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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北

泗方市政府行政大厅对下岗工人再就业开了绿色通道,石小满花半天时间就办好了公司的注册手续。

石小满对办公司心里有底是有朋友帮忙。高中同学刘佳琦早两年买几台平缝机,雇几个工人开服装厂,现在做成了“鸿运制衣股份有限公司”,每年赚二三百万,圈了地建厂房,大小车三四辆,还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哈男哈女”。刘总答应帮石小满创业,有这么一个人扶持,石小满怕什么?卞芸彩的表姐王素珍原来在泗方市服装厂当质检科科长,厂倒闭后谢绝多家服装厂的高薪聘用,回家带孙子。卞芸彩的母亲请她出来帮忙,由她替王素珍带孙子,王素珍不仅答应了,还不计较报酬。石小满要办的“伴侣制衣股份有限公司”一下子解决了资金和技术问题,他和卞芸彩心里乐开了花。

晚上石小满和卞芸彩在床上还拿着公司的营业执照看来看去,两个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卞芸彩一口一个石总,石小满踌躇满志,把未来的公司前景在心里描绘了又描绘。

女儿女婿们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回家取了钱送过来。大女儿为了讨好老太,多给了二万,拿出了十二万。石老太说:“小满办厂亏不了,他在纸浆厂做保卫科长也管两三千人,顺顺溜溜的。”

3

石老太有点光火了:“你们还搞不清楚,钱是支持我的。你们不是要替我做寿吗?服装厂赚到钱了,拿出红利办我的80大寿,算你们尽的孝心。服装厂要是办得不好,这钱就当作你们烧给我的冥币,我大活人收的。”

葛红也做起了老总,服装城的停车场承包给她十年,每年租金12万。预交一年租金和8万元承包保证金。

石老太在家里有威信,儿女们都怕她,而三个女婿都是怕老婆,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每家出10万元。另外有个一致的意见,钱就算借给舅爷石小满的,股东、小老板什么的就免了。

孟川青说赚大了,他找人评估过,每年租金至少要30万。葛红说赚什么呀,每个月一万,每天不开门就要先付出去三百多元。装修还要二三十万,还没算不可预计的。这钱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会不会打了水漂还说不定呢?

石老太说:“你们就在这里商量,我耳朵背,听不到你们说什么。我岁数大了,要是今晚一口气上不来,明天这服装厂还开不开?”

停车场是服装城的配套设施,是不是在服装城开业以前就运行起来,在这件事上孟川青和葛红有分歧。孟川青想停车场和服装城一起开业,那样风光隆重。而葛红认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服装城开业前商家和厂家忙着进场,他们的后勤保障一定跟不上,要吃饭,要住宿,正是赚他们钱的好时机。孟川青的主张在葛红那里历来只能算参考意见,在这件事上她根本就不听他的。

大女儿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容我们回家商量一下,明天来答复您?”

葛红还是很能干的,装修的一大套事情都是她上蹿下跳。工程队是孟川青找的,建筑材料她把着不让工程队采购,小到水泥钉,大到电工器材都是她跑去买。弄得建材市场的木工板价格、聚氨酯漆规格、水暖器材的品种功能她了如指掌。这样装修的成本大大降低了,省了好多钱。孟川青当甩手掌柜,成天夹个皮包在工地上指手画脚,碍手碍脚不说还净坏事。

石老太说:“这就好,我还是你们的丈母娘,还能够支使你们。你们这三个,有在供电局做调度的,有在公司里做供销科长的,最差的老三也做到城管大队的中队长了。你们日子都好过,娶儿媳妇、嫁女儿还有些日子。你们说吧,每家拿多少出来?”

供电公司的人来放高压供电线路,这些人不好伺候,生出蹊跷古怪的麻烦刁难葛红,葛红与孟川青合计,请他们到饭店去吃一顿,再拿两条好烟给他们。孟川青不乐意,打电话到供电公司找他们的领导,供电公司很快派了施工监理来,可麻烦却一点也没有少,供电后三天两头的跳闸,还很难找出毛病。

女儿、女婿们面面相觑,小女婿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啊?我们日子都过得好好的。”

卫生防疫站的人来,孟川青见来人年轻,问人家认识不认识他,要人家回去告诉站长这个停车场是他孟川青的家属开的。人家当面不说什么,挑出葛红是肝炎病毒携带者这一项,就差点让停车场开不下去。葛红为摆平这件事腿都快跑断了不说,还花了很多的冤枉钱。她被这件事和一系列孟川青造成的麻烦气昏了,忍无可忍之下和他摊了牌——停车场的事情不要他问。

石老太瞪了石小满一眼:“你不要屁话啰唆,”转过来对三个女婿说:“你们三位姑爷都没有考虑和我女儿离婚吧?”

孟川青说:“这哪行?没有我你一个人哪能够舞得过来?!”

大家见老太这么说,把目光投向石小满。石小满脸胀得彤红:“办服装厂是我拿的主意,也叫做走投无路……”

葛红没有办法,绞尽脑汁想出一条阻止他的理由:“你是党政干部,政策规定你这样的身份不能经商搞企业。”

女儿女婿一听扑哧笑了,要不是石老太用拐杖磕着地面,他们的笑会止不住。石老太说:“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家里面没有做过大事,我现在也算是拚最后一把老命。我搭上我的五千块钱棺材本,你们都出一些,看你们孝敬我的程度。”

孟川青说他不怕,他现在不在报社到了市志办,大家对他“费厄泼乃”,没有谁会计较他。葛红只有去找潘振宇。

石老太往堂屋中央的椅子上一坐,对女儿女婿说:“小满下岗了,我不能让他在家里坐着饿死,准备开家服装厂给他做。我是大老板,你们都做小老板。”

潘振宇直截了当地要求孟川青在停车场少露面,说弄出风言风语,惹得纪委来找他就麻烦了。还说本来这件事就有很多人有意见,要想包停车场的人指责发包没有招标,正想推翻了重来。

为石小满开公司的事石老太把三个女儿和女婿叫到家里来开会。

话从潘振宇嘴里说出来分量就重了,孟川青知道利害关系,不再轻易去停车场,不过停车场的事他事无巨细都要了解,只想是从前台走到幕后。

石小满倒是雄心勃勃,他有周详的盘算。他说当初不同意卞芸彩办服装厂的打算是因为他不满足于只办一个小型的服装加工厂,他要注册一家服装公司,连名称都想好了,叫“伴侣制衣股份有限公司”。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通了老母亲,得到了她的支持。

停车场有餐饮部,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饭店。孟川青计划把这一块做得名闻遐迩,“菜好,引人来,回头客才多。”话是不错,像是经营之道。为此他指使晚报广告部的谢主任把泗方市所有的中高档酒店、宾馆的菜谱都搞来,他要研究一下。

夫妻双双下海,便没有了退路。借一屁股债办厂,要是有闪失血本无还怎么办?虽说很多人办服装厂发了财,临到自己是不是还能够赶上趟,服装生产行情是不是总这么好?问题太多了。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谢主任过去是孟川青调到报社的,也算是知恩图报,不辞劳苦地去做了,找来的菜谱有三四麻袋,堆满了孟川青的房间。孟川青早起晚睡忙了十多天,将这些菜谱分门别类,列成中高低档,做成了厚厚的一本“孟氏菜谱”。

本来一直鼓动石小满下岗回家的卞芸彩这时候竟又犹豫起来。

葛红雇请的厨师看了这本菜谱头直摇,好多菜他闻所未闻,更不用说做了,他让孟川青带他到这些饭店去吃一下,说只要他尝过了就能够做出来。葛红肯定是不乐意的,这哪是做事情的样子?

办一家服装公司。石小满把自己的打算对卞芸彩说了。

孟川青在宣传系统干了那么多年,收藏了一些名人字画,他要把停车场的招待所布置得有文化气息,有品味和格调。他背着葛红花几千元把字画装裱了,准备在每个客房挂一幅。葛红知道以后鼻子都气歪了,问他:“你有文化,客人没有怎么办?要是在画上乱涂乱抹,你心疼不心疼?要是卷了带走你有没有损失?”

2

葛红劈里啪啦的一顿臭骂以后,孟川青也觉得不妥,但忙中添乱的事情已经做出来了。

师佑渔没有告诉杨莹莹,他们在茶场与程纹和吃了一顿饭,给他点了喜欢吃的菜。程纹和看到醉虾上桌立即变了脸,若不是边上有管教,怕是会把盘子摔个粉碎。他把师佑渔他们大骂了一通。

弄菜谱让孟川青得知很多菜具有食补的功能。譬如韭菜炒鸡蛋,是壮阳的,他懂得了好几种做法。他开动脑筋,琢磨鹌鹑蛋炒韭菜是不是具有同样的功能?去请教中医院的老中医,老中医的答案是肯定的,祖国传统医学讲究吃什么补什么,鹌鹑蛋比鸡蛋更类似于人卵,应该更有疗效。

老程,什么也不说了,说了没意思。等你出来,我过什么日子你过什么日子。

备受鼓舞的孟川青通过反复研制,自创了一道叫“常青雀巢”的菜。把韭菜炒好,中间搁上油炸的虎皮鹌鹑蛋,韭菜碧绿,虎皮蛋金黄。他为这个菜叫绝,自赏自恋得不行。

她向师佑渔要了程纹和的地址,写了一封信过去。信很简单:

葛红忙停车场的事情忙得身心疲惫,每天回家都累得要瘫了,孟川青不仅缠着她问停车场的事,还要唠叨他韭菜炒鸡蛋、鸡蛋炒韭菜这样无聊又让她头疼的话题。有一天她终于按不住火,对他开了骂,骂他闲得蛋疼。问他吃这个吃那个补出了什么名堂,就差骂他废物。

杨莹莹嗤笑一声:“那么他现在是真的恨上我了。我知道他的意思。”

孟川青自从那次和葛红做爱出了问题后就一直不怎么行,好在葛红忙停车场的事情把夫妻生活搁在了一边,也就没有对孟川青抱怨过。现在葛红把话撂出来了,孟川青只有表示他的委屈:“我没有怪你,你倒埋怨起我来了?我的毛病还不是被你气出来的,和你做事让我想什么其他女人?!”

杨莹莹问程纹和在那边怎么样,师佑渔说:“他还那么胖,就是人晒得黝黑,用一只能盛半瓶水的搪瓷缸喝水。”像是特别交待他又说:“老程让我告诉你,他不恨你。”

葛红要睡觉,不想和他吵,就说:“我累了,不想辛苦了一天回来还要受你的气。要不你出去打打麻将试试?现在看来,你不打麻将也出问题。”

师佑渔到程纹和劳改的芙蓉茶场去了一趟,回来把情况告诉了杨莹莹。

孟川青一听葛红让他出去打麻将,火冒三丈,以为葛红又在挖苦他。葛红说:“我是让你打输赢小的卫生麻将,娱乐一下。你安逸,我才清净!”

胡鹏与杨莹莹的协议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违约的地方。像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难免有矛盾和磨擦。但是他们的矛盾、摩擦具有特殊性,与众不同,解决的方法也不一样。胡鹏和杨莹莹都有过私下里推敲协议的时候。都想用心计作为释码去破除他们自己设定的格式,给自己自由,给对方约束。但面对那份细致完整的协议,他们的无奈比克制还要更多。

这么一说,孟川青知道葛红是真的支持他打麻将。打输赢小的麻将不怕有什么麻烦。麻将这东西打了几十年了,说断了不打哪那么容易?提起来手都痒。再说坐麻将桌上一心无二用,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丢一边去了。

胡鹏心里开始看不起和厌恶这个快要奔五张的老女人。但也没有办法,他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开始了最单调的居家生活,每天按时去上班,下了班准时回来,至多被孟川青拉去杀两盘象棋,喝点小酒。

葛红没有想到,孟川青这一玩麻将就又玩出了事,还是男女之间的事。

这以后杨莹莹期待着胡鹏再这么做,她设想的被袭击被强暴的地点有厨房、卫生间、浴间,还想在客厅的餐桌上有那么一、二次。可这种游戏在胡鹏来说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知道是吃猪肉,盘子里又不是牛肉、羊肉、狗肉什么的,没什么新鲜劲。

五、暗杠

事后胡鹏问杨莹莹:“你希望遇到坏人对你做坏事,是吧?”杨莹莹不吭气,胡鹏装着不解的样子:“更年期怎么有这种症状?。”

1.

他在中途曾经想停下来,突然觉得没意思,感觉无意中被人强拉去做了一回演员,演了一出她导的戏,正中她下怀的强奸戏。

傍晚的时候,孟川青说晚上在外面玩麻将。到凌晨四点,葛红一觉醒来还不见他回家。打他的手机,语音告知为暂时无法接通。

他感觉得到杨莹莹的兴奋,她一直抱着他,用双腿箍着他的腰。

葛红知道这是孟川青经常玩的把戏,将开着的手机电池卸了就会处于这种状态。要是计较他,他不是抱怨手机就是抱怨移动通讯的网络不像话。

有一天胡鹏百无聊赖,回家不用钥匙开门,磕开门乘她不备用外衣盖住她脸,把她猛然按倒在客厅的地板真正强暴了一回。

临近晌午还不见孟川青的人影,窝了一肚子火的葛红闷坐在停车场的临时办公室,想他夜不归宿的各种可能性时,刚雇来的服务员小玉告诉她有人找。小玉说这个人在门外已经转了几圈,说他叫张弘,是什么人的老公。

以后杨莹莹便一遍遍地在胡鹏面前复述那个他对她的强奸,把那个暴力故事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胡鹏并不是总有反应,得不到满足的她便问:“你过去总喜欢强奸我,现在怎么规矩起来了。”胡鹏懒得理她。

葛红见了张弘,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见来者不善,葛红就把他带到办公室,殷勤地让座和泡了杯茶。

杨莹莹和胡鹏重温他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时的情景。说胡鹏当时也是强奸她,用了非常暴力的手段。她把每个细节都复述出来,让胡鹏听得血脉喷张,他们有了一次难得的愉悦,那天杨莹莹例外地多睡了两个钟头。

张弘四下打量办公室一番,把套间的门都推开来看了看,嘴里自言自语:“躲起来了,做了坏事躲起来了。”

有关强奸案的事杨莹莹每天回来都绘声绘色地讲给胡鹏听。胡鹏听得出她添油加醋,看出她竟然迷恋强奸的情节。

葛红见他无礼又有寻衅的意思本来就要发火,哪容他进一步的兴师问罪?她把脸拉下来厉声问:“你说谁做坏事躲起来了?”张弘说:“当然是你老公。他强奸了我老婆,现在畏罪潜逃。公安局还要抓他呢。”

泗方市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案。一个农村进城打工的女孩在工厂宿舍外面的女厕所里被强奸,残忍的歹徒用砖头拍了女孩的后脑勺。案件还没破街上又发生数起单身女子夜间遭袭击,被砖头砸破头后被强奸的恶性案件。公安局长被省厅限期破案的指令压得没了主意,出动年轻的警察穿女装,扮成女子在夜晚的街上从天黑走到天亮,以期引狼出洞……

葛红说:“不会吧?你弄弄清楚再说,栽赃人是犯法的。”说着她噼噼啪啪的拨桌上的电话。孟川青的手机还是关机,这种情况下葛红的心里难免慌张,脸上却努力地做出镇定的表情。望着张弘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杨莹莹的脸颊长了些黑斑,四处里找医生看的结果是患了“皮肤垢着病”,医生说这和休息不好和压力大有关。休息不好是肯定的,失眠一直是老毛病,且越发严重,每天只能在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有时睡一小会儿。安眠药是不能再吃了,一般的剂量已经没有效果,尝试了很多治疗失眠的办法,连偏方也吃了好多服。过去和胡鹏做爱,做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可以沉沉地睡去,现在没有了过去的状态,不是胡鹏不卖力,而是很难到达那个程度。胡鹏对和她做爱这件事也淡了,说自己已经“奔4”,力不从心。

“他妈的,你把他找出来。”张弘摔了只茶杯表示他的愤怒和不耐烦。

以后杨莹莹再邀邰夫人打麻将,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葛红见他这样就斥责和警告:“你已非礼了,再这样我就打‘110’报警。有什么事你找要找的人去,不要对我一个女人家怎么样?你说公安局在抓他?你去公安局坐着。或许公安局都已经抓住他了。”

周末邰夫人来打麻将时杨莹莹告诉她,对门的邻居昨天在家里打麻将被派出所抓走了,也是一个干部,人还关在派出所里,不知下一步怎么处理,真是丢人现眼了。邰夫人一听这话,站起身来抓起钱包就走。

张弘被葛红的话镇住了,想想跟一个女人闹下去也确实没什么名堂。他让葛红给孟川青捎信,说他下午两点来和孟川青见面。还威胁说:“你老公要是不露面就准备家被冲和坐牢去。”

胡鹏想出了“敲山震虎”这一招。

张弘走了后葛红垮了下来,觉得四肢无力,过半天身体还在发抖。她是吓的也是被气的,明知道孟川青的手机打不通她还是不停地打,打到恨不能把手机摔掉。后来她让服务员小玉帮她发了条短信给孟川青,告诉他家里有急事速回电。她指望孟川青在开机后能马上读到这条信息。

邰夫人和杨莹莹打牌上了瘾,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要与她断了打牌杨莹莹还真有些为难,实在是怕得罪她而影响了胡鹏的前程。

葛红心里很乱,理不出头绪来。她这时候急需要一个可以帮助的人,想来想去想到了胡鹏。她翻开通讯录找到胡鹏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让他快来。

生活中再也没有一件事能让杨莹莹感到轻松,和国土局邰局长夫人的麻将也打不下去。这个女人牌品极差,每次来打牌吃香的喝辣的不说,总想赢钱就走,牌不顺就给杨莹莹脸色看。她还作弊偷牌,手心攥三张牌看清一色,码牌时挑牌往自己面前的牌垛上放,一点顾忌都没有。

胡鹏在电话里反复地问出什么事了,葛红只说让他快来。

事实上这件事对杨莹莹有极大的刺激,程纹和这辈子完了,坐牢坐到头,即使减刑出来年龄七老八十不说,经济上也身无分文。杨莹莹心里难免自责,毕竟好多事是发生在他们做夫妻的时候。她怨恨程玟不听规劝闯下这么大的祸来,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卷进去。她情绪复杂,万分懊恼,在胡鹏面前却一点点也不敢流露出来。胡鹏看得出她的烦躁不安,醋意是难免的,时常对她有不满和微词。

胡鹏骑着刚买的本田大踏板摩托车赶到停车场时,葛红急匆匆从办公室出来迎他。胡鹏摘下墨镜问:“出什么大事了,嫂子?”葛红指了指办公室,示意他进办公室再说。

杨莹莹知道这个消息后没有对胡鹏讲。胡鹏其实也知道了,只是杨莹莹不提,他也不提罢了。

进了办公室葛红关上门,脸上恨恨的:“出大事了。”胡鹏觉得纳闷,她家里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什么样的大事需要找他?

程纹和被泗方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听葛红说了情况,胡鹏松了一口气说:“这算什么大事。有什么摆不平的。他说你老公强奸他老婆你就相信了?刚才你说他连老孟的名字都说不上来,怕也不会知道老孟在什么单位工作,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等老孟回来再说,没准还是搞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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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红说她觉得不对劲,孟川青把手机关了。“他要不做坏事躲起来干什么?”

四、庄家

胡鹏安慰葛红:“你先要相信孟川青没有做这件事,要平定事端就要一致御外。现在是有人到你停车场来闹事,这里尽管没有开业也算是公共场所。”

这话说出来他们就又要吵架了,他现在不敢与她争高低,越来越不敢。

葛红说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要是孟川青果真闯了祸怎么办?胡鹏劝慰了她一番,要她明事理顾大局,现在开着停车场,不像在家里那样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孟川青冷笑一声,有句话噎在肚子里面:“你以为你是党员干部?”

葛红想想也是,就要胡鹏替她拿主意。

葛红嘲笑他道:“那你到组织部反映去。”

胡鹏认为三件事是当务之急:一是尽快找到孟川青了解最真实的情况;二是尽快让孟川青见他;三是坚决不要和张弘发生任何冲突,以防矛盾激化。

孟川青叹了一口气:“在家里你越来越不把我当领导了。”

葛红说孟川青这时一定躲在什么地方。死抽烟,绞尽脑汁。他会把事情想透了,觉得能把握局面时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胡鹏假装对孟川青不了解,问她孟川青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麻烦,葛红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满脸的伤痛。

葛红从骑着的自行车上跨下来,气嘟嘟地说:“你怎么这么点出息?我们一家两制,你在体制内,我在体制外岂不更好?!”

回去的路上胡鹏想着葛红作为一个怨妇的表情,猛踩了一脚油门,心里面笑孟川青真是倒霉。

回家的路上孟川青对葛红说:“有这么一个地方给我们施展身手,我还要当什么领导干部?我和你一起做民营企业家。”

到中午时分孟川青给他打来电话,约他到东坡饭店吃饭,说已经和葛红在那里等着了。这种情况下胡鹏可不想被他随意使唤,他扯了个谎,说不好意思,在陪法院和公安局的几个朋友吃饭。只答应下午有时间的时候见面。孟川青见胡鹏不来慌了,起先巴结的语气换成央求的了:“做哥哥的有难了,是请你帮忙拉一把,最好在一点钟以前见个面,帮个忙。”胡鹏像是恨为难,不过还是答应了,争取在一点钟的时候赶到饭店。

停车场的规模很大,配套有招待所和餐饮部。葛红很兴奋,说要包就包它十年或者二十年。在建筑工地上她规划了一番,畅想了很久。

胡鹏在一点钟过了以后到了东坡饭店,孟川青和葛红像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等他。孟川青的胳腮胡子刚刮过,衬着不好的脸色显得铁青,见到胡鹏时还装表情自然,站起身来与他打招呼。

周末的晚上,孟川青缠不过葛红,和她偷偷地去看了一下还在兴建之中的停车场。

胡鹏放下手中的皮包坐下,淡淡地笑笑,问孟川青:“你有没有做坏事?老实向嫂子坦白。否则我帮不了你。”

潘振宇又哈哈笑了一阵,要孟川青以后不要再送他东西。

孟川青说:“你嫂子可能不相信我,你总不会不相信我吧?!我在你一帮朋友中还不算是最老实的?”

孟川青的脸有点发烫:“不是当饭吃的东西,玩的!东西都不俗,礼尚往来。”

胡鹏笑着说:“你不是说老实人没肚脐眼吗,怎么现在又争着做老实人了。”

潘振宇接了画哈哈一笑:“我送你翡翠麻将,你送我古画,是还我人情来了,还是跟我算账来了?”

孟川青岔开话,让胡鹏先喝杯啤酒,胡鹏拗不过他,与他干了一杯。

孟川青见画这么值钱舍不得送潘振宇了,想留着家里继续传下去。葛红说一定要送,说投资就是下赌本,押得大才能开得大。孟川青不敢违拗葛红,把画连同鉴定书一起送了潘振宇,他留了个心眼,把画的鉴定书复印了一份放在手里。

在葛红的一再要求下,孟川青将对她坦白过的事情经过又叙述了一遍。他的叙述不怎么流畅,是他不想说错了,想保持前后所说的一致性。

孟川青花了些费用,让画有了身价,鉴定出是明末清初扬州一位画家的作品,价值12万元。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麻将场子结束已经一点多了,有个一起打牌的女人叫夏小惠,她说她家门口有一段黑路,让孟川青送她一下。

从胡鹏这里得到了鼓励,葛红就火烧眉毛一样地着急,催着孟川青去找潘振宇要停车场的承包权。孟川青想送潘振宇一幅家里祖传的画,也不知道他是否识货,抽时间跑了一趟北京,请著名画家,上次对葛红谎称陪吃饭的孙先生鉴定。孙画家说要权威的话还是拿到故宫博物院鉴定。

葛红打断孟川青的话,说他们是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正中下怀。胡鹏制止葛红,让孟川青接着说下去。

葛红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地说;“我一下岗女工,停车场开了就是我的饭碗,谁碰了都不行,大不了拼命。”胡鹏没想到葛红还有这么大胆魄,说:“你行,你一定行!”

孟川青说他这么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就答应了送她。到她家门口,她说忘了带钥匙。她家是平房,有一个很深的院子,敲了好一阵子门也没有反应,夏小惠说她男人睡得像死猪,就怕敲到天亮也不会给她开门。他建议她去开个旅馆住下,她说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些地方,就怕不干净。

葛红追问还需要什么,胡鹏说:“开停车场要魄力,要应付工商、税务,要对付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老孟肯定不行,不知道你有多大能力?”

她是央求他的,说一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了她就不害怕了。孟川青说他这个人就是心软,就答应了。

胡鹏一语中的,说要看有没有背景,有背景才能做。葛红也不瞒他,把潘振宇和孟川青的特殊关系说了一下,胡鹏想了想说,单靠这方面还不行,还不够。

总不能站着到天亮,两个人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河堤上。河堤上月光很好,她便拉着他到对岸去,说对岸的清水潭夜色很美,很有诗情画意。到了清水潭边他们也没有看什么夜色,说到了晚上打的麻将。累了的时候坐在堤坡上,他只是借了个背给她靠,又说了些无聊的话天就亮了。他把夏小惠送回家后在街上吃完面条就接着上班了,上班后到资料室查资料关了手机。想不通怎么就闹出这种话来了,还闹得这么凶。

私下里,孟川青不在的时候,葛红问过胡鹏,承包服装城停车场的事能不能做?

葛红厉声问:“你老实说,有没有跟夏小惠干坏事?”

案件最后被调解了,原被告双方各自负担自己的医疗费。对于葛红的弟弟,那个被告来说,这样的结果等于赢了官司,本来他准备拿出一万元来了事。

孟川青说:“你又来了,我都说过几十遍了。没有,就是没有!”

说到赔偿费用,胡鹏说他的当事人也受到伤害,也有医疗费。他调查了原告的医疗情况,原告小病大养,外伤内治,住院是住在内科的。所谓的伤害其实是一种加害,他当事人根本不应该赔偿什么。

“鬼才相信!想那个夏小惠绝对是骚货样子,绝对不是好东西。你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碰一起还不干出坏事来?”

至于因摔倒而造成的伤害,胡鹏认为是双方纠缠时合力造成的。他特别强调了合力——“你原告想把我当事人摔倒,自己用力过猛栽到了地上也是可能的。在派出所处理时,警察也没有能够认定原告摔倒在地是我当事人的责任。”

孟川青被葛红的话噎住了,有口难辩,他猛喝了口酒,猛吸了几口烟。到后来说了句在胡鹏听来莫名其妙的话:“我干得了坏事吗?我身体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鹏替被告辩护,他说事情的起因是原告的无中生有。质证的时候他问过原告的妻子,她并没有看到被告对着她家墙上小便,也没有凑到墙上去闻一下,主观地认定是被告撒的尿,实在是没有根据。如果这只是一盆水泼到了墙上,墙上是水渍,以后他们发生的争吵和斗殴怪谁呢?

葛红不再和孟川青计较,但神色还是不好。胡鹏问她是不是真想孟川青和其他女人有染?葛红不吭气,把身子坐偏了,头扭到一边去。

案件并不复杂,葛红的弟弟与邻居关系不好,两家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起因五花八门。事发的这次是因为原告的妻子发现被告(葛红弟弟)往他们家墙上撒尿,气不过骂了几句。被告不服气也回骂了一通,事情升级到两家男人互殴。互殴中原告摔倒在地,受伤后住进医院看了不少医疗费。原告要求加害方承担他们受伤害而发生的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因误工减少的收入和进行精神赔偿。

胡鹏以教训的口气说:“那种事,你想有,没有也有;你想没有,有也没有。”

葛红对胡鹏的印象越来越好,她弟弟因一桩民事纠纷被人告到法院,是胡鹏出面做代理人帮他解决了。

看看时间已快到二点了,胡鹏让葛红先回停车场稳住张弘,他与孟川青商量一下对策,稍后即到。

胡鹏说缓一缓再找何瑞,哪有干部这样频繁调动的?孟川青把着指头算到市志办也还不到半年。但这样的事情要紧盯着,为此他时常把胡鹏叫到家里来吃个饭下个棋什么的,进一步笼络感情。他也调动了其他关系,就想在文化口子找一个职、权、利都不错的岗位。

2

另一件是他位置的事,他托胡鹏找何瑞,再与卢书记通一通,在市志办太埋没他了。

葛红一走胡鹏就让孟川青老实交代。于是孟川青的叙述又有了另外一个版本。

孟川青抽空去了服装城几次,商贸区部分拿到商铺钥匙的商户已经开始装修。他察看了几家,有一家年轻漂亮的女老板认识他,居然称他为老师。他纳闷,没有在学校教过书,哪来的学生?听她一说倒也释然。她叫夏小惠,在企业时负责新闻报道,是《泗方日报》的特约通讯员,报社组织通讯员培训时她听过孟川青讲的课。夏小惠说好多熟人都买了商铺,有的自己做,有的出租。她问孟川青有没有买商铺,孟川青说他迟了一步。她为他惋惜,说服装城的商铺一定会升值。这么一来孟川青对承包停车场的事情更上心了,但也只能干着急。

孟川青承认昨天夜里确实和夏小惠发生了关系,是第一次发生。

一件事是请潘振宇帮忙,将承包服装城停车场的事情落到实处,葛红有了事做他的日子才太平。

他说与夏小惠早就认识,她在服装城买了商铺开服装店,店面还在装修之中。他没有说所谓的师生关系,更没有说他这个做老师的以后主动地去找过学生,只说与她打过两次麻将。他夸夏小惠是个很有情调的女人,见过她读的书,都是文学名著,谈吐也不俗,看问题很有见地。他们相互欣赏,夏小惠觉得他老婆葛红是市井婆娘,孟川青则认为她老公张弘是个做什么事都不成的窝囊废。

孟川青总觉得心里犯堵,有两件大事需要解决。

走河堤,看夜色中的清水谭都是孟川青精心策划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孟川青有他的理由:“我突然来感觉了,她让我兴奋起来。”怕胡鹏听不明白,孟川青告诉他,他和葛红有几个月做不起来了,他以为自己有病。既然夏小惠能够让自己兴奋起来,他想试一下自己的功力是不是健在。胡鹏哈哈大笑,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孟川青振振有词地在葛红面前说他干不了坏事的原因。

4

孟川青竟是这种动机与夏小惠发生了关系?胡鹏怎么说也不会相信的。

石小满的态度是十分认真的,赵厂长看得出来。

孟川青和很有点情调的夏小惠在美丽的水光月色中不能自持,说不清楚是谁先抱了谁。他和她拥吻得浑身无力,倚着棵树才缓过劲来。接着也就是倚靠着这棵树他们有了第一次。后来的一次孟川青脱下衣服反铺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她肆情的呻吟引得在湖边养鱼的老头打手电筒出来查看了老半天。由于缠绵悱恻和依依不舍,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他送夏小惠回家,碰巧被出门寻她的丈夫张弘看见了。孟川青骑上自行车溜了,也不能算是当场抓获。

石小满说他带头下岗是给厂里分忧解难。见赵厂长还是不理解,他干脆把话说明:“厂里这样我看着难受。与其每天在这里煎熬,还不如回去创业。我要带几个下岗的工友办厂。”

孟川青认为这件事可以赖得一干二净。胡鹏说:“没那么简单,吃个枣有个核,你说没吃枣你就得处理枣核的问题。”他还笑着问孟川青昨天晚上与夏小惠幸福到什么程度,孟川青苦着脸说了句:“你只见强盗吃肉,不见强盗受罪。”说完叹了口气,后悔莫及的样子。胡鹏说他的意思不是艳羡,孟川青只要没有让这个女人痛苦就好。接着他又很仔细地问有没有用力扯夏小惠衣裤,有没有撕破衣服挣掉纽扣什么的。孟川青说衣服都是她主动脱的,他当时手忙脚乱的半天都没扯下她的胸罩,是她自己解开的。临分手时还相互整理了一番衣服。

石小满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要求下岗回家。赵厂长问他什么意思,见他不吭气以为是闹情绪,劝他:“你回去能干什么?还是在厂里站好最后一班岗,中层干部都在羡慕你呢。”

胡鹏想了想说:“靠上强奸案就麻烦大了,依你现在讲的情况强奸是不成立的。可张弘发现彻夜未归的老婆是跟你孟川青在一起的,肯定要查问你们干过什么。夏小惠要是承认干了什么,做丈夫的肯定希望妻子是被强迫的,哪怕自己也不相信,这是寻找体面的办法,给自己一个理曲。好在张弘还不能证明你是强奸了夏小惠,要是能够的话早向公安局报案了。”

一个星期不到,赵厂长找到石小满,抽调他下乡管黑液氧化塘,说这是一项重中之重的工作。

胡鹏分析张弘下午约孟川青见面的意图无外乎二点:一是逼孟川青承认强奸了夏小惠;二是要孟川青对他有个说法。胡鹏猜测孟川青还要受一点皮肉之苦,张弘不准有其他人参加。这样他情绪控制不住时就很有可能大打出手。

潘振宇更想不到的是,石小满不单纯是个态度问题,他已经对潘振宇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作为保卫科长的石小满对厂里的事情知道得太多,纸浆厂到了这种境地他非常心痛,只是无能为力,他只有在某些事情上表达他的情绪。

孟川青对即将来临的皮肉之苦深为惧怕,这个时候就像怕打针的人已经褪下裤子的一刻。胡鹏认为孟川青被打是免不了的,他在张弘面前不承认与夏小惠有苟且之事要遭打,那是针对他的不老实。承认了也要遭打,那是做坏事搞人家老婆所要付出代价的一部分。至于被打到什么程度并不担心。轻有轻的好处,重也有重的好处,通奸是非法的但不触法,而伤害到一定程度则是可以定罪的,即使轻微伤害都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所惩处的。所以胡鹏动员孟川青给张弘打,甚至给他设计,让张弘动手,造成伤害到公安部门去处理就化被动为主动了。孟川青顾虑重重,这事情不管怎么样也不能闹大,让组织知道就完了。

潘振宇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石小满这个态度。他找石小满是有把握的,石小满是他提拔起来的。他调到纸浆厂来的时候,石小满已经干了六年的保卫科副科长。

胡鹏从包里拿出只微型采访录音机,手把手地教孟川青使用,关照他尽量地诱导张弘把企图说出来,只要提到钱,他张弘就构成了敲诈勒索的嫌疑。留下证据,不管通过什么途径处理都有好处。这一点孟川青是赞同的。

石小满说:“问题不是谁说过这件事,而是这件事有没有发生过?让我查,要是查不出结果怎么办,越抹越黑怎么办?最好还是不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藏在孟川青上衣口袋里的录音机红色电源灯亮着,胡鹏吐出口中咀嚼的口香糖粘一小块遮挡住。

石小满说这件事不好办,他办不了。潘振宇一听很不满,问石小满为什么?

3

潘振宇对这个针对他的谣言非常气愤,要石小满一定要查出这个制造谣言的人,狠狠地处理一下。

张弘没有带人来,是单独来的,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被引到办公室后让其他人出去,门被重重地关上。

潘振宇让石小满查一下,厂里有人造他谣,牵涉到保卫科。这个谣言说他在纸浆厂的时候,有个门卫看到他晚上带了女人到办公室,跑去敲门说要困难补助。第二天这个门卫得逞了,拿到了200元补助。

这当儿胡鹏和葛红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大约50分钟后张弘气冲冲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孟川青没有跟着出来,胡鹏怕出事和葛红赶紧跑进办公室。

会后,回办公室的石小满被叫回到小会议室,潘振宇找他谈话。

孟川青坐在老板椅上用手捂住左脸:“我被他弄了两下。他看我要还手就不敢再弄了。”

潘振宇的目光在参会的人当中寻找,下面有人说:“石小满上厕所去了。”会场上哄堂大笑,石小满连忙走进来,说他在走廊上抽了根烟。

葛红还是心疼丈夫的,见他被打了忙问他疼不疼,要不要上医院。胡鹏着急知道的是谈话的结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潘振宇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说:“纸浆厂的情况我太了解了,有些工人素质就是差,我过去说过,有两多:‘上班睡觉的多,下班打麻将的多’。现在厂里的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有散布谣言的,有传播流言蜚语的;更有甚者,恶毒攻击领导同志。保卫科要发挥工作职能,保卫科长石小满在不在?……”

孟川青因为面部肌肉疼痛以至说话困难,语速很慢地叙述了经过。

潘振宇为了化解矛盾和轻工局的杜局长到纸浆厂开中层干部会。会上潘振宇要求纸浆厂干部职工要理解国家的环保政策,阐明了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希望大家要有主人公的思想境界“舍小家为国家”。针对厂里最近一段时期工人情绪不稳定,有集体上访和少数人闹事的情况,他批评厂领导班子没有对新情况、新问题的认识和思想准备。要从讲政治的高度来分析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要引导职工学法,对几个带头闹事的刺头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绳之以法。

张弘拿出纸和笔,强迫孟川青供述强奸夏小惠的事情经过。孟川青反复声明自己没有强奸夏小惠,也没有跟她发生什么关系,他反问张弘是不是想无中生有。张弘乘孟川青不备往他脸上打了一拳。威胁说这是轻的,不老实交代就来重的。孟川青说这是私没公堂刑讯逼供,张弘问孟川青这是在谁的地方,谁私设公堂了。说完又打了他一拳。孟川青说他也不是好欺负的,站起身来要与他较量,这样一来他才不敢再动手了。

潘振宇离开纸浆厂到轻工局任局长时曾经丢下话,说他经营了三年的纸浆厂实力雄厚,有8000多万的流动资金,5000多万的应收款,还有1000多万的库存。纸浆厂即使不生产也够工人坐吃十年八年的。可结果是他走了不到二年就发不出工人工资,纸浆厂早亏出了一个大窟窿。

胡鹏打断孟川青的话,问他究竟写了事情经过没有,孟川青无可奈何地说:“能不写?”胡鹏赶紧追问他如何写的。葛红也紧张起来,说宁跌在屎上也不跌在纸上。

纸浆厂的工人上访事件以后,一些人把矛盾的焦点集中到副市长、原来的纸浆厂厂长潘振宇身上。他是决策者之一,他提出的“河水煮河鱼”理论上不错,问题是鱼很多,河水很浅。纸浆厂即使卖了土地也没有多少钱给工人买断工龄发失业金,厂里早已经资不抵债,被多家诉讼至法院要求偿还欠款。一些值钱的设备被诉讼保全,没有贴法院的封条是为了掩工人耳目。

胡鹏说:“跌在纸上也不怕。这是非法取证,没有效力的。”孟川青看了葛红一眼说:“我如实写了。就是对你们说的那些,没有丝毫出入。我实事求是怕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石小满下了决心,他丢掉保卫科长不做,考虑起卞芸彩的主张来。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分析形势。胡鹏说张弘肯定将孟川青写的这份东西找律师看,有用的话就拿到公安局作为证据报案。这些都不怕,惟独怕他拿这份东西去诈夏小惠,她要是稳不住乱说一通还真麻烦。孟川青面露恐慌,暗地里踩了胡鹏一脚,葛红在边上他还要故作镇定:“夏小惠有什么说的。她也不至于栽害我吧?诽谤是要坐牢的。”

这次卞芸彩坚持她的想法,认为能够做成气候的事,就是办一个小服装厂。她说办服装厂有很多的优惠政策,服装城的铁皮棚对再就业的下岗工人租赁可以“付一用二”,失业金加上石小满的积蓄买十几台平缝机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多再借个三五万交厂房租金,开两个月的工人工资,机器一响可就黄金万两了。她还举了几个办服装厂富起来的例子,石小满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他认为没这么简单。

有关孟川青和张弘见面谈话的内容应该记录在录音机60分钟的磁带上,临走时胡鹏见葛红不在边上就向孟川青讨录音机。孟川青交给他的只是一只抽去了磁带的录音机。他说他会买一盒新带子还给胡鹏。这种做法让胡鹏很不满意,觉得他是有意隐瞒,不想暴露谈话的真实内容,也说明孟川青不完全相信他。胡鹏问孟川青会不会再买台录音机听那盘带子,孟川青赶紧掏出香烟来堵他嘴。

在卞芸彩想到办一个小服装厂时,石小满还是否定的。

孟川青悄悄地关照胡鹏,不能在他老婆面前穿帮,具体的内容还是不给她知道的好。他拜托胡鹏这两天手机千万不要关,动动脑筋帮他处理事情,甚至还说出了“帮兄弟一把”这样平时说不出口的软话。

石小满很理智,认为做什么都要本钱,就自己的状况做事情肯定要砸锅卖铁、四处举债,千万不能做亏了本,必须慎之再慎。对卞芸彩层出不穷的创业想法,他总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从最坏处着想。他知道卞芸彩的压力大,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像过去打麻将时把胡鹏给的一个月生活费输掉了,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胡鹏打电话给孟川青。接电话的是葛红,她说孟川青还在睡觉,却没有告诉他她与孟川青闹了一夜的情况。孟川青连续两夜不睡了,到天亮时葛红看到他脸色不好才让他睡了,这一刻睡得呼噜打得山响。

………

胡鹏问事情有没有新情况,葛红说暂时还没有,她了解到了夏小惠的情况,知道了她在服装城的店面位置。今天早上去察看了,有一个女人在店里面。打听了,是夏小惠的姐姐。

“要不开个游戏厅?”

胡鹏让葛红到那个店去一趟,扬言找夏小惠,做出闹事的样子,让她姐姐带信给她。但不要做得过火。

“开个文教书店,赚学生的钱好赚。”

葛红正好有恶气要出,立即去了,嚷嚷着找夏小惠这个小卖x,要撕她的脸剥她的皮。夏小惠的姐姐听着她骂,一声也不吭。葛红骂了一阵子,好像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才走了。

“听说找几个人,用一些简单的工具就可以办一家保洁公司……”

夏小惠的店很快地就关了门。

“我们不如开个小饭店吧?”

孟川青被葛红从床上叫起来,见她得意洋洋的有些纳闷。听她说到夏小惠店里骂过了,就责怪她不省事。葛红不得已告诉他主意是胡鹏出的。

找什么事情做成为卞芸彩的心病,为此她寝食不安。她吃饭的时候说,睡觉的时候说,早上眼睛一睁开也说:

孟川青打电话问胡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会不会引火烧身把事情复杂化了?

石小满也把事情往好处想,他和卞芸彩不至于一同下岗,只要厂里还有一砖一瓦一颗螺丝钉在,保卫科长就要坚守着,他就不可能回家。卞芸彩不赞成石小满的想法,觉得他的后路一点意思也没有,与其死看活守着机器关闭的厂房,还不如早点回家找事情做。她说改革开放后最早发家致富的都是些没有固定工作的人。没有日子过的人,被逼一下也是好事,破釜沉舟说不定也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胡鹏成竹在胸,说这是制衡的招数。他问孟川青,夏小惠身处困境最关心他的人是谁,最后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是谁?孟川青脱口而出说是张弘。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他说夏小惠曾告诉他张弘很爱她。

卞芸彩也没有到市政府上访,她认为闹是没用的,哪有靠吵吵闹闹解决问题的?再说,她还在缓刑期,也不能去。她和石小满商量,下岗后找个什么事情做。石小满很懊丧,说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工人,离开设备,脱离自己的老本行能够干什么?服装厂倒闭了,政府没有太大的压力,下岗工人有技能,到其他服装厂照样干,最差的也能到服装店里去打个下手。纸浆厂的工人就不一样了,环保大形势下国内的纸浆厂不是“关停并转”就是在压缩规模,没办法接受这些工人。他们下岗以后赤手空拳,干什么都是半路出家,都是另砌锅灶。

胡鹏叹了口气说:“笨,笨,笨!”

石小满和卞芸彩领了结婚证,本来想小范围地操办一下,把厂里的领导和亲朋好友请到饭店吃喜酒,想想厂一倒闭夫妻俩成“下岗双职工”,生路都有问题,就再也不想这个念头了。

孟川青问:“那是谁?是我?”

纸浆厂的厂长、书记被叫到信访办,政府这头让他们做工人的思想工作,要他们迅速找出带头的、组织的人,做他们的说服工作。厂长把中层干部都支派到市政府门口去,让他们先把工作做起来。石小满是惟一拒绝前去的中层干部,他有他的理由:“本来我也想去上访的,现在就不去了。”

胡鹏觉得好笑,他想不通这么弱智的人怎么也做过报社的总编。他真的不想再说,但经不起孟川青的追问,只得告诉他,是夏小惠的父亲,退休的市蛋品加工厂厂长夏荣发。

纸浆厂的工人听说要把厂拆了卖地皮,几百人到市政府集体上访,把市政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早已在家待岗的工人,有的买了人力三轮车在街上搭客,风吹日晒非常辛苦,这时候觉得拆厂卖地是要砸他们的锅了,几十人串联起来,把三轮车排成一条龙在街上默默地骑着,表示他们不满的情绪。

胡鹏说现在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让张弘的岳父夏荣发出来息事宁人。要让夏荣发站出来就必须有人先做通他的工作,这个人应该与夏荣发有点熟但不能太熟。有点熟是必须让夏荣发有信任的感觉,安全的感觉;不能太熟是这件事的特殊性,它是一种深入的接触,它涉及到一个家庭的隐私,关系到一个自认为毕生都很体面的人的荣辱。夏荣发跟许多老人一样,怕家门不幸,也怕老脸无光,最忌讳丑事和爱惜脸面。

随着城区的扩展,原先在城郊的纸浆厂现在已经被包在了城区的版图里面,占地两百多亩的厂区早有浙江的房地产开发商盯上了,潘振宇力排众议,提出“河水煮河鱼”的方案,用卖土地的钱买断工人工龄或者发失业金。

孟川青反复地问胡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胡鹏回答他还没有想出来。

泗方市纸浆厂被国家环保总局列在要关闭的纸浆厂名单里,本来为了保住这个厂而四处奔走的厂领导转过来忙于工厂的善后。主要的问题是下岗工人的安排,这个问题最头疼,需要很大的一笔资金。

孟川青下午请胡鹏洗桑拿。带给他一台价值3000多元的三星彩屏手机,说事情处理完了还要重谢。

3

从浴池上来躺在舒适的包厢里,心事重重的孟川青不停地给似乎在动脑筋的胡鹏敬烟递火,被奉承的胡鹏罗列了一堆与夏荣发关系不错可以充当说客的名单,张三、李四,但孟川青没一个认识。

胡鹏笑嘻嘻的,像吃了口蜜似的。

孟川青没主意了,无奈地说:“主张你拿,人你请吧,这事我就全仗你了。找不到人就你去。”说完这话他一拍大腿,发现新大陆似的:“就你,再合适不过的是你去!”

邰夫人一见到胡鹏就说:“小胡,我没有在你们局长面前夸你,他夸了,说你不错。”

胡鹏头直摇,让孟川青再想想。孟川青说不用再想了,非胡鹏莫属。

到了下周,邰夫人主动地打电话约杨莹莹,仍然是把场子放在老地方,仍然是她们几个。

胡鹏见他再三央求也就同意了。他说见夏荣发应该带一点礼品,滋补保健类的,显示对老人的尊重。孟川青爽快地答应,晚上提了一大堆脑白金、巨人钙什么的营养品送到胡鹏家里。

让邰夫人赢钱是计划好了的,胡鹏说:“输得是心疼,舍不得儿子套不了狼,只当着投资的。”

胡鹏让孟川青放下东西走人,他说他今晚连电视都不看,想想明天见面怎么谈。

人都走了以后胡鹏赶紧问杨莹莹牌打得怎么样,杨莹莹说邰夫人肯定是高兴的,赢了一千多,其他两位也稍赢了些,这一场下来杨莹莹送出去两千多。

不一会儿孟川青又折回来,手里拎着两条烟:“想事情费脑筋,多抽点烟。”胡鹏也不与他客气,悉数尽收。

临出门邰夫人又打了一个哈欠,对杨莹莹说:“在你们家打牌爽死了。可惜我精神撑不住了,真想再打下去。”杨莹莹说:“什么时候你有精神我们再打,听你约。”邰夫人说:“这话可是你说的,要算数哦。”胡鹏在身后说:“随时欢迎。”那样子就怕她不来。

4

吃完饭她们接着打,本来定了再打三将牌。到第二将刚开头邰夫人就哈欠连天,她也不问别人是否乐意就说结束不打了。

去见夏荣发的时间选在下午三点。因为这段时间对老人来说相对是清闲的。开门的是夏小惠的母亲,胡鹏说是来找夏老厂长的。

胡鹏从厨房里出来说饭做好了,牌停下来就可以吃饭,随时随地。邰夫人把胡鹏又夸了一回。

夏荣发在屋里听到有人找他马上迎出来,现在难得有人找他,以为是单位来了人。出来见是一个陌生人,手上还拎着一包礼物,起初一愣,打量了一番以后,客气地把胡鹏迎到屋内。可能是胡鹏打扮得整齐还夹了个皮包,让夏荣发觉得他是个干部。

李夫人说:“你这是让我们分神啊,这种香味围着我们哪还有心思打牌?”

坐下后夏荣发问:“面生。厂里的?”胡鹏笑笑说:“我以前也在食品口子工作过,现在调到了机关。”夏荣发眼里有敬佩的神情,“噢”了一声。

傍晚的时候,厨房里传出诱人的香味,邰夫人忍不住问:“做的什么啊?这么香!”杨莹莹回答说:“小胡自吹自擂的‘百菇宴’。”

夏小惠的母亲给他们沏了茶转身离开。夏荣发说老太婆懂规矩,只要他谈工作从不沾边,更不凑热闹。

胡鹏笑眯眯地说:“以后你们到我这里来打牌,方便。我们家杨莹莹打牌也挑人,和你们打她高兴。”杨莹莹真是高兴的样子,一直笑着,她挥挥手赶胡鹏:“你去厨房做饭去。”

胡鹏看他一副工作状态就欠欠身子递过去一张名片。夏荣发戴上老花眼镜看,见名片上印着胡鹏的身份是国土局办公室秘书,透过镜片打量了胡鹏一下。胡鹏马上脸上堆笑说:“私事。给您添麻烦,来请您帮忙的。”

女人们打麻将时,胡鹏是服务员,不停地上花样繁多的果盘。水果都是削了片或者分开的,用牙签串着,邰夫人吃着吃着就夸开了:“小胡就是心细,哪像你们邰局长,笨死了,我在家打麻将他削几个苹果,连皮都不干净。让我们拿着啃,手上黏糊糊,牌上也黏糊糊的。害得我每个月都要用洗洁精把牌洗一遍,洗了还要拿电吹风吹。”

夏荣发听了这话虽说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疑惑地看着他。

邰夫人早发福了,怕显胖穿了紧身的像鼓皮一样的衣服,笑起来银铃一样地脆响。坐下来打了不到一圈就接了三四次手机,都是找她打麻将的。她总是咯咯笑一气,告诉人家她玩起来了,要人家以后早十天约。按了电话她要冲杨莹莹看一眼,杨莹莹每次都会意地笑一笑,带有对她知遇感恩的表情。

胡鹏说是受朋友孟川青委托来的,夏荣发一听坐不住了:“他好意思让你来找我?不谈,不谈。”说完反问胡鹏怎么交了品质败坏的人做朋友。

周六邰夫人如约而至,带来两个她的麻友。一个是检察院李检察长的太太,另一个是人事局刘局长的太太。

胡鹏调整好语气:“夏老您不了解孟川青,他是个有素质的人,像您一样也是干部。人嘛,难免不犯错误,就他与您女儿夏小惠的事,我还是替他来向您道歉,请求您的原谅的。”

杨莹莹说了就做,周二就和邰夫人约打麻将,时间定在星期六的下午。杨莹莹说她就一个人,让邰夫人带两个麻友来。这样的话,对邰夫人来说,胡鹏家的麻将就不是生场子,明显的是陪她玩的。

“这不是原谅的问题,他是犯了罪。你知道他怎么对我女儿的?”

停了一会儿杨莹莹说:“这种麻将只有放到我们家里来打才有意思,让她玩好,吃好,领我们的人情,回去才会吹枕头风。”

“情况我做了很认真的了解,感觉这件事还是牵涉到情感的生活作风问题。您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在国土局是搞法制工作的,孟川青与夏小惠的事请,以我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告诉您,他不构成违背意愿的强奸。你们可能也已经向司法部门咨询过了。”

胡鹏问杨莹莹他该怎么做,她说陪邰夫人打麻将就是一个好法子。胡鹏一听她说打麻将没了声音,杨莹莹说:“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出去打麻将。勉强你干什么?算了。”胡鹏赶紧说:“你可以出去打,政策是原则性和灵活性的集合。你陪邰夫人打麻将我是支持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杨莹莹把眼睛一翻:“我就不出去打。我为什么现在又听你的?”

“我们还没有。需要的话会去做。”夏荣发有些气短,语气也有些无力。

杨莹莹考虑帮胡鹏拉拉裙带关系,说这一招尽管很俗,但可能很有效。都说邰局长耳朵根子软,对老婆言听计从。

“对了。孟川青是我的朋友。他要是犯了罪我绝对不会坐到您这里来求情,我会带他到公安部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说他与夏小惠的事是情感问题,是有根据的。夏小惠是您女儿,她有很好的家教,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与孟川青的接触是从对他有亲近感开始的。”

“你要让大家知道你有上进心,最主要的是要让邰局长知道。”杨莹莹提醒他。

“我女儿与女婿感情很好,结了婚,有了小孩。本来生活平平静静,被孟川青搅得这样,我真的不敢想下去是一个什么结果。”

杨莹莹告诫胡鹏不要小看任何一位领导,他们能到一个位置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这样那样的本领。胡鹏上不去也是有原因的,最起码前些年不求上进。

“孟川青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说他承担一切后果。想法都跟我说了。”

胡鹏说他要是做了局长就绝对不会犯有这样的低级错误,他能将全市各乡镇的国土资源面积背下来,给市长、书记做汇报的时候数字一口清。还要对各乡镇的土管所长实行频繁的调动,不让他们在一个地方时间呆长了烂掉。

“事情弄到这一步他又能承担什么后果?我女儿要是个没有家庭的人,他说跟她结婚什么的我还有点相信。现在他说承担后果什么的是哄三岁毛孩的话。”

胡鹏听杨莹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我们邰局长的水平就乏善可陈,在局里的大会上把干部水平参差不齐,说成掺叉不齐;把我们要到达的胜利彼岸说成胜利坡岸,把我们的局面好得说成如天中日,照样有人给他鼓掌。”

“夏老您不知道,夏小惠和孟川青在情感上是有共鸣的,否则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杨莹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领导果真要提拔胡鹏,也不一定就非在办公室提不可,“给你局长做,你也能啊!未必比他们做得差。”

“说这些话我希望你有证据,不要凭空想象。”夏荣发咆哮起来。

胡鹏着急的是他提拔的事光打雷不下雨,他觉得是卡在牟主任的提拔上,所谓水不涨船不高。

“我不是信口开河。夏小惠对孟川青说过她想离婚的话,不信您有机会可以单独问问她。”

牟主任和胡鹏的关系变成同志加兄弟,胡鹏在群众中四处说他的好话,人抬人就是不一样,牟主任不用到档案室和一帮“闲人”谈牌事,每次民意测验也都能顺利过关。他在局长面前即使不夸胡鹏好,也绝不说一个字的坏话了。

“我们家不允许有这类事情发生,她敢在我面前提一个字,我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杨莹莹帮胡鹏调节好了与牟主任的关系,还要他每天将局里的事情说给她听,帮他逐条分析,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过去程纹和也对她说单位的事,那是他主动殷勤地讨她的主意,而她却经常不耐烦。

“现在年轻人处理婚姻家庭的事是很不理智的。孟川青说只要夏小惠走出这一步,他有能力和她走到一起。”

2

“放屁。做了坏事还想破坏他人家庭,简直不是人。”

“不要急,我来帮你,马上就好了,就好了。”葛红只能这么安慰他。

见夏荣发光火了胡鹏就不再说下去,事情的发展在他预期之中。他递根烟给夏荣发,夏荣发坚持要胡鹏抽他的烟,并站起来给胡鹏的茶杯里沏水。

孟川青丧气地说:“我不行了,不行了,怎么也不行了……”

冷了一会儿场,胡鹏像是感叹的样子说,现在的事态在把孟川青和夏小惠往一个路上逼,就是双方都会走离婚这条路。张弘在逼夏小惠,孟川青也在被老婆葛红逼着。

孟川青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这回是被刺穿了,神经好像一下子涣散了。他的身子软了下来,两腿咝咝地颤抖,葛红顺着涔涔冷汗的屁股摸下去,惊恐地把着问:“你怎么凉了?”

说到葛红,夏荣发告诉胡鹏,她吵闹到夏小惠的服装店里,还要找夏小惠算账,这是寻衅,这是要把孟川青往牢里送。夏小惠的姐姐回来跟他说了葛红骂店的事,是他让装修先停几天的,损失不怕没人认。这件事没敢在女婿张弘面前提起,否则怕早已打成一团了。

“要不你就想陆笑柔吧,她身上白,屁股圆,奶子大,我都想摸她两下 ……”

夏荣发直言不讳地表明了对孟川青妻子葛红的担心。胡鹏同意夏荣发的观点,认为她和张弘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都会做出过激的、无法预料后果的事情,要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你想对门那个偷男人的狐狸精……”孟川青说:“胡说八道,小心人家找上门来。”

夏荣发递了根烟给胡鹏。可能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把话题转到胡鹏身上,问他打过官司没有,打的最多的官司是什么类型的。胡鹏说他打官司是家常便饭,打得多的是民事的婚姻家庭案件,就是离婚案件。他说现在离婚随便得像脱衣服换衣服,有理由离,没理由也离。他办的200多件离婚案件让他恐惧律师这个职业,本来他是想到律师事务所干律师的。离婚案件真正的受害者是离婚当事人的子女,在破裂的家庭中不健康地成长。胡鹏列举了几件触目惊心的案例给夏荣发听。

“你想你原来报社里作风不好的女人……”孟川青说:“滚。人家碍你什么事?”

话题似乎远离了主题,其实也不是。胡鹏觉察案例让夏荣发心神不安,其间他甚至站起身来到房间里去了一会儿。胡鹏有些着急,天晚了,到了该告辞的时候,话题还没有进入实质性内容,总不至于明天再来一次吧?那样的话难以把握局面,所谓的夜长梦多。

“你想那个和你打麻将的骚女人……”孟川青说:“废话,又来了。”

想换话题的时候夏荣发站起来说:“不说了。我们先吃个便饭,喝两杯酒。”

葛红好一阵子才让孟川青有了一点反应,她想推波助澜,边抚摸他边刺激他说:

胡鹏一听要留他吃饭,知道往下谈事情有门了,嘴上却还要推辞一番:“怎么可能呢。来找您麻烦已经过意不去了,您还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我请您,我们出去找家饭店?”

葛红意犹未尽,事后手还在孟川青身上。孟川青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脑子里想她的态度怎么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这是什么话,你小胡第一次到我家。我就是想交你这样的朋友还没处找。你这个人讲情讲理,合我的性格。我做几十年领导的人还会把人看走眼了?”

葛红像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亲热地抱了他一下,他也就顺水推舟,伏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扭动起来,葛红的喘息先粗重了……

饭桌上,喝了几杯酒后气氛更好了。胡鹏站起身来敬酒,替孟川青打招呼赔不是,夏荣发让他坐下,说现在不要提这些无济于事的话,还是商量个方法将事情处理了才好。他问胡鹏能不能完全代表孟川青。胡鹏说孟川青在这件事上是全权委托他的,说话办事都绝对算数。

孟川青一听她是这么个意思,正好靠船下篙:“我想的被你也想到了。以后尽量不出去就是了。”

听了这话夏荣发发表他的意见。这件事上,一是要控制事态,这是大问题,张弘不能闹,葛红也不能闹,有一方闹就不得安宁;二是对这件事孟川青不仅要认错,还要有保证,以后不再纠缠夏小惠,事情到此为止,不能再错上加错,酿成更不好的后果。

葛红说:“你以后在外面的应酬能推的尽量推了,少在外面吃吃喝喝。”孟川青小心地问:“为什么?”她接着说:“你现在不像从前了,市志办清汤寡水,你要是欠了人家口水债拿什么还?”

胡鹏说做到这两条可能问题都不大。见夏荣发不满意的表情就改口说肯定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他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两条措施通情达理,孟川青和葛红没有丁点理由不去做。再说还有我在里面,有偏差我找孟川青算账,那样的话我绝对站在你一边。只是张弘的工作是否能做到位让我担心,这是关系到事情成败的关键。”

躺到了床上,孟川青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眼睛还是瞪着葛红。葛红侧过身来问他“我最近是不是为难你了?”孟川青说:“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他这么说是以为葛红又在想办法找他的岔。

夏荣发说:“张弘的工作由我来做,你就尽管放心。我问你小胡,如何保证我们定下的事情实施到位?光凭嘴说不行,要写到纸上,落实到行动上。”

孟川青连忙说:“我睡,我睡。”站起来抢在葛红前面进了房间。

胡鹏理解夏荣发的意图,事前孟川青向他表过态,可以给夏荣发写保证书但不可以给张弘写,可以给张弘五千到一万元的补偿,只要能解决事情就行。怕的是事情闹大了,政府大院不能有风声。胡鹏知道就深就浅,他对夏荣发说:“让孟川青写保证书不是不可以,不过两条的实施是双方面的事,还是换一种更为公平的方式好。”

孟川青受宠若惊,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表现得手足无措。葛红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动火,说要是不想睡的话她先进去等他。

夏荣发很爽快:“那就写份协议书。目的是对双方有个约束。”

好一会儿她才出来,出来后对孟川青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把他的茶杯端起来说:“走吧,去睡觉。”

饭后,收拾桌子的仍然是夏小惠的母亲。据夏荣发讲,事情发生后夏小惠就回到了娘家,这时她应该在哪一房间里没露面。胡鹏很想看到夏小惠,有好奇的感觉,见到她会是件有趣的事情。

葛红没有再说什么,跑到卫生间关上门,坐在抽水马桶上掩面而泣……

喝了杯茶抽了根烟,胡鹏在夏荣发的要求下草拟协议书,经反复商议,协议书是这样的:

他是故作镇定,还真是喝了一瓶“小二”。晚饭是在小饭店里吃的,剁了四分之一的盐水老鹅,一盘拍黄瓜,主食是一碗阳春面。

协 议 书

孟川青匪夷所思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又发现什么大问题了?”

孟川青与夏小惠产生感情纠葛。经双方亲友做工作,孟川青主动认识错误承担事情的主要责任。现孟川青(以下简称甲方)和夏小惠(以下简称乙方)在亲友的帮助下订立此协议以资共同遵守。

葛红凑到孟川青面前嗅了嗅说:“你喝了什么好酒?我怎么闻到了二锅头的味道?”

1甲方和乙方应正确对待过去发生的事,绝不再犯此类错误。爱护家庭,忠实履行夫妻义务;

孟川青片刻的愣怔,反问葛红关心这些干什么?见她脸色不好,就编了一套,说市文联在金棕榈大酒店招待北京回乡的著名画家孙先生,冯春一定要他作陪。孙先生是他的老朋友,改日要送他一幅画,孙先生现在的画价是一平尺5000元……

2甲方不得再以任何名义和理由接触乙方,更不得纠缠乙方。乙方亦如此;

晚上九点多钟,孟川青酒足饭饱的样子回家,葛红问他今天在什么地方吃的饭,是谁请的客?

3甲方妻子葛红威胁辱骂乙方是非法的,由甲方保证此类事情不得再次发生。乙方保留对葛红不法行为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我们有什么事?和尚道士(事)。”葛红心里一惊,但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不敢深问陆笑柔。

4甲乙双方和亲友有对甲乙方事件具有保密的责任,任何一方泄露和传播事件情节或发表议论都是不道义的,承担产生后果的法律责任;

陆笑柔说:“你也不要把老孟逼得狠了,我觉得他现在日子不好过,我听人说他现在经常一个人跑到小饭店里去吃饭,你们没事吧?”

5保证人负责本协议的监督协调工作,保证甲方严格执行协议;

葛红听陆笑柔这么说心里面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叹了口气,在她面前把孟川青数落了一番,出了出她心中的怨气。

本协议一式三份,甲、乙双方以及保证人各执一份。自签字之日起生效(备注:乙方

陆笑柔要是和孟川青没一腿,依照过去和葛红聊的风格会开玩笑说:“我们换吧?!”但这时候,她只能有分寸地说了句:“老孟小瞧不得,瘦死了也是大骆驼。”

委托父亲夏荣发签字,保证该行为不影响协议效力)。

葛红对陆笑柔说:“你们家那位有本事,哪像我们家孟川青?他是‘瓦匠吃晚饭——往下爬’。我都被他气死了,烦死了。”

甲方: (签字) 乙方: (签字)

“他就是用他那个东西把天戳个洞也和我无关,只要他能赚钱回来,只要我三天两头的有麻将打就行。”陆笑柔说完又笑了起来。

保证人: (签字)

陆笑柔说她在医院的工作上也就那么回事,不想这山望到那山高,能够应付过去就行。至于家里的事情,她不管老公在外面花不花,不想自寻烦恼。

年 月 日

葛红说:“那你是超脱,把一些烦心的事情搁到了脑后。否则你怎么坐得下来?”

写完协议后胡鹏和夏荣发商量,尽快将事情处理了。他们约定在后天上午九点由胡鹏带孟川青到夏荣发家了结这桩事情。除了让孟川青在协议上签字外,夏荣发还想跟他谈一次话。

陆笑柔笑了说:“要说打麻将称心,那要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能坐在麻将桌上,还要场场都赢才好。你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这样的称心?”她问葛红是不是回心转意想回到麻将桌上来,葛红说不是。陆笑柔佩服她,说自己就下不了决心,要是有一天能打麻将而不去打,心里面会像猫爪子挠的一样。

夏荣发送胡鹏出门,胡鹏故弄玄虚地啧啧嘴,说做葛红的工作有一定的难度,葛红是如何如何的难缠和不讲理。夏荣发说他做女婿的工作也不简单,大家都要说话算话把事情扛过去。

很长时间不与陆笑柔联系了,冷不丁地与人家说自己的事情有点难为情,葛红就先问陆笑柔最近麻将打得称心不称心。

夏荣发让胡鹏将带来的东西带走,他想这东西肯定是孟川青买的,他绝不会收他的东西。胡鹏觉得没有谦让的理由就拿了回去,路上拐回家把一包东西孝敬了他母亲。

葛红想找一个人倒她的苦水,控诉一下孟川青。想来想去还是陆笑柔比较合适。葛红知道她的底,她与她老公关系不好,与她应该同病相怜。

胡鹏和夏荣发坐下来吃饭时孟川青就开始呼他的手机,他按掉好几次后关了机。这会儿他将手机打开,很快孟川青的电话就到了,他急迫地想知道结果。胡鹏不急,说明天再说。孟川青说还饿着肚子没有吃晚饭,建议找家饭店坐下来边吃边说。胡鹏笑了:“不用了,夏荣发请我喝过酒了。”

这样的日子里葛红就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就像憋了一口气,不能自由吐纳,心里面经常有无名的火窜来窜去。把这种火发到孟川青身上已经没有作用了,他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真的?”孟川青有点不敢相信,他觉得事情有眉目了,有点激动。

待在家里后葛红与人聊得少了,家里的时间和电话费都是自己的不说,与人聊的话题也不多了,总不至于和人家谈电视剧什么的。

见了面,孟川青问胡鹏夏荣发请他喝酒是真的还是假的。

葛红是个喜欢拉家常的人,过去在单位没什么事可做,可以一直抱着电话打,找张三李四、想得起来的人聊。聊得最多的是陆笑柔,麻将桌上聊,电话里聊,见了面也聊。陆笑柔有耐心,从不打断葛红的话。葛红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陆笑柔有时并没有认真听她的电话,把电话搁在肩膀上,看手上的书,做手头上的事,间或嗯一声或者陪葛红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胡鹏绘声绘色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强调他如何掌握夏荣发的心理,又如何把孟川青与夏小惠乱搞的事编造成一个有情感历程的爱情故事,让他老人家吃了一只死苍蝇下肚。叙述过程中还制造悬念,像说相声的丢包袱,听得孟川青一愣一愣的。

1

说到协议胡鹏从包里掏出来给孟川青看。孟川青看完后乐了,胡鹏说:“便宜你了。事情要不是按着我的路子走,要不是我深入敌后,打虎上山,有你好受的。”孟川青于是又说了番感恩戴德的话,哀求胡鹏,协议的事不给葛红知道。

三、全求人

第二天孟川青问胡鹏,他能不能不去夏荣发家,由胡鹏一手操办了完事。胡鹏觉得孟川青真是得寸进尺,就说:“去不去你看着办吧,没准我后天早上也没时间呢。”孟川青一听立即又央求胡鹏,说他一定去。

孟川青听着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心里沮丧透了。

胡鹏告诉孟川青,协议没签事情就没完,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变卦。到夏荣发家若是搞得夏老不高兴事情还是会黄。他单独见夏荣发唱完了他担主角的戏,下面这一场戏应该由孟川青唱主角,唱砸了可是真正的功亏一篑。

说话的当儿她火速地将衣服穿上,指着孟川青说:“你穿好你的裤子,你的汗衫。不要让我看见你的光屁股,离我远一点,对我来说——你恶心!”说完她把毛巾被卷成一团掷向孟川青,跑到卫生间去洗澡。

孟川青被他提醒后冷静了下来,觉得要把事情做好了还真得准备一下,排练一下。去了说什么做什么,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都得注意,绝不能乱来。

“你像人?你是人?话说到你的心眼里去了。”葛红反唇相讥。

5

孟川青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他的面孔痉挛起来,收拢双腿蜷起膝盖。葛红发觉他起身的意图,猛地坐起来推搡他一把,差一点把他弄得人仰马翻。孟川青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说:“你太不像人了。”

胡鹏领着孟川青准时赴约。孟川青刻意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了身名牌的西服,打领带,抹发胶,脚上的老人头牌皮鞋擦得锃亮,还夹了只皮包。

葛红推了他一把,斜睨着他说:“把我想成那个打麻将的胖婊子你就来劲了。”

仍然是夏小惠的母亲开门。夏荣发没有像那天从里面迎出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见了胡鹏倒是很客气,亲切地握手。孟川青也把手伸过来,夏荣发装着看不见,孟川青只有转过身子将不好意思往回缩的手拉了胡鹏一下。

他在紧张地争取,想尽快地恢复起来。此刻,他竟然想到了陆笑柔。他闭上眼睛想象她的身体,她的性感部位。折腾了半天也没有一点点反应。

胡鹏介绍孟川青:“这是老孟,孟川青。”学了乖的孟川青不再向夏荣发伸手,面带笑容讨好地打招呼:“夏厂长您好!”

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一股强烈的怨恨,这种情绪让他的动作变得剧烈起来。他像是在用他的器官在抽打她,得到了一种暴虐的快感,但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短,也就是那么两三下。当她的呻吟出现,当她的身体扭动,当他意识到她的高潮即将到来时,他的节奏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疲软了。身下的葛红对他的变化很快有了反应,不过她仍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把头扭转到了一边。

“我不好!有你我有什么好日子过?”

近来接连不断的倒霉、受挫,让他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作为妻子的她不仅不体谅,还要猜疑他,对他进行无端指责。在外面斯文扫地委曲求全的他,回到家还要时刻听她的唠叨,忍受她的无理取闹。到头来连起码的夫妻活动也得看她脸色,想想真是尊严尽失。

谁也没料想夏荣发会这样,孟川青马上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慢慢地身下的葛红激情还是被挑动了起来,看到她不知道是沉醉还是为了掩盖自己表情而紧闭的双眼,孟川青忽然产生深深的厌恶。

按照事先的计划,这个时候孟川青应该主动介绍自己,胡鹏见他说不出话来就着急,就拿眼睛瞪他。好在孟川青很快明白过来,给他们敬了烟后介绍自己。

孟川青觉得床上的气氛似乎酝酿出来,葛红对他由点到面的试探动作没有反对,顺从地听由他摆布。事情虽然顺顺当当地做起来,孟川青却觉得索然无味,她连他预料的半推半就都没有。

孟川青说他以前是个中学教师,在报社里干过,现在处境很不好,反正也掉到底了,是一个不会有什么发展的人。夫妻关系也不好,老婆下岗后向亲朋好友借钱承包了停车场。说到与夏小惠的事,他说是由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不是轻举妄为,他考虑过后果,准备过承担责任。事情出来后是小胡帮助了他,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危害,知道如何去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请求夏荣发原谅他,并表示以行动改正错误。

葛红爬到床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孟川青明天赶紧把电视修好,还说这是男人做的事情。孟川青说他知道什么地方坏了,问题出在端头上。葛红不懂端头是什么东西,孟川青解释说,是公插头不能插到母插座里面去。葛红轻声地骂了句“死不要脸。”在孟川青的记忆中,葛红在床上骂他不要脸,从来都不是真的指他不要脸。是对孟川青调情的矫情,是默认他“不要脸”企图的一种方式。

夏荣发听孟川青说完没有马上表态,胡鹏怕冷场就让夏荣发说几句,帮助帮助孟川青。

三天后忍无可忍的孟川青用螺丝刀把有线电视端头和插孔挑了。电视信号出了问题,图像变得鬼影绰绰的。看不成电视的葛红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一番,女儿回来后看着她吃饭。待女儿吃完晚饭,她又到女儿房间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叽里咕噜的对女儿不知道说了什么。

夏荣发呷了口茶看看孟川青,像是酝酿了一下。

看完电视后葛红很快地酣睡,他轻轻摁了她一下,见她没有反应就挼开一点她的衣服,把手探到她软绵绵的胸前。实在无趣,葛红半天都没有反应。他希望她有反应,哪怕呼吸粗重一些也会继续下去。

“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小胡前天不来我们不会坐在一起,事情到今天也就不会这样风平浪静,也就不会这么简单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会儿听到葛红笑了起来,笑得捂住了肚子,顺手将他的腿拨开。他搞不清楚,葛红是真的受搞笑的电视剧情影响,还是像他一样装佯。

胡鹏赶紧赞同他的话:“对,对,对。是夏厂长控制了局面,否则麻烦大了。”

葛红无动于衷地看着电视,她看电视一般会看到很晚。孟川青翻来覆去地一阵躁动后只有装睡,可过一会儿愈发感到身体燥热。他挑衅地把腿搭到葛红身上,因为闭着眼睛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和反应。

夏荣发停顿了一会儿对孟川青说:“听你介绍,你是个文化人,可能还是什么领导,我没有兴趣打听你,也不想知道。文化人、领导人都应该有素质。不是谁都能做领导的。我做过领导,知道利害关系,个人生活作风是个大问题。当然,处理好了是小问题,处理不好才是大问题。说是大问题?是因为女人能断送你的前程,过去皇帝都有江山败在娘娘手上的,不用说你。要知道利害关系,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与我女儿的事看起来简单。你说过考虑过后果,准备过承担责任。你有没有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出人命的结果你也考虑到了吗?夏小惠四天十二顿不吃了,今天被送到医院输液,补葡萄糖。你能承担什么责任?除了一条人命还有两个家庭。妻儿、老公、子女。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孟川青奇怪,靠上葛红以后身体的反应很大。感觉她身上竟然有一种他过去从没有闻过的香味。

说到这儿夏荣发说不下去了,看他那样子实在是痛心疾首。胡鹏看一眼孟川青,见他恰到好处地低着头,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他赶紧说:“事情发生后老孟主动请我来向夏厂长赔礼道歉,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期望您的帮助。我照他的意思跟您做了书面协议,他保证不折不扣地做到。您看,他都主动签上字了。”胡鹏从包里拿出打印的一式三份协议书。

刚刚入秋,床上盖得薄,两个人用两条毛巾被各盖各的,这是关系紧张后为了井水不犯河水而为之。孟川青故意把他那条毛巾被泼上茶水,湿漉漉的不能沾身。当床上只有一条毛巾被时他们只有合盖这一种选择。这样他们的距离就缩短了,身体也就自然贴近。

夏荣发看了看说:“我昨天又斟酌了一下,改了几个字。把你小胡的责任更明确了。

为了达到目的他做了一些铺垫,来了点令人啼笑皆非的小动作。

胡鹏故意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我负这个责任就不怕担多担少。只不过我这份协议是打印的,显得正规一点。”

孟川青从老婆这里得不到,陆笑柔也不再搭理他,过去有过找小姐的经历,那是别人安排的,自己没有胆量独自去做,其状况就是性生活没有了来源。他想和葛红恢复起来,有了这事夫妻的感情会融洽一些,他也不想成天磕磕绊绊的。

夏荣发说他也打印了,跑到里屋把协议书拿出来给胡鹏和孟川青一人一份。胡鹏看了一下,夏荣发加上的是孟川青如违背协议中规定的条款,由保证人胡鹏无偿地替乙方追究甲方孟川青的法律责任。夏荣发还解释了一下:“要打官司你替我打,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你。”

葛红时而在临睡前往脸上贴面膜,但在上床以前就洗干净了,绝不是过去的那个带有暗示的举动。

胡鹏说:“我责任大了。”说归说还是带头在协议上签了字,接着是孟川青签,夏荣发看了看说:“老孟的字倒是不错。”

孟川青和葛红好长时间没有性生活了,算起来还是打牌出事以前有过。现在两人总是吵来吵去的,吵完了谁也不理谁。

夏荣发的签名很老到,一挥而就像以前做厂长批发票签文件一样。

4

签了名的协议每人一份。胡鹏将协议放进包里,孟川青则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出了门才敢塞进包里。

心路大也要离婚?卞芸彩有点不明白。但这不妨碍她和他交往,他们很快就如胶似漆地好上了。两个星期后卞芸彩将儿子胡歆送到了他奶奶那里。

路上孟川青向胡鹏讨他手中的协议,并以玩笑的口吻说,他开个价收购。胡鹏问孟川青是不是以为没有麻烦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石小满无奈地说:“这女人心路大。”

孟川青不敢吭气。胡鹏见孟川青灰溜溜的样子就调侃一下,说他在协议上的签名是狂草,川字是三条腿的象形,中间一条腿受惊吓缩了进去。他还编了句顺口溜:“三条腿一根筋,出门就是闯祸精。”孟川青连声说:“丑丑丑”。

卞芸彩问他为什么和妻子离婚?石小满说:“不想说。”卞芸彩说:“你说,我要你说。”

孟川青问到胡鹏,这件事会不会传到单位去,他很害怕。胡鹏借题发挥,说何书记为孟川青挪位置的事,和卢书记说了不止一次了,要是这事有了不好影响,怕是工作白做了。

这么说来石小满心放下了,故作潇洒地一挥手:“你看吧,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我都让离婚的老婆搬走了,我也不要看到那些东西。”

孟川青叹了一口气,懊恼地说:“倒霉,近来总是不顺。看我的头发,白了许多。”

石小满愣住了。卞芸彩见他失态的样子笑了,说她只是来看看。

胡鹏看了看孟川青,不是打量他的白发,而是对他有点鄙夷起来。

卞芸彩进了屋瞪着双眼问石小满:“强奸了我,以为没事了?”

六、门前清

石小满正想着该不该把卞芸彩让进屋,哪知道她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1

事后石小满好一阵子避着卞芸彩,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他家里来。

孟川青和夏小惠的事情看起来平息了,可孟川青心里面还是七荤八素的。

……

夏小惠的老公张弘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再有什么新的举动?他岳父夏荣发是不是真的能够压住他,张弘若是明的不来,来暗的,写一封人民来信告他怎么办?块把钱的一枚邮票,比买一颗子弹更厉害……

不知道是谁先抱了谁,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孟川青整天为后遗症担心,怕又引出什么事来。葛红没有像过去那样死抓住他的事不放,也没有深挖的举动。但孟川青知道,她只要心有疑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对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卞芸彩的身子没有站稳,正起身的石小满又无法扶住她,两个人跌倒在堤坡上。

自打事情发生后,葛红几乎不与孟川青说话,对他的讨好也根本不予理会,每天从停车场忙到很晚才回家,电视也不看了,洗洗就睡,睡得竟也实在,有时候还重重地打鼾。

卞芸彩听得动情,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石小满的膝盖上,她马上意识到了,脸颊一阵子发热,顺势站起身来像是拉石小满:“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周五孟川青下班买了菜回家,见葛红早已从停车场回来,在厨房里做起了饭。这阵子都是孟川青买菜做饭,做好了等着她和放学的女儿回来。

石小满被她的话逗乐了,说他整个夏季的晚上,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到大运河里泡泡。汗腥烂臭的身子下到河里就清爽了。游一圈踅到岸边,往身上打满香皂。再下到河里时悄悄褪下三角裤缠手腕上,赤条条地裸泳一气。那时候,觉得自己是运河里欢畅的一条鱼。

葛红看得出的高兴,喜笑颜开地在厨房里忙活着,不时地指使孟川青拍个蒜,剥个葱什么的。在孟川青的记忆里葛红好长时间不这样了,现在对于他来说,跟在她屁股后面忙这些,是幸福,是踏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卞芸彩不以为然:“大运河边上长大的,有几个不会在水里扑几下?!”

葛红做了很多花色菜,孟川青不由得担心,怕她再像上次那样编排出骂他、嘲讽他的菜名来,那样饭桌上就又成战场了。好在今天没有外人在场,他也早有迎接葛红迟早要来的这么一场的心理准备。

做完这些他挨着卞芸彩坐下,夸她:“你游得真好。”

他们没有等女儿回来就吃饭了,葛红给孟川青倒了一小杯红酒,自己倒了一大杯,孟川青见这架势怕葛红以酒盖脸,赶紧说她最近辛苦,喝多了会醉。葛红说她高兴,停车场的装修完工了。

石小满用拧衣服的水冲洗了一处堤坡上的石头,让卞芸彩坐下,把衣服摊在灌木上晾着。

孟川青一听葛红是因为这个高兴,心放下了,也跟着高兴起来。他端起酒杯敬葛红:“在这个家里我本来以为自己是顶梁柱,现在看来,你才是。你劳苦功高。”他不失时机地拍了一下马屁。

上了岸的石小满拿起脏兮兮的衣裤蹲在河边搓洗,卞芸彩很少见到男人洗衣服,看他的利索劲头,知道是个会做家务的男人,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葛红摇摇头,一大杯红酒被她一口喝了下去。只一会儿她便面色酡红,她指着自己的脸问孟川青:“过去你说我喝点酒就面若桃花,现在我脸上有桃花吗?”

石小满不再说什么,脱掉衣裤穿一短裤下了水,在河里肆情地游起来。卞芸彩在岸上急了,喊他上来,说水太凉了。

孟川青说:“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讨好她的话时,她又问他:“你说我这样能不能吸引男人?”孟川青回答不上来,葛红推了他一把:“你说呀,老实说。”孟川青极不情愿地说:“能!”

卞芸彩没有脱衣服,直接跃入河里。石小满这才知道她一路上没有穿鞋光着脚板,凉鞋怕是陷在塘里没有拔出来。卞芸彩会游泳,这更是石小满没有想到的。她游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踩水把自己的身上揉搓了一番就上岸了。石小满看着湿漉漉的她说:“你找个地方把衣服拧一下。”卞芸彩摇摇头说:“我衣服薄,风一吹马上就干了。”

葛红呵呵一笑:“这么说,我就赶紧乘着人未老脸未黄,也风流一下,找个男人。”

到了大运河边上,看着黑黢黢的河面,石小满问卞芸彩怕不怕?卞芸彩说不怕。石小满说他离得远一点,让她方便一下。她说石小满要是走远了她倒是害怕,这样石小满就只有站着不动。

孟川青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好啊!”葛红猛喝了一口酒说:“什么好不好的,你说不好也不管用,你看得住我吗?就像我根本看不住你一样。”

一路上石小满时而回过头来看看卞芸彩,问她怎么掉到塘里去的。卞芸彩惊魂未定,有一句没一句地回他。

孟川青看出她要吵架的劲头来了,不敢与她理论,把自己的酒杯倒得满满的,也想一口喝下去。葛红抓住他的手腕,用的劲很大,语气却是娇嗔的:“不让你喝,就是不让你喝。”孟川青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意图,只有眼看着她把一瓶红酒喝得见了底,倒最后一杯时她把酒泼得满桌都是。

“去大运河吧?!”石小满建议,卞芸彩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孟川青站起来给葛红倒了一杯水,她推开递过来的杯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卫生间。孟川青要过去扶着她,她挣开他的手,平伸双臂说:“我没醉。我走直线给你看。”孟川青见她踉踉跄跄的样子,忽然想笑,又不敢。葛红到了卫生间门口说进去吐一下就没事了。

石小满看看自己身上也脏了,两人这样回到氧化塘驻地,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透过虚掩的门看到葛红在里面吐得翻江倒海的,孟川青就是木头也知道,她一定是心里难受极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不抖了,身体有了温热,而石小满则有了男人的那种反应。尽管卞芸彩没有觉察,他还是感到尴尬,推开她,赶紧解开还搅着的衣裤穿上。

从卫生间出来葛红抱着孟川青哭了,哭得身体抽搐起来。孟川青把她扶到房间里,让她在床上躺下,整了个热毛巾递到她面前。葛红指了指脸,示意替她擦一下,孟川青很温存地做了,还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

石小满不能把她推开去,她显然吓坏了,身体像筛子一样抖着。他拍拍她的后背,想让她的情绪尽快地平静下来。

擦了脸的葛红不再抽泣了,起身到客厅里拿来她的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光盘,在手里扬了扬说要替孟川青治病。

卞芸彩上了岸猛地抱住石小满,她身上刺鼻的味道和她的动作让石小满本能地推了她一下,她把他抱得更紧了。

孟川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葛红将光盘放进影碟机里,直到荧屏里的色情画面出现时才知道了她的用意。

容不得细想,石小满脱了衣服要下到塘里去。卞芸彩还算冷静,制止他,说塘里有很深的淤泥。石小满急中生智,把脱下来的衬衫抓着衣袖抛向她,卞芸彩挣扎了一下,没有抓到,身子又往下沉了沉。石小满把裤子和衬衫打成结,这回长度够了,卞芸彩被拉了上来。

孟川青根本不在意黄色录像的内容,心里想的是葛红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个东西,他有疑惑但不敢问,只有目光游离地看着画面。看了一会儿,葛红用手来摸他有没有反应,见他老老实实的,就爬起来又换了一盘,说欧洲的不行来东南亚的。

隐约看到前面有一点昏黄的灯光,那是卞芸彩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他朝着灯光走过去,听到了卞芸彩微弱的呼救声。

孟川青还是不来劲,葛红失望地脱了衣服说:“没事了。睡吧。”

保卫科长石小满鬼使神差地到乡下来查岗,他开的偏三轮摩托车在路上熄火,摸黑修了半天也没有修好,看看离氧化塘不远了,他干脆弃车往那边走去,想叫了人再把车拉过去。

孟川青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把电视关了。

喊尽了力气的卞芸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水里打着哆嗦。

睡到床上,他开始想葛红在桌上说的话,她想风流一下,想找一个男人。她完全可以做了不说,说出来是吓唬自己吧?也不一定!因男女关系搞同态复仇的多了,丈夫在外面搞,做妻子的心理不平衡也跟着搞。

边走边想的卞芸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到了氧化塘里。慌乱中她喝了两口臭烘烘的黑水,挣扎着想爬起来,双脚却陷入深深的淤泥里。氧化塘里的积水有五六十公分,淤泥有一人多深,卞芸彩越陷越深,眼看着塘里的水就没到了胸部,身子好像还在慢慢地往下沉。她哭喊着“救命”,扯开嗓子,拼尽力气叫喊,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一点回应也没有。

孟川青十分害怕葛红在外面有男女方面的事。自己的老婆,千万不能有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他认为女人不能有外遇,即使一次也不行。对女人来说只要跨过了这道门槛,一次与一百次没有质的只是量的区别。

雨后的氧化塘蛙鸣鼓噪,风把酸臭的黑液味道扬得满处都是。卞芸彩心情郁闷,刚刚知道了胡鹏和杨莹莹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再婚了。把话说到她这里来的人,详尽地介绍了胡鹏和杨莹莹打麻将勾搭起来的经过,卞芸彩气得脸都发白了。傍晚的时候,她给胡鹏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为了离婚把她在厂里的事情抖出来,让她落得如此境地?胡鹏矢口否认,怕她不相信拿儿子小歆赌咒。卞芸彩半信半疑,胡鹏再混账也不至于拿儿子赌咒说谎,小歆是他的命根子,但她对胡鹏的怨恨还是消不了。

已睡得懵懵懂懂的葛红将温热饱满的身体紧贴着孟川青,孟川青的身体竟然一下子就有了反应,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他觉得对身边的这个女人,这个在他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经有厌倦和恶感的妻子,有一种久违的与亲近无关的,欲罢不能的欲望。

这天一场暴雨过去,天黑得特别早。男工们喝了酒像往常一样打一种叫“斗地主”的扑克牌,集下一顿的酒资。卞芸彩打了手电筒出去巡查,到塘上看有没有管涌的地方。按照规定,夜间巡查应该两男一女配成一组,单身女工是不应该独自去的,卞芸彩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

他想吻她,想抚摸她,不是因为她有俊俏生动的脸和丰满迷人的身体。他是想像过去那样征服她,让她说别的男人她不放在眼里,让她不再有关于外遇的胡思乱想。

卞芸彩被厂里安排到中段水处理车间回收尾桨,这是苦脏累的活,每天上班穿一双高统胶靴埋头拉一车沉重的纸桨。厂里的制浆黑液过去排大运河,国家实行环境治理整顿以后,纸浆厂想了招对付的办法,在乡下租了一大片鱼塘,将黑液排放在那里自然蒸发,美其名为“氧化塘”。每年汛期,厂里要派人到氧化塘去看护,防止雨水满溢造成的再次污染。这本来是男职工的工作,但他们在氧化塘打牌喝酒,出了好几次满溢事故,黑液流到了紧挨着的水产养殖户鱼塘,赔了不少钱还被环保局罚款。潘振宇做厂长时想出了“掺沙子”派女工这一招。女工不打牌喝酒,工作责任心比男职工强,心也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女工下去以后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事故。但潘振宇不知道,男职工牌照打不误,酒也没有少喝,苦的是女工,风里雨里地围着氧化塘转,替他们把活干了。卞芸彩想换一下环境,自己在厂里成天抬不起头来,还不如到氧化塘去值班,争取个好表现。

葛红睡得很沉,眼睛闭着,呼吸均匀,起伏的胸脯撩拨着他。他吻了吻她白嫩的脖颈,她没有反应;他又吻了吻她性感的耳垂,她仍然没有反应。他自己的反应倒是十分的强烈,他在心里说,这下子好了,又在她面前有用了。

卞芸彩起初根本不喜欢石小满这样的人,厂里一帮女工因为恨保卫科记她们的迟到早退,骂他们是看门狗。卞芸彩收煤炭供应商的好处,帮他们在过磅时做手脚,事发后是石小满一手处理的。石小满没有为难她,甚至对她还很关照,在这一点上她心存感激,事情过后不论厂里厂外见他都点头笑一笑。

孟川青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醒得比他早的葛红眼睛在盯着天花板发愣。他推了她一下。

3

葛红的眼睛仍然没有从天花板移开:“孟川青,你对女人有贼心,对不对?”

不管怎么说,卞芸彩还是被石小满对小歆的态度感动了,她想和石小满把结婚证领了。

孟川青没有马上回答,他想回答得得体一些,对这样的问题,有时候一百句不如一句有用。

卞芸彩被胡鹏一番话说得七上八下,晚上和石小满在一起时问他,是不是真心希望小歆来。石小满为她的这个问题烦,认为她不相信他,很生气地说自己是个直来直去,说话算数的人,不会玩什么心眼。

葛红接着说:“你不要说了,我对你是和尚吃斋——心里有素(数),知道你会说心底无私天地宽之类的假话来应付我。”

电话打过去,胡鹏意想不到的爽快,说没问题。他还与卞芸彩聊了一会儿,问她近来的情况。卞芸彩说她挺好的,石小满人不错。胡鹏叹了一口气,说离婚后组织的家庭没有一个是好的,就像兑了水的汤,生分的东西多了。他问她是不是真的相信石小满能够接受小歆,卞芸彩便将石小满的态度对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胡鹏听了笑她幼稚,说杨莹莹当初也是这样的,说的比唱的好听。小歆一个星期没呆到头问题就来了,天天在他面前唧唧歪歪的,说小歆不听她的话,仇视她。结果是,小歆回老家伴奶奶住才省心了,才一点话也没有了。

有了时间差孟川青想好了怎么说:“你不要说我贼心、贼胆,我贼都没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歆是卞芸彩送回到他奶奶那里的,现在要将他领过来,与他奶奶打交道是不成的,弄不好还要被她骂一顿。她只有找胡鹏谈这件事。

“我怎么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让你看黄色录像就是考验你,看你受了刺激是什么样子。你要是行了,和夏小惠就一定是干成了坏事。那样,我就和你离婚。亏好,你还是不行。”

石小满说,如果她不反对的话,他以后会让小歆叫他爸爸,孩子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像别人那样叫他叔叔。卞芸彩当然连声说好,说小孩感情培养出来会叫他爸爸的。石小满有个女儿,和前妻生活在一起,小歆是个男孩过来生活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孟川青心里面一阵后怕,幸亏昨天看录像的时候自己不行,以后行了也没有暴露。要是当时把葛红推醒了做爱,简直是自投罗网。

卞芸彩想想也对,本来就是巴不能的事,与石小满住一起后她才把孩子送他奶奶家的,由于不方便已经有一段日子不与孩子在一起了,她很想孩子,背底下还哭过,只是不好对石小满说,这样一来,她觉得石小满真的很体贴他。

孟川青随机应变:“结果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不行。看来,下半辈子我是要对不起你了。”

石小满肯定地说:“不至于。我会让胡鹏一点意见也没有,我会让他没法反对。”见卞芸彩还疑惑不解,石小满就解释说,他想早点与小歆培养感情。

葛红说:“这倒是好事。我就放心了。我下岗后找瞎子算了命,他说我四十岁以前磨你,你四十岁以后磨我。什么样的事情磨我都不怕,怕就怕你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做坏事。你知道的,我最恨的就是这点。”

卞芸彩和石小满已经同居了,住在石小满的房子里。石小满和胡鹏喝酒回来对她说:“你明天将儿子接过来住几天。”卞芸彩有点吃惊,觉得不可思议。石小满过去只是说等他们结婚后将小孩接过来住住。她说:“不太可能吧?胡鹏不会同意的。”她还想说的是,他们还没有结婚。

孟川青真是个好演员,他装出悲壮的样子:“我是不行了,你昨天说的我也想通了。我同意你出去找,只怪我废了,有什么办法呢?”

回到家,杨莹莹见胡鹏喝得酒气熏天的,问他与谁在一起喝的,胡鹏说:“你做梦也想不到。”

葛红笑了,语气温和起来:“找什么呀,吓唬吓唬你的。你到保健品商店给我买个什么东西回来,据说一样的效果。”

做保卫科长的石小满手很重,胡鹏在承受的同时还要对他的这句话有所反应,极不情愿地说:“谢谢、谢谢。”

孟川青小心翼翼地说:“没准你以后能够替我治好。”葛红说:“但愿吧!”

石小满拍了一下胡鹏的肩膀说:“我们关系要好一点,我会对你儿子很好的。”

葛红说停车场装修好了,可以试营业。营业以前要办几桌酒席,把方方面面的人请来打个招呼,停车场是个吃百家饭的行当,以后要靠人家的光顾和照应。孟川青说他也这么想的,要请就面面俱到,哪怕办个二三十桌。

吃完饭,大家客客气气地分手。胡鹏说看石小满掷骰子的利索劲肯定是个老玩家。石小满摇头,说他从来不打麻将,还意味深长地说家里有一个人打麻将就够了,两口子都打麻将家还不玩完。

他们两人把要请的人排了一个名单,竟真有二十多桌。孟川青说分几次请,不能造成大的影响。葛红觉得孟川青考虑得周到,说女人要干什么没有男人撑着还真是不行。孟川青识相,知道她是安慰他的,不为她这句话得意。

石小满看起来手气不好,输了好多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胡鹏开心了一会儿就不开心了,石小满的酒量很大,酒不是喝,是往喉咙里倒。他虽说喝得少,但酒量小,喝着就觉得舌头大了,头也开始嗡嗡地响。

葛红说要把胡鹏和杨莹莹夫妇都请一下,麻烦人家的事情多了,她想借这个机会送个礼物给杨莹莹,笼络一下感情。她是何书记的表姐,由她直接去找何书记不定比胡鹏要强多少倍。

最后还是石小满打破了僵局,建议掷骰子喝酒,胡鹏也赞成,说谁输了喝。

2

胡鹏和石小满谁也不端酒杯,僵持着,牟主任怎么劝也没有用。

胡鹏和杨莹莹结婚一年多了,这段时间里杨莹莹基本上是深居简出,很少和胡鹏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不是杨莹莹不想,而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和心里面的一些顾忌。

石小满的脸拉了下来,不再接胡鹏的茬。胡鹏知道话说得有点过分,但不想转弯子。僵持之下牟主任恰到好处地进来,他打圆场说喝酒,给石小满和胡鹏的酒满上了。

对于孟川青的邀请,杨莹莹起初根本就不想去。孟川青是胡鹏的朋友,葛红是过去的麻友,大家知根知底的不说,又是开业庆典这样的热闹场合,有许多的不便。可请柬送到了门上,订一只大的花篮送过去表示庆贺还是必要的。没想到的是,到那一天孟川青夫妇上门来请。一定邀请她和胡鹏去,千万赏光这样的话他们说了无数,可谓盛情难却。

石小满说,如果卞芸彩最大的缺点是打麻将,他倒是一点也不怕,她已经保证了不再打。胡鹏急了,说卞芸彩的话信不了,她是狗改不了吃屎。

胡鹏也不想去,更不想杨莹莹跟着去,他的心思杨莹莹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杨莹莹是个礼数周全的人,说人家都上门请了,不去失礼,荒了人家面子。

胡鹏说:“好啊!但你得把卞芸彩好好了解一下。”接着也不管石小满愿不愿意听,说了卞芸彩一大堆坏话,无外乎好吃懒做,为妻为母不称职之类。临了还总结一下:“她是个打麻将不要家的人。”

为参加晚宴杨莹莹在衣柜前挑挑拣拣犹豫了半天,在镜子前顾盼了很久。杨莹莹说她现在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连头发也变得干燥焦黄了。其实她是矫情,打扮一番后还是很鲜亮的,她想胡鹏夸两句,可他偏偏就是不出声。

石小满见此情景干脆把话挑明:“我们计划着结婚了。”

服装城停车场大门外摆满了花篮,地上满是烟花爆竹的残骸和碎屑,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硫磺味。迟到的杨莹莹和胡鹏相视一笑,庆幸躲过了喧嚣和嘈杂的场面。

没有出现胡鹏料想的难堪,石小满居然挑明了和卞芸彩的关系,这倒令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把话往下说。

葛红在门口迎他们,她身着酒红色镶黑边的丝绒旗袍,端庄的神态夹杂着拘谨和不自然,笑容更是刻意的,想尽可能地表达热情又怕有失身份的样子。

说到这儿胡鹏瞄了石小满一眼,看他的反应。石小满笑笑说:“好啊。她现在是我的爱人。”

杨莹莹与葛红寒暄,说她做上老板娘变样了。葛红心虚地问杨莹莹怎么就变样了?杨莹莹说葛红显得雍容华贵。葛红一听,不装也不扮了,露出她的真性情,语速变回到原来样子:“这身衣服,被老孟逼着穿的。不这样穿就给他丢脸似的。我都不敢往下坐,绷得快炸线了,露出白花花的皮肉来不让人笑死了才怪?”

“早想跟你聊聊。知道你与卞芸彩的事了,就聊聊她。”

葛红说完笑吟吟地去招呼其他客人,杨莹莹望着她丰腴的背影问胡鹏:“旗袍好看吗?”胡鹏说:“跟一串冰糖葫芦似的。”杨莹莹说他话说得太损,不过她也觉得葛红这一身单旗袍穿得不是季节,里面很可能衬了保暖内衣什么的。

就石小满和胡鹏俩人在场难免有些尴尬,冷了一会儿场石小满递过去一根烟,胡鹏主动凑过去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火。烟从胡鹏嘴里喷出来的时候,话也就开头了。

酒宴在包厢里面,胡鹏不知道有多少桌。和他们坐一桌的人他都不认识,这样最好,省了应酬的麻烦。中间孟川青和葛红过来敬酒,对胡鹏和杨莹莹特别的客气,单独敬了他们,还说酒宴结束有安排的活动。

或许是为了显得洒脱,席间石小满谈笑风生,只是不怎么喝酒。牟主任知道他们要交锋,有话要说,在中途的时候借口上厕所离开。

酒宴结束,孟川青招呼他们到停车场专门设置的棋牌室。他说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服务人员,可以尽情娱乐。葛红拉杨莹莹去打麻将,杨莹莹看了胡鹏一眼,怕他不同意。胡鹏大度地破了例,说他和孟川青去下棋或者打扑克斗地主。

石小满是个聪明人,到饭店见胡鹏在场,又仅仅是他们仨吃饭,知道有内容,但又不好起身走人,怕那样显得小气。他想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杨莹莹对胡鹏说:“你们也可以搭班子打麻将。”胡鹏摇摇头:“朋友不赌钱。我和老孟是好朋友。”葛红嘻嘻哈哈地说:“我和杨大姐就不是好朋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破规矩。”说完拉着杨莹莹兴冲冲地走了。

牟主任对胡鹏约石小满吃饭没有说什么,只是会心地笑了笑。他说过胡鹏,与卞芸彩离婚会后悔的。

打扑克牌的人孟川青说已经配好,胡鹏跟着他进包厢后发现竟然有石小满。孟川青奇怪胡鹏和石小满的相识,石小满说他和胡鹏有亲。胡鹏见石小满像是喝了不少的酒,没有接他的茬。好在孟川青没有细问,否则他真是站不住脚。

直接找石小满是不合适的,胡鹏找出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由他约石小满到一家饭店吃饭。这个人是牟主任,他认识石小满。

胡鹏和孟川青在一家,摸上牌胡鹏开始“回敬”石小满了,问他是不是下岗以后到服装城当保安来了。石小满笑而不答。孟川青替他说了:“你不知道啊,石总是伴侣制衣公司的老板,是进服装城最早的厂家之一。”

胡鹏突然冒出个念头,要会一下卞芸彩现在的男人石小满。

胡鹏吃了一惊,真是人也做老板,鬼也做老板。石小满看透胡鹏的表情,说只不过是租了几间铁皮棚做厂房,雇几个人帮自己混口饭吃而已。石小满越是说得轻松,胡鹏就越是心里面不舒服,香烟把手烫了一下才知道扔掉。

2

两个人都知道,说多了影响情绪,便在牌上较起劲来。石小满牌技肯定不如胡鹏,但他“呆子起横牌”,经常抓到红五星和大小王,双方输赢相当。胡鹏说枯牌没劲,要来点刺激,一局打五百块钱输赢。孟川青赞成,另一个人也说没有意见。石小满不同意,他说不是扫大家的兴致,他从来不赌钱,一文钱也不赌。

现在想起来,那是种酥麻酥麻的感觉,程纹和还捧起过她湿漉漉的脚吻了又吻……

接下来胡鹏的牌打得索然无味,输赢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以前都是程纹和替她洗脚。放一盆温水,小心翼翼地先用手试了水温,再把她的脚抬了放进去,他会用手捂着她的脚一会儿,再轻轻地揉搓,还照顾着她的表情。

杨莹莹她们的麻将打到夜里二点多结束。回家的路上杨莹莹没有提打麻将的一句话,只是抱紧身子说她觉得冷。

过去哪做过这样的事情?

回到家杨莹莹告诉胡鹏,葛红要送她一只缅甸的玉镯,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推了。胡鹏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像是急着要睡觉。

望着胡鹏在水里被放大的脚丫,她忽然愣在那里不想动了,鼻子酸酸的。

杨莹莹说:“无功不受禄,她凭什么要送我东西,你也不问?”胡鹏说:“你们女人的事,我没兴趣。”

杨莹莹是怎么也不能伴着这双臭脚安睡的,她无奈地打了盆水端到床前,替胡鹏脱下臭烘烘的袜子,将他的脚泡在盆里……

杨莹莹哼了一声:“她是要托我走何瑞的关系,帮他们家老孟。你说我能不能做这件事?”胡鹏不回答杨莹莹的问话,不屑地说:“老孟还想怎么样?到头了吧?!”

这些都是杨莹莹讨厌的事。胡鹏却说,他不高兴就这样。还说以前与卞芸彩做夫妻时她见他这样会替他洗脚。

杨莹莹说:“葛红也把我看得轻了,找何瑞这样的大事送我只玉镯管什么用,要送就送值钱的东西,送名表,送劳力士、欧米茄……”

胡鹏说:“我不说!说了伤你的心。”说完不洗脚也不脱袜子就爬上床,还躺在床上抽烟。

她回头看身边胡鹏的反应,他像是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

杨莹莹脸色煞白,半晌手抖着指向胡鹏:“你,你什么人不好说,提他干什么?”

3

胡鹏问杨莹莹麻将有什么好玩的?见她埋头生气便接着说:“我现在是从程纹和身上吸取教训了,他要是不和乱七八糟的一班人打麻将怎么会拉下一个大窟窿,怎么会现在住在牢房里?”

胡鹏所在的局办公室调来一个副主任,杨莹莹只说这人是接替牟主任来了,其他话不说。不说胡鹏也明白,提拔没戏了。第二天他就吊儿郎当起来,在家里睡起懒觉,不把上班当回事。

杨莹莹说协议里没有这一条,连麻将也不让打,再过下去怕一点自由也没有了。胡鹏说自由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自由;协议和约定是可以修改的,可以行补充协议。

杨莹莹不再鼓励他,懒得这么做。停车场回来,她对胡鹏旁敲侧击,希望他把表还给孟川青,可他就是装聋作哑。依胡鹏的智商,他应该明了杨莹莹掌握了情况。

回到家的胡鹏,见到杨莹莹心情好不起来。偏偏她说很郁闷,想在周末出去打场麻将。胡鹏斩钉截铁地回绝,说这辈子坚决不会让她在外面跟其他人打麻将,即使在家里打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葛红在拉杨莹莹打麻将前去了一趟办公室,要送杨莹莹一副玉镯,谢她和胡鹏对孟川青的关照。葛红告诉杨莹莹给胡鹏的那两块表是孟川青到省城去买的,那款欧米茄是限量版。她问杨莹莹还要再送何书记什么?杨莹莹能说什么?她只有说何瑞什么也不需要。

毕竟夫妻一场,是曾经的生儿育女的老婆,胡鹏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酸溜溜的。提到这事他心里很不舒服,找个借口赶紧走了。

杨莹莹知道胡鹏背着她玩这一手十分窝火,胡鹏再在她面前装佯更使她忍无可忍,她就差直接问胡鹏那块欧米茄手表的去向了。两块表中的汉密尔顿不用问,胡鹏这阵子有时候戴着;欧米茄他肯定不会送何瑞,在什么地方呢?杨莹莹考虑这两块表一定要退回去,事情要是暴露了,会连累何瑞,会让他平白无故地跟着倒霉。家里就何瑞这么一个亲戚当官,到了这个位置上也不容易。何瑞对她这个表姐也一直很关照,她不能害了他。

胡鹏劝母亲:“她有这个权力,各过各家,不烦她的神,不操她的心。你饭吃三大碗,什么都不管。”

杨莹莹知道,胡鹏死不认这件事意味着要抖开它就要撕破脸。她心里很矛盾,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早料到她忍不住,离不开男人。没想到这么快。”母亲的愤慨表情让胡鹏觉得她会找卞芸彩的麻烦,至少想去骂一场,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无奈之下她想出了“驴子过骡子”的招数,她对胡鹏说:“我知道你喜欢好表,我给你买一块三万多的劳力士,比欧米茄还要好的那种。”

胡鹏没有感到意外:“我早知道了,是他们单位的保卫科长,也是离婚的。有什么好的,纸浆厂马上要因为环保问题关门了,他们一起下岗。”

哪知道胡鹏不要。杨莹莹奇怪了,问他为什么不要?胡鹏说:“你要是真的想花这个钱,我就把本田摩托车卖了,卖车的钱加买表的钱有四五万块钱,可以买一辆二手汽车开开。我拿到驾照两三年了,还没有摸过自己的车呢。”

胡鹏母亲一听这话乐了,邻居赵老头子摸到和牌的九筒,身子一软就瘫到桌肚下面安乐死了。这是她讲给胡鹏听的。她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告诉你,卞芸彩在外面有男人了。”

杨莹莹气坏了,没想到胡鹏这么不上路子不明事理,她只有把话挑明了,问胡鹏把孟川青托他送何瑞的手表有没有送出去。没有送出去就不要送了,不要做害人的、违法乱纪的事情。

胡鹏说:“每年啊,死在九筒这张牌上的老爷爷老奶奶成千上万。我可指望你享福呢,少打些麻将为好。”

胡鹏说谎真是眼睛眨都不眨,他说送了,上次送双黄蛋到省城时一起送去的。他说杨莹莹可以去问何瑞,去和他核实这件事。

胡鹏听话音就知道母亲在麻将桌上听了闲言碎语,受了刺激。他心里窝火,嘴里还得劝她,让她注意身体,少玩些麻将。她其实只要不打麻将,就离是非和闲话远一些了。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对何瑞负责。”胡鹏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

“你问我好不好干什么?谁不知道我现在好,享儿子的福,给我找了个老妹妹回家。你不知道人家背后话说得有多难听?”

杨莹莹的心里一下子排山倒海,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她无可奈何地指着胡鹏说:“这就好,这就好!”

胡鹏回家看望母亲,没想到老人家对他没有好言语。

此后杨莹莹三天三夜没合眼。她对胡鹏说:“我身体再这样下去要垮的。其实早一点死了也好。”

1

胡鹏听了杨莹莹的话点头又摇摇头。杨莹莹希望胡鹏领会她的意思,可胡鹏就是装着不明白。她只有抛出杀手锏:“我找到了一劳永逸的方法,吃一大把安眠药,或者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一了百了……”

二、对对和

胡鹏不点头也不再摇头了,跑开去不再听她说。他根本不担心杨莹莹寻死觅活,上次为程纹和的事情她使过这招,写下遗书逼他把存折交出来,现在她这么说在胡鹏看来是故伎重施,没有一点点新意。他根本就不怕杨莹莹的什么一劳永逸和一了百了。他料想杨莹莹离不开他,这个老女人只会紧紧抓住他,没资格和他跳来闹去。

开门时,孟川青肚子咕噜咕噜地一阵响。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几乎成了习惯,只要不开心胡鹏就会回去看老母亲和儿子,买些卤菜陪他们吃饭,关心一下大后方的一老一少。杨莹莹不会跟着他,她烦胡鹏母亲也不想看到“小熊猫”。

孟川青四下里打量,希望见到一个乞丐,或者能够接受他这桶方便面的人。直到跑到家门口也没有遇到,他只有把方便面放在楼梯过道的一个柜子上。

胡歆放学了,没有做作业,在看DVD,放的香港赌片《雀神》,胡鹏看过这部片子,是黄秋生和陈小春演的。

方便面是吃不掉了,不能带回家,让葛红看到会被嘲笑,得把它处理掉。

问儿子奶奶到什么地方去了,儿子老气横秋地说:“过去是我妈妈成天打麻将,现在你妈妈也这样。打二十块钱进园子去了。”

出了洗浴中心,他想小乔真是个老油条,说请客嘴上热闹,用一场酣睡躲了单,在他走了后还可以继续他的坏事。

胡鹏皱了下眉头,想说些不满的话,母亲又不在场。母亲打麻将对胡歆照看得也就少了,哪能让他放学不做作业看录像?

近十二点了小乔还没有醒来。孟川青要回去了,他不想太迟。他轻悄悄地走了,到吧台上结了自己的单。

胡歆见他老子这样,以不满的口气说:“你不要咂嘴皱眉,你多发些钱给你老妈妈,让她麻将打大点,打这种输赢五毛、一块的,忙半天也赢不到二十块钱。要是我,手痒了在墙上蹭,也不摸这种小牌。”

替他们泡脚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岗嫂,就是下岗再就业的女工。小乔可能对这项服务不感兴趣,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脚泡完了也不醒来。孟川青饥肠辘辘想泡方便面吃,有小乔在边上,尽管他睡着了还是不好意思。

胡鹏觉得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了,上前按了一下他的头:“奶奶打麻将的事不要你问,你的事只一个,就是好好学习。”

熬了一会儿,小乔有点不甘心,请孟川青泡脚。泡脚是健康的,没有什么花头,孟川青只有陪他做一个。孟川青不想走的原因是时间还早,没有地方打发光阴,再说买来的方便面只有在这里可以泡了吃。

儿子说:“我不仅好好学习,还天天向上呢,成绩在班上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还说得过去。”

孟川青不敢笑出声来,知道自己坏了人家的好事,他让小乔不要见外,随意。小乔以为遇到了同好,声称一起来,由他请客买单。孟川青怕小乔难堪,推说回去要交老婆的公粮。如此一来,孟川青不下水,小乔就只有枯坐着。

胡鹏说:“你需要什么爸爸给你买,生活上的,学习上的,只要你提出来。”儿子问:“是不是真的?”胡鹏说:“当然是真的。爸爸现在有钱,经济上不存在问题。”

小乔不敢就这样随小姐走,在孟川青面前装刀枪不入,只与小姐调笑不动身随她们走。有与小乔熟悉的小姐感到意外,问乔总怎么一个都看不上,有两个妹妹可是刚来的。一个小姐胡言乱语,说小乔怕是不方便,是来例假了。

儿子说:“我知道了。要是过去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打麻将赢钱了;现在呢,我清楚得很,你傍了富婆了。”

不一会儿有小姐鱼贯而入,拉他们去做按摩和所谓的保健。孟川青没有表情,像一个入定的老和尚。见眼生情的小姐不与孟川青黏糊,坐到小乔面前,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胡鹏脸沉下来问:“是不是你妈妈教你这样说的?”

孟川青到包房,里面有两张床位,邻床的人已经下去洗浴或者干什么去了。待他洗了上来时,发现和他同包房的是供电局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小乔,他只知道他姓乔。小乔与他寒暄了一下,敬了他一根香烟。

儿子说:“我遗传你的聪明,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比我略微差一点。不像我这么能说和反应快。这是奶奶告诉我的。”

洗桑拿的地方现在的名称很多,有叫洗浴中心的,有叫休闲城的,孟川青过去都是别人请客买单,现在要自己掏钱,只有洗经济的“枯澡”,就是什么也不干的那种。

胡鹏心里面高兴,嘴上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你这么老卵。”

他到超市买了一桶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把皮包塞得鼓胀胀的。决定去洗桑拿,在桑拿房解决吃饭和消磨时间的问题。

胡鹏母亲回来时嘴里骂骂咧咧的,看来是打牌输了。胡鹏识相地不说什么,她却埋怨起他来:“你把这个小畜生带走,成天调皮捣蛋。我是个该享福的人,倒因为你受罪。”

要解决的问题是吃饭和怎样消磨掉这一段时间。到大饭店肯定是不行的,熟人多不说,也消费不起。到小饭店问题更大,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饭,谁见了都觉得是一副落魄样子。

胡鹏安慰母亲,胡歆小学毕业后上那种寄宿制的初中学校,大家都省心。他母亲马上为花钱而担心,说孙子还是放她这里节约。她叮嘱胡鹏钱要紧抓在手上,不要跟着那个腐败分子的老婆花天酒地。

出了门,孟川青却不知道往东还是往西。

胡鹏一迭声说了几个“知道了!”

孟川青无法计较葛红的尖刻,灰溜溜地说:“我要出去的,有人请。回来是为了换身衣服。”他硬着头皮换衣服,把皮鞋擦了擦,夹了皮包离家。

4

第二天晚上孟川青下班回家,葛红问他:“你大话说过了,我今天就开始不带你的饭,免得浪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应酬这么顺利吧?”

杨莹莹借到南京看望上大学的儿子,去了趟苏南的S市。何瑞刚刚提拔到那里当市委书记。

葛红说一如既往最好,她巴不能孟川青天天在外面吃饭。

杨莹莹把留有程纹和赃款的情况对表弟说了,要何瑞帮她拿主意。她说她完全想通了,要寻求一个彻底的解脱,否则心里一天也不得安宁。

孟川青其实是被说到了痛处,可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请他吃饭的人多得是,他只是不愿意去而已;说葛红如果没有意见,他就一如既往了。

何瑞要杨莹莹主动向司法机关坦白,争取宽大处理。保住工作,就等于什么都保住了。在烟草专卖局那样的单位,工资和退休金都很丰厚,可以确保以后的生活无忧。何瑞有一句话说到了杨莹莹的心里,“钱有时候不是好东西,特别是它成为你负担的时候。”

说到电视剧的孟川青像个怨妇,葛红有一天被他骂得觉悟了,观众是谁?观众是她葛红呀!孟川青是骂到了她。葛红把电视关了反击孟川青,说失宠的凤凰不如鸡,孟大主任科员现在连一个请吃饭的人都没有了。

在杨莹莹回泗方市的途中,何瑞给他的同学卢书记打了电话,说表姐杨莹莹在他的教育下认识到自己隐瞒了前夫程纹和受贿的罪行,她将主动去司法机关坦白交代。

他说他要写一篇文章谈这件事,现在热衷于电视剧的都是丑女人、穷女人、老女人。小资和时尚女性是不屑看电视连续剧的,她们有丰富的夜生活,她们的相貌,她们的财富,她们的情趣,她们的能力,她们的独立地位使她们可以驾驭生活。酒吧、迪厅、拍拖,是她们的舞台,可以使她们演绎情感,创作自己的故事,领悟自己的人生。丑女人、穷女人,老女人,大多免不了下岗和无所事事的困境,她们只有在滥情的肥皂剧中找到共鸣,享受理想的期望中的浪漫和美好。小资和时尚女性有可能也会看一些影视剧,但她们不会每天吃了晚饭后坐在家里等着看一节电视剧。她们会买一摞DVD快进、扫描一番,挑一些适合自己的看一下。

杨莹莹一回到泗方市就去了检察院反贪局,交了赃款127万。她是有根据的,每笔账记得清清楚楚。接待她的是反贪局的一位女副局长,她说这些钱时间跨度大,单笔数额不大,最大的也就是三千多,不过累积数字还是大的。

孟川青到市志办上班以后,每天准时上下班,不像过去那么忙了,晚上在家里吃完晚饭也没有其他事。麻将是断断不能再打了,书是看不下去,觉得自己已过了读书的年龄,没有了阅读的心境。报纸更是不行,自打离开报社,摸到8开的新闻纸都受刺激。实在没有事干,闲极无聊的孟川青就和葛红一起看电视。葛红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不合他的口味,看一阵子他就骂电视台,骂编剧,也骂观众。

杨莹莹问副局长她这么做算不算坦白自首,是不是有立功表现?副局长说当然是。做完笔录她就让杨莹莹回家了,还和杨莹莹握了下手。这个举动让杨莹莹心里很踏实。

3

下午三点多杨莹莹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到晚上九点多才醒来。其间胡鹏下班回来见她没有做晚饭在睡觉,把家里弄得叮当作响也没有把她吵醒。

葛红还是不怎么高兴,觉得这只不过是帮助潘振宇而最终有了一点理所应当的回报。

醒来后杨莹莹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对胡鹏说:“有觉睡的日子真好。舒服死了。”

孟川青肚子里装的典故多,他给葛红讲,美国西部淘金年代,有一个聪明人不去冒生命危险,买了一条船,在淘金者必经的河边摆渡。淘金者有的赔了命也没有淘到金,而他却稳赚了他们的钱。所谓“另辟蹊径”,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胡鹏说:“这么说你又有日子过了?”见杨莹莹不说话,又说:“不知道你成天净想些什么?”

回到家孟川青对葛红好交差了,把潘振宇让承包停车场的事情当喜讯告诉她。葛红冷着脸,不屑地说孟川青是吃不到肉捡了根骨头回来还喜滋滋的。

杨莹莹说:“是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们是有感情的,我心里想什么你又不知道。莫不是口是心非?”

孟川青赶紧对潘振宇表示谢意,不是空口白话,说要送一幅祖传的字画给他。潘振宇哈哈一笑:“你啊,有宝贝总是喜欢送来送去的。”孟川青脸没有红,骨子里还是有些尴尬的。

胡鹏说:“你是想和我吵架是不是?”

孟川青皱起眉头想了想,如果承包金不高确实是个好事情。潘振宇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块大肥肉,许多人都已经在打主意了。葛红是下岗工人,承包给她算是扶持下岗工人再就业。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把承包金定得适当一点,承包期长一点。

杨莹莹想了想,笑了。她和胡鹏还真的没有吵过架,原因大概是她不想和不愿意。她起床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拉胡鹏出去吃饭。

孟川青把话止住,不再和潘振宇畅想下去,他回到他的主题上,问潘振宇给他的是一个什么好项目?潘振宇倒也爽快,说考虑让葛红承包服装城的停车场。

吃完饭回来杨莹莹对胡鹏说:“我今天想那个,你要和我好好地做一场。”

潘振宇拍案叫绝:“这种铁皮房子投资少见效快,装得快,拆起来也快。我们卖5到10年的使用权,不影响长远规划。将来大楼照样砌,房子照样盖。”

胡鹏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你是要求我?”杨莹莹说:“不是。”胡鹏说:“我今天累了,不像你睡足了浑身有精神。”

潘振宇催孟川青快说,孟川青说:“上简易的快装工房招租。我在苏南见过,红的,黄的,白的,蓝的,一排排,一片片,整整齐齐。把你的服装城挤得满满当当的,实用又好看。”

其实他拒绝的真正原因是杨莹莹从南京回来后怪怪的,总让他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孟川青说他当初策划服装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步,潘振宇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你有主意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孟川青说:“你也没有问我啊?”

杨莹莹说:“真累了还是假累了?我来调动你的情绪怎么样?”胡鹏白了她一眼。杨莹莹接着说:“每做一次我给你一万元,看你能做多少次,看你一下子能挣多少钱?”

潘振宇感慨这些服装厂老板没有长远眼光,说波士登准备把规模最大的生产基地设在服装城,把百分之八十的产品在泗方市加工。服装城的气候大了会带动小服装厂的发展,进园有许多的好处,是绿叶衬红花。真想不通这些民企、这些个体户是怎么想的。

胡鹏有点恼火,连白眼也不再给杨莹莹,看都不看她。他以为她别出心裁,又搞什么花样刺激他。他可不想被她指使,成为她的工具。

说出这些,孟川青觉得出了一口气。刚才潘振宇说他砸锅卖铁买门面房,那是讥笑他的决策。他也及时地嘲笑了潘振宇一通。

杨莹莹先去了卫生间,一会儿裹着浴袍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她妩媚地瞟了胡鹏一眼,推着他进了卫生间。胡鹏沐浴的时间很长,在里面拿定主意,坚决不理睬她。

孟川青有看法,说首先是规划不切实际,让服装厂的小老板们从租厂房到买厂房步子太大,等于是逼着农村人穿皮尔卡丹,捉弄骑自行车的人去买宝马、奔驰开;等于是让他们砸锅卖铁去买一只碗。

睡到床上,胡鹏像木头一样,闭上眼睛假眠。杨莹莹推了他一下,说他装死,让他看身边床头柜上搁着的一摞钱。

潘振宇说他遇到一个头疼的事情,要孟川青帮着想想办法。服装城生产区规划建设五十年不落后的国标厂房,可没有一家服装厂感兴趣,给他们优惠政策也不干,就是不进园,嘴皮都磨破了。

“这是我今天下午到银行从工资卡上取的10万块,你能不能全部拿走?”

潘振宇问孟川青手上有多少钱,孟川青犹疑了一下,说有二三十万,再和亲戚借一些交首付,以后的按揭应该没问题。潘振宇笑孟川青这是砸锅卖铁,没有必要这样。他说倘若是葛红找事情做,倒是有一个好项目。孟川青急于知道他所说的好项目是什么,他偏偏不说。

胡鹏眯眼瞄了一下,没有动弹。杨莹莹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孟川青不好回答,太没面子了。他只有把买房的目的说得体面一点:“葛红下岗了,不想闲在家里,买下处房子,等服装城形成了气候,即使卖大碗茶也是条出路。”

胡鹏的眼睛睁大了,挪开杨莹莹的手说:“你把臭钱拿开,我看你这个骚样倒是来了精神……”

潘振宇沉默了。孟川青以为他在为定夺这件事为难,哪知道他说:“如果是你要买的话,这个时候来找我,只有一个可能,是你夫人闹的。对不对?”

杨莹莹笑了笑,抱住他说:“钱本身并不臭……”

孟川青坐直身子说:“还真是这个事,还非得你帮忙不可。”

……

潘振宇说:“如果是找我买服装城的门面房,你就不要开口了。”

第一次结束,杨莹莹拿了一万块钱扔到胡鹏那边的床头柜上。

潘振宇问孟川青在市志办的工作是否适应?孟川青说就是闲得难受,成了挂起来晾的咸鱼。潘振宇笑了,说这就好,咸鱼总有翻身的时候。接着他问孟川青是不是有事找他,孟川青说:“当然!没有事我来你这里打扰你干什么?”

胡鹏翻身重又爬到杨莹莹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侮辱我?”杨莹莹摇头说:“不是。”

孟川青想想也是,我尽管是来求你潘振宇办事的,但我是什么人?没有我出力,你岂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

第二次结束后杨莹莹仍然如法炮制。钱到了床头柜上后胡鹏说:“你就是侮辱我!”杨莹莹说:“我肯定不是!”

硬着头皮去找潘振宇的孟川青并没有遭到冷遇,潘振宇像往常那样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只字不提他打麻将受处分的事。这样孟川青就自在随意了,不再端坐着,瘫躺在沙发上,甚至跷起了二郎腿。

第三次开始时,胡鹏说:“这次我给你钱,给你一块钱。”杨莹莹说:“那么这一次等于我给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元。”

“打麻将是影响进步的。”潘振宇酒后的啰唆话不幸而言中。孟川青现在上班的市志办在政府大院的一处老平房里,他现在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平时低着头骑自行车在大院里进进出出,躲潘振宇都来不及。

胡鹏像是要气疯了,拼命地在杨莹莹身上动作,带着泄愤的表情……

孟川青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哪里好意思再去找潘振宇?

五次以后胡鹏几乎要虚脱了,他瘫在了杨莹莹的身上。

葛红听说浙江温州的炒房团要到泗方市来,炒服装城的门面房。她煞有介事地对孟川青说:“带8和3、6、9号的门面房都在预售以前就被浙江人订走了,现在只有服装城建设指挥部的头头们手里控制了几户,还是位置特别好的。”她不容商量地要买下一处门面房,逼着孟川青去找潘振宇。

许久,他发现身下的杨莹莹在流眼泪,他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

2

过了一会儿杨莹莹轻轻地推开他说:“够了,有这么一场,我这辈子都够了。”

胡鹏有次问师佑渔,程纹和的钱有多少在他那里?师佑渔不做回答,哼哼哈哈地把话岔开去。

“什么够了?”胡鹏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到卫生间去,满脸的茫然。

他也念叨程纹和,说程纹和是对泗方市服装行业有特殊贡献的人。对于同样被抓的郑大中他却闭口不谈。

杨莹莹在卫生间里洗了有一个多小时,回到床上时胡鹏已经睡得如死猪一样。

资金问题师佑渔也有,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我要是有钱,上一千台大头机,一冬天做二百万件羽绒服,轻飘飘地赚大钱。那样,我就是大老板了!”

第二天早上,仍然在床上,杨莹莹告诉胡鹏,她要和他离婚。胡鹏瞪着睡眼惊诧地看着她。他不问原因,希望她主动说出来。

程纹和被抓以后,师佑渔恢复了和胡鹏的关系。他主动请胡鹏吃了一顿饭,算是冰释前嫌。他的生意有了些变化,煤炭生意做得少了,见服装厂赚钱跟风办了一家,有两百多人的规模,据说效益很不错。

杨莹莹说她窝藏了程纹和的赃款,因为心里面藏着这件事惶惶不可终日,寝食不安,噩梦缠身,没有过一天的轻松日子。现在好了,她已经到检察院反贪局去自首了,把钱都交了出去,也包括给胡鹏的那张一百万元的存折。

听胡鹏这么一说,杨莹莹有点心灰意冷。她知道胡鹏了解小服装厂的情况。

“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生活,那样的话我仍然不会轻松。我也不能连累你,司法机关怎么处理我还说不定,和程纹和一样去坐牢也是极有可能的。”杨莹莹幽幽地说。

胡鹏说杨莹莹是痴心妄想,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很可能是暖冬不说,即使服装厂的老板们在这个季节赚了、发财了,也不会马上将钱还回来,他们会盘算着明年扩大再生产。再说,现在谁不知道程纹和的钱可以拖一拖,赖一下?司法机关使用法律手段讨这些钱市政府就怕也不乐意,意味着这些小厂有倒闭的风险,服装城有受挫的可能。使用法律手段讨这些欠款还有一个程序的问题,程序就是环节,环节就是麻烦,麻烦就是这些小老板们要利用的法宝。

胡鹏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全都落在了床上。好半天他对杨莹莹说出一句:“你太轻率了。”

即将到来的冬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冷一些,比去年还要冷,冷得全国人民都去买羽绒服,泗方市的服装厂都红火起来,小老板们赚了钱把程纹和的钱还回来一些,那样他的罪过就减轻了些。杨莹莹在入秋以后每天这样巴望着、念想着。

这句话有点语焉不详。是说杨莹莹提出的离婚,还是指她到检察院投案自首?杨莹莹也不在意,指了指胡鹏身边床头柜上的那堆钱说:“这是我想给你的,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工资攒下的。我以后还要生活,儿子程实将来结婚我要花钱,如果我不坐牢还有工作,省吃俭用替他存一些。反正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希望你理解我,放过我。”

对程纹和的定罪涉及到他挪用公款和非法集资款的追回。借程纹和钱的老板们有的说他们发展生产,钱投在设备和发工人工资了,有困难,要过一阵子才能还。还有的干脆摆出一副千年不赖万年不还的架势,说付的利息儿子大似老子——超过本金,要主张他们的合法利益。

胡鹏说:“这样的事情你应该与我商量,我是会支持你的,我不会因为你没有钱了就不和你做夫妻。你这种做法表明不相信我,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怎么这样呢?你让我很失望也很生气!”

说民间借贷是小服装厂老板们自我粉饰,总不至于说自己拿了高利贷办厂。程纹和的一千多万有百分之八十是放到了小服装厂,派上了他们的用场,涉及到五十多家。程纹和放款的月息一角、二角都有。案发后,这些拿了程纹和高利贷的服装厂老板是高兴的,政府来处理他们就不要再支付高于银行N倍的高额利息了。要知道,他们好多人赚的钱都填了利息这个深不见底的坑。

杨莹莹说:“这么说你恨我了,同意和我离婚了?”胡鹏不吭气。杨莹莹接着说:“这世上有两个男人恨我,程纹和和你。他恨我,还爱着我;你呢,恨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只不过是你的一段经历。我想通了,就这么回事。我们下午就去办了吧。”

小服装厂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艰难的,办厂起始的资金基本自筹,靠家庭成员的积蓄或者向亲朋好友借款。办厂赚到了钱,就想做大,就想再拼一拼。本大利宽的道理谁都懂,可需要的资金从什么地方来呢?银行很难贷到款,很多人便去民间借贷。

胡鹏没有答应也没有表示反对,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低垂着头默默抽烟。

可以这么说,小服装厂对冬天生产旺季的指望是从春上开始的。春节过后,正月里他们就要根据计划的生产规模招兵买马。扩大规模的服装厂要购置生产设备,也要招收工人。几乎每家都会遇到资金困难的问题。

其实他心里在盘算,想杨莹莹要与他离婚的真正原因,以及他是不是要挽回局面,阻止杨莹莹。

泗方市的工业基础很薄,有些规模的国有企业也就是化肥厂、纸浆厂、服装厂三家。化肥厂因为产品结构问题半死不活,纸浆厂因为环境污染停产,泗方市服装厂则因为管理不善造成的亏损而倒闭。服装厂的一些工人下岗后没有闲在家里,他们自找出路到乡办和民营的服装厂去打工,充实了这些厂的技术力量。有胆大的干部、职工办起小服装厂,十来个工人,七八台平缝机,租两间厂房是他们最初的规模,一年半载的干下来,心里有底了就想把厂子办大一些。

杨莹莹说她把钱都交了出去不是没有可能,她是个懂得自保的人,也极有手段。她一反过去百依百顺的常态,一定是下了决心。

这种发展势头迎合了泗方市政府规模化发展服装加工产业的构想,也带动了服装城一期工程“服装交易区”的门面房销售。一些有积蓄的市民将购买门面房作为一种投资,把银行里的存款提出来,用大包小包拎着去交订金。很快,门面房的预售告罄,要想买必须托关系、走后门,真的到了一房难求的地步。

再想到她当初怎么对付程纹和的,胡鹏释然了。但他总还觉得气不顺,猛然扑到她身上。

冬天是小服装厂的生产旺季,羽绒服是这些厂的主要加工产品,只要这个冬天和去年一样,他们就能够拿到波士登、雅鹿这些品牌的大宗加工订单。去年由于天气寒冷,市场羽绒服销售势头好,带动了羽绒服加工产业,加工羽绒服的小服装厂都被喂肥,老板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到今年春上,泗方市的小服装厂从四百多家一下子发展到七百多家。

杨莹莹显然不情愿,声音有点变调:“你干什么?”

泗方市民营服装厂的老板们被一阵秋风鼓荡得心情激动。只是稍有一些凉意的秋风,他们竟奔走相告,说寒流要下来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这回是我想,我不会给你钱,只会和你来硬的!”

1

她猛然推开他,跳身起来:“不要了,我已经洗干净了。”

一、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