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你当上校长当上局长是无意插柳柳成荫了?”月琴侧脸看着他。
“可以这么说,所以说起来我是心怀歉疚的。但是我好像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更没打算去倚靠升学率来升官发财,这是我的良心话。”
兴华凝视着前面,“所以我对职位看得不重。现在已经背着个处分,一旦我不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我会主动辞职,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以说,是高考和升学率成就了你的现在,对吗?”
“你真这样想?”月琴盯视着他,“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知道吗?既然你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就不允许你轻易离开。还有,你知道多少人在看着你吗,你这样有些人会畅快,可你也让有的人感到失望,你知道吗?”
“刚毕业的时候是这样想,工作再苦再累,总比爹在家里锄地轻松吧,总比做木匠强多了吧。别人都说我干工作不要命,其实我没觉得有多累,只感到很愉快很满足。那么干工作,心里也根本不想什么名利什么升官发财的事儿,没有那个意识。我只想着把学生教好,当一个好老师,让更多的农村孩子像我一样考上大学,跳出穷山窝子,就那么简单。这个想法一直延续到当上校长、局长,直到上学期实验中学发生学生跳楼事件。”
兴华点点头,说:“是的,这样会让老校长失望。”
“小农意识。”月琴笑了,“现在你这样子跟以前可不一样啊,没有进取心,正处级就不想进步了?”
“还有一个人,”月琴动情地望着他,“那就是我。”
“呵呵,女儿都上大学了,你怎么还爱哭鼻子啊。”兴华笑着拍拍她肩膀,又说,“所以啊,我现在很满足。一个本来该做木匠的农村孩子,当上中学老师,还当上教育局长,正处级干部,原来想都不敢想啊。”
兴华缓缓转过身,凝视着她,轻轻捧起她月色下柔媚的脸,久久地注视着。
“多亏你娘那句话,要不现在滨河市不就少一个教育局长吗。”月琴擦着眼泪打趣说。
他俩迷失在彼此的目光里,沉醉在彼此的呼吸里,沉醉在梦幻一般的共同经历的岁月里。
兴华平静一下,接着说:“我眼前一下子暗淡无光,觉得这辈子完了,我知道村里跟我年龄一样大却上不起学的孩子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我才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啊,我想上学可是不敢跟爹娘说,因为我知道家里困难。我就夜里做梦哭,早晨醒来枕头都湿了。娘听到了,就跟爹说,这孩子死心塌地想上学,你就让他接着上吧,咱累点就累点儿。就这样,我才又上了高中。”
校园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月光还在流泻,只是变得更加明朗。草坪闪动着月光,像跳跃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