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师,首先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和支持。”汪科长笑容可掬地说,“我们感到上次调查会上您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关系到问题的定性,所以麻烦您过来,希望您继续支持我们的工作。”
杜老师看上去表情平静但两腿发抖,他活到五十八岁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杜老师抬一下头,嘴里唔了一声。
纪委小会议室里,汪科长正在对关于教育局长李兴华的举报信做进一步调查。
“杜老师,您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到李兴华局长的前途和命运,关系到滨河市教育的大局,您要对您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汪科长忽然收起笑容,脸拉下来,“您有义务向我们提供真实情况,如果您说的跟事实不符,或者故意造谣中伤当事人,您要负法律责任。明白我的意思吗,杜老师?”
二十一
“我说的都是事实!”杜老师一扬脖子说,“我当了一辈子老师,还没学会说瞎话。领导可以去调查我的学生,问问我平常是怎么讲的,怎么做的。”
这时肚子咕咕叫一下,他忽然想起还没吃饭呢。“对了,家里还有豆面儿吗?给我熬点豆面菜吧,我想吃你做的豆面菜了。”
“那好,您是老教师,我当然相信你。”汪科长接着说,“在上次调查会上,你说你儿媳妇为了给你儿子办调动,给李兴华局长家送了一枚钻石戒指,这是不是事实?如果是,请你确认一下,并向我们提供详细情况。”
是啊,如果真的突然不当局长了,他真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事情是这样,”杜老师咳嗽一下,“真实情况是这样。我这就退休了,我不怕得罪人。儿子在下边中学,一周回来一次,儿媳妇就光把孩子往我这里送。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哄孙子睡觉。小家伙不听话,怎么也不睡,叫我打了两巴掌。这时候电话铃就响了,我就去接,半天才听出来是代科长。我就是个普通老师,又快退休了,代科长给我打什么电话啊?当一辈子老师,教育局领导还是头回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不好,那样肯定更难受,再说那还叫什么男人啊。”
汪科长打断他:“杜老师,希望你的叙述重点突出一点儿,跟主题无关的话一带而过就行了。”
“如果哪一天我不当教育局长了,我会整天在你眼前笑给你看,不好吗?”
杜老师一笑,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我是教历史的,上课的时候就爱跟学生这么瞎侃,学生还怪愿意听。好,我就突出重点地说。代科长主动打电话找我是什么事儿呢?他说明天纪委领导很可能到教育局调查李局长的事儿,叫我去参加调查会。我说李局长的事儿我不了解呀,我去干什么呀。他说你不是一直给儿子办调动吗,你就说你儿媳妇送给李兴华老婆一枚钻戒。我说我儿媳送不送钻戒我不知道啊,他说你就说送了,事后你儿子调动的事儿算我的。我一听,儿子调动是大事儿啊,我这辈子不就是还有这么个心事嘛。再说年年跑调动,儿子儿媳妇肯定多少也送过礼了,说送钻戒也不算瞎话。这么着,我就在会上说了,就这么个事儿。”
“你三天两头不见人,跟我说话越来越少,跟孩子交流越来越少,在家里脸上也很少露出笑模样儿。我觉得跟你越来越陌生,这样的日子我早过够了,有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