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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救命钱

田福杰把一杯熟普洱放在党森林的面前,微笑着坐在党森林身边:“说吧,森林,需要市里帮你做什么?市里全力以赴。”

党森林心里“咯噔”一下,这么高的帽子,显然是想堵住他讲困难的嘴啊!

听到这话,党森林有些感动,为刚才自己怀疑市长的想法感到惭愧:“市长,我今天来是想把涝淤沟大桥面临的困境跟您作详细汇报。”

田福杰把党森林按在沙发上:“给我们的功臣倒杯茶是必须的,不但倒茶,我还要号召全市其他部门向你们交通局学习,敢打敢拼,能够克服一切困难!”

党森林把工程进展和银行贷款受阻、材料商停止供料、农民工欠薪、冬季施工缺钱等问题给田福杰详细汇报一遍。在他汇报过程中,田福杰认真、仔细地听着,随着他的讲述,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紧锁眉头。

党森林赶忙起身拦住:“市长,我自己来。”

“市长,资金再不解决,涝淤沟大桥就要停工。一旦停工,损失将是巨大的,还会引起民工上访等不稳定事件……”

田福杰拉着党森林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你是咱秦州交通发展的功臣啊!喝什么茶?绿茶还是普洱?”说着要给党森林倒茶。

田福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你们交通局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

党森林一个月到田福杰这里来两三次,田市长这样的礼遇还是第一次遇到,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党森林抬起头:“希望市里能把大桥地方配套资金先拨付给我们一部分,解决燃眉之急,我们再抓紧联系其他银行,争取短时间内贷到款。”

党森林顾不上搭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田福杰门前,推开门还没有开口,田福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热情地说:“森林啊,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田福杰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说:“森林啊,市里的财政状况你是知道的,摊子大,收入少,方方面面都张口要钱,都是火烧眉毛的事。涝淤沟大桥年初就没有安排预算,你们跑下来的项目是半道里加进来的,资金需求又大,市里需要一步步统筹协调,这都需要时间。”

“党局长,田市长有请!”王宝田笑嘻嘻地走过来,拍了拍手上的资金批复报告,得意地说:“市长对我们电视台就是支持啊,批了三百万,我们的日子好过喽!”

“可是,工地现在一刻都等不得了呀!”党森林急切地说。

党森林在接待室焦躁地转着圈,不时地看墙上的电子钟,他比王宝田来得早,但田福杰却先召见了王宝田。刚才王宝田在这里等待时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他懒得搭理。秘书请王宝田去见田福杰,王宝田得意洋洋对他一笑,更让他气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事情越是紧急越要冷静,看着窗外花园中随风飘落的树叶,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寒潮要来了!

田福杰又坐回党森林身边,看着他亲切地说:“森林啊,财政上现在确实没有钱。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想办法解决工程资金困难。”

第二天上午,党森林又给田福杰秘书打电话,确定田福杰在办公室,就立马赶到市政府。今天他必须找到市长解决大桥配套资金,必须把目前工地所处的困境给田福杰作一次全面汇报。

党森林火气有些压不住:“市长,电视台缺钱不要紧,涝淤沟大桥要的可是救命钱呀!”

党森林那天从工地赶回局里,马上召集靳高明、成万泉和财务科长开了会,安排了涝淤沟大桥两百万紧急资金的事,然后给田福杰秘书打了电话,说有要事向市长汇报,秘书说市长正在区县检查工作,晚上才能回来,明天上午在办公室。

田福杰沉下了脸:“森林同志,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观念,电视台是党和政府的重要宣传基地,怎么能说不要紧呢?”党森林火憋在心里,这明明在偷换概念,可他无法反驳。

王宝田赶紧起身接过报告,连声道谢:“谢市长,感谢市长。”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田福杰说:“你去给秘书说,请党局长来吧。”

“再说了,你要的是五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大额资金要从银行和省里争取啊!”

田福杰拿起笔边在报告上批字,边对王宝田说:“宝田啊,你知道我们财政困难,拿出这么多钱来不容易,可你们又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我们的宣传阵地一刻也不能削弱。我先给你们批三百万吧。”他把报告递给王宝田:“到财政局办手续吧,资金紧张,别声张。”

党森林嘴唇哆嗦着,憋了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了。

王宝田“嘿嘿”笑了两声:“市长,我们电视台设备改造的资金……”

“这样吧,先给你们拨一百万,稳住施工队伍,一定不能出现闹事上访事件,其余资金你们尽快想办法从金融部门争取。”说完,田福杰在交通局的报告上批了一行字递给了党森林。

“还有其他事吗?”田福杰问。

党森林拿起报告一看,上面写着“请财政局先拨付一百万,其余资金随后酌情解决”。他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市政府大楼。回到局里,钟秦州和财务科长已经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侯,他们盼望局长能给大家带回来惊喜。他们跟着党森林进了办公室,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报告。党森林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顺手把报告递给了财务科长。钟秦州凑过来一看,申请五千万的报告,市长只批了一百万,杯水车薪啊!情绪顷刻间从预期的万分惊喜降到了零度。

王宝田马上领悟,点头道:“明白,请市长放心!”

“咚咚咚!”随着敲门声,魏凡海进来了,他看见屋子里的人一个个像霜打了一样。党森林看见魏凡海进来,忙振作了一下说:“事情办完了?”

“至于其他的嘛,平时赵书记的报道怎么做,现在也怎么做。”说完,田福杰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宝田一眼。

“办完了,很顺利!”

田福杰身子靠在椅背上说:“突出成绩,突出实绩,多用数据说话,少讲官话、套话。”王宝田频频点头说是。

“什么事情啊?急匆匆地走了。”钟秦州问道。

王宝田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缘,身子挺得笔直:“市长,我主要来请示:您明天视察工业园区,我们电视台需要怎么配合?”

“找了点小钱,给咱们的大桥添一把火。”说完魏凡海把一张支票交给了党森林。

“宝田来了,坐!”田福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看着桌子上电视台的资金申请报告说,“喝茶自己倒。”

党森林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八十万元的活期存折,他不解地望着魏凡海:“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王宝田很少来田福杰这里,新闻部门基本上是跟着书记跑,自从赵泽安去中央党校学习的消息传开来后,王宝田隔三差五来一次,每次田福杰参加的会议或下基层电视台采访,王宝田都亲自出马。对此,田福杰是满意的,现阶段他需要新闻媒体给他造势,以增强民意。

“前几天,我看大桥资金实在是周转不开了,就到省城把房子卖了,钱不多,但能够解决一下眼前的燃眉之急。”

不一会儿,王宝田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毕恭毕敬地说了声:“市长好!”

党森林愣住了,他握着魏凡海的手,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钟秦州和财务处长也沉默了,他们这才知道魏凡海请了几天假是为了卖房子筹钱。

秘书推开门进来告诉田福杰,交通局长党森林和电视台长王宝田在等待给他汇报工作。田福杰想了想说:“让宝田先来吧。”

原来,魏凡海的女儿在省城上高中时,他就在省城高新区买了一套一百十平方米的三室一厅的房子,也想着老俩口退休了在省城有个落脚处。后来女儿考上了外地大学,房子也就闲置了。大桥资金链断了,冬季施工又急需要资金,他看到党森林急得火烧眉毛,人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就想到了这套房子。按照现在的价格,这套房子价值八十五万,加上装修费用,应该在一百多万。为了及时变现,魏凡海找到房屋中介公司,中介公司说,房子装修不能算进去,只能按二手房出售,最终商定以八十万元的价格卖掉了。

去年省里对秦州经济增长率又加了码,田福杰正发愁找不到增长点没有抓手,上任不久的党森林给他送来了秦州市新的交通发展报告,让他眼前一亮,不由得赞赏这个人有眼光、有思路、有魄力。接着交通局从省发改委顺利拿到了大桥立项批复,又从省交通厅要回省补资金,使他对党森林刮目相看,为此他全力组织了秦州市大规模的交通建设动员大会来支持党森林的工作,也是给党森林伸出了橄榄枝。

这八十万元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加上市长批的一百万,眼下冬季施工的问题解决了,原计划缓发机关干部职工的工资可以按时发了。党森林对财务科长说:“这八十万算局里借的,按照银行利息计算,资金到位后连本带息归还。”

对党森林,他是有看法的,死板、孤傲、悟性不高,从来不主动给领导汇报工作。似乎他这个市长在党森林眼里就是个摆设,有句话叫知人善任,你不联系我,我不熟悉你,怎么能“善任”你?本来交通局长这个位子他是答应过靳高明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泽安在常委会上出人意料地提出党森林任交通局长,一下打乱了他的部署,他心里很有些不快。当然,他也很自然地把党森林划为赵泽安线上的人。后来为了东风运输公司经理王凯佑免职,靳高明又找了他,局长职务没办成,田福杰总觉得欠靳高明一个人情,但交通局下属公司经理这样的小事,自己又不好出面,就委托一名副市长给党森林打了电话,没料到党森林根本不买账,搞得副市长很没面子。

财务科长看着这张支票,灵机一动说:“能不能采取职工集资的办法,解决大桥的后续资金?我知道许多职工把资金都投到股市去了,股市是有风险的。”

他案头放着两份报告,一份是秦州电视台申请更换设备,要求拨款五百万的报告,另一份是市交通局要求拨付涝淤沟大桥地方配套资金五千万的请示。

党森林听后,眼前一亮,他叫财务科长赶快去找有关集资方面的文件。

田福杰认为,现阶段自己的头号任务是:稳住局面,杜绝意外。这也是在北京工作的老乡给他的提醒。这段时间,他要求对所有煤矿进行安全大检查,凡是有隐患的矿井一律停产整顿;给各级信访部门增加了得力人员,不允许有一起越级上访事件发生;另外,非常关注《秦州日报》和秦州电视台对他工作的报道,凡是有关他的报道稿件,一定要经过他亲自审阅后才能发表。

不一会儿,财务科长拿来了几份文件,党森林很快翻阅了起来,特别是看到中央关于多方筹资建设地方道路的通知精神,并明确了集资修路符合国家政策时,党森林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好!”然后叫上财务科长,拿着文件立刻赶到了市政府。

田福杰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干部,小时候个子长得特别快,上高中时就接近一米九,而且饭量特别大,高考时他顺利地被省体育学院录取,毕业后,被分配到秦州师范学院当了体育教师。由于工作积极,又比较活跃,他很快就当上了学校团委书记。那几年提拔干部重视学历文凭,加之他又年轻,故一路绿灯,从校团委书记到市体委副主任、主任,到政府秘书长、副市长、市长,把许多在基层拼搏多年但没有文凭或第一学历不高的干部甩在了后面。在竞选市长的演说时,他曾深情地说:“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出生在秦州,我眼里常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怀有深深的感情,我知道怎样做才对得起养育我的衣食父母……”他的话打动了大家,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秦州市在北京工作的人很多,但干到中央机关的并不多,他每次去北京都会和有头有脸的秦州老乡聚一聚。

他们请示了主管交通的副市长,副市长仔细看完文件后,同意交通局采取在内部职工中集资筹钱建桥的办法,并当场确定年使用金定在百分之八。

田福杰想,赵泽安在秦州市委书记的位子上已经有七年了,明年省上班子就要换届,这次安排他去中央党校学习,会不会明年要进省级班子?如果赵泽安走了,按以往惯例,应该是市长顺理成章接任书记。以他的年龄、学历和阅历,如果踩上点,前途是无量的。但惯例有时候是靠不住的,早就听说省里有人盯上了赵泽安的位子,所以田福杰这段时间跑省委、省政府、省委组织部汇报工作较多,并且两周去一次北京向赵泽安汇报市里的工作,当然和中组部任职的秦州籍老乡联系走动,也是去北京的主要目的。

集资消息一传出,交通系统的职工纷纷拿出了家里的余钱,有些人还动员亲戚朋友集资,很快,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集资五千多万元,这些资金极大地缓解了大桥建设的资金压力。当然许多人是冲着对大桥建设的关心和对交通局的信任拿出了自己的血汗钱。这些钱有些是从银行取出来的,也有些是从股市里退出来的,还有职工推迟了婚期,把钱投到了大桥上——党森林为此感动了很长时间。

市长田福杰这段时间很忙,省委决定派赵泽安书记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秦州市的工作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