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钟呼地站起来，圆桌被他身体带得一晃，有两个菜都撒了。
“女人能用什么还？哼。好了，真的不说了。我要走了。”
“这婊子养的。”陈钟脸上爆出了青筋。
“我不和你争论了。你是怎么还人情的？”陈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陈钟拿出手机，给伍晗打电话，让他叫上四五个人，在雅客公司等他。
“我胡说？哼哼，陈钟的脾气，我还不清楚，什么都舍得送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要干什么？”王菡警觉地问。
“我究竟做了什么？你在胡说！”
“你别管。你误会了，我会证明的。”
“那么凶恶，谁怕你啊？你不是让我替你还人情吗？我还了。”王菡冷冷地说，“找个借口溜了，现在又来装糊涂。我们两清了。所以你放我走。别阻拦我。”
陈钟又给蒋龙吟打电话。
“说下去，你还没说完呢。”陈钟沉着脸逼问王菡。
蒋龙吟正在吃着花酒，听见陈钟找他，哈哈地笑着，说着一些亲近的话，还漏了一句玩笑话出来。陈钟手一拂，一个碗掉在地上，砰地碎了。
“好，不提了，一件小事而已。”
“有急事呢，你出不出来？”陈钟拼命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什么叫我们两个？你是说蒋龙吟？”陈钟终于听出了一点名堂。
“哈哈，陈总见谅了。我这里也走不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一点小事？对于男人，也许就是一点小事。哼，不过这样也好，你们两个，我都不再欠什么了。”
“王菡探亲回来了，一上班就递交辞呈。我也问不出来原因。以为你过来可以帮帮我的，谁知你也是一个没用的。算了，你继续喝花酒吧。”
吃过了？上了菜，王菡几乎还没有动筷子呢。陈钟对王菡决绝的态度也恼火起来，提高了音量说道：“不要那么任性，好不好？那天的事，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一点小事，一点误会，也值得纠缠？”
“怎么说话呢，陈总。好，有你这话，我马上过来。哪里见？”
“过去这么久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别提了。我也吃过了，该走了。辞职信的事，你批准也是，不批准也是。你还是早点物色接替的人。”
“东旭大酒店斜对面雅客典当行。一个人来啊，别带司机，不要把事情整复杂了。”
“原来，你一直为那天的事生气。呵呵，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天我送周莉莉回去后，还给她买了解酒药，不管有没有效果，总得尽一份责任吧。是你的好朋友啊。她是一个人租的房，没人照管她。我后来去迟了，你已经走了。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周莉莉？我乘人之危？嗨，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蒋龙吟说。
“是啊。”
“不要过来。”王菡突然绕过餐桌，对着手机大叫道。
“为我做的？”
王菡毕竟还是慢了一步，陈钟关了手机。
“没什么。这件事你就别提了。那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蒋龙吟听见了手机里有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即断了，他听得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王菡。他也有些急。向朋友告了罪，蒋龙吟匆匆离开了花酒会。
“什么意思？”陈钟诧异不解。
“怎么，还心疼了？”陈钟的脸都扭曲了，嘴里冒着寒气说。
“人不是商品，不可以转手，倒来卖去。”
“你胡说！冲动是魔鬼。你还要想想公司，想想以后。”王菡着急地说。
王菡的眼光突然变得阴冷。
“哼，还想个屁。你跟我走。我要让你明白，我究竟做过什么？”陈钟冷冷地说。
“你做得很好啊！”陈钟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两年，你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出色的事了。我离不开你。像上次贷款的事，你办得多好，大功一件。”
“我为什么跟你走？我一个人回去。”说完，王菡转身就走。
“我留下来做什么？”王菡苦笑着摇头，仿佛是在问自己。
王菡刚拿起提包，只听得身后哗啦啦一阵响动。她回头一看，陈钟掀翻了桌子，酒菜撒了一地。陈钟跳过来，王菡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抓住了手。
“如果我不批准，你会留下吗？”
“你必须跟我走。你是我的女人。谁敢碰你一下，他就得死。”
“这么说，陈总批准我辞职了？”受到陈钟的影响，王菡也伤感起来。她努力地不表现出来。
说完，陈钟拉着王菡，径直往外走。陈钟力气好大，王菡根本挣不脱，被陈钟拉着出了包间。她的脸憋得通红，低声说：“你放开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我也没办法听从你的话啊。这不是最后一次了吗？我控制不了自己。”陈钟黯然神伤地说。
“真的？”陈钟站住了。此刻，他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是给跟说过不要太奢侈了吗？”
“那还有假？”王菡的委屈和难堪都明显地写在脸上。
吃完，漱了口，陈钟叫侍应生上菜。
陈钟不忍心了，放开了她。王菡跟在陈钟后面，穿着高跟鞋，她几乎是小跑，才跟得上陈钟。一路上他们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所幸遇到的人并不多。
王菡用汤匙舀了半勺汤汁喝下，汤确实煲得不错，而且偏于清淡，正适合她。她又用汤匙尖舀起一点鱼翅放到嘴里。翅针软如绿豆粉丝，外形也肖似，滑润则如凉皮的质感。和汤比起来，翅针几乎没有味道。
坐进了帕萨特V6轿车里，王菡胸脯还起伏得厉害。
“快趁热吃了吧，凉了带腥味。这是天九翅，是正宗的姥鲨翅做的。厨师也是顶级的。”
陈钟熟门熟路，比蒋龙吟早到了雅客典当行。他一言不发，穿堂过室，进了总裁办公室。王菡信守承诺，一直寸步不离跟着他。王菡也清楚，她要是跑掉的话，陈钟会不顾一切地把她追回来。
侍应生首先送上淡茶，然后送上托盘里白瓷钵盛着的两小钵鱼翅羹。
不久，伍晗也到了。陈钟很满意，叫伍晗几个人在典当行门口等人，来人可能坐的是一辆白色宝马。
两人包间里见了面。王菡的衣着朴素大方。陈钟替王菡挂好提包，又拉开椅子让她坐。他像遵守西餐礼仪那样为她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些事，王菡觉得陈钟的行为令她不安，不自在，但是陈钟不听这些，固执地做完。
没过多久，伍晗来了电话，说宝马车到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王菡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了。她答应陈钟半个小时后赴宴。她想装扮一下。
“你问他是不是叫蒋龙吟。”陈钟吩咐道。
“不！我宁愿永远都见不到你，也不愿意你和别人一起来。”陈钟坚决地说。
一会儿，伍晗回话，肯定了来人就是蒋龙吟。
“我和表妹，苏曼，一起来可以吗？你见过苏曼的。”
“坐电梯，上天台。反抗就揍他。”
傍晚，陈钟来电话请王菡赴宴时，王菡矛盾着，久久不能决定。陈钟听出了王菡在沉默中隐含的拒绝，于是伤心地说道：“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就当是我为你饯行吧。”
陈钟发出指令后，又对王菡说：“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上去。”
王菡一听这话，连忙告辞出来了。
“干什么呀？你真的疯了。”
陈钟冷冷一笑，说：“这个你就不必管了。为你，我什么都愿意。”
“疯不疯我不知道。你要是不去，就没好戏看了。”
“那，这样吧。我先不答复你。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好吗？就算是朋友的私人友谊。”王菡迟疑着，没有立即答应。陈钟一直在等着她回答。说不定哪个时候，就会有人进总裁办公室来，王菡不好拖延时间，也难以拒绝陈钟，她于是说道：“那好吧，随意吃点，别弄得太奢侈。”
王菡想了一下，去，还是不去？去的话，和陈钟关系暴露了；不去的话，自己不在场，陈钟真的不知要干出啥事来，况且，即使自己不去，因为这事闹开了，最终伍晗等人还是猜得出她和陈钟的关系的。
“没有啊，陈总怎么这样看我？辞职后，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工作。家里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反正生活得下去，没必要着急。”
王菡开始整理稍显凌乱的头发，又把衣服也整理了一下。
“你找到新工作了，所以才跳槽？”陈钟忽然有一丝恼恨。
雅客公司所在大楼有23层。他们坐电梯上了最高层，再沿着楼梯上去，走出一道半掩半闭的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陈钟还没有问，王菡先说话了。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说：“谢谢这两年来陈总对我的关照，希望陈总能够尽快答复。可能五天后我就会离开。”
陈钟走在前面，王菡在后面隔着三四步远，刚到门口，王菡站住了，隐藏在角落里。陈钟没注意到，径直走向蒋龙吟。
开始时，陈钟以为王菡是和他开玩笑。可是仔细一想，这种事情哪有开玩笑的，王菡也不是一个喜欢出格的人。他脑子里有一千个问题，不知道从哪一个问起。
蒋龙吟一看见陈钟，老远就骂道：“好你个陈钟，暗地里使阴招。我跟你没完！”
陈钟笑脸相迎，看完辞职信后却变成了哭脸。
陈钟很快走到蒋龙吟跟前，扬手给了蒋龙吟一个响亮的耳光。蒋龙吟暴跳起来，正要动手还击，却被伍晗四个人揪住，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地，蒋龙吟痛苦地蹲下了，靠着天台的水泥围墙，不断地呻吟着。
下午时候，王菡到总裁办公室递交辞职信。很幸运地，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她不想让陈钟太尴尬。
刚才蒋龙吟只是胸腹、后背、四肢挨了一顿暴打，但是他眼角却是淤青了一块，显然，在电梯里，伍晗等人已经教训过蒋龙吟了。
王菡对他爱理不理的。陈钟当然看出了王菡的变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在公司里又不好太露骨，只得赔笑忍了，想找机会再问一个明白。
“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去告我故意伤害罪。”陈钟的话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陈钟听说王菡探亲回来上班了，过来看她。陈钟现在是雅客钟祥两头跑，不过雅客照管得更多一些，这里毕竟是他的大本营，根据地。钟祥那边有刘峰，他不担心。在股东大会之前，陈钟把自己和刘峰做过比较，认为在金融方面，自己只适合做策略性的工作，而刘峰适合做事务性的工作，所以他只能做董事长，而不太适宜做总经理。现在，陈钟还想加上一句，刘峰是策略性和事务性的全才。陈钟希望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将来像刘峰一样。
王菡不得不走出了门，来到天台上。一群男人看着王菡步履杂乱地走过来。王菡是想慢又快，想快又慢，随着心里的矛盾和苦痛变换着步伐频率。走到距离陈钟和蒋龙吟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王菡站住了。
重新回到雅客典当公司，王菡已经有了明确的主张，那就是和过去决裂。她在公司办公室字斟句酌写好了辞职信。要找适宜的工作是比较容易的，风祥市是一个有五六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哪里不可以容下她？至于作为钟祥公司的股东，她一点都不用操心，她相信刘峰，她只需要等着分红就是了。辞职之后，她打算先去旅游一个月半个月的，要是能够有知心女伴陪着一路，那更好。王菡不太喜欢跟团旅游，团里谁也不认识谁。她害怕孤独。
“放了他吧。”王菡说，声音很小，她没有勇气响亮地说话。
话说出口，却真正烙在王菡的心里了。
所有的嘴巴都因惊讶而张大了，但是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来。
大家笑着，话题自然转移到了王菡的个人大事上来。王菡父母关切地问起王菡的情况。王菡敷衍了两句，最后，被逼得混不过去了，她才含糊答应说：“好，争取早点落实，明年把自己嫁出去。”
王菡走到陈钟面前。她不敢直视陈钟，低下头轻声说：“让他走吧。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菡便笑大哥懂事早，不到22岁有了孩子，现在又张罗着要第二个孩子，计生政策都不放在眼里了。大哥则说，要孩子的话，第二个最好是女儿，一儿一女一枝花嘛，就像他们兄妹俩一样，构成了最完美最幸福的家庭。父亲开了一句玩笑说，是他计划得好。这句话立即招来了母亲半羞半怒的两下拳头。
蒋龙吟紧张地看着陈钟。陈钟思虑片刻，手一挥：“让他走。”
王菡大哥在经营建材，大嫂守门市，管财务，目前生意还比较好做。一家人闲聊时，王菡的大哥大嫂对父母表达了想再生一个孩子的愿望。孙子已经读初中了，几年之后读大学，难得回家一趟，家里冷冷清清的，所以王菡的父母对儿子的想法非常支持。王菡父母也是经商出身，不在乎计划生育那点政策。所谓的计划生育，只会扼制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即所谓吃公家饭这一类中产阶级。
伍晗等人闻言，让开了路。蒋龙吟整整衣衫，摸摸青肿的脸。经过陈钟面前时，他站住了，盯住陈钟。陈钟一脸蔑视的嘲笑。蒋龙吟突然踢出了一脚，正好踢在陈钟小腿上。陈钟疼得单腿跳着，他觉得好像胫骨都断裂了似的。
这次回家探亲，王菡感触很深。她的父母居住在外省一个有60万人口的城市里。她回去时，正赶上大哥的儿子读初一。由于学校离家较远，开始的这个月，大哥他们都常去接送儿子。王菡的父母和王菡大哥的家隔得不远，王菡也顺便去接送了两次侄儿。兄妹俩在父母家里聚过好几次餐，有时在家里自己做，有时外出去吃。那种安定和美的家庭温情，深深地打动了王菡。
伍晗等人立即冲过来，曹俊反应最敏捷，首先按住蒋龙吟。蒋龙吟反而来了胆气，喊道：
王菡清楚，陈钟一定会不惜代价地挽留她。她对于他来说，还有对于雅客公司，甚至对于钟祥小额贷款公司，都还很有价值。
“用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你陈钟算什么好汉。有种和我单挑！”
王菡又把辞职信拿出来，审阅着，她糊涂起来，闹不清今天到雅客典当公司去，是该把辞职信交给陈钟呢，还是暂缓？交上去之后，是不管后果，马上决绝地卷铺盖走人呢，还是等着陈钟的答复，看陈钟挽留的诚恳程度，再决定去留？
陈钟嘴上做出奇怪的形状，显露出一个既蔑视又愤怒的表情。他走过来，忽然出手，食指和拇指揪起蒋龙吟脸上的肉。陈钟往旁边啐了一口道：“你个小人，使诈用骗，算什么好汉，还给我栽赃。单挑？你以为老子怕你啊，照样把你揍趴下。老子闯荡江湖在刀头舔血的时候，你还在大学课堂上，做教授的乖乖学生呢。呸！”
昨晚和张子诺通过话以后，王菡心情舒畅了很多。
脸上的剧痛，使蒋龙吟清楚地感受到了陈钟的手劲和凶狠。心知理亏，而且好汉不吃眼前亏，蒋龙吟恨恨地咬紧牙关，不再和陈钟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