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你不要着急回答。你有30分钟的准备时间。这样吧，这里还有一台电脑，你把问题答案写在文档上，我好传给董事。”
“嗯。你听好了，问题是这样的。我们旅行社准备开辟国外夏威夷旅游专线。你设计一个宣传专题方案，方案一定要有可行性。好吗？如果顺带对新东方旅行社其他专线也做做宣传，那就更好了。”
“哦，好啊。应该的嘛。看来我运气不错。”
这个问题对于王菡来说，很有挑战性。不过，时尚和旅游，恰好是她的爱好，也可以说是专长，把这两者结合，不就有了基本方向了吗？王菡心里有底，点点头，坐到了电脑面前。
“你的求职资料，我都认真看过了。很不错。嗯，我和两位董事商量了一下，正好，我们有一个空缺职位。现在，王菡女士需要回答一个旅游专业的问题。希望理解。”
“穿过海洋，两眼相望，风情夏威夷等你徜徉。”
倪总经理的热情让王菡觉得搞反了，那势头不像是考察一个求职者，而是接待一个尊贵的客人。她等着倪总经理的下文。
王菡首先确定了广告词，然后，边想边打字，渐渐拟定了一个宣传方案。
新东方旅行社倪总经理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寸头短发，穿着带横格的T恤，正在看一份文件。看到王菡进来，在询问了姓名后，他立即热情地请王菡坐下。倪总经理为她端来了一杯开水。
倪总经理一直在看文件，通电话，也一直在偷看王菡，从头看到脚。
王菡如约来到新东方旅行社市内总部。接待大厅里有四五群人，正在作出游咨询。在门厅接待员的指引下，王菡穿过接待大厅，进入后面长长的通道，找到了总经理室。
王菡检查过文档，定稿后，细声地告诉倪总经理，可以了。
过了几天，陈钟仍然没有批复王菡的辞职信。王菡却接到了新东方旅行社的约见邀请。给她打电话的，是总经理秘书。
“还有五分钟时间才到呢，王菡女士真是才思敏捷啊。”倪总经理还没看文稿方案，先称赞了几句。
看着车外变换的景色，刘融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刘融突然后悔刚才的想法了。唉，刘融啊刘融，你这个风祥市最有权势的人物，怎么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刘峰什么事都可以做，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和王菡有婚姻关系。
王菡含蓄地一笑，等待着倪总经理的评判。
和王菡分手后，刘融叫来司机。机敏的司机一直没有离开，他在地下停车库里，坐在奥迪里打了个盹。黑色奥迪在城市里穿梭，高楼大厦不断突兀地矗立于眼前，然后又被甩到后面。繁华都市，车来人往，但是都在遵循着一个秩序，繁而不乱。
倪总经理把文案拷在U盘里，拿到自己办公桌前，在线传给几个人看，十来分钟之后，就有了结果。
刘峰要走什么路，应该由刘峰自己抉择。他应该放手让刘峰去闯，去开创一个属于刘峰自己的世界。王菡应该对刘峰的帮助很大，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优雅得体的女人，知进退，善交际，既善良，又坚强。想到这里，刘融对王菡承诺说，在风祥市，如果王菡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可以找他。
倪总经理站起来，面带微笑，说：“恭喜你，王菡。几个董事都非常认可你的方案。你被录取了。请你下午来完善个人资料，秘书会给你安排的。后天开始上班。时间上来得及吧？”
但是，我的儿子，一定要超过我，或者有更高的职位，或者有更响亮的名气，或者有更宏伟的事业。他可以做格林斯潘，也可以做沃伦·巴菲特，当然也不排除走上仕途。联想到这些文化传统和民族性格上的差异，刘融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官本位的意义在于，你的价值，最后只有通过职位来体现，官职越大，影响力也就越大，价值越高。这是一条一维的标准线。反过来，影响力大了，也可能给你挂一个相应的官职。清末时候，不是有个红顶商人胡雪岩，还钦授一品顶戴吗？就连现在的大学，不也是分副部级校长，厅级校长吗？而对于一个现代文明国家而言，你无需做官，不管在哪一个行业，都可能成为最有影响力的人。
“啊，这么幸运，谢谢倪总。”王菡按着胸膛，表现出一些激动，“后天，肯定行。以后请倪总在工作上多多指点。”
但是，刘融没有去做。找到了郑思琦，又能怎样？一关一关地过，一道坎一道坎去翻？前路太艰难，需要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勇气，刘融还年轻，承受不了。刘融不是懦夫，他只不过不是一个大勇者。
“客气。给你说一下，你的职务是总经理助理。具体工作，你来上班时，秘书会告诉你干什么，还有你的办公室在哪。”
清净的咖啡厅里响着电子钢琴曲，角落里光线暗淡，刘融的思绪飞远了。郑思琦的影子，在刘融的脑子里飘来飘去，忽隐忽现。刘融在想，自己当初，是真的找不到郑思琦吗？说到底，自己是畏怯了。一个县，下辖乡镇不过二三十来个。郑思琦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又干出了所谓的伤风败俗的惊天大事，那一定是当地的名人，即使住在农村，名头也是响当当的。刘融只需要拿出郑思琦的照片，说出郑思琦的名字，最多每个乡镇走一遍，肯定就探问到了。那还花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总经理助理？”王菡一下子懵了，“新东方旅行社不是很大的旅行社吗？”
“是，在风祥市挺大的一个旅行社，也是我很感兴趣的，不过求职结果很难说的。”王菡微笑着，洁白的牙齿现了出来。
“是很大啊，在风祥市排得上前三。怎么了，有问题？”
“新东方旅行社？”王菡说的三个公司中，刘融对其中一个感兴趣地问道。
“嗯——个人有个问题。我看到，你们招聘广告上，要招的不是公关部主任吗？还有详细介绍说，主要工作是联系单位旅游团体。我以前就是做公关的，所以就来应聘了。”
时间过得很快，咖啡也喝完了，刘融没有想离开的感觉。他语调柔缓，速度很慢，和王菡谈起他的家乡，和他在风祥市的经历。王菡告诉刘融，她已经向三个公司递交了求职申请，如果不成，她可能会休息一个月，再去找工作。
“不错啊，广告上是这样，但是有一些变动。你任总经理助理后，还得暂时代理公关部的工作。根据对你能力的考察，仅仅让你做公关部主任，未免屈才了。这是我和几个董事的一致看法。正好，我们也急缺总经理助理。”
和王菡交谈，刘融感觉如沐春风。王菡的每句话都像是用鸡毛在他心里挠痒痒。他忽然心里一动，如果刘峰一往情深地坚持，而王菡也最终情动于衷，他是要阻止他们呢，还是默许？
“嘻，我那么能干？仅仅是公关部主任，一个我还没有干过的工作，能够胜任就不错了，何况是大旅行社的总经理助理。而且，我还不知道总经理助理需要做些什么。”王菡警觉地说，一边试探着问倪总经理。
“我也没定下来。我原来不是在钟祥公司，是雅客典当公司。不过我会尽力去做。如果没做好，刘叔叔可不许怪罪我哦。”
“具体任务嘛，很简单，一说就明白的，你来上班时，我告诉你，都是有明确的职责范围的。你应该相信自己。刘书记推荐的人，那还错得了？”
“哦，原来你不打算在钟祥公司干了。那准备到哪里？省城，还是北京上海？”听此一说，刘融放心了，原来自己误会了，王菡对刘峰不是爱恋的感情，是刘峰一厢情愿。那只要两人一分开，自然而然就淡化了，刘峰不得不接受别的女人。刘融对王菡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好感来。
王菡恍然大悟。
“不过，我可能还没做好这事，就要走了。我已经递交了辞职信，不在原公司干了。”
“可是，毕竟还是有一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真的不清楚，我一下子就得到这么高的职位，是否适合。我没准备。这样吧，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倪总。”
王菡一停下，刘融又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和你的外表看起来不相符啊。要知道，好多人专门烧高香，还求不到这么好的事情呢。我们也是看中你的才能。”
“刘峰心里有没有人我不知道，不过，刘峰一直把我当做姐姐一样看待，什么心里话都喜欢和我说。我也当他是可亲可爱、才华横溢的弟弟。我可以去探听一下刘峰的心里想法。不过——”
“我还是明天答复你吧。”王菡坚持说。她实在不愿意欠下刘融什么人情。刘峰既然说已经给家人提了他喜欢自己的事，那肯定就是提了。刘融应该知道，他不点穿，又想让自己知难而退，故意施恩于自己。
“既然小王都这样认为，那你说刘峰为啥不急呢？难道是他心里有人了？”刘融已经把钓线放出去了，现在正一点一点把它收回来。
刘融当然是强调门当户对。他不是把刘峰当做他自己儿子一样看待吗？刘峰不是她爱的人，但是，是她喜欢的人，疼爱的人。她不会以这种方式接受刘融的恩惠，让刘融把她拒绝刘峰的行为看做是回报。
王菡饶有兴趣地看着刘融以奇特的方式舀着咖啡送到嘴里。
倪总经理想不到王菡态度如此坚决，连刘融书记的面子也不给。他反而对王菡敬重起来，于是慢慢地说：“那好吧，你回去考虑好，再答复我们。你有五天的时间。如果想好了，最好后天就来上班。马上‘十一’长假，人手都忙不过来。”
刘融喝起咖啡来，他不喜欢喝咖啡，舌尖沾了一点，又沾一点，一匙咖啡可能要喝到凉了，才喝得完。
王菡离开了。倪总经理望着她的背影直摇头。
想到这里，刘融出汗了。这咖啡厅人来人往的，多半是年轻人，他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这里，和一个风华绰约的女人聊天，实在有些刺眼。尽管是坐在角落里，刘融还是怕被人认出来，认出他是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人物。还好，人们对于明星，哪怕隔着千里万里，也认得出，但是就没人注意角落里那个中年男人，是他们的最高父母官。刘融忽然觉得，王菡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要是王菡什么都知道，还能这样镇静，这样貌似真诚地谈笑风生，那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接待大厅里的人少了一些，还有两处有客人在咨询。王菡眼角的余光瞟过大厅。
这句话刺得刘融一下子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他知道王菡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意思，可是，刘融不能不往那个方面去想。最坏的可能是，刘峰已经对王菡和盘托出。刘峰这样做，只为了对王菡表达真诚，为了获得她的信任。
走到大门处，王菡忽然停下了，服务台前升降椅上坐着的人，背影好熟悉。
“是啊，按理说，刘书记都该抱孙子了。”王菡顺着说。
王菡转身定睛一看，可不，再熟悉不过了。那一男一女两位客人，是陈钟和自己的好友周莉莉。
“那怎么会呢？事业和家庭同样重要。”刘融有些着急，“况且刘峰的年龄不小了。”
陈钟和周莉莉拿着一本图册指指点点，一边还亲密地交谈着。显然，两人是在旅游顾问的引导下选择旅游路线。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王菡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背对着王菡，谁也没有发现王菡在背后看他们。
王菡心中一笑，故意说道：“也许，刘总心里记挂着事业，不想过早考虑个人问题呢。”
王菡返身走进接待大厅，她不在乎他们俩会不会看见她。王菡一直走进大厅右侧的通道，陈钟和周莉莉还在兴致勃勃地翻阅着图册，看来不找到一条最满意的线路，他们决不罢休。
“哦，那这样更好。我叫他丛大姐替刘峰物色了几个对象，可是刘峰都不满意。后来干脆不去了。你瞧，这不让我们为难吗。听说，你和刘峰很要好，所以，看王菡女士能不能帮帮忙，劝说刘峰一下。”
倪总经理看见王菡忽然又回来了，略感诧异。
“丛美珊丛大姐，认识，她是钟祥小额贷款公司的股东，监事，开股东大会时我们见过几次。”
“倪总是说后天上班吗？”王菡问。
“这孩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不能对不起他过世的父亲和母亲。”刘融又停了下来，他两颊火辣辣的，“丛美珊，也就是金融办张主任的夫人，你认识吗？”
“那根据你的时间来安排，最迟后天。你知道，这段时间，是最忙的时候。”
“刘书记这样重情重义，真叫人感动。”王菡真诚地说。原来刘峰提到过的家人刘叔叔，可能就是指刘融了。她已经猜想到下面刘融要说什么了，她也在想如何回答最好。
“那好，我明天就来上班，请安排好我的工作。”
刘融说得比较慢，一派老成稳重的样儿，王菡没有觉察出其中的异样。刘融继续说下去：“所以，刘峰这个侄子，我几乎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他舅舅远在县上，隔着几百公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事。所以嘛，刘峰的终身大事，我是一直很关心的。”
“啊！这样太好了。明天，你去市教育局，找办公室刘主任，看能不能拿下这个团，高考优秀教师团，一百多人的大团呢。前台给他们安排了三条线路以供选择。明天一早，我让秘书把路线和报价资料调来给你。还有其他旅游服务的专业知识，我让前台经理给你介绍一些重点。抓紧一点，其他旅行社也在积极活动。记住，找刘主任。哦，这是他的名片。”
“刘峰是我战友的儿子，他爸和我是生死之交，遗憾的是，他爸——他父母，都死得早。”刘融顿了一下，像是吃饭时看见了苍蝇。
定下了自己的未来，王菡出来时，陈钟和周莉莉已经不见了。
“哦，这么说，一定是重要的事了。”王菡应付着说。
王菡心存疑惑，更满怀担忧，周莉莉是她的好友，也是她介绍和陈钟认识的，她有这个责任。
“是啊，手机号码也是刘峰给我的。”
晚上，王菡约周莉莉逛街，看几件秋装。
“刘峰，刘总？”王菡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只听说过刘峰背后有很深的背景，但是不清楚是谁。
周莉莉买了冰激凌。她给王菡一支，王菡不要。周莉莉便吃着一支，拿着另一支，看样儿，她是要两支都吃下去。王菡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充满担忧。周莉莉这副任性撒娇的样儿，是典型的恋爱中迷迷糊糊的人。王菡试探地问：“你觉得陈总这个人怎么样？”
“呵呵呵，王菡女士真是会说话。我也不转弯抹角了。我是因为刘峰，才约你见面。”刘融含蓄地笑着说。
“唔，很好啊，很不错。像个男人，又体贴又真诚。”周莉莉嘴里还含着一块刚咬下的冰激凌，在嘴里搅和着说。
刘融的平易近人令王菡十分感动。她笑着说：“哪里哪里，刘书记太客气了。刘书记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接见我，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刘书记约我有什么事？”
“体贴，你怎么这样说？”王菡问。
“不好意思，本来约好下午的，哪知市里突然有一件重要的大事，不得不过问一下。”刘融含着歉意道。
“唔，唔。是这样，那天我喝醉了，陈总送我回去，还给我买了药，照顾得可细致了。所以我，嗯，我的看法没错吧？”
王菡精心选择了会面时的服装。她确定了一款若缇诗时尚女装，粉色收腰短款小西装，再配上淡蓝色圆领打底衫。衣服面料轻盈垂顺，几何分割线简洁而颇具美感地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加垫肩增加了几分精致而强势的味道，加以齐膝短裤。整个外形看起来分外的知性和干练。
“错不错，是你的感觉，你要小心一点才好。玫瑰是有刺的。”
刘融让王菡确定了一家咖啡厅。
周莉莉借着吃冰激凌，含混地答应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她怎么会和王菡说呢。要是说出来，王菡还不得骂死她。
王菡接受了。
王菡请假回去探亲后，陈钟给她打电话，一直被拒接。陈钟心中惆怅得紧。一天，接待过几位朋友，他醉得迷迷糊糊的，又给王菡电话，照样吃了闭门羹。不知怎的，陈钟就给周莉莉打了电话。他和周莉莉在海滨浴场成为游伴时，就互相留下了手机号码。
“那，喝杯咖啡可以吧。”她改变了主意道。
犹豫了一下，周莉莉还是出去见了陈钟。那时，陈钟在街旁大排档里，帕萨特V6停在一边。周莉莉去时，陈钟在提着一个啤酒瓶，不时啜上一口。周莉莉看看四周，没人。
王菡不敢答应，平白无故的，弄得这么隆重，王菡受不起。她心里虽然也有些猜想，但是不敢确定。
“你一个人在啊？”周莉莉问。
错过今天，刘融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空，但是，不亲见王菡，刘峰的事始终绕不过去。有的事，困难的时候，故意拖一拖，缓一缓，要么过去了，要么找到了适宜的办法解决；有的事，刚好相反，如果懒心淡肠，只要错过一次机会，木已成舟，就再也改变不了啦。刘融认为，刘峰的婚姻大事就属于后者。他驾驭不了刘峰，刘峰只要一强硬，一顶撞，刘融就没辙了。他只有迂回前行。
“是啊。”
接待过万良风，时间早已过去。刘融原本打算下午和王菡见一面的，连邀请都发出去了，自己是以市委书记的名义发出的，怎好失约。他赶紧给王菡电话，王菡很理解，答应他另约时间。刘融连忙说：“不不，就在今天。要不，请王菡女士吃晚餐好吗？”
“车是你的？”
万良风在旁边听完刘融和纪委书记的通话，一颗心才完全放下来。
“是啊。”
“嗯，我知道了。老张啊，我看啊，有些人别有用心，捕风捉影。是不是风祥市发展迅猛，让有的人嫉妒了啊。啥叫政绩，那不是吹出来的，必须有GDP的快速增长作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束手束脚的，怕这怕那的，怎么发展？作为一个副省级市，风祥市的发展有目共睹。正是这样，才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吧。那就关注吧，我们是经得起考验的。当然，快速发展，难免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难免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正常的嘛！这查来查去，都快一年了，反复了几次，不都是啥也没整出来吗？嗯，纪委的工作是做得很好的，应该肯定。但是，我的意见，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建新股份是我市的重点企业，不要为它上市设置障碍，政府就是为全市经济保驾护航的嘛，而不是拉衣服扯裤子的。过几天，我要到省里开常委会，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嗯，要有确凿的证据，不要冤枉了我们的同志。”
“喝成这样儿还开车。哼。”周莉莉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纪委书记回话说，调查金融办有关领导确有其事。不过，举报是匿名举报，列举的事实也多是对现象进行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目前，调查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几乎陷于停顿。
“没事，小丫头就是这么胆小。你朋友可不是这样。她不理我，手机不接，不够朋友。你理我了，你才是好朋友，真心的朋友。”
“省里工作组来调查过后，已经答复了中国证监会，同意上市。现在，申报材料在最后一关，发改委那里。关键时刻啊，建新股份老总罗建，半个月来都坐镇北京活动。要是娘家扯了后腿，那金融办真是问心有愧，是罪人啊。罗总他们费了多大工夫。唉——”
周莉莉听出来了，陈钟说着酒话，心里装着王菡。她忽然感到有些难受。
“建新股份上市现在到了什么阶段？把握有多大？”刘融问万良风。
那天晚上，周莉莉找了代驾，才把陈钟送回去。
纪委张书记接到刘融的电话，心知肚明，只等着刘融发话。刘融问纪委正在暗中调查金融办有关领导是不是真的。纪委书记打了一个幌子说，纪委事情太多，这事他没管，大概是纪委常委曾副书记在过问。他问问看，再回话。
后来不久，陈钟第二次醉了，又叫周莉莉去陪她，周莉莉也真的去了。陈钟很感激，说他喜欢她。周莉莉说陈钟喝醉了说胡话，陈钟却说是酒后吐真言。
哪知万良风忍不住，径直跑来了刘融家中。刘融心里反感，面子上还得敷衍，谁叫两人做过十来年的老街坊呢。平日里，万良风跑得也勤，两人老哥们了。
周莉莉信了。
万良风出了一身冷汗，不管那人是否拒绝，他扔下装钱的包就走了。他回去就给刘融打了电话。刘融推不掉，白天忙，只得约他晚上见。
“十一”长假就要到了，陈钟问周莉莉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旅游，就他们两个人，没别人。
这是谁干的呢？了解得这么清楚，这么全面，只差一些具体的数字了。
周莉莉考虑了两天，竟然答应了。这些事，周莉莉无论如何都不敢对王菡说出来，虽然，她也明白，王菡迟早都会知道。
有人给万良风通风报信，说市纪委正在暗里调查他的事情。万良风大吃一惊，立即拜会这位关系特铁的泄密者，向他送上了两匝钱。那人不收，说有人匿名举报万良风收受了建新股份的贿赂；还有他接受市证券培训中心副主任习炳锐的贿赂，让习炳锐做了副主任，而习炳锐是受过中国证监会处罚的证券操作员；还有他在培训中心组建电脑培训室购买设备时，收受商家回扣。所举事例全部是今年的事。
接受了新东方旅行社的聘用后，王菡到雅客典当公司去收拾她自己的一些东西。完事后，她去总裁办公室和陈钟道别。
刘融安慰万良风。看到丈夫和下属有重要的话要谈，刘融夫人已经离开了客厅。
“决定了？”陈钟问。
“你别急，我给纪委书记打电话问问。”
“是。我今天已经上班了。不好意思。”
“一个钉子一个眼的，盯得那么紧，我们还怎么工作？年前年后不是折腾过一阵子吗？又来了。”方脸厚鼻、老成持重的万良风诉起委屈来，还真有一番感人肺腑的味道。
“没——什么。你有你的选择。”陈钟强作欢颜道。和周莉莉一起快快乐乐的时候，陈钟以为对王菡已经淡忘了，一旦真人现身于面前，感觉又重新恍惚起来。他感到心痛。
下午和一个人的见面，最让刘融不愉快。老街坊，金融办副主任万良风跑来诉苦，说市纪委又在蠢蠢欲动，好像要调查金融办领导和建新股份之间的什么事，影响政府官员名声是小，坏了建新股份上市的事是大。
“我们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不是还有钟祥公司吗？别见了老朋友就躲着走啊。”王菡笑着说。
刘融引着张子诺去吃了一顿风祥市最有特色的小吃搭配之一，咸鱼泡饭。刘融没叫司机，他也不会开车，张子诺充当了司机。巧的是，刘融的座驾也是奥迪A6，但是型号没有张子诺的座驾新。
陈钟发出一声笑，然后，他问王菡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一道题。王菡让他说。
张子诺感到饥饿的时候，刘融也察觉到了，看着张子诺微笑。于是，张子诺停止了汇报。刘融邀请他共进午餐。两人在外面吃了一顿简单随意但是很有特点的午餐。
“一对恋人蹚水过河，相约到对岸，不见不散。还没走到河中心，上游洪水冲下来了，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如果继续往前走，可能还没有到对岸，就被洪水冲走了；往后退呢，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平安上岸。但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率先后退了。你说是哪个？”
见了面，刘融只是问了一些金融办工作上的事。刘融不显老，精神头很好，看起来精力充沛。张子诺也正想把今年的工作做一个汇报，还有把明年的工作构思也谈一谈。刘融预定的只有半个小时的见面时间，谁知两人一交谈起来，张子诺侃侃而谈，刘融兴致盎然，两人都把时间忘记了。
“是哪个？”王菡问。
接到刘融的电话，张子诺有些不解，怎么刘融书记周日还在市委办公室。
“是那个女人。”
第二天，周日上午，刘融和刘峰见过面后，想见张子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思前想后，刘融特地叫张子诺来一趟，他在办公室等张子诺。
“为什么先变的一定是女人？”
“哦，原来是这样的。”刘融若有所思。
“因为女人善变。她们用善变来弥补力量的不足，从而保护自己。女人多变幻，轻信是白痴。”
目前，邀请函还在张子诺的办公室，张晓帆看到过，因为张子诺下周要去北京开会，他把关于金融办的工作安排，给张晓帆作了一些委托。
“呵呵。原来，陈总是在转弯抹角的骂我。”
张晓帆把两人合作研究课题的事仔细讲了一遍，说明是刘峰和张子诺合作的文章，经刘峰导师推荐，发表在国际著名金融杂志上。文章在国内被要求转载，同时引起了中国金融学会和中央政策研究室经济局的重视。张晓帆特别提到刘峰是第一作者。
“没有。王菡女士要攀高枝，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这个喜报来得及时，后天，我要到省里参加省委常委会议，一去就是两天。呵呵呵呵，带着好的心情去开会，会议再长也会变短哦。怎么是邀请两个人呢？”
“是吗？呵呵呵，其实你误会我了。哎——”王菡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好了，没必要再解释了，以后你会知道的。好好对待周莉莉，好吗？她还很年轻，没有经历。不要伤害她。”
首先，不请自来的是金融办副主任张晓帆。张晓帆是来向刘融贺喜的。中央政策研究室邀请张子诺和刘峰，下周到北京参加全国部分城市金融专家座谈会。这是风祥市金融界的荣誉。
陈钟呆呆地瞧着王菡，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他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最近一段时间，刘融有一种累的感觉。周末这两天里，仅仅金融办的领导，刘融就见了三位。
“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改变不了现实。祝你幸福。”
幸好，这两天，市里都没有什么大事安排。能够这样连续轻松两天，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王菡伸出手去和陈钟相握，陈钟又犯起傻来，呆望着王菡没动，这样过了好久。王菡的目光一直在直直地注视着他。陈钟嘴角扯了一下，像笑，却不是笑。他的手和王菡碰了一下，便缩了回去。
刘融本来在周六约刘峰吃饭的，谁知刘峰和王菡、张子诺的约会在前，刘融只得推迟到周日。
王菡仔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才离开雅客典当公司。因为嘴里感到苦，口气重，她除了早上刷牙之外，还嚼过口香糖，但是，依然有种苦涩的味道，似乎从牙缝里，从舌根下，很细微地渗出来。这样，始终消除不掉这种淡淡的，却又时时感受得到的味道。是不是该吃点中药降降火了？王菡决定去看看中医。接下来，她要一心一意地去应付刘峰，希望不要让他受到半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