“廖东东,你又来干什么?你到底知不知趣,是不是要我死?天天如此逼我,我看咱们只有鱼死网破,双双进班房!”刘少连大发雷霆,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刘少连是一个典型的“政客”,孰是孰非,他清楚得很。其实,他根本不愿意再去纷纭复杂的官场上掺和任何事,他心中有数,自己问题多多,并且还处在组织调查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授人以柄,错上加错罪上加罪。与钟祥云打电话是不得已而为之,还不是他那个廖东东疯狂逼宫、狰狞要挟所为,连续几天,不是电话,就是登门摊牌,那气势就要把你吃掉。他刘少连真的是太难太可怜了,这不,他与钟祥云的话刚刚说完,电话还在烫手,廖东东又按捺不住地来了。
廖东东没有拉拢到钟祥云,他软的不吃,硬的又使不得,更行不通,最起码现在不可用。原本与刘少连、张如文的“感情投资”又成了“短命的皇帝”烟消云散。他刘少连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廖东东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这么多天来,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钟祥云所谓的“民生工程”、“民心实事”,都是有备而来,针对前任。如今,若不把刘少连往火头上烤,投石问路也好、暗示干扰也罢,都得试试,否则,廖东东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四大皆空,甚至班房坐到底了,只有把刘的“王牌”再试试再用用,让他孤注一掷,搏搏再说。而刘少连的确也是吃人家的嘴长,拿人家的手软,不得已而为之,他明明十分清楚这样求人或者干扰人的后果,尤其是他这样一不净、“戴罪”在身的人,这样做,无疑是釜底抽薪,不打自招。然而,廖东东这把“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得不冒险屈从。
钟祥云苦苦思索着,刘少连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有不打自招的讽刺意味。表面上是猫哭耗子人文关怀,但实际上是语气中深含另意,仔细分析,咄咄逼人,给人警告,无非是招呼自己不要对他这个可怜的落魄者落井下石,要他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伤口揭疤,雪上加霜地去拔出萝卜带出泥。面对这些,钟祥云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
刘少连的气愤并责骂,廖东东忍受了,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内心里却是火山爆发,翻江倒海,他比谁都急,比谁都怕,只是他知道刘少连“人亡政息”,鞭长莫及了。他的话,没谁听;他的账,没谁买;他的脸,没谁给都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廖东东只是心里这样想,但不能这样说,眼下,能利用多少得多少,能逼得几多就几多,反正,一定要把他这个不可一世的贪官逼得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方可罢休。
“啊呀,祥云同志,我是落山的太阳,再也没有旭日的东升。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命运何去何从吗?我这个人是有一定分寸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不干涉干扰你们这些负责任同志的工作。但是,作为我们曾经的友情,我还是想跟你聊一下,高云深藏巨龙,更隐匿着毒蛇,县情实况与其他地区不同,多做多失,我希望你还是好自为之,平安过渡为好。特别是眼下清理整治征地拆迁的行动很不是时候,也不符合高云的实际,照此下去,我真的为老弟担忧,你毕竟年轻,一片世界,做事还是稳一点好。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我就说这些,请你真的三思而后行!”刘少连把要说的话说了,没有容对方说下去就挂了电话。
“廖东东,我建议你还是另取高明吧。我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回天乏术,无力相帮!”刘少连见廖东东没有“气对气”,“暴制暴”,语气缓和下来,表现出极度的消极与悲观。
刘少连一讲就漫无边际,没完没了的,语气虽是悲观消沉,一了百了。其实,他刘少连的这些话是言不由衷的,骨子里的真言明眼人都可琢磨到:不要这壶不开提那壶。是啊,钟祥云依稀记得,在安都县,他举棋不定、忍辱负重、腹背受敌,难以施展抱负的日子里,是刘少连指点江山不少,把自己的一套套“官场经验”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传教于他,使之少走了不少弯路,出奇制胜地战胜了对手赵吕生……如今,自己是高云的一把手,接管了刘少连的“一摊子”工作,很多遗留问题正在或者有待处理和解决,而在处理解决的过程中,处处充满坎坷与艰辛、矛盾和阻力,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损一毛而坏大局,何去何从?几多困难与忧愁……无情交织,残酷相伴……“是啊,谢谢你的帮助!现在,祥云受命而来,有幸接管你的事业,这都是我们共同的缘分,工作做得好不好还需要你的支持和理解,你也一定会一如既往地指点帮助!”钟祥云不知说什么为好。
廖东东岂是省油的灯,更不是吃素的。他主动落座,主动倒茶,并翘起二郎腿,点燃起自己随身而带的软包装中华香烟,用力地吸了一口,又用力地把嘴里的烟雾吐出,浓浓的烟雾在他的跟前打着转转,烟味瞬间弥漫整个客厅。
“很实在的话,有很多方面我都自叹不如,应该要好好地向你学习,不过啊,恐怕为时已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是落魄的孤魂,没谁敢与我聊天接触。这么早,又贸然给你打电话,纯粹是我们之间曾经的友谊和感情。想当初,老弟在安都当县长的时候,那么恶劣的环境,我们彼此照应、相互鼓励,最终迎来了金光大道。”
“刘少连、刘书记,你千万别怨我无情无义,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哼哼,你是县委书记,当然啰,现在虽然不是,但你总应该懂得基本道德起码人性吧?你怎么就这样不善解人意不负责任呢?我们曾经有过君子协议,相互支持相互帮助相互享受人间富贵。现倒好,钟祥云正在把你把我,一步一步地整,一步一步地向监狱送,你却做起甩手掌柜,即使你我不愿意去死也得乖乖的去死!”廖东东平静而缓慢的语气中容不得刘少连有丝毫的懈怠,就像到了生死攸关的非常时期。
“哪里哪里!我们工作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工作难做但总是要做,至于做得好不好就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了。”
“我尽力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是搞不清他钟祥云葫芦里会卖什么药。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啊呀,我哪敢吩咐什么,你是市委领导,最年轻的市委常委,现在又委以重任,受命于危难之际,事业如日中天很多事都需要你的帮助和关照,真诚地希望能得到你的呵护。”
“你没尽力,你还是官气十足,拉不下架子,最起码顾虑重重,这样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真怪,他刘少连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赋闲在家,市委已明确对他停职检查,下一步的问题还有待调查,而现在他居然是耐不住寂寞,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廖东东,你是生意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你这样贬我一无是处。好,那你有什么高招?”
“你好、你好!是少连书记,有何吩咐?”
“在这种情形下,不是高招,更准确点是阴招是毒招!”
“祥云书记,你可好啊?我是老刘、刘少连……”
“你支支看。”
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急促而脆亮。这时,因为刚刚起床,手机还未来得及开,大清早的来电话也是司空见惯的了,一方诸侯,百万众生,大事小事不找你找谁?铃声响过数下了,钟祥云返回身子,急促地脚步跨向电话边,双眼直视着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提起电话听筒,平静而缓和地说:“早上好,请问哪里?”
“你打电话没用,必须亲自登门,面对面与他交交心。”
钟祥云已经把通窗布帘全部撩开,隔窗遥望着南国雪景,他还不时的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此情此景,他是难得的放松。
“这样不行,更使不得,这样你是把我往烈火上烤。不但没有效果,达不到目的,而且加速了我们的死亡!”刘少连不假思索地拒绝廖东东的“阴招”。
这天,钟祥云起了一个大早。隆冬,拖着长长的尾巴,连续一个多星期的阴霾低温天气今天又有了变化,广袤的高云大地已是白雪皑皑。乌云,很浓、很浊、很重,把巍峨挺拔的远郊青山吞掉了一半,没有一丝风,空气凝结了,整个天空像要塌下来。钟祥云心想,北国人总认为南国四季常绿,气候宜人,处处欣欣向荣。看来,只有古时的一个无名氏诗人才能体会到“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的现实和道理。
“你还想东山再起吗?我虽然不是‘公家人’,不懂得为官之道,但我有一点比你清楚,你是船到码头车到站。能这样,你就是前世积到的福,今世修到的缘,应该谢天谢地。”廖东东放下二郎腿,用右手掌心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前额,也许是他感到头部的痛感,用这种方式稍稍缓解,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挪动步子,毫无顾忌地道,“但是啊,我们要把问题想得恐怖一点、复杂一点,下一步,等待你和我的十有八九是漫漫而无期的牢狱生活,甚至‘咔嚓’,命归黄泉。”
刘少连的传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钟祥云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去关注去证实,他的问题自有组织调查处理,只是他钟祥云是多么的希望刘少连能没有大的问题,能安全着陆,一个人要“混”到这个程度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他们二人两双眼睛对视着。算是无可奈何花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