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以为我娇贵得不得了啊,当时我是那种女孩子吗?”她有些不平地说,“我爸也是农村出来的,你不知道他对我要求可苛刻了,从来不娇惯我。”
“其实,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你我之间的差距,而且差距很大。家庭出身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根本性的,是终生的。所以你跟我分手看似残酷了点儿,后来我想,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城市女孩子中你算是能吃苦耐劳的了,你工作上的表现就说明这一点。可是农村孩子的生活,你是不可能体会到的,有时候你也想象不到。”他转脸望着她,笑了,“告诉你我成长的故事吧。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买了台新拖拉机,让一个扎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开着。她初中毕业,在我眼里又漂亮又有文化。所以那时候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后我要开拖拉机。小学毕业我考上县城初中,见到大汽车,觉得开汽车更威风,就把理想改了,准备以后开汽车。邻村有初中毕业考上中专的,毕业后当老师,吃国库粮,一个月拿好几十块钱的工资,于是我就立志考中专,将来当老师,也吃国库粮。农村的孩子,这就是最高理想了。对父母来说,这就是对孩子的最高期望了啊。”
“那时候你确实很勤奋,工作很吃苦,为人朴实,我爸就是喜欢你这些。”月琴看他一眼,“当然,我也喜欢。”
月琴开始还发笑,现在她静静地听着,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说起高考,我还真该感谢它呢。”兴华目光投向远处,“我一个农村孩子,从贫穷的山旮旯里走出来,考上重点中学,又考上大学,一步步走到现在,当上校长,当上教育局长。这还不都是因为有高考吗,要不我一个农民的孩子哪有今天,做梦都不敢想啊。”
“后来,中专没上成。老师说我成绩好有前途,将来能上大学,就保送我到重点高中。”兴华吁一口气,“当时我很高兴,我的人生目标又提高了一层。可是我爹我娘很失望,儿子上大学他们想都不敢想,而且还要再读三年高中,家里哪能供得起啊。我爹就去找学校,可是名额定了,我已经不能考中专了。没办法儿,我爹咬咬牙跟我说,大秃,这学咱不上了,我送你到邻村薛木匠那里当学徒,以后你也当木匠,上谁家干活儿都管饭,吃白面馍馍,还给工钱,干几年攒的钱就够盖屋娶媳妇了,我看实际上比考中专吃国库粮差不到哪里去,你看行不,大秃?”
两人来到排椅旁坐下。
兴华说着哽咽了,月琴用胳膊肘碰他一下,拿出块纸巾递给他。“多少年的事儿了,就是说说听听呗,动什么感情啊你。后来呢,你不还是读了高中考了大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