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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摆平钉子户

罗建答应,随即他叫长海公司张总经理把公司所有保安全部调来。这里到长海公司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依着罗建的脾气,张总经理叫保安们马上跑步过来。

罗建请示金市长,车队是不是要调头。金志鹏觉得,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太狼狈了。一遇到困难就退了,绕道走,政府是做什么的?怕几条泥鳅?几条泥鳅还掀得起大浪?他作出指示,车队不要调头,等着罗福全,看这群人要做什么。

罗福全走在最前面,他身边那个胖墩墩的女人,应该是他的老婆。这个女人手中拿着一面小红旗。罗福全站在公路中间,挥着手叫道:“我们要见罗总!罗总请出来!”

秘书李明勇和米嘉祥处长两人坐的车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个像开道的执钺武士。眼看有人围上来,他们立即停了车,电话询问罗建,要不要立即调头,倘若迟了,前后被堵住,少不了又有一场麻烦。

那个女人也举起了旗子挥着,这下看得清楚了,那是一面五星红旗。

车队经过饭馆的时候,慢慢地开着。这好像是故意给罗福全一个信号。一阵哗啦啦的忙乱之后,罗福全等近十个人全部涌到了公路上,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被一个餐馆老板这样大呼小叫的,罗建心中很不乐意。但是他无法在车里一直呆着。前面一辆车中坐着金市长,难道要金市长先下车不成?

金市长一行的豪华车队,在公路上非常引人注目。有个别知道内情的,早早给罗福全报了信。能有这么多最高领导来到现场,真是天降的大好机会。罗福全一家人,大半都在饭馆里等着了,还有四五个亲戚朋友聚在饭馆里打牌。

金志鹏市长和罗建几乎是同时下车的。阚佑文紧随其后,金志鹏的秘书不离左右。在他们之前,李明勇和米嘉祥已经下车,并正朝罗福全走过去。接着,张子诺、蒯副局长、李副局长、齐主任、长海公司张总,都下了车,走过去。刘劲丰跟着张子诺也下了车,其他司机则待在车上,等着看戏。

围着房屋四五米开外,每隔两三米就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拉着三道铁丝,铁丝上吊着铁片,只要碰倒木桩或者拉断铁丝,铁片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提示着有人来犯。这些设装置释放出浓浓的硝烟味。

“你们这样拦截车队,是违法的。”李明勇厉声呵斥道。

距离“老友记”饭馆二十多米的地方,停着一辆橙色的履带式挖掘机。挖掘机巨大的铁臂虎视眈眈地朝着饭馆的方向。饭馆是一幢二层建筑,现在基本上已经停了业。饭馆旁边搭建了一个临时棚屋,红色的砖墙裸露着,连水泥都没有抹上,石棉瓦盖的屋顶。这棚屋显然是临时搭建来存放一些杂物的,而且有一些年头了。棚屋前面的空地兼做洗车场。现在,挖掘机的履带车辙一直延伸到棚屋前,挖掘机无坚不摧的钭斗缸显然已经触碰过棚屋,棚屋一侧的墙倒塌了小半。

“我们违了什么法,我们连房子都被拆坏了,做饭的地方都没有了,还叫不叫人活啊?”胖墩墩的女人嚷道,显得有些激动。她和李明勇已经离得很近,罗福全拉着她的手臂,才使她不至于冲过来和李明勇肢体碰撞。

公路在老友记饭馆前面转了一个几乎90度的弯。公路另一侧是十多米高红色的山岩。以现在的工程建筑设备而言,在山岩上打出一个宽二十多米,高二十米左右,长六七十米的通道,不是什么难事。

金志鹏挥挥手,示意大家冷静。罗建盯着罗福全,冷冷说道:“你们做事注意一点影响,这位是金市长。我就是罗建!”

金市长没料到会有这等危险,说出去的话也不好收回来,“嗯”了一声。车队离开长海公司,沿着已经使用了多年的老公路,直向几百米之外的“老友记”饭馆驶去。

这时,围观的人已经有了二十多个。谁也不明白他们突然从哪儿钻出来的。道路已被彻底被阻断了。围观的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圆心是罗福全和他女人。

这个建议,谁也不好反驳。张子诺在心中暗笑,这罗建玩得老练啊,明明是把包袱甩给市里,还装出一副处处为市长考虑的模样。

不远处,扬起了灰尘,一群保安正跑步过来。

“已经试着拆迁过了。房主抵触很大。交锋过几次,都不成。房主准备了汽油,叫嚷着要自焚。这些无赖,敲诈不成就拿性命相威胁。”罗建沉着脸说。他打算把所有问题都摊开,既然市里决心也很大,他想看市里怎么帮着解决。罗建说:“要过去看的话,我们只开着车经过那里,不下车看。”

“好,有话慢慢说,不要激动。”金志鹏说。

“哟呵,危险?怎么一个危险法?”金志鹏和张子诺的脾气差不多,鑫达实业公司一叫难,他更来了兴趣。况且,他是市长,会有什么危险?

罗福全本来心里还发慌,被金市长这么和蔼地一说,反而平静下来。金志鹏又叫围观的人让出半边公路来,不要阻碍了交通,车来车往的,还要注意安全,不然没事都会变成有事了。众人一见这金市长处理事情在情在理的,都依言让开了道,走到公路边上听罗福全反映情况。这时,噔噔噔噔跑来了十多个保安,赶着人,完成了金市长的指示。

“不行啊,金市长。你要现场办公啊,很危险的。”阚佑文阻拦道。

罗福全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提出两个要求,要么鑫达公司出价200万,买下餐馆,要么停止任何强拆的行为和威胁,并且修复棚屋,还要赔偿损坏的东西。他女人一听没有提到饭馆的经营赔偿问题,不断地用话语和眼色来示意他。罗福全狠狠地瞪了他女人一眼,她才安静下来。

“那我们过去,实地看看。”金志鹏很有信心地说。

“你这么昂贵的一个违章建筑,谁敢要啊?”等罗福全一说完,阚佑文冷笑道。

“应该找得到一个折中的方案的吧。”张子诺插嘴道,“没有过不去的坎。”

金志鹏慢慢说道:“我也听过了罗总的反映,说你的这个饭馆值不了那么多。鑫达公司这才没有答应你们的条件。规建局、国土局,也都调查过你的房屋情况,好像很多手续没有备齐,属于违章建筑。你瞧瞧,你们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啊。你们也要想想鑫达公司的困难,仅仅为了处理污水,就要付出这么大代价。现在是和谐社会,讲究的是互相理解,互相宽容,不要动不动就搞这些过激的行为。你们和鑫达公司坐下来,大家心平气和地商量出一个方法来。那地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啦,怎么就商量不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方法,非要兴师动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呢?老罗啊,罗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哦。”

“最多再加10万,可以解决一个招工名额。这是底线。”罗建说。

“那强拆就对了吗?”那女人又接上嘴了。罗福全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把话说完。

“鑫达公司还准备作多大让步?”

“我说过强拆是对的吗?”金志鹏反问道,“你们的问题在于没认清形势,钻牛角尖,越钻越深爬不出来。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嘛。”

这可是一个难题,但是来调研之前,刘融书记已经关于这个问题作过指示,金志鹏绕不开这个弯。他问罗建:

听完金志鹏说这话,张子诺知道金市长只是一个拖字诀,他目前也没有想到实际的解决办法。张子诺看过污水处理厂的规划图,也问过一些情况。张子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走近金志鹏身边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可以说说吗?”

“蒯局长这样说了。房主手中即使拿有用地合同,但是房子可以算是违章建筑。”齐主任跟着补充了一句。

金志鹏正巴不得有人解围呢,连忙说:“哎,说啊说啊。金融办做企业上市协调的工作,可是本行啊。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老友记’餐馆不在规建局的规划中,既没有申请,更没有批准备案,属于违章建筑。局里已经下达了拆除通知。现在就是补齐手续也没用。”规建局的蒯副局长接上道。

张子诺又问罗建:“罗总有没有带污水处理厂的规划图纸来?”

“那回去查查清楚。”金志鹏不再追问,他知道很多事情是追查不清楚的,便给了齐主任一个台阶下。

图纸当然是带着的,罗建叫李明勇把图纸拿出来给张子诺。

“这个,要回去彻查档案才清楚。那时我还没管这事。”齐主任犹豫了一下回答说。

张子诺展开图纸,让金志鹏和罗建、阚佑文凑近了看。罗福全侧着身子,也想看图纸。张子诺故意举高了一些,让阚佑文拿着另外一边,展开来尽量让出空间,见罗福全看见。

“国土局同意了征地的吗?手续齐全了吗?土地使用权究竟是集体性质,还是私有性质?”

“你们看,公路将来要穿过这道山岩,裁弯改直。这公路本来就要改建的,是交通局的事,与污水处理厂无关。污水处理厂朝着东北方向,最多也就只能抵达山岩下。这确实恰好要占用饭馆的位置。但是现在双方既然谈不拢,那可以考虑把规划改一下。饭馆不去动它,处理厂凹进去一块,也就是长三十来米、宽二十多米的样子。沉淀池的形状无所谓的嘛,反正都是装污水的,不用讲究什么形式美观。”张子诺手指在规划图上比划着说。

齐主任来之前已经调取了相关资料,因此情况是知道一些的。他说:“房主和村里签订了用地合同,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但是没有在国土局备案。”

罗建正要开口,张子诺脚移过去踩上了他的鞋子,还踮了踮。罗建立刻对这个暗示心领神会。

“这土地究竟是什么使用性质?”金志鹏问国土局齐主任。

“这样彼此不就没有矛盾了吗?各做各的生意。当然,如果饭馆老板有诚意坐下来协商的话,你们也可以继续协商。协商不成就这样啦。”张子诺继续说。

“房主计算的是虚高的市场价格。我们计算的是集体征地价,加上房屋造价和装修费用,以及适当的搬迁费,每项费用都是顶格支付的。”阚佑文解释道。

“这个办法太好了。”罗建称赞道。

不能乱开这个头,是对的,要不然,消息传开,拆迁户受到启发和鼓舞,整个市的拆迁工作都会因被拆迁户漫天要价而陷入极大的被动。但是,两方的补偿计算结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金志鹏的目光投向罗建和阚佑文那边。

“行吗?”金志鹏问罗建。

“鑫达化纤不缺那点钱,但是不能开这个头。”罗建沉着脸说,显得正义凛然。

“行啊,怎么不行,我呢,以前只想到处理厂的规划图,追求表面上要整齐,忽略了规划图是可以改的嘛。很好很好。这窄了一点的地方,可以做水道,不做沉淀池,也是一种解决方案。”

罗建向金志鹏副市长反映了一个情况。长海公司附属大型污水处理厂,需要征用不少土地,现在遇到了一个麻烦。一条公路处在征地边缘,在征地范围内,公路的转弯处,有一家“老友记”餐馆。这家餐馆还兼着洗车业务,以便全面服务于来往车辆。两项生意都还不错。鑫达化纤开出了50万的全部费用补偿,但是餐馆老板罗福全索要200万,彼此谈不拢。污水处理厂已经动工了,工地上已有挖掘机在作业,但是“老友记”餐馆卡在了那里,等着问题的解决。

接着,罗建下令立即把停在二十几米远处的挖掘机开走,污水处理厂继续平整土地,加快施工速度。长海公司张总经理连声答应着下去立即照办。

企业没有周末,领导常常也没有周末。第二天上午,张子诺陪着金志鹏副市长一道,和罗建、阚佑文等鑫达实业高管,一起到长海公司做上市调研。同去的还有市环保局李副局长、市规建局蒯副局长、市国土局齐主任以及金融办资本市场处处长米嘉祥。

罗建又对罗福全说:“罗老板,你都看见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我是好好和你说话。要是你觉得我们还可以协商的话,那堵塌了的墙就先留着,等我们协商好了,全部推倒。要是你觉得不必协商了,还是坚持要保留你的饭馆呢,我立即叫人替你把墙修好,绝对恢复原状,另外再给你2000元的补偿。损坏了什么,你也开一个清单出来,只要证据充足,我们的赔偿一分都不少。”

“一定!”

“协商当然是可以的啦。”罗福全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番怒气和勇气。

“到时候一定和我联系啊,最好提前两天,我好约人。”

“那好,不过我也要说清楚我们的底线。你这饭馆是自己修的,值多少自己心里清楚。这里可不是市区。45万,再加一个招工名额。我们公司征用了农户的土地,都是按这样两种方法解决的。十天之内,答复我们。过了十天,我们就不要了。我们按照新的规划图施工。污水处理厂的事等不了太久。”

“忙起来哪有什么周末。”走着路,拎着东西,张子诺觉得有点热。他用和王菡相隔远一点的那只手扯动衣襟扇扇风。接着他又说道:“明天算周末吧,也不得清闲。金市长打来电话说,要到长海公司去做调研,问我要不要也去一趟。肯定要去啊。企业没有周末。我看看下周有没有时间。”

阚佑文一听,嘿,这罗总狠啊,怎么把以前谈的价都又杀下去了。

“陈总想请金融办的领导去海滨浴场玩,张主任看,周末什么时候有空?”王菡又说道。

罗福全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罗建也不理他,和金市长说了几句。金市长一看,这事儿可以这样结尾,虽然还没有最后定案,但是至少今天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了。金志鹏市长示意大家上车。豪华车队撇下了那群围观的人。保安维持着秩序,直到所有的车都走得很远了,才离开现场。

张子诺在心里笑了笑。

阚佑文在路上想着事,回去后,在餐桌上,当着金市长和罗建的面,他问张子诺:“张主任,你的建议行得通吗?罗福全会乖乖就范?”

“不不。”王菡忍俊不禁,“我觉得,我们的看法太一致了。知音,知音。”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罗建代替张子诺说,“应该说张主任这确实是一记高招。隔着一堵墙,就是一个大型污水处理厂,每天5万吨黑水轰轰轰流过,罗福全这饭馆还怎么开?公路一改道,洗车场也没有用了。可以说,这餐馆就和一户农家没什么区别,40万都给多了。45万加一个招工名额,罗福全怎么会不干?”

张子诺听见这喊声,便停下来,见王菡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便关切地问道:“又是讨厌的小狗儿干坏事了?”

这事过后第三天,污水处理厂靠近饭馆的地方开始动工了。除正对公路那面外,围着“老友记”饭馆的三个方向,用白石灰划了一个凹字,那是工厂围墙的地基线。地基线距离饭馆最近的地方,还有3米。

“啊呀!”王菡叫道。

交通局也派出测量组在山岩上测量标线,定下了界桩。

“这些礼物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张子诺看着礼物,“就像模特身上那些时装,多半是穿不到一般人身上的。那些衣服只为少数人准备,是表演,不是生活。”

到了罗建所说的第八天的时候,罗福全来到了长海公司,恳求和鑫达实业坐下来谈判。罗福全不要那个招工名额,他嫌弃道:“一个工人,谁稀罕,又不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要做工人的话,电力公司,或者中石油还差不多。”他要求再追加10万。长海公司张总经理不答应,说最多加5万,不干拉倒。说来说去,罗福全答应50万把饭馆连房带地卖了。几天之后,他心里又后悔得痛,逢人便说:“唉,我去年200万没卖的呀。50万!唉。”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罗福全说的是实话,心里笑他贪婪,嘴上却安慰着他。

王菡心里很舒畅,张子诺什么事情都替她想到了。

回头想想,饭馆好几年前修的,200多平米的建筑,连装修花了30多万,征地只花了几万,是用自家宅基地换的,这几年也赚得差不多了。地区要发展,工业贡献大,这个势头谁也阻挡不了。罗福全只得自认倒霉。

时装表演结束后,离场时,组织者给每位来宾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张子诺把自己的那件也给了王菡,他给了她,却又全部拿了回来,说:“还是我替你拿着,上车再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