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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情告别

王菡目不转睛地看着,发出梦呓一般的赞叹:“好美啊,它像是来自天上,来自天宫。”

张子诺拨开镀金扣,打开盒子,红丝绒上面,躺着一条项链,那项链坠子上的珍珠,光彩熠熠,摄人心魄。

张子诺盯着王菡的眼睛,说:“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的衣袋胀鼓鼓的,肯定装着啥。”王菡好奇地问。

“送给我?”王菡先是一阵惊喜,然后醒悟似地问,“为什么送我?”

张子诺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匣子,匣子上有一个精致的镀金扣。

“你收下,我就解释原因。”

站在高处,海风送来阵阵寒意。在几乎接近于海平面的位置,海洋的浩渺无边更加显示出辽远宏大的气势。极远极远处,在冬云的搀和下,海和天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大口大口呼吸着海上的空气,张子诺和王菡相视而笑。

“这么美的东西,我当然收下。”

涛声依旧,水浪碎裂在嶙峋的礁石之间,白花花的身躯被狰狞的黑色牙齿撕成粉碎,然后无可奈何地退下去。第二波浪头不久又扑了上来,再次和礁石较量,然后再次被撕得粉碎。不过,海浪是最后的胜利者,千万年夜以继日的冲刷,终于一点点塑造了礁石的新形象。礁石一时坚强,势不可摧,却最终被柔弱的海浪改变了。张子诺弄不清楚,自己是像海浪呢,还是更像礁石。

王菡接过了匣子,又端详了一阵子,才把匣子合上。

他们相见,像老朋友一样,谈着分别以来各自遇到的新鲜事,也借此了解彼此的近况。终于,礁石已经在眼前。冬季和夏季相比,景色多了一分沉郁,少了一分开朗。依然是张子诺先上去,然后伸手把王菡也拽了上去。

“现在,你可以说原因了。”王菡说。

好像过了很久远的岁月似的,王菡终于等到了张子诺的电话,不是淡淡的、问候的那种电话,而是包含着具体内容的电话。张子诺要王菡陪他去看海,去那片显得有些危险的礁石上去看海。

“我要调走了,到省城去,担任副市长。”

项链做好了。一打开盒子,顿时一股珠光宝气扑面而来,满眼生花。张子诺看看项链,又看看盒子,最后,让珠宝店重新配了一个紫檀木匣子。至此,张子诺才真正地满意了。

“我知道。我已经听别人说了。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哪里呀,张子诺想的刚好相反,他觉得,是不是,便宜了一点,那颗天然海水珠,仅仅珍珠的价值就是好几万呢。可能面前这颗,还是在成色上差了一点。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张子诺只得订了。营业员约他三天之后取货。

张子诺愣住,一时没回答上来。王菡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冬天的海风把她的脸弄得像蒙上了一层忧郁似的颜色。

张子诺摇头,不相信似的。营业员赶紧说,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保证他的太太接到礼物,会爱不释手、喜爱有加。

“嗯,按理说,早就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以前只是考察期间,还没有最后任命。所以——你不会怪我吧。”

回到风祥市,张子诺花了两天时间,跑了好几个珠宝店,终于看到了近似于程良萍手中的那颗珍珠,虽然还有一些差别。张子诺把它买下了。营业员看张子诺那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满足感,在商谈价格时又一副懵懂无知、憨厚害羞的可爱劲,便算准了要宰他一刀。最后,一算下来,要做成带有珍珠坠子的项链,要花12600元。

“呵呵,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

“嗯,我也觉得。可能因为苦太多,所以多一点笑来中和。”

说着,海风呛了喉,王菡一阵咳嗽。张子诺扶住她,说:“这冬天,比不得夏天。你身子单薄,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发现,去风祥市这一年,你爱笑了许多。”程良萍又说。

王菡同意了,她捧着紫檀木匣子,在张子诺的搀扶下离开了礁石。

张子诺笑笑,掩饰过去。他暗自警告自己,这事,千万不能露馅,女人对于感情,就像眼里进不得沙子。

王菡回到租住的公寓里,刘峰来电话了,问她怎么几个电话都不接。王菡解释道,她出去动员一个单位旅游团本月到海南旅游,把手机忘家里了。刘峰抱怨了一句说:“忘带手机,对于你来说,真是少见啊。”

“是不是两头工作,两头跑,太累了?”程良萍说,“今晚,我陪着你去休闲会所,做个土耳其浴吧。那里有从伊斯坦布尔专程过来的老按摩师,可地道了。”

王菡把手机开成了振动,和张子诺站在海边礁石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振动。她偷偷看了来电号码,没有接。后来几个电话,她干脆连看都不看了。

“因为她,我对你怀着深深的愧疚;因为你,我对她也怀着深深的愧疚。”张子诺的眼睛对着程良萍,无声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程良萍的手在他面前扬了几下,张子诺才惊醒过来。

“我为你准备了Johnnie Walker威士忌,中国女性最爱喝这个,你生日那天用。”刘峰又说。

“是啊!”张子诺这才醒悟过来,万主任儿子结婚礼物是应该送,但是绝不是和绝品珍珠价值相当的礼物。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要送一条镶有和程良萍手中那颗色泽、大小、品质各方面都相当的珍珠的项链给王菡,这样,他才会觉得心安。

“我还不习惯大量饮酒。以后再说吧。”王菡委婉拒绝了。

程良萍的目光凝固在张子诺轮廓分明的脸上,她看见了他的消瘦,更看见了他的天真。但是程良萍摇摇头,说:“张子诺啊张子诺,你好幼稚啊。你送礼的目的,和万主任送礼的目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可以和礼品价值相抵。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接着,刘峰在电话里问起她捐助老人的事。王菡回答说,其他事情都好办,唯独社区医疗保险办不了,因为13个小孩全部没有户籍,在社区也根本上不了户籍。

张子诺其实是想把珍珠制作成项链,送给王菡作为纪念物,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太过于疯狂了,他这样做也不可能不让程良萍知道。思考了一会儿,想好了词句,他平静而缓缓地说:“我想再看看,权衡一下。万良风主任的大儿子,元旦在上海举行婚礼,我得送上一份相应的厚礼。”

刘峰听完,愤愤骂道:“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有很多死板,丑陋的地方,一个人甚至没办法完整地表达爱心。政府什么事都包办,处处为难NGO,说穿了,无非是想从中牟利,更担心NGO发展壮大,不可控制。而一个现代文明的国家,NGO的发展总是很好的。”

“你没有看过啊,是不是想要回去?嘿嘿。”程良萍颇有兴趣地问。

“也该原谅,户籍制度如此。政策上要是不严格一点,那该有多少开着轿车领低保的富人,又有多少欺骗性的非法集资。”王菡从另一个角度说。

“给我看看。”张子诺请求道。

“好吧,这事我再想想办法,看不能不能先把小孩的户籍上了。必要时,我去找找关系。”

“当然在,还没想好怎么用。”程良萍回答说。

“你不要事事都去管。做大事者要有所不为。怎样找关系,你说,我去办吧。”王菡知道刘峰是要去找刘融,她也想借此对刘融多一些了解。

在省会的家中,张子诺询问程良萍,那颗珍珠是否还在,她是不是很需要?

“不,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办。”刘峰很干脆地拒绝了,他暂时还不想让王菡清楚他的身世。钱捧在刘峰的手里,有一种火烧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他对突然有了这么多钱的不安,他必须按计划捐出去,心里才会平静一些。当然,也因为,刘峰从13个被领养的孩子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王菡是轻纱般缥缈的云雾后面的神女峰,若隐若现,姿态万千。

王菡感觉到,刘峰对于她,还不是百分之百地信任。也难怪,自己还在犹豫中,态度暧昧,叫别人如何无限地信任你。王菡的头疼起来,心也疼起来。

也许,王菡早就准备好跳槽了,早就有了更高的追求。她对于他,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呢?张子诺突然觉得王菡是那样不可捉摸。她把一个个男人聚集在她的身边,却不对任何一个人有更多的信任和亲密。她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让每个人都觉着她是在关心着他们。

三天后,当张子诺正在为金融办的一些事情愁烦的时候,王菡重返了礁石。确认附近没有人看得见她,王菡把紫檀木匣子放进了仔细挑选的一个深深的石缝里,这里比他们曾经站着接受海浪和海风双重洗礼的地方要高。这个石缝既不会被海浪袭击,也不会被雨水冲淋,还十分隐秘。王菡捡了一些较小的石块,把外面遮住。之后,她仔细看了周围的地形,好使自己在长时间之后,也不会忘记。

随时可能离任的张子诺,只有一件事牵挂未了。他听说王菡离开雅客典当行,到新东方旅行社任职去了。具体原因,张子诺不清楚。他给王菡打了一个电话,证实了这个消息。王菡去新东方旅行社的新职务,竟然是总经理助理。

王菡抚摸着坚硬的礁石,祈祷似地自言自语:“我真的无法当面拒绝他,伤害他,让他难堪。一年之后,我回来取你,如果你还在的话。到时候我会决定,是卖了,是送人,还是,把你戴上。”

拟任省会的副市长,张子诺正处于任命前的考察期,他还暂时担任风祥市金融办主任,真的忙坏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兼任着主任,主要是还没有任命新的主任,办里不可一日无主。

海浪扑上来,又碎裂成大小不一的水片和水花,退下去。它既是在礁石上刻着什么,又是在不断地抹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