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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政府扶贫动员会议开过以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满军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她打电话给李芒,问了问具体情况,对这项工作表示大力支持。并说组织部将采取行动,结合年终的考评,对贫困乡镇的领导班子进行一次调整。让那些有能力,有干劲,愿意在贫困乡镇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干部得到重用。还想把一批年轻有为的机关干部派到贫困乡镇和贫困村任职。李芒听了非常高兴。满军还建议他把扶贫这项工作做大。由市委、政府牵头,五大班子共同配合,形成全社会的合力。李芒本想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如何向崔广大汇报,而没有得到支持的情况说一下,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他不愿意当一个常委的面说另一位副书记的不好。他从来就没有讲究别人的习惯。他只是在电话里说:这个工作刚刚搞,还没有摸出什么头绪,等有了整体考虑后,一定认真向市委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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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他想着眼前的扶贫工作,光靠开个会布置是不行的,还要具体进行检查,抓落实。于是找来了政府督查室的同志,一块到政府有关部门检查落实情况。

马老三本想向他要钱,想不到他行了两个礼就走了。气得她冲着黄雨生的背影使劲吐了一口唾沫,到外面叫别人去了。

李芒领着人先去了农业局。局长汇报说,正在认真制定方案。他看了看方案,尽管不太具体,但路子还是对的。又去了工业局、民政局、水利局,整个政府大楼转了一圈,都在行动。但强调有困难的也不少。主要是几个月没开工资,要过年了,机关干部生活也有困难。这些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他随后去了市财政局。宋忠正和两个副局长及几个科长开会。见李芒来了,赶忙让坐。李芒坐下以后还没等开口,宋忠就说话了:“李市长,您来干什么,不用开口我就知道。眼看快过年了,机关干部和教师还欠了一些工资,财政困难的情况我不说您也清楚。但我们要想方设法在农历二十三小年之前,给机关干部和教师开两个月的工资。这不,我刚刚从东都市财政局和省财政厅回来,找了许多老朋友,说了很多的小话,酒也喝得大醉了两次,这才把工资钱都基本上落实了。有的是借的,有的是提前拨的。我们市财政局这一段是一分钱不下拨,所有的钱都用于过年的工资,尽管没少挨人骂,这也是没法子的呀!”

黄雨生回过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小神仙”连连行了两个礼:“谢谢了。谢谢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听了这话,李芒非常高兴,没想到宋忠会这么默默地干了这样的大事。要知道,无论是去东都市财政局,还是去省财政厅借钱,都不是好开口的。穷市常常都是一把市长和常务副市长一同去跑,去借。而宋忠竟没有找他一次。这是多么好的干部呀!李芒用手亲切地拍着宋忠的肩膀:“你干得不错,真的不错。年前能发两个月的工资,我代表全体机关干部和教师向你表示感谢。”说着,李芒向财政局班子成员和有关科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弄得宋忠等人赶忙站起身:“李市长,这是我们应当做的,财政工作没做好,我们还是有责任的呀!”

马老三忙问道:“黄主任,你就这么走呀?”

从财政局出来,李芒的心情很高兴,他又来到了教委。一把主任丁文昌不在,副主任于治学接待了他们一行。当问起扶贫工作任务如何落实的时候,于治学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教育系统扶贫方案,递给了李芒。随后,他也不看方案,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那好,那好。我走,我走。”黄雨生说着起身要走。

“我们教育系统的扶贫分了三大项。一项是对贫困地区读书有困难的中小学生,实行手拉手互助活动,组织市内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八百名学生,对口扶持贫困村的八百名失学儿童,一帮一,手拉手,可以给些旧课本、文具、衣物等用品。有条件的还可以资助一些钱。学校要免收这部分学生的学费。市教委还安排了一点资金,对特困生进行重点扶持。第二项是帮扶学校。发动社会力量和城镇好一点的学校,对山区的中小学实行对口帮助,主要解决维修校舍,过冬取暖等基本问题。使得冬季每个学校都能按时开课。第三项,就是组织市里的一些优秀名星教师,成立名师巡讲小分队,到贫困山区给教师、学生讲课。并适当带去一些幻灯机、计算机等教学设备。通过长期的努力,提高山区教师的教学水平。同时,市教委还根据清田市山区多,基础条件差的实际情况,向东都市教委和省教育厅写出了《清田市山区教育面临急待解决的几个问题》的专题报告,请上级教育行政部门帮助解决。”

“行了,行了。算完了。你这一个人,耽误了多少时间。”马老三有些不高兴了。

于治学的汇报,有理有据。既有理论,又不脱离清田市的实际,而且很便于操作,李芒听了是连连点头。他说:“我们清田市有你们这样一批动真情、干实事的干部,清田市的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教育是重中之重,农村的中小学基础教育更为重要,你们一定要努力工作,我对此充满了信心。”

“啊?是这样!”黄雨生瞪大了眼睛。

已经到中午了,李芒等人急急忙忙赶回了机关。

“小神仙”闭上眼,晃着头,嘴里仍然是念念有词。过了五分钟,他睁开眼,看着黄雨生道:“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这位朋友,现在正遇到雷雨天,雷声很大,雨也很大,前面是一片黑暗。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高升拿着一张照片,敲开了崔广大办公室的门。他走到崔广大的面前,双手将照片送上去:“崔书记,您让我给找的小保姆,我已经选定好了。”

这时马老三早已拿出了万年历。翻到了一九五六年。说道:“阴历是六月十六上午十一时,请我师傅给算算吧!”

崔广大接过照片仔细看看,照片上的女孩长得相当漂亮,像个电影明星。他不满意地说道:“让你给金书记选个保姆,谁让你选小姐啦!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怕是城里的‘三陪’小姐吧?你怎么能办事没有政治头脑呢。”

黄雨生满头是汗地从厕所里出来,满脸笑容地说道:“时辰是找到了。上午十一点整,阴历嘛,要算一算,不是有万年历吗?”

高升一听赶忙说道:“崔书记,您弄错了,这不是城里的‘三陪’小姐,是真正山区的山妹子。就在苦水村,刚刚中学毕业,百分之百的处女。”

“您是李市长吗?我是办公室主任黄雨生啊。您在哪儿呢?在一个企业呢,我说去您的办公室没有找到您嘛。您是下基层啦。李市长啊,现在有这么个重要的情况,东都市委组织部打来电话,要了解一下您的出生情况。对,就是出生年月日。您告诉我,我好记一下,一会就报上去。是一九五六年七月二十四日,那这是阴历还是阳历啊?啊,是阳历呀!我问一下您的阴历应当是多少?您不知道呀!您说过去填表都填的是阳历,那对呀。现在为什么要填阴历?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嘛,阴历也要填。是多少您不知道,可以查一查万年历,对,对,那一查就出来了。那好,我一会就查。李市长啊,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啊,您出生是什么时间?对,具体的时间,什么?过去没填过这个。是啊,我们也不知道呀。这不都是改革嘛!您再想想。啊,想起来了,是上午的十一点整。准确吗?准确,那太好了。谢谢李市长。谢谢。”电话挂了。

“山里怎么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呢?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干什么的?”崔广大看着照片问。

黄雨生点着头,拿着手机去了厕所。厕所离房间很近,虽然他进去把门关上了,可打电话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高升说:“据我实际了解,她是一个私生女。母亲是大学里的校花,念书的时候和教授好上了。后来把孩子生下,丢在了医院。正好苦水村的一对夫妻去医院看病,就抱养了这个孩子,据说当时教授非常感激,还给了五百块钱。这孩子就在苦水村长大的。要不,咱这山里,怎么能找到这么漂亮、纯情的女孩子哩。”

“打电话还背着我们吗?”马老三笑着问了一句,然后道:“没有别的屋子,要不,你去厕所里打吧!”

“行。你还真行。”听了这话,崔广大高兴得连连点头。然后又问:“当保姆的事你是怎么和她家说的?”

“好。我这就问,这就问。”黄雨生连连点头,然后看着马老三问,“你还有别的屋子吗,我好打个电话。”

“我是说,去给一位领导同志家里当服务员。供吃,供住,每月还给五百元钱。将来干好了,还可以给找份工作。还可以,可以上大学……”高升边说边用眼神看着崔广大。

“那你就快去问问这位朋友的时辰吧!”“小神仙”提醒道。

“上大学就不要提了。也不要提去什么领导家。传出去,对金书记会有影响的。上次,那个小保姆不依不饶地闹一通,社会上对金书记就有不好的传闻。我们一定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来处理这些事情。”崔广大告诫着说。

“朋友忙,忙得很,没有时间来。”黄雨生回答。

“那是。那是。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高升连连点头。

“那让你的朋友来多好呀!”马老三在一旁说道。

“过些日子,你就把这个苦妹子送来吧。交给我就行了。金书记那边没了小保姆,每天的日子都过不好,这几天总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这事儿你可要抓紧呀!”崔广大说。

“嗯。”黄雨生也只好如实地点头,“我给一位朋友算。”

“行。行。我明后天抽空就送过来。”高升答应着,又看着崔广大的脸色问道,“崔书记,您任市委书记的事现在怎么样啦?”

“你不是给自己算吧!”“小神仙”已经看明白了,就直接了当地问了一句。

“还好吧,都在运作中,怎么也要等过了年。东都市开过人代会,曹书记才能走呀,他不走,我也不能接呀。”崔广大说。

原来,黄雨生听说清田市来了个“小神仙”,算得特别准的消息后,就萌生了要偷偷地给李芒算一算的念头。他为什么要给李芒算呢?他近日是越来越弄不明白李芒了。按说,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侍侯市长和常务副市长,应当对他们是非常了解的,而他对整个清田市的政局也非常的熟悉。按他的理解和社会的舆论,清田市委书记已基本定局,那就是崔广大了。而清田市的市长,现在还没有眉目。从现在的情况看,姚全福继续当市长的可能性非常的小。他一旦调离,不管是提拔还是平调,清田市还要有一个市长人选。按说李芒是最合适的人选。现任常务副市长,能力、水平和自然条件都没有说的。但偏偏他在上半年被东都市委组织部批评教育一次。又传出要调回东都市任计生委副主任的消息。按说这样下来,李芒在清田的政治生命也就即将结束了。可是,细心的黄雨生发现,处在这样一个特殊现状下的李芒,工作不但没有松劲,反而抓得更紧了。就像社会上根本没有关于他要调走的传闻一样。看他主持会议研究《政府工作报告》,研究全市扶贫工作那副认真、努力的样子,哪里是个像要调走的呀?这明明是像要当市长的人呀。所以,他就暗暗想:这李芒是不是背后还偷偷的留了一手。听说他给一位现在是重要领导当过秘书,领导一定是说过什么话,他心里有底,才会这样沉着。真要是这样,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现在可千万别错过了表现的机会。可这些只是他的一种猜想,或者是一种预测,并没有任何事实做验证。他也不好去问李芒。知道问也问不出来。这么重大的问题,只能靠个人去感悟。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这么一步一步靠着感悟当上的。下一步到底能当得怎么样,还有没有提拔的可能,也还要靠自己的感悟。不过,他也想借助一下外力,想借助“小神仙”帮助算一算,以便自己下一步如何决策。于是,他就找来了李芒过去填写的一个登记表,抄来了他的出生年月日。却真的不知道是阴历还是阳历,至于时辰,那就更不知道了。因为登记表上根本就没有写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您当了市委书记,我们就都好办了。”高升说。

“连生日时辰都说不准,那我怎么给你算呢!”“小神仙”连连摇头。

“你放心吧,你的事儿不用说我也都清楚。我看你这个人还是挺有头脑的,事儿办得也都不错,也算得上是咱清田市干部中的人才。我不知道你对官场研究的怎么样,有些话我今天倒要向你说一说,启发启发你也无妨。你过来过来。”高升离崔广大本来就很近,但崔广大还是让他离得再近一些。高升走到崔广大跟前,崔广大脸上是一副十分神秘的样子,他又把嘴靠近了高升的耳边,几乎要咬到了他的耳朵,亲切而又小声地问:“你看没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叫《宰相刘锣锅》?”

“这,这哪里知道呀!”黄雨生连连摇头。

“看过。看过。就是写和王申和刘锣锅的那个。皇上是张国立扮演的,刘锣锅是李保田扮演的,和王申嘛,好像是……”高升边说边想着。

“出生的时辰呢,几点几分呀?”“小神仙”又进一步地问道。

“是王刚扮满的。”崔广大马上接了一句。看来他对这个戏是很熟很熟的。

黄雨生摇着头没有吱声。

“对。对。是王刚扮演的。”高升连连点头。

“你自己的生日怎么能弄不准呢?”“小神仙”不高兴地说。他很少见这种来算命又不知道自己生辰的人。

“看了这个片子,你有什么感觉?”崔广大进一步地问。

“阴历还是阳历?”黄雨生自己晃着头,“阴历阳历,我也弄不准。”

“感觉……感觉就是刘锣锅挺好,和王申挺坏。”高升顺嘴说了一句。

“你这个生日,是阴历还是阳历呀?”“小神仙”看着他问。

“看看,你的认识就是太浮浅了。这个剧给我最深的感觉就是皇上既需要像刘锣锅这样干事的人,也需要像和王申这样吹捧的人。两种人各有各的用处,缺一不可,这样才能平衡。古今中外的官场,大概都是如此吧。谁当官,都同时需要这两种人。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崔广大说完,用一种神秘莫测的目光看着高升,等待他的回答。

“多少?”黄雨生想了想,没有想起来。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纸条,看了看说:“七月二十四日。”

让崔广大这么一说,高升仿佛是顿开茅塞,他连连拍着大腿:“崔书记,您真是太高明了,太高明了。您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呀!”他用十分敬佩、崇拜的目光看着崔广大。

“七月多少?”“小神仙”问。

“好啦!好啦!我这也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要到外面瞎说呀!回去好好干工作,把你那个无籽西瓜村搞起来,我还听李芒说,这个无籽西瓜好像有什么问题?”崔广大问。

黄雨生想了想说:“一九五六年七月生。”

“哪有什么问题呀!李芒看我工作出色,怕我搞出成绩影响他的前途,他就到处胡说。”高升说。

马老三领着黄雨生进了里间。“小神仙”以为这是从外面领来的人,也就没有高看一眼。没等他坐稳就问道:“报报你的生辰吧!”

“这个李芒,眼瞅着就要调走了,还扯这个,真是不知好歹。”崔广大自言自语地说。

一听这话,马老三赶紧笑了:“黄主任,看您说的,算算怎么能不行呢?!只是咱这心里没准备不是嘛!要不,你这政府的大总管,我们平时想请还请不来呢。快请里屋吧。”

自从和曹淑娇有了两性关系以后,特别是曹淑娇已经和她的哥哥市委曹书记说好,年前提拔他任市教委主任以后,陈晋平对自己的家,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乔亚坤就没有一点感情了。他几乎是天天在外面喝酒,很晚很晚才回来。有两个晚上,他干脆就没有回来,就在曹淑娇家里过的夜。

黄雨生道:“别人就可以加在前面,我就不能吗?告诉你,我都来三回了。这外面的人太多,刚才我在学校的传达室里什么都看见了,坐红旗车的人可以先算,我好歹也是个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就不能跟在红旗车的后面算一算?”

曹淑娇对陈晋平也是越来越舍不得了,俩个人高兴的时候,一天要做爱好几次。曹淑娇说:“晋平啊,我看你就先搬到我这里来住吧,我现在要是没了你,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你来可以。可,可得排个队呀,外头的屋子里,排了二十多人,都等了大半天了。”马老三显然对突然加进一个人不高兴。

陈晋平说:“你不是让我先等等嘛,说当了教委主任再离婚。这教委主任,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当上呀?”

“怎么,兴别人来,就不兴我来?”黄雨生反问道。

“快了,快了。前几天我还追着我哥哥呢!他说春节前肯定要研究一批干部。他已经跟崔广大都说了。崔书记也在考虑干部问题呢,他要接了我哥哥的班,肯定也要搞一次大洗牌了。”曹淑娇说。

马老三出去开门,准备叫在几个徒弟屋里等待的人。可是一开门,政府办公室主任黄雨生快步钻了进来。她立即瞪着大眼问道:“黄主任,你,你怎么来了?”

“那就只好等了,我现在恨不得立即就去市教委,当上那一把主任。”陈晋平说。

“继续叫人进来吧。”“小神仙”吩咐道。

“没当上之前,你晚上也要过来和我一块睡。天黑的时候打车来,事先来个电话,我就开门。小心点,没人能知道的。”曹淑娇说。

马老三道:“人家是什么人,还差钱吗?马上就要当咱们的市委书记了。”

回到家,看着老实巴交的妻子,陈晋平就是满肚子的气。想想早晚要和她分手,不如现在就下点毛毛雨。于是,他就想方设法地找茬子。饭端上来了,他立着眉毛吼道:“就做这饭菜呀,我怎么吃呀!我要吃饺子,三鲜馅的。”

马老三回到屋里,见“小神仙”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千元钱。“小神仙”道:“他出手可挺大呀!”

妻子看看满脸怒气的他,二话没说,下楼买肉,买菜,回来和面,一个人包饺子。等把饺子包好了,煮熟了,端上来让他吃时,他咬了一口饺子,大叫道:“这是什么馅呀,怎么这么咸,这能吃吗?不是喂狗的嘛!”说完,把咬了一口的饺子往桌上一吐:“不吃了,不吃了。”其实,他已经在曹淑娇那里吃得酒足饭饱了。

崔广大笑了笑:“师傅付出了劳动,得报酬也是应当的。我走了。”他说着和“小神仙”告别,推门走出去。就是在这时,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开到了门前。他开车门钻进去,车子快速地开走了。前后不到一分钟。

妻子看着他,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我喊你大哥。你是我大哥,我师傅是不能要你的钱的。”马老三赶忙纠正。

一看妻子流泪,他更火了:“你哭什么哭,一点能耐也没有,帮不上我一点的忙。你看别人的老婆,都为自己丈夫的前途忙活,你可倒好,除了做饭,就会哭,哭,哭,你哭丧呢?!”

一听叫崔书记,崔广大的脸上不高兴了:“你喊我什么?”

妻子停止了哭声,用不认识的目光看着完全变了模样的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别人的老婆好,你就找呗!”

马老三一见,赶忙说道:“崔书记,您可不要拿钱,我师傅是不能收的。”

一句话,把陈晋平的火点起来了,他大声吼道:“好,我找。这是你让我找的。我不仅要找,还要跟她结婚。你有点思想准备,咱们好合好散,快点离婚。”

崔广大会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谢谢师傅了。”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往八仙桌上一放。

一听要离婚,乔亚坤吓得连连摇头:“不离,我不离。”

“小神仙”点着头:“我会用心的。给别人看,我出过这么多的汗吗?他的前途确实是一片光明呀!”“小神仙”说着,拿起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

“你说不离就不离了吗?呸!想得倒好,让我守你一辈子,没门。你就做好准备吧,过了年我们就离婚。”陈晋平已经红了眼。

马老三也在一旁道:“师傅,这先生你一定要好好看呀!”

“不离不离,说死我也不离。”乔晋坤又大哭起来。

一听这话,崔广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开口道:“师傅,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这东西,我是既信又不信,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陈晋平气得想打老婆,可又觉得打也无趣,使劲一摔门走了。

崔广大听了没动声色。“小神仙”闭上眼,摇晃着脑袋,嘴里还嘟囔囔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足足能有五分钟。他睁开眼,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功夫,这五分钟,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马老三赶忙送过来一条白毛巾,“小神仙”摆摆手,没有去接,那汗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小神仙”说话了:“这位先生,我刚才已经看见了你的前面,是一片阳光。那阳光很灿烂,很耀眼,还放着光芒。不会多久,你就有好事到来。”

从家里出来,天就已经黑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用什么办法能使自己和老婆顺利离婚呢?他太了解老婆了,不来点厉害的,她是不可能轻易离婚的。可这厉害的,还不能自己出面动手,自己毕竟是领导干部,是未来的教委主任,那是为人师表的总头呀。他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政府对面的怡人楼洗浴中心。

“小神仙”终于说话了:“这位先生,你是一脸的富贵相,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呀!”

夜晚的洗浴中心是一片繁忙景象:门前停着各式各样的轿车,装修豪华的门面被各色的灯光一照,十分的显眼和华丽。穿着性感旗袍的小姐站在门口迎接着客人们。陈晋平站在门口,想进还没进的时候,曾恒从里面笑呵呵地迎了出来:“陈书记呀,快请进吧。”

“小神仙”看了一下纸条,然后用目光死死地盯着崔广大那张布满傲慢神情的脸,足足看了五分钟。屋子里静静的,连马老三也瞪着眼,一会儿扫一下她的师傅,一会儿看看崔广大。

陈晋平点着头:“你这生意不错呀。老曾你是真行呀。在清田市,你真是一把好手。”陈晋平一边赞扬着一边进了洗浴中心。

崔广大没有说话,把事先写好的一张纸条递了上去,那上面是他出生的年月日和具体的时间。

“他妈的,让他们整了一下,也没把我怎么样。这不,生意照样的火龙,小姐照样的有。我听说,李芒那小子又整了你一下,教委主任他妈的没让你当上?”进了大厅刚坐下,曾恒就说。

“小神仙”点点头,轻声说道:“请先生报一下生辰吧!”

陈晋平点点头:“李芒那小子太坏了,当初你出面收拾他就对了。我听说,他也干不了几天了,要滚回东都市啦!将来的市教委主任,还是我陈晋平的。”

马老三把崔广大让到八仙桌前,对“小神仙”说道:“师傅,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你给好好看看他的政治前途。”

“那好。那他妈的就好。”曾恒连连点头。然后说道,“你进去洗洗吧,然后到楼上我给你安排个小姐,新来的。他妈的长相和床上功夫都不错。”

“小神仙”有三十岁。长得很年轻,也很白净,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像似很有学问的样子。他的头剪得有些特殊,四周平平的,短短的,上面的头发很茂盛。有点像过去连环画册中哪吒的形象。他坐在屋内八仙桌的前面,屋内很暗,四周燃着不少的香。

“我来,不是为找小姐的。是想请你帮个忙。”陈晋平说。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辆黑色的红旗牌轿车开到了门前,悄然停下。司机看看四周没人,这才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崔广大从车里钻了出来。几乎也是在这同时,马老三打开了房门,崔广大快速地走了进去。门也从里面锁上了。红旗车悄然地开走了。这一切,都是在一分钟之内完成的。

“帮忙?我他妈的能帮什么忙?只要我曾恒能办到的,他妈的二话没说的。”曾恒瞪大了眼睛说。

“那是,那是。”马老三连连点头。于是,几个徒弟上前,把二十几个人都让到了旁边的几个屋里,并关好了门。刚才还喧闹的楼前,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我要离婚。”

围着的这些人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有人说道:“我们先躲起来可以,但今个儿下晌一定要给我们算。”

“离婚?离婚我帮他妈的什么忙?”

一看这情况,马老三想了想,又把话拉了回来:“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这样好不好,你们都先躲到附近我几个徒弟的屋里,谁也不准出来。等把这个大人物算完了,再继续给你们几个算。今晚上不把你们几个算完,我们不吃晚饭,好不好?”

“我想离婚,老婆不干。我又不能硬来,我是有身份的人。我想,请你出出面,我老婆胆小,怕事,只要你出面,她保准能同意和我离婚。”陈晋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大人物呀,还这个样子。我们不走,就在这等着。”一个红脸的汉子说。

“这事儿,这事儿我他妈的可从来没干过。不是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拆他妈的一对婚嘛!”曾恒摇头说。

马老三说:“先来后到是要讲,可我生活在清田,我也要听父母官的。你们不但不能在这等,都要躲起来。不然一会儿大人物来了,无论是让你们看到他,还是让他看到你们,这对我都是不利的。”

“这就算你帮我了。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感谢。”陈晋平再一次哀求。

“干什么不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嘛!”

粗中有细的曾恒想了一下子问道:“我他妈的帮你可以,可你他妈的也要跟我说实话,离了婚,你要和谁结婚?”

一听这话,排队的几个人一齐喊道:“我们已经在这等了一个上午了,不给看怎么行?”

本不想说,可是面对曾恒那蛮横的目光,陈晋平只好如实招来:“我要和曹书记的妹妹曹淑娇结婚。”

下午一点钟,马老三陪着“小神仙”从附近的饭店吃完午饭回来,看着在门前的寒风中排队的二十几个人,马老三说:“今下晌你们就不要在这排队了。我师傅有事,要给一个大人物算。”

“啊!是他妈的这么回事。那女人也不是个好女人,睡过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说到这,他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又说道:“也他妈的行。那女人有钱,有势,你他妈的也能借上好光。这忙我帮。”

这几天,马老三小屋的门前开始排成了长队。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排号,晚上十多点钟也还有人在门外等候。开始老百姓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来一打听,是马老三请来了她的师傅,在山东号称“小神仙”的算命大师来清田市给人算命。据说“小神仙”算的是百分之百的准确。而且只在清田市待上四天,四天过后就要走。虽然没有上电视、报纸的广告,但像清田这样的小市,这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那传播的速度和效应比真正媒体宣传还要好。这时候也正是一年刚开始,清田市的政局又要发生一些大的变化。无论是经商的,当官的,还是想在新一年里办点什么事的,都想找这位“小神仙”算一算。于是,马老三的门前不仅排成了长队,有权有势,托人走后门的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就谢谢你啦!”陈晋平再次感谢。

创办这个行当的领头人叫马老三,今年四十岁,还是个女的。早年她是职业技术学校里一个做饭的。后来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说自己“出马”了,能掐会算,就在一楼偷偷摸摸地做起了算命这个生意。也还别说,这马老三长了一张巧嘴,有人来算时,还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名气也就越来越大,后来还招了几个徒弟。有的徒弟出徒了,也在附近开起了铺子,外面什么牌子也不挂,却也是人来人往,生意很兴旺。

“谢什么?都是他妈的朋友。你当了教委主任,还要多帮我他妈的忙呢!什么基建呀,什么人事啦,有事一定找你。你他妈的可一定要给办呀!好啦,你进去洗洗吧。然后上二楼,小姐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曾恒一边说着一边给二楼的弟弟曾彪打电话,让他给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小姐。

在清田市的城南,有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学校近些年招生工作不太好,也不怎么景气。学校的对面,是一栋盖了许多年的旧住宅,住宅的一楼是临街的商业网点。然而,这些网点都不卖什么东西,生意却特别“红火”。外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清田市的人都明白,这里就是清田市有名的“算命一条街”。

陈晋平笑着点点头,他想了想,还是朝洗浴中心的里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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