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回过神来,努力笑一下,“没什么,你好像瘦了。”
玉萍让他看愣了,以为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她抬手拢一下头发,又左右摸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啦你,我怎么啦?”
“瘦就瘦吧,也该减减肥了。”玉萍心里感觉到一丝甜蜜,他很少这么仔细地看她。
他迈进门槛,站在那里对着玉萍望了好久。她憔悴了,真的显老了。他忽然感觉她有些陌生,她就是他的妻子吗,她生了他的女儿梦梦吗,她跟他生活了十多年吗,她以后还要跟他一起生活下去吗……
他正想说他还没吃饭可是又止住了,他不想再麻烦她,他忽然觉得他一直对不住她。也许在女人里她算不上优秀,可是她算得上一个好妻子。她一心一意为了他,为了孩子,为这个家。她放弃了年轻时候的梦想,生活乐趣可以不享受,却什么苦都可以吃。而他呢,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感情上,无论是对这个家庭还是对妻子女儿,他付出得都太少了。
玉萍独自坐在沙发上等他,开着电视机也没心思看。梦梦升入高三后晚上要上三节自习才回家,这个家好像一下子更冷清了。
玉萍也是农村长大的,父亲是民办教师,快退休的时候才转成公办。兴华和冯月琴分手后,精神和感情上空虚,甚至对生活一度消沉绝望,这时有人介绍他认识玉萍。那时玉萍有着农村女孩的质朴和直爽,没有城里女孩的娇气。跟她在一起,兴华觉得轻松,觉得他俩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默契。她跟冯月琴不一样,疏远一点亲近一点都能接受。有时候他半个月不去找她,她好像也不在意;有时候他心血来潮做个过分的动作,她也不生气。月琴呢,在她跟前他要费好多心机,而他正是个不会讨好女孩子的人,他经常为月琴的小脾气而感到莫名其妙。真是离她远了不行,离得近了不行,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分寸很难把握,经常搞得兴华不知如何是好。母亲说,还是农村长大的好养活,城里的从小没受过苦,咱养不起。
他第一次感到回家的脚步这么沉重。以前哪怕跟玉萍闹得不可开交,哪怕工作上有再大的压力,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也没有什么曲折,就顺顺当当地订婚结婚了,顺利得没留下让人回味的东西。刚结婚的时候就住在实验中学教学楼顶层一间偏房里,一张床,一组衣橱,一个茶几。一个中学教师,一个幼儿园教师,两人有规律地上班下班,月月都领着不多但稳定的工资。对两个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来说,这已经很满足了。读书上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吗;爹娘辛辛苦苦供子女上学,不就是盼着自己的孩子当上“公家人”吗。
家里柜橱里那些首饰,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来的,但肯定跟他有关。现在他不想再以此事责备玉萍,要责备首先应该责备他自己。他也不想破坏家庭的氛围,他深深体会到,越是这个时候,家庭越显得重要。至于那些来历不明的首饰,他相信总会有一个妥当的处理办法。万一纪检部门真要紧追不放调查此事,他会倾囊交出,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