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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西

"既然是报社的,我就只有叫电视台的人来了,扛个摄像机来把你们聚赌的情况报道一下。"

娄指导见他一口气把城区派出所所长的名字都报了出来,有点惊讶。但他对孟川青表现出的傲慢和虚张声势特别不满,在他眼里,孟川青怎么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村干类角色,与他在乡下收拾的那些赌钱的没有什么两样,他要给孟川青点脸色看。

一听这话,和孟川青一起打麻将的几位都连声说使不得。有人瞪了孟川青一眼,觉得他不识时务。

孟川青慢条斯理地说:"你哪一个派出所的,怎么面生?你们的领导是许志群、宋成路还是李大海或者张宏奎?"

"怎么遇到这么一个人?"孟川青想不通,看看娄指导身后的人,也没有认识的。他想打一个电话,给与他交情不菲的公安局副政委华蒲。

娄指导捡起一张牌看了看,扔回到桌上:"认识你!打麻将赌钱的。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跟我到派出所说去。"

手机刚掏出来就被娄指导制止:"现在你必须配合我们,登记查获的赌资、赌具。至于打电话,你过一会儿再打不迟。"

孟川青不像其他人,他捞过一盒水饺真的吃了起来。他边吃边对娄指导说:"不认识我?我报社的,今天还安排晚报上了你们公安局搞社区综合治理的报道。"

直到坐着昌河警车进了派出所,娄指导也没有让孟川青打成电话。

娄指导把外卖放在桌上,对惊慌失措的几位说:"牌和钱都不要动了。夜餐可以吃了走。"

见是到了魁星阁派出所,孟川青点名道姓地要给所长李大海打电话。娄指导笑笑,说不要费劲了,李所这会儿怕是在家睡得打呼噜了。他把李大海的电话号码给孟川青,孟川青打过去果然是关了机。再打华副政委的电话,响了一阵子以后通了,他心里一阵欣喜。

他们要的外卖是娄指导提进来的,后面跟着他的一帮手下。

孟川青说派出所新来的警察不认识他,打小麻将居然被带到了派出所。

女主人没有睡,躺在床上看电视连续剧,她不愿意起来做宵夜,就打电话叫了外卖,点了元宵和水饺。

华蒲问为什么到了派出所才给他打电话,孟川青看了一眼边上的娄指导,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华蒲说既然到了派出所就要配合办案警察,至于其他事情明天他会处理。他让孟川青将电话给娄指导接一下,娄指导拿起电话跑到边上去接,孟川青想听他们说什么,一句也听不到。倒是娄指导回来还手机时告诉他:"华政委说了,你是报社的领导,让我对你客气一点。"

增的这将牌打结束少说还要两个小时,孟川青饥肠辘辘,提出吃点东西,其他人也附和。

转过来娄指导问孟川青:"我没有失敬的地方吧?"孟川青不吭气,他不清楚华蒲帮他能够帮到什么份上。

说好了打四将牌,由于结束得早,输了钱的人建议再续一将。赢钱的人不好开这个口,不好硬拉输钱的人续牌,而输钱的人提出来,一般的人不好意思拒绝。孟川青是大赢家,带头答应了。他这天的牌太兴了,正好意犹未尽。

娄指导转身给孟川青倒了一杯水,还问要不要找张报纸给他看。

孟川青这天还是和谢主任介绍的几个麻友打麻将。

妈的,老虎戴念珠充什么好人?孟川青在心里叽咕了一下。

4

过了一会儿,两个实习警察来给孟川青做询问笔录,问得非常详细。居然把他的工作单位、职务都写在记录纸上,这一点让孟川青非常不舒服。

娄指导对李所长说:"照他们赌牌的说法,我今天晚上手气好,太好了!"

实习警察说:"孟总编,你赌资数额最大,他们都没有你多。"

娄指导对小伙子说:"我和你一道去。"李所长马上明白了,叫来几个人跟娄指导帮忙。

孟川青桌面上的赌资有七千多,有两千多是赢来的。他第一次觉得赢的钱是一种负担。

李所长见首战告捷,一高兴叫了宵夜犒劳大家。骑着摩托车来送外卖来的小伙子搁下宵夜正想离开,被娄指导叫住。他问小伙子下一家要送的是几份外卖?小伙子说是四份。

和孟川青一起打牌的另外三个人做了笔录以后在走廊里碰头,他们交流都被警察问了些什么,见孟川青还呆在一间办公室里,招手示意他出来抽烟。孟川青不想介入他们的话题,被警察问讯这样尴尬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想出去。

回到所里,娄指导连夜询问三男一女四个打麻将的。

他们见孟川青不出来,干脆跑到他面前,递给他香烟,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起来。

两个女警来了以后,在洗手间里从中年妇女胸罩和内裤里搜出近一万元。

一个人说他们上次打麻将也被警察碰见了,只是被罚了一千块钱,并没有被抓到派出所来,这次真是沾了孟总编的光。

叫了两三声才战战兢兢地爬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妇女,臃肿的身体鼓鼓囊囊的。娄指导瞄了一眼桌上,只散落着几张钞票,他打电话给所里,叫两个女警察来。这当儿中年妇女要上洗手间,娄指导警告她转移和毁灭罪证都是从重情节。她说娄指导不人道,剥夺她上厕所的权利。娄指导不理睬她,根本就不怕她尿裤子。

另一个人好像对这么说不满,问孟川青:"他居然说我们是被抓到派出所来的,我们又不是作奸犯科,孟总编你说是不是?"

娄指导拿出警官证亮明身份,奇怪的是桌上只坐了两个人。应该有四个人才对,刚才开门的算一个,还有一个呢?娄指导低下头看了一下桌肚,下面蜷着一个大气不敢出的女人。他喝令她出来。

还有一位像是要抬杠子:"不是被抓,难不成是请来的?"

截住送烟的店主儿子,娄指导回到楼上敲402室的防盗门,对里面说是小店送烟的。门马上开了,警察不由分说地涌了进去,直扑麻将桌。

孟川青听不下去,不耐烦地说:"不是抓也不是请,是弄进来的好不好?"

店主刚放下电话,在叫里屋的儿子给402打麻将的送两包香烟。娄指导一听,丢下两块钱拿了一瓶矿泉水转身就走,到了门外候着店主的儿子。。

马上有人阴阳怪气地夸孟总编水平高,问他被弄进来这件事会不会弄上晚报?

娄指导气呼呼地下楼,把协警安慰了一下,见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亮着灯,跑过去想买一包烟慰劳一下大家。

孟川青脸色铁青,被气的,也是被吓的。到派出所的路上他就开始考虑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解脱掉遇到的窘境。华蒲的电话尽管打通了,不能肯定管用,他担心栽在这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警察手上,害怕丢人现眼。这几个一同打牌的太不厚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应了一句俗话:"赌博,赌博,没有一个人情不薄。"

喊了半天402没有动静,倒是惊醒了另外一户居民,打开窗户骂了几声。

娄指导把孟川青单独叫到他办公室,对他说:"孟总编你怎么和他们玩在一起?他们三个人有两个有前科,因为赌钱被治安警告过。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好因为你而不处理他们。"

五个人四个上楼,守候在402室的门口,留一个协警在楼下。准备好了以后,在楼下的协警扯开嗓子喊:"谁的摩托车,倒了,坏了......谁的......"

他问孟川青有什么打算。孟川青说能不能让他们先回家休息一下,等天亮后再处理。娄指导像是替孟川青考虑,说还是赶紧处理了好,一个有身份的人大白天坐在派出所,人多眼杂的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娄指导仔细观察了一下,一栋楼就402室南北窗户都透出灯光。符合三字诀的两项条件,基本可以断定这家有人在打麻将。下面就是怎么"溜门"了。

孟川青本来是想来一出缓兵之计,等天亮了华蒲来替他开脱,哪知道娄指导就是不松口,一定要立即处理。他只有试探娄指导怎么处理,他以为派出所的心事在罚款上,花钱能买个平安。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娄指导的手下向他报告,42号楼二单元门外还停着三辆摩托车。这是三字诀中的"数",三辆车三个人,加上户主正好是四个人,一桌打麻将的人的数字。

果然娄指导提出了罚款,说孟川青交点罚款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还问他报社的工作忙不忙。

南逸湾小区建了有些年头,没有进行物业管理,住户白天的自行车、摩托车根本就不按照规定停放在车库里,晚上怕偷才收起来。外来的人只要不过夜,也基本不放车到车库去。

见孟川青就是没有反应,娄指导点了他一下:"罚款是怎么也免不了的,因为通融你才处理得这样轻。他们几个已经认了罚款,都打电话让家里人送钱来了。"

当天晚上娄指导就带着一帮人出去抓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偏僻的南逸湾小区。

孟川青没有轻易相信娄指导说的,但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娄指导这么逼着他,是要罚他款,如果不答应交,很可能就要在派出所坐到天亮,怎么说也是打麻将被带到这里来的,被人看见实在是不好。

娄指导对他的行动组成员进行了培训,灌输他的"数、看、溜"三字诀,花半天时间开了一个会。

他问罚多少钱,娄指导说三千。他舒了一口气,说桌上有七千多,现在就可以把罚款交了,不用到家里去取。

晚上跟送外卖的进门;或者在室外喊自行车、摩托车是谁的。(打麻将的马上就会探出头来察看,通常的怕有不测会赶紧开门出来看一下。)

娄指导笑了笑,问孟川青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麻将桌上的赌资是要被没收的,怎么能够交罚款呢?这个道理连乡下的老农民都知道的。

白天找一个人假冒送牛奶或者是邮递员送信送报纸,知道户主是谁,干脆就老刘小李地乱叫一气,把门骗开。

娄指导的口气让孟川青知道罚款非交不可,也猜出他是从乡下派出所调过来的。他硬着头皮给葛红打了电话。

在城里"溜门"尽管难度大,但也有些百试不爽的法子。

葛红到派出所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她见到孟川青就咋咋呼呼地问:"是谁长眼睛不认人?打个麻将还要罚这么多钱。以为钱是山上发大水淌下来的?"

娄指导在乡下时"溜门"简单,农村的院墙矮,一个搭肩就上去了,难缠的狗咬狗叫也有办法,事先扔一只灌了麻药的肉包子进去。在农村,即使把门踹坏了,只要桌上有一分钱赌资也没有谁敢提一个"赔"字。在城里不同,弄不好就要得罪人或者搭上官司。

孟川青劝住她,要她什么也不要说。

怎么样进门不被赌徒发觉而抓他们的现行,在公安上有一招叫"溜门"

5

娄指导知道,城里的赌博分子和乡下的不一样。城里人际关系复杂,抓到一个赌博的,托关系走后门找你疏通的或许会有七八个。城里的地形也不一样,楼房多,难以入户,不像在乡下可以翻墙头跳窗户。魁星阁派出所的辖区有一部分老城区,以平房为主;还有中高档住宅区、别墅区。赌钱的都隐藏在室内,照娄指导的说法,抓赌像捉螃蟹,要到洞里去掏。入室抓赌不容易,警觉性高的听到陌生人敲门就把赌资收起来了,开门后他们的麻将照打不误。你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桌上没有赌资你很难认定他们是在赌博。

孟川青回到家不顾葛红的絮叨,睡一觉到临近吃午饭的时候才爬起来。

娄指导真是在乡下呆的时间长了,问李所长还有哪些地方不能查。李所长说什么地方都可以查,问题是掌握分寸,区别小玩与大玩,小玩是娱乐,大玩是赌博,性质不一样。娄指导不知道,李所长想抓到大赌的,比希望抓到杀人犯还要迫切。抓杀人犯查获的是冰冷的凶器,抓赌徒查获的是赌资,花花绿绿的钞票,让人更有成就感。

想想这一场麻将也砸了一万多,觉得亏大了。打电话给华蒲,问他怎么帮忙的。华蒲为公安局宣传的事情经常找他,平时也写一些文章在晚报上发。

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李所长不好告诉娄指导。有次局里组织交叉查赌,兄弟派出所的警察在蝶园小区查到一个老干部打麻将,将他带到派出所里来以后,茶杯被这个老干部摔了不算,最后还是局长上门打招呼才平息了风波。

华蒲说孟川青把罚款交了是对的,说明态度好,让他好说话。派出所已经把处理结果报局法制办,法制办见数额较大不同意仅仅罚款结案,要每人拘留十天。他在调节这个事情,即使找局长也要把这件事压下来。

娄指导初来乍到,李所长要把握他的大方向,交待他要注意的事项:"蝶园小区不要动。"见娄指导大惑不解的神情,他解释:"这个小区老干部多,十家有九家打麻将,绝大部分都是小玩玩。捋捋刮刮也就是十元、二十元的输赢。碰见了不好处理,还麻烦。"

孟川青一惊,事情竟然还没有完。他打电话把胡鹏叫到家里来,对他说了情况,问他派出所这么做对不对?

派出所所长李大海早听说他在乡下抓赌有一套,刚上班就让他带几个刚分来实习的警察到辖区去抓赌。所里的老警察在下面人眼熟,抓赌已经很困难了。娄指导(派出所里习惯这么叫)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要干出成绩来,乐得有这样得心应手的事情做,积极性自然很高。

"都处理过了,罚款交过了,怎么还要追究这个追究那个的?"孟川青想不通。

公安局调一个乡派出所所长到魁星阁派出所任指导员。这个所长姓娄,干过片警、治安警、刑警,在业务上可谓是多面手。

胡鹏说他将一部《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背得滚瓜烂熟。孟川青这种情况现在是治安违法案件调查处理中,罚款是当场预收,程序上有点问题,但可以说你是自愿交付的,没办法计较。派出所没有治安罚款五百元以上的决定权,要报局法制办批准。如果真的对你罚款三千元,办案警察应该在给你"治安管理处罚决定书"前告知你的权利,你可以要求听证。

3

孟川青说这点他知道,只是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并处的问题。胡鹏明白了,孟川青吞吞吐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可能要拘留他的问题。

第二天,孟川青要葛红兑现,葛红说:"那时候的话也算数呀?钱早补贴家用了。"

"《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七十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为赌博提供条件的,或者参与赌博赌资较大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罚款。"胡鹏把相关条款背给孟川青听。

孟川青气喘吁吁地说:"打麻将,就是,来劲,来劲......"他还在想葛红拿走的一万块钱,要她还给他,她连声答应。

孟川青说他刚才把《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看了一遍,相关内容都知道,就是对精神吃得不透。

葛红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抱着孟川青叫唤:"你打,你打麻将去,打......天天打我......"

胡鹏说:"派出所罚你三千元等于认定你赌资较大、情节严重。要拘留你也是合理、合法的。"转过来他又觉得难以置信:不会吧,怎么会拘留你呢?你是堂堂的孟总编啊。"

打完了这场牌回到家已经凌晨四点多,兴致勃勃的孟川青将葛红弄醒。懵懵懂懂的葛红像一根木头,更准确地说像一根湿柴,硬是被孟川青燃着了,烧旺了......

孟川青苦笑:"虎落平原遭犬戏。乡下调上来的一个指导员在为难我,不过我也找人通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周末的时候,报社广告部的谢主任带孟川青到朋友那里打了一场麻将。牌面和路宪勇他们比是小的,和孟川青过去的水平比算大的。打四将牌,赢不封顶输保底,输一万就"进花园"。孟川青经历了大场子,打这样的牌不害怕,轻松地赢了千把块钱。

胡鹏说因为打麻将把一个报社的总编拘留起来,可能性不大。公安局果真要这么做会报告市政法委。麻烦倒是党纪方面,被纪委知道了问题就严重了,可能会比派出所的麻烦要大得多。

听葛红说到钱的事,孟川青想起她拿走的一万块,转过身来与她协商,让她把钱还给他去打麻将。葛红见他这阵子没有出去打麻将,不问也知道是输得惨了,岂会给钱他打水漂去,怎么也不答应。

孟川青没有吭气,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胡鹏走后他马上打电话给华蒲,拜托他一定把这个事情低调处理。华蒲说事情已经定下来,就只罚款三千元结案。孟川青连声感谢,再拜托他对派出所打声招呼,替他保密。说事情过去后一定请华蒲吃饭,还说公安局有什么稿件尽管拿来。

葛红说不方便,爬起来打开电脑上网玩游戏。孟川青把日子算算说葛红这个月提前了,嘴里嘟囔着:"我还是要出去打麻将,你也是。不打麻将生活乱了,连那个什么都不按时了。"葛红冲着他的背后说:"你去打,我又没有拴你在家。有本事你再赢一万块给我,我就不烧饭省得你挑剔了,我顿顿请你们父女俩上饭店吃山珍海味。"

第二天孟川青到报社上班,刚进办公室编辑部孙主任就敲门进来。孙主任神色凝重,把门掩上,说有一个踏人力三轮车的下岗工人到报社来报告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要提供新闻线索的奖金。

孟川青就是说不过葛红,赶紧拉她上床。

孟川青说只要是新闻,是真实的,越稀奇古怪越好,奖金给个两千、三千的也没有问题。给提供社会新闻线索的人发奖金这项政策是他定的,晚报需要有分量的社会新闻。

"我说你是睡不着觉怪床歪。我还不知道你,编文章的职业病,说瞎话说得顺佩服起自己来了,恨不得给自己磕头吧?"

孙主任说:"可他说总编您打麻将被抓到公安局,还被罚了款。"

孟川青连忙说:"这倒不是。我前一阵子状态可以吧?深更半夜回来精神抖擞,那是打麻将做大牌让我血脉贲张。这阵子,好久不打牌了。一定是这方面的原因。"

"哦?!"孟川青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盯着孙主任问:"你相信吗?"

葛红匪夷所思的样子:"打麻将与不打麻将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的牌啊?"

孙主任说:"我怎么会轻易相信,现在提供假新闻冒领奖金的很多。"

孟川青见自己说说居然被套住了,赶紧解脱:"想来想去,是不打麻将的缘故。"

孟川青问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他说只有他和编辑黎丽知道。孟川青不说明有没有这回事,交待孙主任和黎丽不要声张。

孟川青凑到她面前说:"也是,最近状态不对。"葛红说:"所以,我怀疑你是有理由的。"

孙主任临出门时孟川青问:"麻将你打不打?"孙主任说:"我打!昨天晚上还在家打的。"

"你以为有有趣啊,你现在是张飞卖豆腐----人硬货不硬。我还不想要呢。"

过了不一会儿,广告部谢主任到编辑部找孙主任,要了那个踏三轮车下岗工人的联系方式,他要去善后。

孟川青嬉皮笑脸,想来老一套,从她背后抱他。她推开他。

孟川青想,踏三轮车的工人都知道他进了派出所,社会上岂不是已经满城风雨了?不应该呀。

他把做面膜的一套东西放到正在洗碗的葛红面前,葛红打量了他一眼,将擦锅底的钢丝球扔到水池里:"不情愿是吧?"

打电话问了与他一同打麻将的人才知道,他们出派出所回家是坐的人力三轮车。

孟川青不想与她纠缠,他不打麻将后在家闲着的时间多了,不上床也就是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与葛红较劲意味着将有许多时候会是痛苦和难受的。

得赶紧想办法擦屁股了。孟川青立即四下里托人找关系,特别是市纪律检查委员会那头。

葛红说:"心虚了吧!你不心虚拍桌子打板凳干什么?"

问题是,孟川青一直在文化单位工作,八辈子也想不到要央求纪委的人。潘振宇算起来是他在泗方市最硬铮的关系,但他是管工业的,手再长也伸不到纪委去,再说他也未必会为他这件事出面。这一点孟川青心里清楚得像明镜一样。

望着言之凿凿的葛红,孟川青用筷子一拍桌子:"过分,照你说的我要天天和你那个才是清白的、喜欢你的、爱你的、合格的?"

再还有,轻易地去找人会弄得满城风雨,这是他极为顾忌的。

"噢,难怪,你天天睡我也烦了。你烦我做的饭出去吃饭店,你烦我的人出去找小姐,我知道你已经这么做了。"

五、天和

"你用红烧肉烧四季豆、烧千张,现在又烧萝卜。要我天天吃这个呀?"

1

葛红要与孟川青发难一般在晚上的饭桌上,中午女儿在家吃饭,他们一般不说什么。晚饭时葛红用筷子拨拉着萝卜烧肉说:"你不喜欢是吧?沾都不沾。"

胡鹏和杨莹莹结婚后两三个月即开始感到生活乏味。

葛红做饭数量大,饭菜不喜欢顿顿清,吃剩饭剩菜是经常的事。孟川青过去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个毛病,近来想通了,这是她过去打麻将留下的后遗症。她在外面打麻将回不来吃饭,多做一些放冰箱里,由着孟川青和女儿对付一下。现在不打麻将了,为什么还做这么多呢,为什么积习难改?孟川青说了没用就联合女儿,拒绝吃剩菜剩饭。

他们偶尔找人到家里来打麻将,两个人着一个人上场,上不了桌的那个人很难受。

孟川青笔杆子硬,嘴巴却没有葛红厉害,败阵的往往是他。他们之间的这种小摩擦以前也有,不影响夫妻的关系,吵嘴以后葛红往往更容易兴奋,他们在床上能够找到和谐,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以后他们便有好几天和睦。葛红在家里待着以后,在性事上兴趣剧增,孟川青显得供不应求,对于她的暗示无动于衷,明示也不积极响应。按捺不住的葛红把床上的话题搬到在桌上说,在饭菜上生发她的怨气。

杨莹莹打牌的次数多一些,有次胡鹏和她争着打,恰巧楼下的狐狸精"逢人配"在场,杨莹莹很生气。直到胡鹏牌打结束了,她的脸还拉着。她说不出口的是,过去程纹和哪敢和她争牌打?什么事情都让着她。胡鹏偏偏还要论理,说这个月杨莹莹打七八场了,他这才是第二场。见胡鹏把她打麻将的次数还记着,杨莹莹更生气,赌气说以后谁也不许打麻将,找些正事做。

葛红在家里隔三差五地和孟川青找茬,在一些小事情上和他纠缠。

正事是什么呢?胡鹏百无聊赖,拿本书装模作样地去看,杨莹莹看电视、看时尚杂志。

2

杨莹莹看电视时胡鹏经常跑过来,说电视的声音让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杨莹莹电视丢不下来,上床太早睡不着,只有两个人一起凑到电视面前看。这时候看节目的主动权就不是杨莹莹的了,胡鹏拿着遥控器不放,看他喜欢的警匪剧、反腐剧。杨莹莹不喜欢胡鹏挑的节目,特别是反腐剧,她一眼也不要看。

孟川青没有想到路宪勇这一出的真正目的和达到的效果,他只是在心里面笑----这下子潘振宇再不会把这副麻将送人了。

所谓麻油拌咸菜----各有心中爱,杨莹莹又买了台电视放卧室里,各取所需,互不妨碍。

翡翠麻将物归原主,路宪勇用潘振宇送出来的东西再去巴结他,真是笑话。

可这样家里面更冷清了,杨莹莹受不了。胡鹏平时在她面前的话不多,不像程纹和。过去嫌程纹和话痨,总喜欢在她面前说他的琐事,现在胡鹏很另类,根本不说自己的事。她感到很不适应,她不止一次地要求胡鹏,要和她多说说话。

搁了电话孟川青想打电话给路宪勇,问问他怎么回事,再想想觉得算了,问了又怎么样?肯定是他把这副麻将转送给了潘振宇。

胡鹏在单位是混日子的人,工作上的事乏善可陈,社会上的事也没有新鲜的了,都是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说来说去无外乎师佑渔、郑大中他们的事情。自打胡鹏与杨莹莹的事情暴露以后,胡鹏和师佑渔他们没有了来往。再说,说到他们总要涉及程纹和,提到他杨莹莹便很不耐烦,质问胡鹏是不是没话说了,是不是故意要气她。

潘振宇问孟川青有没有跟别人说翡翠麻将是他送的。孟川青说:"你放心,我是一个有口德的人。"潘振宇说:"这就好!"

胡鹏时常怀念和师佑渔他们在一起混的日子,只是没有脸去找他们。在外面也找人打过两次不大不小的麻将,输得很惨。感觉手气背牌不顺就坚决不打,这是胡鹏的风格,他以为的自己比别人的聪明之处。

说到这儿孟川青说出理来了,你潘振宇还人情送我麻将,我还别人人情也送麻将,有什么不妥的?可谓是礼尚往来。再说你送我的东西我有处分权,送谁你大概不好说什么。

这样胡鹏和杨莹莹每天晚上只有看电视度时光。有天他和杨莹莹各自看了电视睡觉,床上的杨莹莹要找话说,问胡鹏看了什么电视,希望他讲给她听。

潘振宇半天没有说话,孟川青只有解释,说是和朋友打赌,输了就送了人家。本来就想送这个人的,欠他人情。不以这种方式人家肯定是不能接受。

胡鹏看的是陈道明主演的电视剧《冬至》,银行职工陈一平偶然揭发一起银行内部的舞弊案,他原本是一个孤僻、胆小,本性善良的人,随着对存在于银行内部自上到下监守自盗犯罪的深入了解,利益的诱惑促使他也开始一步步参与进去,最终外表老实的他竟成为这起事件中最大的蛀虫。胡鹏把电视剧中的一些情节讲给杨莹莹听,感慨正常生活中不经意的一件事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

孟川青听出苗头了,说把麻将已经送了人。

杨莹莹听了一会儿说累了,要胡鹏不要再讲。可到胡鹏睡着时杨莹莹也没有入睡,夜里她在睡梦中凄厉的叫声将胡鹏惊醒。

"我问你呀?"潘振宇的口气显得有点愠怒了。

胡鹏摇着她的肩膀将她唤醒,问她被什么吓着了,她一言不发,手紧紧地捏着胡鹏的胳膊不放。过了很久都没有松开来。睡意上来的胡鹏想把她的手扳开,哪知道她竟乞求他:"我想做......"

孟川青反问:"那副麻将怎么了?"

胡鹏坐起身点起一根烟,像是无可奈何,也像是酝酿情绪。他的烟抽了两口被杨莹莹扔了。像是不满,他粗暴地将她压在身下......

在陆笑柔送钱给孟川青的第二天,潘振宇打电话给孟川青,他问孟川青那副麻将还在不在手上。孟川青愣了一下,有点慌张,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从这一天起杨莹莹失眠了。每天在床上看电视看到眼睛涩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睡不成也不让胡鹏睡。

其实陆笑柔没有孟川青起初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一个空虚的女人,做生意的丈夫把她当做家里的一件摆设,觉得有灰尘了才会擦拭她一下。曾经,她在性上是渴望的。在和孟川青有了那么两次性关系以后,她觉得性对于她来说不是最主要的。第一次时她激情难抑,但第二次时她觉得,始终有另外一个她在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中年的她自惭形秽,在为自己的身体恐慌,想遮掩自己渐渐松弛的腹部,稍微下垂的乳房......她谎称孟川青让她染上了性病、丈夫要和她离婚,是想看看一个男人对她有负疚感是什么样子。负疚感对于她丈夫路宪勇来说,是永远不会有的。孟川青所表现出的恐慌,甚至若即若离都让她兴奋。她有把握局面的从容,像在麻将桌上听一把大牌,怕出冲的孟川青给她不尽的快感。情感上的博弈和游戏让她感受到的快乐不知道要比打麻将多多少倍。

胡鹏为让杨莹莹入睡想尽了办法,做爱是一种,但不可能每天都做。没觉睡的胡鹏给她讲起了故事,听故事有作用,她能够安静下来。

事后孟川青想,陆笑柔肯定是背着路宪勇拿出来的钱,看起来她好像有情有义。他对陆笑柔说的那句"路宪勇不算真正赢我。",像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胡鹏要讲得迷迷糊糊时才可以摆脱她的纠缠,肚子里装的故事很快讲完了,只有把过去讲给儿子听的童话搬出来。这样胡鹏在床上一会儿做孙敬修爷爷,一会儿又做鞠萍姐姐。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陆笑柔找了个借口要离开,孟川青也说他还有事情要做,分手时两人都能够感到对方的尴尬。

听童话时杨莹莹会咯咯咯的笑,听完后她通常都是平躺着,愣愣地翻着眼看天花板。

陆笑柔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胡鹏不知道她这刻在想着什么。但他看得出来,杨莹莹心里有事,有很重的心事。

孟川青说:"没什么,路宪勇不算真正赢我。"

2

陆笑柔不悦地说:"你这样是为了显示你是有道德尺度的人,还是什么?"

胡鹏和杨莹莹躺一起时也走神,想过去在外面混的日子,想其他女人。过去一起打过麻将的朱琳总会不时地窜到他的脑海里。

孟川青望着妩媚笑着的陆笑柔,抚着她的手背说:"今天我们什么也不要发生,我会不堪的。"

当初杨莹莹最不愿意出现在牌桌上的就是朱琳,她口无遮挡,言语赤裸裸的;她肆无忌惮,神情暧昧。要命的是她总把嘴搁在胡鹏身上,在杨莹莹的眼里她是个贱人,毫无顾忌地在牌桌上和胡鹏打情骂俏。

许是为了化解气氛,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的陆笑柔说:"我今天说出来打麻将,可以回去得很晚。"

胡鹏因为碍着杨莹莹在场,好多时候都装正经,不搭朱琳的腔,吃些口头亏也就算了。心里面其实乱糟糟的有很多想法。像是苍蝇盯到了有缝的蛋。他背着杨莹莹到医院去找过朱琳,希望和她有一些接触和发展出什么,可一见到她心里就慌,算是老油条的他遇到她像是被水泡了一样----软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念头因为卞芸彩出事以及他和杨莹莹之间的紧锣密鼓而淡了。

陆笑柔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孟川青搬出葛红还有"不要用你的爱来伤害我",抵挡她的好意又安抚了她,十分得当。她要是一定要孟川青把钱收下,就相当于他说的,是用她的爱来伤害他了。决定给孟川青这笔钱时她就犹豫过,像孟川青这样的男人一般是很要面子的。

这时候胡鹏想起朱琳来,大概是口味寡淡的时候想辣一口。

孟川青不能要这笔钱,觉得十分尴尬,他要体面地谢绝陆笑柔,他说:"葛红这阵子在家里听《不要用你的爱来伤害我》这首歌,你倒是也应该找来听听。"

胡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约朱琳打麻将。

陆笑柔说:"我和路宪勇的财产是共有的,我是为那副麻将再给你四万,觉得这样你才不亏。你没必要推辞,你是受之无愧的。"

定的时间不巧,碰上朱琳夜班。手术室的护士夜班少,这天偏摊上她。

孟川青没有细想路宪勇说的用处是什么,他要掩盖自己的窘态,说那副麻将就当送给路宪勇他们的。他瞟了一眼用报纸方方正正包着的钱,把它推了回去。

对胡鹏叫她打麻将朱琳还是很兴奋的,说好长时间没有他们消息了,以为他和杨莹莹退出麻坛,只在家里快活了。看起来她还是过去的风格。

陆笑柔说她看到那副翡翠麻将了,要不是赢的孟川青的她会很喜欢。她要路宪勇将麻将还给孟川青,路宪勇不肯,说有用处。

胡鹏说打麻将是最快乐的事,当然,做那个事可以忘记打麻将,打麻将也可以忘记那个事。话把子被朱琳抓住,她问胡鹏那个事是什么事?胡鹏稍一迟疑,她就嘻嘻哈哈地笑。

两天后陆笑柔约孟川青见面,带给他四万元。

胡鹏见和她这么投机融洽,就把时间约在第二天的下午。朱琳说她第二天反正休息,早上坐下来打都行。她关照胡鹏不要找强手,找羊而不要找狼。胡鹏说:"什么狼你也不怕,你带上剃刀就是了。"朱琳又笑。胡鹏有点受不了。

1

第二天早上胡鹏约好了两个人,意外的是没有打牌的地方。胡鹏不想把牌局黄了,就绞尽脑汁地想。想起赵金晨在城里租了一处房子,说过可以提供给他方便方便。找到赵金晨一说,果然没有问题。

四、一万

赵金晨说他住的地方设施齐全,不仅有一副好麻将还有一张硬铮的铁床。他暧昧地笑了笑,要胡鹏不要忘了把战场打扫干净。胡鹏改变了主意,以找不到地方为由把约的两个人回了,只约了朱琳。

孟川青见陆笑柔一语道破,承认是输得多了。陆笑柔叹了一口气,说了声不应该。

上午胡鹏把赵金晨的钥匙就讨过来,去察看和布置了一下。在里面抽了几根烟,设想了许多的对白和场景,只等着下午见机行事。

他打电话给陆笑柔,说不会再和路宪勇打麻将了。陆笑柔说:"我上次让你不要和路宪勇搅在一起,要你不要和他们打麻将,你不听。现在说不打了怕是只有两个可能,输得多了,或者赢得够本了。"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胡鹏草草地吃了几口中饭,十二点过一点就到了赵金晨的出租屋。他装模作样地把赵金晨的麻将牌摊开在桌上,搁了四个茶杯,好像在等着打牌的样子。

忿忿不平时想起陆笑柔当时有过提醒,说过路宪勇别有用心。自己为什么就不听呢?明知道路宪勇对自己不满意还上他的套子,打他安排的麻将。张城隍、李土地明明是路宪勇一伙的,他们肯定是串赌了,自己在打牌前就应该意识到才对。

一如既往,朱琳也来得早,进门时一点差一刻。见胡鹏一个人坐着,马上问其他人怎么没来?胡鹏说时间还没到。

胡鹏预料得真准,自己赢钱、输钱都是人家一手掌控的。赢了人家在牌桌上送的钱,没有替人家办成事,人家再在牌桌上把钱弄回去是正常的,只不过赤裸裸、血腥了一些、难堪了一些,让他还赔上了一副翡翠麻将,把利息也算了,算得十分精确,也十分过分。

打麻将等人很正常。朱琳坐不住,在出租屋里东张西望。她说这里肯定是住的一个单身汉,问住的这个人是不是参加打麻将?胡鹏说房主出差了,他约了另外两个人来。

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收手。赢得最多时有五六万,要是不再打了,五六万还是自己的,路宪勇他们有什么办法?搬砖头砸天去不成?

胡鹏开始找话说,照他设想的。说朱琳原来讲的,在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之间没有性别顾忌的事别人不相信。人都有生理反应,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出丑怎么办?朱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手术室不是让人有生理反应的地方,救死扶伤是最重要的事情。胡鹏把话扯到性方面,注意了分寸,以朱琳说过的话作为过渡。他以为口无遮挡的朱琳一引发,会洋洋洒洒地铺陈那些与性有关的话,胡扯到大家都来了情绪。哪知道她没有,她的脸出乎意料地红了一下,说逢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像这会儿孤男寡女在一起还是说一些其他的话好。

难受归难受,孟川青还要安慰自己。想自己与路宪勇他们打牌并没有伤筋动骨,也就是输了一两万。至于那副翡翠麻将牌,要果真是好东西潘振宇也舍不得送人。

朱琳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问时间到了人怎么还不来?胡鹏安慰她,说人一会儿就到。隔不到五分钟,朱琳让胡鹏给这两个人打电话,催他们快点来。胡鹏说电话打不得,这两个人都是背着老婆出来打牌的,再耐心等一会儿。朱琳嗤之以鼻,怨胡鹏怎么找这样的人来打牌,太没趣了。胡鹏只有说他们的牌打得烂。

正如路宪勇想的,输了麻将的孟川青确实很难受。这样的事可能放谁身上都难受。

像突然想起来,朱琳问胡鹏和杨莹莹怎么就好上了,要他说说故事。胡鹏尴尬地敷衍了几句,哪知道朱琳紧追不放,一定要他说精彩的,要他倒出细节。胡鹏见她这样就露骨了,说杨莹莹离不开他。朱琳问离不开什么?胡鹏装犹豫的样子。

赵副总很小心,不敢接路宪勇这句话讨好,他不认为老板是用典故,以为是说漏了嘴。老板男女方面的事情很多,自己还是少知道为好。

朱琳逼他:"你说呀,怕什么?"

路宪勇说:"他很难受。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鹏像是豁出去了:"我那方面很强。那方面是什么?当然是性。她说我比较强大。"

赵副总说:"我说不准,但您一定知道。您对这种人向来有办法。"

朱琳像是不屑,或者是不信。噢了一声。摇了摇头。胡鹏还想说什么,她说:"我大概知道你怎么泡杨大姐的了。"说完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路宪勇被赵副总的话逗乐了,笑停下来问:"你说孟川青输了这场牌心里会怎么想?"

胡鹏陪着朱琳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

路宪勇说孟川青是个不讲规矩的人,赵副总说做什么都有规矩。路宪勇说他听了老婆的话,太把孟川青当人物了,赵副总说现在做事情难,社会风气就坏在这些人手里。

一转眼到了两点多钟,朱琳不耐烦地问胡鹏打麻将的人是不是不来了?

赵副总用哈哈大笑来奉承老板,好像他已经知道这副麻将派的用场。

胡鹏说人不来也好,就这么说说疯话,也很有意思。朱琳站起身来拿包要走,胡鹏拦住她,说就怕刚出门人就来了,反正等也等了。

路宪勇说:"看这个麻将在谁的手里,看它派什么用场。"

朱琳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就怕再等下去人也不会来!"

赵副总见老板路宪勇在把玩着翡翠麻将,问:"值不值十二万?"

胡鹏楞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见朱琳的身子已经移到门面前就一把拉住她胳膊。朱琳挣开他的手,厉声说:"胡鹏,我只爱好麻将。你想其他的事,不要找我。"

4

门是被朱琳"哐"的一声关上的。胡鹏站到窗口,看到气嘟嘟的她在给"春城50"摩托车打火,生气地一脚一脚地踩。半天,踩响了。她一拉油门,车屁股冒出一阵浓浓的黑烟。

孟川青装起钱,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做了讨巧的事。

胡鹏扔了刚点上的烟,自言自语地:"装吧!呵呵......"

路宪勇满口答应,这不是问题。他塞了两万元给孟川青,说由他敲一下赵副总,让他出十二万将麻将拿走。

3

孟川青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如果你觉得合适就这么办。"他还有些顾忌,关照路宪勇不要对其他人说这件事。

卞芸彩把儿子胡歆送到了他奶奶家,对胡鹏母亲说:"胡歆有后妈了,也该她尽一点抚养责任。"

路宪勇又说:"你犯不上真的回家拿十万元来还老赵,将牌给他算了。要是他本人在场没准会反悔,说这是开玩笑的话你也没办法认真。"

胡鹏母亲想出骂她的话时,这个前任儿媳妇已经没了人影。胡鹏和卞芸彩协议离婚时约定,孩子归胡鹏抚养,但孩子可以两边住,她不贴补孩子生活费。胡鹏母亲抱怨胡鹏当初和卞芸彩离婚时瞒着她,没有要孩子的抚养费是自讨苦吃,落得卞芸彩现在一身轻,说不要孩子就不要了。

这句话击中孟川青的要害。麻将是潘振宇送的,就他孟川青对潘振宇的帮助,要他拿十万元送他、答谢他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动摇了。

胡鹏说他这阵子正想儿子,过来生活一阵子也好。胡鹏母亲能看到问题实质,说孩子送回来就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胡鹏安慰母亲,说杨莹莹就希望身边有个孩子,她会喜欢胡歆的。

孟川青还在犹豫,路宪勇点破他:"这麻将又不是你买的,送你的人大概不会送你十万元吧?"

杨莹莹对胡鹏领了孩子来一起生活没有说什么,既不表示欢迎,也不表示反对。胡鹏一定要知道她的态度,她说她没有和孩子一起生活过,就怕带不好孩子。胡鹏知道她的情况,也确实是实话。

孟川青想说这只是句玩笑话,路宪勇说:"听我的,把麻将给老赵抵了钱算了,你当真拿十万元给他就亏了。这副麻将虽是翡翠的,但料不是很好。四川麻将博物馆里上好的翡翠麻将,还是文物也不过估价二十万。你这副牌怎么也不值十万,我起初说值那么多是抬你的,知道不知道?"

胡歆十一岁上小学五年级,背了一个很重的书包过来。杨莹莹说他的眼睛长得特别像胡鹏,胡鹏不接杨莹莹的话,因为许多人都说儿子与卞芸彩长得特别像。

路宪勇说:"你不是说钱光了就给他麻将的吗?他也是答应的。"

晚上杨莹莹莫名地兴奋,说家里多了一个小人,生活中突然有种新鲜异样的感觉。胡鹏问她好还是不好,她说挺好的。

孟川青见赵副总不在,要打张十万元的欠条由路宪勇交给他。路宪勇问是不是当真?孟川青说当然当真,赌债也是债。何况是局外人赵副总借给他的。

他们很难得地早早上了床。胡鹏趴在杨莹莹身上小心翼翼地动作,怕住隔壁的儿子听见动静。哪知道杨莹莹格外亢奋,肆无忌惮地呻吟起来,胡鹏腾出手捂她的嘴,她把他的手拨开去,一迭声地呢喃:"你儿子听见了,你儿子听见了......"

终于捱到散场了,孟川青看看剩下的一千多元,不想把它们装进包里。路宪勇是大赢家,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难得赢,和你打牌的场数多了,你说我赢过几场?"孟川青苦笑着说:"你是小输大赢。"路宪勇说:"那我们明天再来,我把赢的倒给你。"孟川青摇摇头:"想再打也不能打了。"

第二天早上杨莹莹破例起来烧早餐,煎了鸡蛋,煮了元宵。以往家里可不是这样,她吃两片苏打饼干喝一瓶酸奶,胡鹏出去吃一碗阳春面。

孟川青眼睛输红了的时候不是现在,是他想借钱的时候,是他听了赵副总的话要借十万元的时候。现在他灰溜溜的,身心俱疲,只想早点结束。

胡歆坐下来二话不说端起酸奶就喝。酸奶因为是月订的,还没有增加,只有一瓶,他喝了杨莹莹便没有了。喝了酸奶胡歆把盛元宵的碗推开去,只吃煎鸡蛋,五个煎鸡蛋一扫而光还问有没有了。胡鹏在卫生间刷牙,他问的是面前的杨莹莹。杨莹莹慌了,把目光投向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的胡鹏。胡鹏嘴里含着牙刷,头直摇。胡歆不乐意了,说他妈妈煎十二只鸡蛋给他吃,杨莹莹和胡鹏协商:"再煎两只吧?"

路宪勇安慰孟川青不要放弃,即使最后一张牌也还可能海底捞月。

胡鹏拿出嘴里的牙刷,含糊不清地对儿子说:"吃不下去把你头凿个洞塞进去。"胡歆伸了一下舌头。

张城隍讪讪地"噢"了一声将钱收下了。孟川青把茶几上的钱捋到桌面上,豁出去了:"输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感觉了,只想把剩下的输出去,你们有本事就都拿走。"

杨莹莹煎了三只鸡蛋。胡歆狼吞虎咽地吃了,抹抹油嘴嘿嘿一笑:"我妈妈给我煎十二只鸡蛋是三次加起来的数。"

孟川青觉得自己面子很过不去。他笑笑,把钱捧到张城隍面前:"求你了,张城管,把我当小商小贩吧,你们罚他们款可从来不心慈手软啊。"

杨莹莹害怕起来,怕吃多了鸡蛋的胡歆把肚子撑坏了。那样该是她不好了,说好煎两只,怕孩子吃不饱自作主张多煎了一个。

大家哈哈大笑,连张城隍也笑了,就孟川青没有笑,他笑不出来。张城隍还真的自摸了,他故作潇洒地一挥手说:"孟总编----免了。"

胡歆看着杨莹莹,表情有点奇怪,半晌他说:"你比我妈妈好,煎这么多鸡蛋给我吃。我以后叫你妈妈。"

孟川青本身就烦,听了更烦,问张城隍小商小贩要是嘴乱张城管大队管不管。李土地抢着说:"当然要他把嘴夹紧一点,和乱贴乱画一个性质。

杨莹莹蒙住了,昨天晚上胡鹏让胡歆叫阿姨他死也不开口,现在竟然一下子冒出声妈妈来。看着拿了书包要出门的胡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

如果不连庄还有两把牌,张城隍也想自摸,把一句"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当咒语在嘴上念叨。

面前放两碗元宵吃着的胡鹏对杨莹莹说:"喊你妈妈不好呀?"杨莹莹脸红了。

尽管这样,到第四将牌的最后一圈孟川青的钱还是输得差不多了。路宪勇瞄了一眼孟川青放钱的茶几,"老孟怎么这么背呀?不知道有多少你出冲的牌没有和你的。"他让孟川青抓紧最后的机会。说话间他还是照和不误,又和了一把自摸。这把他没有让孟川青付账,说先记着。孟川青倒不好意思了,将账付了,看了一下手中的钱,无奈地摇摇头:"下了,下光了。"

晚上胡歆蓬头垢面地放学回来,衣服脱下来在手上舞着,书包也断了一根带子。胡鹏要他老实交代,放学后都干了什么。他说是踢球的,杨莹莹怎么看也不像,奇怪的是胡鹏居然相信他的话。

孟川青像出纳,不停地数钱出去。路宪勇对他递过来的钱根本不复数。孟川青输急了搞鬼,该出两千的只出给他一千五六,路总仍然看也不看。

杨莹莹给胡歆放了一浴缸的洗澡水,把毛巾、香皂、沐浴露、洗发水都给他备好。胡歆进了卫生间,脱光了衣服探出半边身子喊:"妈妈,你来给我洗澡。"杨莹莹愣了一下,见他盯着她,才确认是叫她的。

路宪勇听牌,孟川青打牌不怕,出冲了可能他也不会和。就怕路宪勇到锅里去捞牌的时候,牌总是像替他放在那里一样。

这么大的一个小男孩,要她帮着洗澡,杨莹莹不知所措。胡歆不满了,大声说:"我都叫你妈妈了,你还不替我洗澡。我澡都是妈妈帮我洗,从来都是。"

路宪勇和的大牌接二连三,他喜欢自摸,说喜欢自摸的人是自信的,就差说喜欢自摸的人是成功人士。

胡鹏听到了儿子的话从厨房里出来,跑到卫生间门口,手伸进去抽了他屁股一下,骂道:"小流氓!哪有这么大了还要大人帮着洗澡的,害不害臊?"

开盘时的好牌没有了,孟川青开始懊悔和了头牌,觉得应了那句老话"先赢后输,输得鼻涕喇呼。"

胡歆大言不惭地:"我奶奶说,'腿上没有毛,不怕女人瞧'"

情绪肯定是坏了,被赵副总气了一下不说,上家李土地更不是个东西,和张城隍一样勒牌,让他每把牌都打得鼻孔冒烟。张城隍勒牌是他输钱,道理上说得过去,李土地是赢家,自己有好牌不看,专门和他作对,这就想不通了。

胡鹏看出杨莹莹的尴尬,说:"小孩子,就这样。"

路宪勇示意赵副总离开,对孟川青说:"玩牌时不要坏了情绪。"

到吃晚饭时,杨莹莹在桌上还是很不自在。饭后胡鹏安慰闷闷不乐的她:"胡歆这样,是与你亲近、喜欢你了。也看出问题,真的不能再让他和卞芸彩一起生活,那样他会成长得不健康。"

赵副总见孟川青这样顶针,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下路宪勇的脸色。

杨莹莹无话可说。

这么说是孟川青没有料到的,难道自己输定了?他有点恼火,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钱说:"等我把这些输光了,牌才是你的。现在,你摸都摸不到。"

第二天胡歆上学以后杨莹莹进他房间看了一下,整整齐齐的房间变成了乱成一团的狗窝,过分的是贴了高档墙纸的墙上,被他用水彩笔涂抹得不像样子。收拾了一下,想想是做了徒劳的事,到晚上恐怕又会回到原样,她气得住了手。

赵副总说:"那好!我就花十万块买你的宝贝,到时候你不要反悔。"

让杨莹莹觉得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胡歆喜欢在家里翻东西,对什么都好奇。杨莹莹放内衣的抽屉也被翻了,她叠放整齐的衣物弄凌乱了不说,上面还印着脏兮兮的黑手印。杨莹莹按着自己的不满,婉转地对胡鹏说了这件事。胡鹏护短,说他小时候也这么淘。见杨莹莹还想再说什么脸上就挂不住了,把抽了半截的香烟也不掐灭就扔在地板上。杨莹莹赶紧将烟捡起来放烟灰缸里,还讨好地给胡鹏沏了一杯茶。

牌又打了起来,赵副总很快就将十万元拿了来。麻将桌边上每人有一张放茶杯的茶几,孟川青的包放在上面,现在包的边上堆了一摞钱。孟川青将叼在嘴上的烟拿开来掸了一下烟灰,又叼到嘴上含混不清地对赵副总说:"怕不怕我还不起?我有这副牌,输光了就给你。"

周末杨莹莹单位有人请客,自打和胡鹏结婚后她几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应酬,她想出去清净一下就参加了。

还有一将牌,翻身的机会是有的。总不至于就这么输下去,总不至于落得血本无还吧?他想。

吃完饭一帮人依旧要打牌,杨莹莹不想打,有人笑她手脚被捆,没有了自由。无奈的杨莹莹只得打电话向胡鹏请假。胡鹏冷冷地问她是不是一定要打,她说不好推,别人都说她婚后变样了。胡鹏气嘟嘟地说:"要打只能在家里打,你把人带过来。"

"好!就拿十万"孟川青心横了下来。

杨莹莹变着法子对同事说,她再婚后还没有请大家到家里玩过,正好这是个机会。大家觉得也是,高兴地随她。

赵副总问孟川青要多少,孟川青说五万。赵副总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拿十万吧,我又不要你的利息,本大利宽。再说我马上回家了,再找我拿钱也麻烦。"

人到了家里胡鹏还是很客气的,十分周到地给大家敬烟沏茶,还把羊毛垫子在桌上铺好,将麻将放上。招呼好以后,胡鹏让杨莹莹陪同事玩,他去看电视了。

孟川青听路宪勇这么一说精神又有了,盯着他。路宪勇说他在桌上,不好借钱。他叫来赵副总,让他支援孟川青一下,私人借。

胡歆见家里来了人很兴奋,人前人后地转来转去,作业也没心思做了。杨莹莹忽然想起来,单位里也有离婚带孩子再组织家庭的,同事们背地里不说"拖油瓶",而是说"小熊猫"。"小熊猫"是一个香烟的品牌,这些人也真够损的。他们现在会不会也在背地里讲胡歆是"小熊猫"呢?

路宪勇说:"定下打四将的,不想扳本了我们就断金断赌。还想玩下去,钱不是问题。"

麻将打起来后胡歆干脆撇下作业不做,站在杨莹莹后面看起了"后影"。他好像对麻将很精通,插嘴插舌,都说在路子上。这么小的孩子也懂牌,杨莹莹的同事觉得好玩,可很快便讨厌起他来,因为他在不停地点别人的牌,还指导杨莹莹怎么出牌。

"我银子告罄了。"孟川青话说得斯文,不说没钱了,脸上就没有难堪的表情。

杨莹莹很尴尬,一张牌在手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见牌没法打了,她喊胡鹏出来。胡鹏见这个架势也看不下去,揪着胡歆的耳朵让他回房间做作业。

到了第四将牌,孟川青手上还有七千多元。别人哗啦啦地洗牌,他没有动弹。

只安静了一会儿,胡歆从房间里溜出来对打麻将的人说:"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要找我妈妈打麻将,更不要到我们家里来打。"杨莹莹脸气得煞白,连忙对各位同事打招呼:"小孩子,调皮捣蛋。"

第三将牌结束,孟川青输了五万多。

胡歆第二天早上还关心着打麻将的事,老练地问杨莹莹昨天是上了还是下了?杨莹莹不知道说还是不说好。胡鹏不生气儿子的口气,看起来也想知道究竟。

通常的听清一色的牌,要么和了,要么出冲的几率非常高。清一色的牌要是缺张,或者久听不和,抓到杂牌是烫手的。扔,有风险;不扔,黑了自己的牌。孟川青太喜欢看清一色的牌,不顺的时候也就屡屡出冲。

胡歆接着说:"我亲妈妈说,你们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杨莹莹听了一愣,胡鹏也很吃惊。胡歆的话止不住,用手指着胡鹏又指了一下杨莹莹:"你,你;以后都不要死在外面打麻将了,搞不好又要认识其他人。"

孟川青和不了牌又出了李土地的大冲,生气地看了一下上家的牌,一看他的肺都要气炸了,张城隍一手鸡零狗碎的牌,他要的牌都勒在他手里。要不是张城隍故意作对,他吃一张或者对一张,清一色带一条龙的索子牌早就和了。孟川青气呼呼地把牌一推,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勒牌的人在麻将桌上一般的都不是赢家,因为防人家、勒人家,自己往往也失去了和牌的机会。打牌的都知道这个理,张城隍也确实输了不少。

杨莹莹气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胡鹏站起来,跑到儿子面前打了他一耳光。胡歆没有哭,捂住脸说了句很江湖的话,是港台片里的台词:"老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胡鹏还想揍儿子被杨莹莹拉住。

孟川青砌好的牌总是很好,好的牌坯子就特别希望上牌。上不了心里面便很急,急到怨人家摸牌慢、打牌慢。巴望着上家能够让他吃张牌,指望着谁家给他碰张牌。可门都没有,张城隍像是看到他手中牌似的,起先打不相干的牌,到孟川青想吃想碰了要听牌的时候,他会不紧不慢地把手上捂熟的风头往外打,一张又一张。过分的是这些风头多半是成双成副的。

胡鹏到学校找到儿子,问谁教他这么说这么做的。胡歆说:"我有个名字叫卞歆(变心),但我不是卞芸彩的人,我是独行侠打入敌后。你再打我我叫老师了......"

张城隍做了第三将的东风座,在孟川青的上家。孟川青有点怵张城隍,这个人把牌卡得非常紧,他要是觉得下家看大牌,即使听牌了也会拆牌跟人家的熟张。

晚上,胡歆到了放学的时候没有回来。其实中午胡歆就没有回来,杨莹莹中午找了个借口在外面吃的饭,不知道这个情况。她问胡鹏要不要到学校去看一下,胡鹏说不用了,已经将他送到了他奶奶那里。

第二将牌轮到孟川青东风座,这将牌稀稀松松,没有谁和出大牌,孟川青的牌和得算勤,也只是稍赢了一点点。

杨莹莹知道胡鹏不高兴,说这样的话由她来贴胡歆的生活费,每个月出一千块给他奶奶。胡鹏不吭气,杨莹莹就怕钱少了,问胡鹏一千块够不够?胡鹏让她看着办。

孟川青看不出高兴,不显山露水,只在心里暗暗得意。

4

第一将牌下来孟川青一个人赢,赢了三万多。张城隍叽咕:"看来这副宝牌认主,好牌都到老孟那里去了。"李土地也怨气冲天地说:"和头牌倒和出个开门红了。真日鬼了!"

胡歆带来的风波算是过去了,杨莹莹的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

路宪勇带头,把一沓钞票递给孟川青,其他两人也爽快地付了。李土地说牌大不怕,数票子太麻烦,是不是找副扑克牌来做筹码?路宪勇不同意,说打牌的乐趣就是把钱进进出出,看不到钱多没意思。

烟草局的同事在她面前再也不提打麻将的事。背着她定场子,约人,把她放在局外;事后,津津乐道彼此的牌事,也不对她有只言半语。

路宪勇定的牌面让孟川青心里一阵暗喜,这把和的牌他要进账一万二,每家四千。但也有点怕,大来大去,赢得快活,输也吃不消。

杨莹莹想,他们一定觉得她再婚后不自由了,一定还在议论那个叫她妈妈的"小熊猫"。在家里打的那场牌让她的丑实在是丢大了。

张城隍说:"大也不怕,反正'大家马,大家骑。'"李土地说:"行,就这样,照路总定的来。"孟川青脸上一副平静,说了声:"我随大家。"

事后有那天在她家打麻将的人问,她现在的老公在什么单位工作。听说胡鹏是在国土局工作,问的这个人马上有巴结的意思,说一直想在城郊买一块地皮建房子。杨莹莹想告诉同事胡鹏在国土局只是一般工作人员,但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就含糊其辞地说回去帮她问问。

张城隍和李土地见这么大的牌倒下来都不吭气,路宪勇笑嘻嘻地说:"你们都不定,我坐庄的就定了,定下来你们不要反对。"

杨莹莹被人求惯了,遇到有人找她帮忙极有分寸,能办的不会立即答应,不能办的也不一口拒绝。过去找程纹和办事的人多,离婚后倒真是应了一句"门庭冷落"的话。大凡官太太都有这样那样的瘾,被人求也会上瘾,没人求时会觉得难受,好像生活中少了什么。

孟川青犹豫了,自摸清一色因为顾忌头牌不和是没道理的,他的表情也告诉大家他和了。他无可奈何地将牌倒下来:"真的不想和。你们说吧,怎么算?"

大概是受了刺激,杨莹莹觉得胡鹏在国土局应该有个一官半职。过去她侧面问过胡鹏,这些年在局里怎么没有发展,胡鹏说因为不愿意吹牛拍马,还有顶头上司牟主任压着他。

孟川青的上家对了一张九索,路宪勇不满地咂了一下嘴:"上对下自摸。"孟川青一摸,果真是自摸,插中间的六万。

这些理由在杨莹莹看来都是不成立的。程纹和当年从部队转业回来,分到银行行政科当办事员,她逼了他一下,逼出了他的上进心,最后当上了炙手可热的信贷科长。

牌像中了邪一样张张上手,到第四圈的时候孟川青已经听牌了,听三、六、九的万字。

对胡鹏逼是不行的,她想只有诱导这一招。她决定从攻心开始,晚上睡觉以前不再要胡鹏给她讲童话,而是设计一个话题和他说。

孟川青将抓的牌伏在桌上,齐了以后扶起来。一看牌他大吃一惊,地和的牌,十张万字牌夹着三张索子牌。"千刀万剐不和第一把。"他拿定主意,不报听。轮到他抓牌,又上了一张万字牌。他打掉一张索子牌,顺水淌往清一色的万字牌上看。

她问胡鹏古往今来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凭什么能够升官发财。胡鹏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懂权术。"

大家点头称是。路宪勇接着发话:"这么好的牌----宝物,没有上过桌,今天我们是给它开彩,谁先和牌谁说牌面的大小。"张城隍和李土地齐声附和,孟川青也硬撑着说了声:"好,没意见。"

那好,杨莹莹接着问胡鹏权术是什么?胡鹏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宪勇用两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码好的牌垛,从中央往两边一捋,把牌理得整整齐齐:"都是朋友,也不在乎谁输谁赢。"

杨莹莹娇嗔地:"我考考你胡秘书不行?我增加点知识行不行?"

洗牌前一般要定一下牌面,即输赢的码子。本应该由庄家说,路宪勇却要大家定。孟川青心虚,说还是老样子,小一点也不关事。

这么说胡鹏是要认真回答的,他说权术就是会耍"厚黑学",就是要具有耍流氓和做奴才的一大套本领。他能够说出这些道道来,是平时在办公室经常和牟主任谈论这些。对这个话题胡鹏不感兴趣,他不想多说,而杨莹莹却兴致勃勃的样子。

路宪勇把牙签扔烟灰缸里,摸起一张牌来搓了一下,是"梅兰竹菊"里的竹字牌,讨了个口彩:"好个节节高"。孟川青也摸了一张,他也能搓出来,是梅字,说不出口,他没有掀牌,将牌放回到桌上。

"又是耍流氓,又是做奴才的,为什么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头削尖了往里钻?"

还有两位是城管大队的老张和国土局的老李,孟川青与他们打过牌,戏称他们是张城隍李土地。轮不到上桌的赵副总给大家做服务员添茶倒水。路宪勇拿根牙签用手捂着嘴掏牙,孟川青拿起他面前的香烟抽了一根,路宪勇将打火机推到他面前,吩咐赵副总拿两包黄鹤楼香烟来。

"利益驱动。"胡鹏一语中的,口气竟是不屑的。

吃完饭到娱乐室,打牌的围着麻将桌坐下,用骰子定下庄家,路宪勇坐东风。

"人为了利益为什么不牺牲一点精神呢?又不伤筋动骨。即使伤筋动骨,得到的是更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3

胡鹏坐起身来,他不敢小瞧杨莹莹了。自己也知道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没有想到她有这么深的想法。"你这是典型的'厚黑学'理论。"他对杨莹莹说。

路宪勇止住赵副总,让他不要和孟川青闹酒,饭后还要玩牌。

杨莹莹本来是躺着的,这会儿翻过身,把手垫在胸前抬起头笑着问胡鹏:"为了利益,你为还是不为?"

饭桌上孟川青滴酒不沾,任凭赵副总怎么劝他也不喝。孟川青知道,自己喝下酒起先会很兴奋,胆量也壮,但过一阵子就不行了,疲惫下来后怎么也撑不住。

胡鹏沉吟了一会儿,说不为。他说得很肯定。解释自己的理由是实在不喜欢那样做,那样做自己不舒服。

是谁送的,他孟川青能够落人家这么大的人情?留给路宪勇他们一个谜团,让他们想去。

杨莹莹说,舒服是自己造成的,不舒服也是自己造成的。许是说得激动起来了,她不再旁敲侧击,一针见血地说胡鹏是个怕受挫的人。

孟川青点头称是,说这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为了报答他送的。他这么说很体面。

胡鹏问她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讲?杨莹莹说那些玩权术的人,之所以耍流氓、做奴才是看得远。忍辱负重也好,卖身求荣也好,他们着重自己的既得利益。

赵副总问是不是真的,孟川青不吭气了。路宪勇说君子不夺他人之好,这副牌不是古物,不会是孟川青的家传,也不会是他自己买的,但送他的人与他一定交情不菲。

"人要在社会上找到自己最经济的位置。有十个人、一百个人,甚至是许多的人做你的奴才,你只要对一个人这样做,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孟川青说:"谁拿十万元来我出手。"

胡鹏说:"你这话有点意思。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观点。"

路宪勇搓搓手说:"好东西呀。我只在四川麻将博物馆看过翡翠麻将,那副牌据说有些年代了,估价二三十万。这副牌,至少也值十万吧?"说完他瞟了孟川青一眼。

5

这副翡翠麻将外表光滑,富有光泽,图案雕刻显然出自大家之手,花头雅致传神。路宪勇把玩着一张牌爱不释手。赵副总试探地问:"这副牌值万把块钱吧?"路宪勇说不止这个数,孟川青像是得到了鼓励,说这副麻将应该等于建筑安装公司的一个大型设备。路宪勇路点点头,赵副总估摸:"是塔吊?还是......"孟川青说:"至少应该是一台挖掘机吧?"

胡鹏后来告诉杨莹莹,他在家养伤的时候,来看他的牟主任说出过心思,希望他好好干,能够接班。牟主任过去压制他,现在为了进局领导班子,恨不能拔苗助长。

牌还没有展开来路宪勇便问:"该不会是宝物吧?"见了牌以后他不吭气了,两眼像锥子一样扎在牌上,怎么也不移开。

杨莹莹说真是好时机,她给算命的算过,这两年她特别旺夫,胡鹏不是交官运就是交财运。胡鹏说:"还是官运吧,熬了多少年了,同学都有当正处的了。"杨莹莹鼓励他:"努力会有成果的,我做你的贤内助。"

路宪勇早在等他,笑呵呵地说打牌不急,先喝酒。孟川青说喝酒也不急,先看看他带来的麻将牌。

杨莹莹说到做到,开始帮胡鹏运筹帷幄。她先是梳理了一下胡鹏的社会关系,看有哪些亲朋好友能够帮他的忙。她说胡鹏还是有很多优势的,学中文的出身,笔杆子硬;自学法律准备司法考试这一项更是强,国土局是行政执法单位,有法律专业知识是很有前途的。她给胡鹏定下目标,力争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差一点也要到局法制办当一个主任。

想到麻将桌上说的"换手如换刀",孟川青拿出潘振宇送他的翡翠麻将,他想换副牌转自己的牌运。这副牌他没有敢拿回家,怕葛红追根究底,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怕精力不济,他又带上了参茶和几包速溶咖啡。

胡鹏和杨莹莹结婚时没有请客,双方单位的领导略有微词。杨莹莹借她过生日的名义请了一次客,只请了胡鹏单位的领导。

动身之前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思忖该不该去打这个牌?最后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他想打牌有当日手局,不去打怎么会知道好与不好呢?骨子里想去打,便有许多的理由,便觉得这场牌非打不可。

生日宴开在泗方市档次最高的金典大酒店,杨莹莹和这家酒店的老总熟悉,请来扬州特一级厨师做了一席"扬州盐商私家菜"。

孟川青的劲头来了,把自己的私房钱从银行里取出来,还把办公桌笔记本里夹的三千多元稿费也凑上,有了三万元。

杨莹莹的表弟从省城赶来作陪,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把他介绍给国土局的领导,说在省城工作,国土局的领导也就没有十分在意。临近开席前市委卢书记赶了来,一进来也不顾下属在面前,称杨莹莹的表弟何大书记,亲热得不行,责怪他到老同学的地盘上也不早一点通知他。何大书记话不多脸上的笑容也少,国土局的一班人见这个架势,知道来头不小,立刻肃然起敬,拘谨得连话都没有了。

很快地赵副总的电话来了,路总说再忙也要陪孟总编来一场。

卢书记查点酒席规格,说要尽地主之谊。何大书记笑了起来,调侃自己平时吃的喝的都简单。

孟川青这是耍起了心眼,和路宪勇打牌基本上都是他赢得多。路宪勇输得多不说,偶尔赢一两场在结账时也不与他计较。

"今天是我表姐安排的家宴,档次很高,我不怕违反纪律。她要是把前来蹭饭的父母官招待不好,我还要到姑妈面前骂她。"何大书记指着杨莹莹说。

打了两场,孟川青没有赢到两三万,倒是输了三万多,包里只剩八千多元。这个数字是不能坐下来打路宪勇说的那种场子的。孟川青想退了,可路宪勇的手下赵副总偏偏打电话来约他,他说工作忙,推了几次。赵副总不高兴,说他不给面子。想到赵副总平时对他非常热情,尊他为上宾,孟川青不好意思起来:"你叫路总也把手上忙的事情搁一搁,我们两个忙人一起轻松一下。"赵副总说不知道路总有没有时间,要打电话问一下。

卢书记见缝插针地介绍杨莹莹表弟:"----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一副书记,我中央党校的同寝室同学。"

孟川青前后算一下,在路宪勇这里赢了五万多,被葛红抄走一万,还剩下四万多一点。他想河水煮河鱼,就这些钱和他们再打几场,只要有一场手气好,再赢他个两三万,自己的麻将本凑成个八万发财数或者六万大顺数就不再打了。这是好的想法,坏的打算,输到一万块为底线,也不打了,不能一文不剩。

席间卢书记和何副书记相谈甚欢,杨莹莹则把热情用在国土局一帮领导身上,不停地敬他们的酒,让他们很是感动。

路宪勇上场了,他与孟川青商量:"大家都和这种小牌牌打得就没意思了,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份打低了。"孟川青不好说什么,只有听路宪勇的。低于5番的牌不允许和。

"扬州盐商私家菜"看起来土头巴脑的,用料极其考究,几乎到极尽奢侈的地步。上扬州炒饭时厨师前来介绍,说炒饭的考究就不谈了,配炒饭的汤是取鲫鱼舌、鲢鱼脑、鲨鱼翅、鳝鱼血、黑鱼片等十多种料熬成的百鲜汤。国土局的领导有一位忍不住伸了一下舌头。

赵副总说这样打下去大家有意见,要修改规则,限制和小牌。孟川青怎么也不答应。尽管路宪勇不在场,好歹他还算是座上宾,大家不好意思得罪他。

生日宴的效果是明显的,列席参加的牟主任第二天拍着胡鹏肩膀,反反复复地说一句:"局长现在对你印象不错,局长现在对你......"

枯爷就枯爷,不输钱就好。孟川青的策略是耗着,等待机会赢钱。他根本不在意这种称呼背后的鄙夷成分。

胡鹏也还算争气,听了杨莹莹的话,认真上班,努力工作。连个人形象都注意了,不再穿牛仔裤和休闲服,着正装,头上喜欢抹的摩丝也不再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路宪勇好像很忙,几场麻将都没有参加。他手下赵副总陪孟川青,桌上有人见孟川青总是和小牌,来"枯枯倒"这一招,就讥笑他为"枯爷"。

牟主任也开始培养他,放手让他做一些事,指导他编局里的内部资料《国土资源调查》。局里上下传闻胡鹏即将提拔做办公室主任助理,同事也隐隐约约地知道胡鹏现在的老婆有一个很硬的靠山。

孟川青用了胡鹏支的这招果然管用,牌运不好时不赢,但也输得不多了。

杨莹莹关照过胡鹏,在局里听到什么要告诉她。她对国土局关于胡鹏的传闻并不乐观,咂嘴说:"一个人没有背景不行,有背景有时候也会是麻烦,会有一定的副作用。"

胡鹏见他执意要打下去就授他机宜,让他在大牌看不起来的时候和小牌,也就是枯牌。用"枯枯倒"这一招搅人家的局,让人家的大牌和不了。

胡鹏不知道杨莹莹说的副作用是什么,但他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事,孟川青找到了他。

孟川青苦笑着摇摇头,说他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况,说不准很快牌运就又转好了。大起大落,转过来说是大落大起。

孟川青打麻将被公安局处理的事还是被市纪委知道了,他报社总编的工作被停,在做检查和等待处理。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胡鹏和省纪委何副书记的关系,乞求胡鹏一定要帮他这个忙,请何副书记对下面打个招呼,让他过关。

胡鹏说,见好就收是明智的做法,牌背的时候一味打下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见胡鹏为难,孟川青说花钱不怕,几万块不在话下。

胡鹏说,那就不要再打了。孟川青说,赢钱时他拉着人家打;现在输钱了,人家拉他,不打怎么也说不过去。

胡鹏说花钱的事放一边,等有结果后再说。像是无可奈何,他还是答应了孟川青帮忙。

孟川青沮丧地告诉胡鹏,牌不好看,大牌总是让别人和了,输得够呛。

也真是报应,孟川青敷衍求他帮忙的人,一套鬼把戏被胡鹏活学活用。他煞有其事地对孟川青说找了何副书记,何副书记答应打电话给市委卢书记。说得跟真的一样。

2

孟川青觉得让卢书记知道他打麻将出事不好,等于尿尿带出个屁,由何副书记找泗方市这头的纪委书记事情更好办一些。他请胡鹏打电话再重新说一下。

路宪勇说:"没想到孟川青这么油滑。让他把赢的钱都倒出来,再扒他一层皮。不识好歹的东西!"

胡鹏答应了,让孟川青放心,在家里好好休息。只是麻将不要再打了,千万不要再打。

孟川青走了后,路宪勇问手下赵副总,孟川青在他们这里赢了多少钱走,赵副总说有五万多。

孟川青说怎么也不会再打麻将了,自己恨不能把摸麻将的手指头用刀剁了。

这天晚上孟川青的手气坏透了,要什么牌都不来,跟人家的熟张也出冲。包里一万多元输光了,最后还差路宪勇一千多元。路宪勇很讲交情,把尾数抹了,不要了。

六、生张

路宪勇看着面前的牌,头也不抬地说:"算了,我们现在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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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上孟川青心不在焉,对路宪勇的口气像是巴结:"要不我明天再去找潘振宇一趟?"

葛红对唉声叹气的孟川青说:"你说是不是祸不单行?我下岗,你待岗。好日子真是到头了。想当初我不打这个害人的麻将还是对的。要是我也被公安局抓了,怕是连给女儿烧饭的人都没有了。"

孟川青还想解释什么,路宪勇见他的神色就明白了。他有点不耐烦,挥手说:"打麻将,打麻将吧。"

孟川青气葛红这句话,好像他进了回派出所就是坐牢回来一样。他在心里面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计较葛红的话,她现在是"有豆(斗)没有锅炒(吵)"

路宪勇说:"那么是市长大人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啰?"

真是墙倒众人推,泗方市街头巷尾流传起孟川青的事,说他是和情妇打麻将被警察抓到的,说他把桌上的万元钞票递给躲在桌肚里的情妇,往她的胸罩和内裤里装,传得神乎其神。

孟川青说:"不会吧?"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不会!他答应帮忙的。"

葛红是在菜场听到这个传闻,说的人没有提孟川青名,只说是报社的总编,当然她也不认识在边上听的葛红是孟总编的什么人。

没多一会儿孟川青就来了。路宪勇铁青着脸说:"孟总你帮了倒忙,潘副市长不仅不替我们说话,还拆我们的台。"

葛红气得把付了钱的菜扔菜场不要了,进门就摔了孟川青面前的茶杯,还想再摔什么东西,被孟川青推搡了一把。

路宪勇的脸色不好看了。他请孟川青到公司来说有要事相商,孟川青推说工作忙。路宪勇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手痒了,想搓几把麻将。一听打麻将,孟川青劲头就来了,说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过来。

气喘吁吁的葛红说:"难怪打个麻将公安局处理了纪委还要处理,原来'黄、赌、毒'三样你竟占了两样,是和一个风骚的情妇一起打的麻将。精彩啊!"

路宪勇问姚副局长,潘副市长有没有指名道姓说他们?姚副局长说这倒是没有,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泗方市只有路宪勇有过这样的事情。

孟川青觉得匪夷所思,按住情绪激动的葛红,让她不要蹦蹦跳跳,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潘副市长多次在服装城工程协调会上向部委办局强调,参加建筑工程招标的企业必须要有良好的社会形象,那些过去靠行贿受贿、拉关系搞工程的建筑企业,那些企业负责人有不良记录的,不能够让他们搞服装城建设。

葛红说吃个枣子有个核子,没有不透风的墙。还说狗男狗女都一起抓到派出所了还死不承认。

出乎意料的是,建工局负责招标办的姚德乾副局长告诉路宪勇,他的公司可能会被服装城项目拒之门外。

孟川青大概知道,有人在造他的谣。赌钱和桃色连到一起吸引人,传播起来的速度更快。

路宪勇等着孟川青约他一道去省城,左等右等也没有消息,他怕耽误事情,想在泗方市请潘振宇算了。吃饭只是一个形式,关键的是建立联系。孟川青告诫路宪勇,这事情一定要听他的,绝不要在泗方请潘振宇吃饭。话说死了,路宪勇着急也没有办法。

他说《泗方晚报》上登一些五花八门的社会新闻,他做人家的文章,也会被别人做,这不奇怪。那天在派出所有两处打麻将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是另外一处,另外一桌的。在派出所他确实见过那个女人,长得歪瓜裂枣,哪是能和他扯到一起去的女人。为了洗清自己,孟川青恨不能把那个女人说成丑八怪,好跟他沾不上边。

孟川青搞宣传工作多年,在社会上、官场上摸爬滚打,有他的一套江湖术。找他帮忙办事的人多,一般的他都不推,满口答应,能帮的帮一下,但不是出力的伤筋动骨的那种帮。很多事情他答应了,根本就不出力,但事情成了,人家还是要认他的人情。私下里,他认为自己这样消耗小,收益大。对于路宪勇拜托他的事,由于陆笑柔早给过他警报,他有心理准备。他觉得没必要拒绝路宪勇,也犯不着去求潘振宇。企业为找项目是多方面公关的,路宪勇不会只找他一个人帮忙。再说,服装城这么一大锅,说什么路宪勇也能分到一杯羹。

只是他画蛇添足了。葛红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噢,说这个女人长相丑你就可以洗干净身子了?!"

孟川青哪会和路宪勇一起去省城?他确实是替路宪勇找了潘振宇,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一家企业想参加服装城建设。潘振宇怕是什么公司也没有听清楚,他当时是有表态,不过不像孟川青说给路宪勇听的那样,很策略:"市政府、服装城项目指挥部欢迎各方人士为服装城投资、出力。任何具有资质的建筑企业参加服装城的建设我们都热烈欢迎。"类似的话泗方市政府在电视台打过很多天的游动字幕。

孟川青说:"这个女人和我有没有关系你到派出所问一下就知道了。很简单的事。"葛红说:"我哪有脸去调查,你以为这是光彩的事情?"

路宪勇见进展顺利便考虑宴请一下潘副市长,说既然牵上了线就要热络起来,由孟川青介绍一下彼此的关系。孟川青说请潘振宇吃饭最好利用他在省城开会的机会,那样有档次又不让外人知道。路宪勇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让孟川青一有机会就通知他,他们一起去省城。

吵闹一阵子临近中午了,孟川青提醒葛红该做饭了,女儿放学回来是要立即吃饭的。葛红 "哐当"一声又摔了一样东西,说孟川青也有手,都是下岗的人,为什么他就不能做饭。

很快地孟川青就告诉路宪勇,潘副市长答应一定帮忙,服装城的项目太大,需要多方面的支持。他对路宪勇公司想参与建设非常高兴。

孟川青忍气吞声地跑到厨房,站在厨房里好一阵子束手无措。他不知道做什么好,菜只会做一样西红柿蛋汤,饭只会做稀饭。

孟川青早料想路宪勇会开这个口,只不过没有想到他这么江湖气,把话说得赤裸裸的。孟川青答应去找潘副市长疏通一下,但也把丑话说在了前面,主不是他做的,成与不成,只要尽了力就不要怪罪他。

好歹凑合着做了两样端上桌,女儿孟小凡回来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问爸爸妈妈是不是吵架了。

服装城的项目对于路宪勇的公司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希望孟川青帮忙,得到潘副市长的照顾。怕孟川青不帮忙似的,路宪勇说:"我知道你和潘副市长的交情,你拿得下。兄弟我最好有块肥肉吃,肥肉吃不到搞几块骨头啃啃也好。项目落到路某身上,我发财就是大家发,锅里有就会让你们碗里有。"

孟川青说没有,葛红反问女儿瞎想什么?女儿狐疑地看着他们,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尽管不自然,倒是掩饰了彼此的情绪。他们有过约定,不在孩子面前吵架。

项目成立了指挥部,总指挥市委卢书记,副总指挥潘振宇。依照惯例,卢书记只是挂个名,具体的工作由副总指挥潘振宇负责。奠基仪式后土建工程招标工作就要开始,有80多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路宪勇再也按捺不住了。

孟川青破例地关心女儿学习的情况,问到她学校里的事情,葛红站起身到厨房为女儿拌一个凉菜。

服装城立项了,总投资20亿元,建在泗方市高新科技园边上,把园区拓展了600多亩。项目采用国际一流的专业市场设计,具有纺织、服装、皮革三大交易区和名品荟萃、仓储物流、博览展示、电子商务、科技研发、世界贸易、生活配套、休闲娱乐等九大功能板块,同时建立工商、税务、公安、卫生、技监、金融、通讯等一应俱全的服务机构,立足于打造年交易额达百亿元的"新世纪新概念市场"。

女儿仍然疑惑:"我还是觉得你们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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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上学以后,孟川青对葛红说:"你这样闹会对孩子的学习造成不好影响。"葛红说:"有不好影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负责任的该是你而不是别人。"孟川青不和她争辩,只希望她住嘴,只希望她能够安静下来。

三、枯枯倒

下午葛红还是絮絮叨叨地质问和数落孟川青。他揣摩葛红心态,想她是借题发挥。打麻将出事她不好说什么,平时她支持他打麻将,指使他出去打,赢了钱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她认为男人总有一个嗜好,不玩牌可能就在女人身上了。现在她把女人的事情硬扯到他身上,是想发泄一下近来的压抑,下岗以后她的心情一直不舒坦。

这个时候她就恨面前的麻将,想麻将其实不是个好东西。

孟川青更想到,自己的事情要是有一个好的处理结果,官复原职了她还有什么可闹腾的,他在台上时她哪敢这样?

胡鹏给孟川青打电话比较多,帮孟川青析牌。肯定也说些其他的,有时候他压低声音,对着电话叽咕,显然不想让杨莹莹听到。逢这种情况,杨莹莹的麻将哪里打得下去,心里面乱糟糟的。

想到自己的事情孟川青心里便着急起来,躲到卧室里去打电话给纪委负责处理他案子的邵冰。邵冰找他谈过两次话都很客气,全没有拿他当犯错误的同志看待。令孟川青没有想到的是,邵冰这次态度没有过去好,要他不要打探情况,还问他是不是急于要处理自己。

胡鹏在房间里面看一阵子电视就给张三李四打电话,什么废话都说。杨莹莹在外面打麻将时心不在牌桌上,挂在胡鹏身上,耳朵竖起来听他在说什么。

孟川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气昏了头,找什么邵冰?这时候应该从上面往下疏通,找有决定权的人。邵冰都说过好多次了,只要上面通融,他绝不为难他。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脑筋好像不太好使了,都是被葛红气的。

更多的时候杨莹莹抢着坐到麻将桌上,让胡鹏到房间去看电视。

打电话给胡鹏。胡鹏说一直把他的事情当作头等大事,招呼打到位了,一时半会的不会有结果。是在冷处理,冷到这个事情没有风声了,冷到这个事情别人已经不在意了的时候就好办了。

杨莹莹看着胡鹏,观察他的表情,也看那年轻女人的表情。女人打麻将的动作很夸张,放牌到桌上时手攥着牌腕子抖个90°,黄灿灿的手链晃晃的,白皙的手臂显出更长的一截来。杨莹莹看着心烦,又不好说什么。

孟川青想想也有道理,他也是做领导的人,知道这里面有技巧,是工作方法问题。

打牌的人当中有个年轻女人是杨莹莹楼下的,长得有几分姿色,有点像以前和他们一起打牌的护士朱琳。这个女人下岗在家,以打麻将作为她的"再就业"。这座楼谁家打麻将缺人都知道找她,邻居给她个绰号叫"逢人配"。

2

上,坐到他对面看别人家打牌。

葛红锲而不舍地对孟川青逼供,手段像违纪的警察对待犯罪分子。

找来两个人坐下,杨莹莹才觉得她再和胡鹏一起上桌不合适。现在身份变了,是夫妻了。只得有再找来一个人。杨莹莹让胡鹏陪他们打,她在旁边看"后影"。她不好坐胡鹏边

她善于打瞌睡,可以小段小段地睡,孟川青不行。

把一个月的时间捱下来是件不容易的事。杨莹莹想到了用打麻将来度时光。

她一个瞌睡就能够打出精神来,然后不停地摇昏昏欲睡的孟川青肩膀。没有觉睡的滋味十分难受,孟川青到最后要崩溃了,头昏脑涨,胸口堵得慌,恨不能拿头去撞墙。

杨莹莹说了句让胡鹏感到肉麻的话:"我爱死你了。是想你快活。"

葛红要他交代与那个女人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要他说那个女人哪一点好,他中意她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在外面又听到了什么,竟然能够说出那个女人的特征,什么胸脯很大,屁股很翘什么的。

胡鹏说:"你想整死我呀?"

要说与这个女人的关系,孟川青哪里说得出来,除非无中生有才是。他心平气和地对葛红说了无数次,他出这么件事心里也很难受,自己没有背景干到报社总编这个位置不容易,在这个时候夫妻俩应该同舟共济才是。葛红就是不听,还胡乱联系,说孟川青平时在家里一点劲头也提不起来,打了麻将回来浑身是劲,原来是在外面受了刺激,她的身体成了他发泄的工具。

杨莹莹长了见识以后对胡鹏说:"我以后老了,不想做了就给你来......"

葛红说一气,情绪上来就无休止地哭,指着他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容忍你,就是你在外面搞女人不行。"

胡鹏不失时机地诱导杨莹莹做一些更新鲜刺激的尝试。他找了几盘黄碟给杨莹莹看,杨莹莹看了一会儿就让胡鹏关掉机子,"不能看了,心跳得厉害。"过一阵子她会又暗示胡鹏:"把你喜欢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孟川青心里好笑,要说到女人,自己是小姐沾过,情人有过,别人的老婆搞过,但这回却实实在在是冤枉的。他懊恼:葛红要是还正常地打麻将,不会像今天这样变态;他要是还坚持不打麻将,不会像今天这样倒霉。

这样蜜月期间胡鹏就很闲。杨莹莹显得非常歉疚,说让胡鹏委屈了。胡鹏则表示以后要小心些,杨莹莹说他厉害,连环都能被他打穿。说说闹闹之间胡鹏身体难免没有反应,杨莹莹见他难受,就抚慰他。胡鹏让杨莹莹打他的"飞机",杨莹莹哪知道这些小姐和嫖客的术语,胡鹏便手把手地教。杨莹莹手生,也有些激动,用的力气大了些,事后胡鹏疼了几天。杨莹莹过了几天见胡鹏没有再要求,想体贴他一下,主动提出来打一回"飞机"。胡鹏指着下身说被她弄疼了,杨莹莹悟性很高,用她的沐浴露作润滑剂,把胡鹏打得香喷喷的。

孟川青决定离开这个让他没有片刻安宁的家。他收拾了一套出差的行李,准备到外面住上一段时间。离葛红远一点,看她对谁唧唧歪歪的?

这是一出胡鹏不知晓的"苦肉记"。这样她就可以和胡鹏在以后的生活中回忆:我们的小孩要在已经多大了,每年想着他或她成长。也证明,她杨莹莹岁数尽管大一点,嫁给胡鹏时还是能生孩子的,与他有过爱情的结晶。至于孩子没生下来不是她杨莹莹的责任。

出门时,葛红没有拦他,骂他有本事外死外葬,不要回来了。孟川青非常伤心,她要是拉他一下也就不出去了,几十年的夫妻竟成这样,真像古人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

本来这件事是不该发生的,杨莹莹一直上着避孕的节育环,计划生育政策也不允许杨莹莹与胡鹏再生育。其实不要说政策不允许,就是能够再生一个杨莹莹也不敢再要,分娩儿子时的痛苦让她一辈子刻骨铭心。但与胡鹏结了婚不生孩子在以后的婚姻中是有缺憾的,她到医院找人拿掉节育环,让自己怀孕一次再进行人工流产。

孟川青到了乡下的林场,林场场长老彭曾经到报社邀请过他好多次,要他去林场透透气,换换脑筋。

蜜月里到九寨沟旅行的计划没有能够实施,原因是杨莹莹怀孕了。

老彭对孟川青的到来很热情,安排林场负责宣传工作的管主任全程陪同,他也丢下手上忙的工作陪孟川青钓鱼,吃他林场里养的半野的兔子,和自酿的大麦烧。只一两天工夫孟川青的郁闷就去了一半,老彭怕他在林场待得冷清,找了人搭场子陪他打麻将,他知道孟川青有这个喜好。可他不明白的是,孟川青怎么劝也不打。

4

过两天老彭就知道了孟川青不打麻将的原因。他也不迂回,直截了当地问孟川青传言是不是真的,孟川青见他这样,只得说:"我以为你知道的。"

为这份协议内容的完整和合法有效,胡鹏和杨莹莹颇动了一番脑筋。

老彭说:"我是一根肠子连着屁眼的人,直说,你要是因为打麻将把报社总编的位置弄丢了就可惜了。"

这份协议由胡鹏执笔。胡鹏的应用文写作功底很深,所学的法律知识也派上了用场。

孟川青头抬不起来,过了好半天说:"我情况和上次被处理的人不一样,他们是上班打麻将,还是在乡政府的办公场所打。我是业余时间娱乐一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年 月 日

老彭确实是个直肠子,在饭桌上喝酒时捅出了孟川青的事情。看起来他是好意,同情朋友,为朋友分忧。可事情抖出来,孟川青在林场一班人面前脸是挂不住了,吃完饭他便与老彭告辞。

甲方:杨莹莹(签章) 乙方:胡鹏(签章)

灰头土脸的孟川青回家却进不了家门,钥匙连锁孔都插不进去,葛红把锁给换了。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气得踢了门一脚。

八.本协议未尽事宜可行补充协议,具有同等效力。

捱到天黑再到家门口敲门,仍然没有人应。想了想他去学校门口等女儿放学。

七.本协议一式二份,自签字之日起生效;

见到放学的女儿,孟川青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说自己出差刚回来,没有带钥匙进不了门,也不知道她妈妈到什么地方去了。女儿说她什么都知道了,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在家里哭了好几天,昨天才将门锁换了。她劝爸爸再在外面待两天,等她妈妈的气消了再回去。还说这是避免矛盾的最好方法。

3.乙方打骂甲方则罚款5000----10000元,在赠款中扣除。

岂有此理。孟川青对女儿不好说什么,悻悻地转了身。

2.甲、乙方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不得有婚外恋和婚外性行为。甲方违约,一次性付完给乙方的赠款。乙方违约,甲方则不再给予赠款。

女儿在身后说:"爸爸,你怎么也不应该离家。妈妈很伤心。"

1.甲方不得无理由延迟、拒付款;

孟川青气冲冲地往家里走,想回去轰门,想骂粗话,想不斯文了,想和葛红撕破脸。在半路上他冷静下来,他想女儿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六.违约责任:

他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

五.乙方至30年可得赠款120万元,缺口部分利息滋生不足的由甲方补充。此款的遗产继承权归乙方儿子胡歆完全所有。

3

四.甲方在30年内提出离婚,应一次性将赠款未到期部分付给乙方。乙方提出离婚则退还此前所得赠款。乙方对另立账户中所有的甲方兑现赠款具有完全所有权,可自行处分。

孟川青住进招待所后,大白天也躺在床上睡觉,觉得身心疲惫,好像欠了许多天的觉一样,四肢都累得伸展不开来。

三.甲、乙双方在30年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有一方病亡,算完全履行合同。

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统战部长王建军的号码。王建军和孟川青是扬州师范学院的校友,当初是当宣传部副部长的王建军将在中学教书的孟川青调到了报社。孟川青女儿孟小凡是王建军的干女儿,两家关系一直很好,逢年过节或者两家有什么大事都会聚在一起。

付款时间:每年12月31日甲方从乙方实名存折中将款划入乙方另立帐户。

王建军问孟川青在什么地方,孟川青哼哼哈哈的,说出差在外面。王建军说:"你不要瞒我,我都知道了,你家千金找到我门上央求,要她干妈去做她妈妈工作,好让你回去。"

从第21年开始以3万元为起点,每年递增基数5000元,至第30年乙方可得52.5万元。

孟川青笑笑:"这么说我的家丑你是知道了。"王建军说:"胡扯什么,什么家丑不家丑的。我对葛红说了,你们现在要团结,要结成革命的统一战线。至于你打麻将的事我不管,有组织教育你。我教育了葛红,要她不要无中生有。闹什么?现在从上到下都讲和谐。明天,也就是星期六下午我和张琳送你回家,到时候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了。"

从第11年开始以2.5万元为起点,每年递增基数5000元,至第20年乙方可得47.5万元。

孟川青还想装脸阔,说他本来还想冷葛红几天。王建军讥笑他:"就你?省省吧!"

前10年每年2万元,乙方10年可得20万元。

星期六下午孟川青早早地等在自家楼下,王建军偕夫人张琳来了以后和他一起进门。

给付方式:

葛红见到王建军夫妇非常客气,说她一早就到菜场买了菜回来,晚上一定要在这儿喝两杯,还说她的酒量现在练出来了,喝个二两三两的还可以出去跳舞。

二.甲方赠予乙方人民币100万元,乙方只有在完全履行义务后的30年后获得全部款项,此前逐年给付。

孟川青知道葛红能够喝两杯,但是喝了酒还出去跳舞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明显地是在和他斗气发狠。

一.甲、乙双方的婚姻关系应在30年以上,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出离婚或变相地不履行婚姻的应尽义务(婚姻义务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中之相关规定);

王建军打圆场,把面前的孟川青往屋里面推了推,对葛红说:"你以为我们不想吃你的拿手菜啊,我酒都带来了。"说着放下手中拎着的塑料袋。

甲、乙双方皆经历过婚姻家庭的不幸,遭受过生活的挫折。现甲方杨莹莹和乙方胡鹏相爱,合法结成伉俪,为确保双方白头偕老,经友好协商订立以下协议以资共同遵守。

张琳一头扎到厨房里去给葛红帮忙,两人在里面叽叽咕咕的。孟川青知道她们这时候的家长里短一定围绕着他,而葛红肯定没有好话说。

甲方:杨莹莹 乙方:胡鹏

孟川青拿出一听好的铁观音与王建军品,厨房里传出阵阵香味时,王建军夸葛红很能干。孟川青不敢吱声,苦笑着摇头,王建军批孟川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协议书

周六孟小凡放学早,她一回来大家就坐下来吃饭。葛红烧了很多菜,王建军还没有动筷子就赞不绝口,要张琳学着点,回去提高他们家的生活质量。他指着桌上色香味齐全的菜让葛红介绍介绍。

胡鹏称这笔钱为"爱情养老金"。协议是以合同格式订立的。全文如下:

凉菜里面有一道水晶猪蹄,猪蹄下面衬着碧绿的野菜,葛红介绍说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王建军连声夸好,说她现在不仅菜做得好,菜名比大饭店的厨师还要起得妙,有艺术性。他让她接着往下说。

杨莹莹和胡鹏订了个协议,胡鹏只有在与杨莹莹完成三十年婚姻后才能完全得到和自由处分这笔钱。并口头约定对这件事绝对保密。

葛红把煮黄豆炝豆芽搁一盘叫"母子在家",猪口条和猪耳朵卤拼叫"婚外情话",青椒塞肉叫"孟总打牌"。

杨莹莹给了本交通银行的存折给胡鹏,里面有存款100万元人民币。胡鹏激动得心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这笔钱以胡鹏的实名存储,存折在胡鹏手上,杨莹莹掌握着密码。交通银行在泗方市没有分行和办事处,扬州有。杨莹莹说不麻烦,一年也就是处理一次,顺便还可以到扬州玩一趟。

王建军看了一眼孟川青,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菜名都是葛红别出心裁地针对他的。把青椒塞肉叫做"孟总打牌"明显地是在说那个女人往内衣里塞麻将桌上钱的事情。

胡鹏不想操办婚礼,这正合杨莹莹的心意。他们打算蜜月里找一家旅行社去九寨沟旅游。

王建军端起酒杯打圆场,连声说:"喝酒,喝酒!"

杨莹莹提出先把结婚证领了,胡鹏乐呵呵地照办。结婚照没拍,要待胡鹏牙装好。杨莹莹买下了她现住的弟弟房子做新房,很讲究地做了装修。

葛红一仰头喝下一杯,孟川青没喝,他把酒杯放下,拿起筷子点着煮黄豆炝豆芽说:"这是道'有眼无珠'";指着卤拼猪口条和猪耳朵说:"这是"胡说八道";端起青椒塞肉重重地搁到葛红面前:"这是无中生有。"

杨莹莹买了很多好东西给老人家,向她保证与胡鹏婚后将她孙子小歆带到身边一起生活。胡鹏的母亲被她哄得团团转,一点也不在意年龄大的事了。她说过去的媳妇卞芸彩什么都好,就是好打麻将和不照顾孩子。她说这话是为了给杨莹莹一点压力。老人家有一套的,杨莹莹看得出来,想想又不跟她一起生活,随她说去,一个劲地附和着她。

眼看着孟川青和葛红针锋相对地在桌上干了起来,王建军夫妇不知道怎么劝他们。他们都不敢多言语,因为话说不好火上浇油,激怒任何一方都会让事情复杂化。王建军只有示意孟川青,女儿孟小凡在场,不要再多说什么。张琳用胳膊弯顶了一下葛红,意思也是不要再说了。

胡鹏把杨莹莹带回家正式介绍给母亲,他怕母亲嫌杨莹莹岁数比他大许多,把她的岁数秃去四岁,说只比他大三岁。

葛红还是站了起来,她端起一大盘芦蒿苔炒猪头肉,这是孟川青和王建军最喜欢的下酒菜。一根根青翠欲滴的芦蒿苔夹着油汪汪香喷喷的猪头肉。她说:"这叫什么菜?这是我最拿手的----'乱棒暴打薄情郎'"

杨莹莹笑起来,笑得很明朗:"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你会对我好。你不会心狠到对我不好,我要你拿不下意来那么做。"胡鹏是能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的,他不追问。

孟川青气得要站起身来,他要发作,眼珠子都憋红了。王建军制止住他:"川青你让一让,不要跟着抬杠子。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受气的。你们再这样我们就坐不住了。"

杨莹莹欣喜起来:"真的?"胡鹏认真地点点头。

这句责备孟川青的话其实也是说给葛红听的。孟川青的火暂时被扑了下去,嘴里轻轻地嘟囔了一句:"人来疯。无了无休的。"葛红没有接他的茬。

胡鹏像是下了决心:"我想对你好,可是我不像老程,我没有钱。我要是有一大笔钱,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桌上气氛紧张,该吃的不吃,该喝的不喝。孟川青和葛红绷着脸,王建军夫妇尴尬地做着笑脸,他们分别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孟川青和葛红。

胡鹏欲言又止,杨莹莹鼓励他:"你想说什么?说。"

孟小凡呢,好像没心没肺,一直笑嘻嘻的不停地吃。吃饱喝足了以后她发言了:

见胡鹏犹豫不决的样子,杨莹莹失望地推开他:"我只是说说,知道你没心没肺。"

"总的说来,爸爸是犯了错。错了就认错呗,改了才是好同志。"

"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杨莹莹问。胡鹏明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答非所问:"我们现在不就已经在一起了?"杨莹莹以为胡鹏真的不明白,把话挑明:"我想把我们的关系固定下来,你想跟我结婚吗?"

大家面面相觑----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没想到的事情,女儿和父亲又较上了劲。

杨莹莹把姿势摆好了,看着镜子,好像在和胡鹏拍照一样地认真。转而她抱着胡鹏问:"我们在一起,好吗?"胡鹏点头说:"好!"

孟川青不自然地笑着说:"我有什么错?小孩子知道什么?"

胡鹏把杨莹莹拉到镜子面前,站在她身后抱住她腰,下巴俯下来抵在她的肩头上:"我们还是有夫妻相的。"

孟小凡说:"没有错你向纪委做什么检讨,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妈妈那样不再打麻将了?"

从医院回来胡鹏对杨莹莹说:"施主任说你是我太太,他一定是看出我和你的关系来了。我对你是不是太亲热了?"杨莹莹反问他:"人家这样说你怕什么,你有什么损害?"

王建军将目光投向孟川青,他知道,孟川青对女儿的话肯定受不了。

胡鹏决定将牙齿都保养一下,想程纹和的打手再狠毒些,这些牙齿就都不在他嘴里了。他不再在乎钱,现在有人替他花,杨莹莹拿了施主任写的缴费单二话不说就去缴费,回过头来还把发票塞到他的包里好给他拿局里去报销。

孟川青低垂下头,只一会儿他把头昂起来,让人看到他那无法控制的愤怒,他几乎是无意识状态中拿起酒杯。

杨莹莹说顺便做一下洗牙,将烟熏黑的牙齿洗白。施主任对着胡鹏夸杨莹莹:"你太太真好。我还建议你洗了牙后再漂一下白,那样更漂亮。"他找出一张漂了牙的男明星照片给胡鹏看,杨莹莹说做,花多少钱都做。杨莹莹对施主任口口声声地称她是胡鹏太太,也不解释,脸上越发地红扑扑的,看着胡鹏的目光不知道有多温柔。

他没有掷向孟小凡,也没有摔在地上。他把它拍碎在桌上,掌心被割破流出血,洁白的桌布上殷红一片......

过了几天,还是杨莹莹陪胡鹏去医院口腔科。施主任在给胡鹏取了上下牙模后简单易懂地介绍了装牙过程。胡鹏问装的牙吃热食会不会有塑料味。施主任保证绝对没有,他不厌其烦地给胡鹏讲了一番人造牙齿的材质。他打量了一下胡鹏那些健在的不整齐的牙齿说:"装上的牙将是牙齿中最美观的两颗。活动的牙通过固定也将稳如磐石。"

孟小凡吓坏了,呜咽着站起来夺门而出。

口腔科施主任是胡鹏的同学,是从扬州调到泗方来的很有名的牙科医生。他让胡鹏在口腔炎症消除后来装牙,装高级的烤瓷牙。

大家再也没心事吃饭了。葛红因为有王建军夫妇在不好大吵大闹,离开饭桌坐到沙发上

胡鹏要杨莹莹陪他去市人民医院看口腔科,杨莹莹欣然同往。

啜泣。

3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王建军说:"出去找孩子吧。"

胡鹏知道杨莹莹是一张多大的牌。他认为,坐到牌桌上来和他打牌的人,口袋里有多少钱他是能够看出来的。

4

而不偷不抢不中彩票大奖想一夜暴富是不可能的,杨莹莹是他的一条捷径。

端午节前的一个周末,胡鹏带了些泗方市的特产双黄咸鸭蛋到省城去看杨莹莹的表弟何瑞。这件事是胡鹏提起来的,杨莹莹正希望他和表弟多有联系,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好的家庭环境是什么呢?胡鹏现在的考虑是,他要有钱,比别人多的钱。

何瑞岁数比胡鹏大,但他还是称胡鹏姐夫。他说亲戚越来越少,多走动才是,遗憾的是表姐没有来。

胡鹏母亲问:"那我和胡歆也享你的福了?"胡鹏说那是当然的事,他还解释了一下,以后的人生目标就是儿子的成长,要让儿子有一个好的家庭环境。

"你以后到我这里来千万不要带东西。"何瑞反复地对胡鹏重申这句话。

胡鹏说:"说大说好,是指这把牌我要是和下来,就一辈子都不要愁了。"

何瑞的老父亲也就是杨莹莹的舅舅告诉胡鹏,泗方市的卢书记前两天来过,也带来一大堆咸鸭蛋,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不能当饭吃,多了成负担,他让胡鹏把咸鸭蛋提一半回去。胡鹏有点尴尬,不好说什么,只是坐着埋头吸烟。

胡鹏母亲问胡鹏:"你说的这个大牌大到什么程度,好在什么地方?"

许是觉得父亲的话不当,何瑞站起来给胡鹏的茶杯续水,说卢书记到省城看他是一种习惯,他也不让卢书记带东西,只要多听到家乡的事情就高兴。卢书记知道他这一点,与他聊泗方市的情况七拉八扯,什么话都说。这回说到他要处理一个打麻将的报社总编,准备把他发落到市志办撰史修志。

"我决定做一把大牌!"胡鹏母亲一听就明白了,狐疑地望着头还肿着的儿子:"就是和那个女人?"胡鹏说:"是的!"说完像是松了一口气。

胡鹏无意中听到处理孟川青的消息心里窃喜,他装着不了解这件事,不认识这个人,饶有兴趣地听何瑞说,一言也不发。

胡鹏抽着杨莹莹送的中华牌香烟,在家里面思前想后,花了几天时间打定了主意。他母亲喜欢打麻将,他就打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比方。

何瑞问胡鹏打不打麻将,胡鹏说谎,说他一点也不沾。何瑞倒奇怪了:"现在打麻将的人很多,你为什么不打?"胡鹏不假思索地说:"我输不起。打麻将输的不仅是钱。"

杨莹莹跑到胡鹏家里来,两人一厮磨激情难抑,碍着胡鹏母亲只有关门关窗。胡鹏母亲还是看出苗头,说要管一回闲事,问儿子和他好的女人是不是岁数比他大很多。胡鹏让母亲老不要管少事,她偏要管,杨莹莹前脚走,她跟着就絮絮叨叨的,问这问那,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何瑞沉吟了一会儿,极为赞赏胡鹏的话:"你有境界,有价值观。像那个总编因为打麻将落得这种地步,是素质差又没有好好学习,把自己的人生赌输了。真是教训啊!"

胡鹏在家养伤杨莹莹不时地来看他,给他送来水果和香烟什么的。水果胡鹏不怎么吃,无所谓的东西,香烟就不同了,他一刻也离不了。杨莹莹送的都是高档烟,胡鹏抽着心里也清楚,嘴抽刁了,将来断了好烟怕是难过,再去抽过去那种自己买的四、五块钱一包的红梅牌香烟断断是不行了。

他很感叹,胡鹏也跟着一个劲地摇头,像是替这种人惋惜似的。

在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后胡鹏看到了杨莹莹对他的感情,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像过去那么简单了。

从何瑞家里出来,胡鹏找了一家话吧给孟川青打电话。告诉他是为了他的事特地来的省城,因为怕事情办不好没有事先告诉他。孟川青似信非信,哦了一声。

胡鹏怎么想的呢?他的心思比程纹和要复杂得多。对于被打这件事,他在派出所闪烁其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满城风雨,一个"丑"字难住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程纹和可以先放一边去,问题是他与杨莹莹的关系。

答应给孟川青帮忙的人很多,都没有结果,加上葛红的折磨,他已经心灰意冷。他以为胡鹏也像那些人一样拿糖抹他鼻尖上,让他看得到舔不着。

郑大中瞟了程纹和一眼,程纹和的脸色阴沉,怕也料想到这一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谁也说不清楚会如何发展。有一点可以肯定,程纹和绝对不愿意把绿帽子继续带下去,制服了胡鹏他多少可以捡一点面子回来。

直到胡鹏说他事情有着落,马上就可以上班了,孟川青心里才一阵惊喜。他不敢相信地问胡鹏是真的,还是假的?胡鹏说是卢书记向何书记汇报的,还说他这趟省城跑得是值了,是大获丰收。

师佑渔问什么怎么办?郑大中说程纹和对胡鹏动了手,就怕胡鹏较劲,拧上劲干。师佑渔想不通,较劲怎么了,拧上劲又能怎么样?郑大中分析,胡鹏在吃了苦头以后就此罢休,和杨莹莹断了关系是最好的。倘若誓不罢休就麻烦了,反正脸撕破了,横下心来好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办法。

孟川青连声感谢,说太好了,这阵子没有上班,报社的事情耽误得太多。

师佑渔哪会认这个账,他说从来就没有说过胡鹏是好人,更没有替他打过包票。倒是郑大中周到,说应该替老程想一想下一步怎么办的事。

胡鹏告诉孟川青他回不了报社,卢书记将他安排到市志办。孟川青心里一凉,赶紧问怎么安排的。问怎么安排是指职务,如果安排了主任位置还好,算平调,吃亏不大。

他冬瓜抱不过来抱瓠子,跑到师佑渔那里把皮包往桌上一摔,破口大骂胡鹏,也把师佑渔、郑大中他们顺带骂了。骂师佑渔他们混账,害得他以为胡鹏是好人,相信他;害得他引狼入室,一次次地央求胡鹏去陪他老婆。

胡鹏哪里知道是什么职务,本来就是听来的只言片语,他只有搪塞孟川青,说还没有最后定。孟川青没有声音了,在心里掂量着这个事情。

杨莹莹警告他,再找麻烦就把他的事捅到公安局,捅到检察院,捅到纪委去。程纹和被杨莹莹抢白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

如此说来纪委肯定是要处理他了,看来行政降职、党内记过或者什么处分一起下是难免了。他试探地问胡鹏:"能不能请何书记再与卢书记打个招呼,让我工作上不要有太大的变动......"胡鹏打住他的话:"得寸进尺不好,不要太为难领导。这样不错了!"

程纹和脸气得煞白,手指着杨莹莹说不出话来。

孟川青问胡鹏什么时候回来,急着要和他见个面。胡鹏说晚上就到家。

杨莹莹说:"你问这个呀,告诉你,是你要胡鹏监视我,被我发现了以后。"

搁下电话孟川青马上跑进房间,对正在网上玩游戏的葛红说:"我马上要上班了。"葛红嗤之以鼻:"去纪委吧?!"孟川青不想与她吵架,说胡鹏帮了大忙,葛红半信半疑,孟川青索性把话说白了:"胡鹏的表舅爷是省里的领导,他出面找了卢书记。"

杨莹莹找到程纹和,问胡鹏被打是不是他找人干的。程纹和倒也爽快,承认是他指使的。他见杨莹莹因为胡鹏被打兴师问罪,不由得火冒三丈,把心横下来要和她吵一场。他质问杨莹莹和胡鹏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葛红这下相信了,但也怨孟川青把这件事一直瞒着她。

2

晚上孟川青在家里等着胡鹏,等着门铃响。门铃响了,葛红先听到的,她满脸堆笑地抢着去开门。胡鹏进屋后葛红殷勤地端茶递烟,孟川青见她态度变了,底气又上身了,让她回房间去,说要和胡秘书在客厅里谈事情。葛红笑嘻嘻地答应,进了房间还轻轻地带上门。

牟主任好像是想通了,提拔部下不是什么坏事,有人接他班,他才能升得顺当些。

胡鹏坐到沙发上,孟川青紧靠着他坐下。胡鹏附在孟川青耳边说:"你有这样的结果不错了,乡下那帮打麻将的怎么处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工作都丢了。卢书记绝对是看在何书记面子。"孟川青说:"当然,当然。"最坏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胡鹏说:"先上班,下面再说。不要驼子跌跟头----两头不靠实。"

胡鹏懂牟主任的意思,隔壁办公室是谁坐的?是副局长。牟主任想做副局长不是一年两年了。

孟川青点了点头,想想只有先这样了。他放低声音说:"我要报何书记的恩。你,我也要意思到位。都帮了大忙。"胡鹏摆摆手:"我这里就算了,我们是朋友,给你帮忙的。何那里你得表示一下,事情还在西瓜皮上滑着。即使把你安在市志办,以后还可以调整。留得青山在,什么柴都有得烧。"孟川青点头称是,对胡鹏说:"你说,何书记那里我怎么感谢?我准备用一笔钱。"

"年轻人要进步,"牟主任鼓励胡鹏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还要进步呢,你要是能够把我的那摊子都拎过去,我早就坐到隔壁办公室去了。"

胡鹏不吭声。孟川青把话说得更白:"你直说,何书记喜欢什么?"

许是安慰胡鹏,牟主任表扬了他,说他最近工作表现不错,都有领导夸了。话锋一转,他又变相地批评胡鹏和为自己表功:"我不听别人提什么意见,你上班看法律书籍忙考试的事情,我怎么也要帮你顶着。"胡鹏狡辩了一下,说他看的都是国土资源管理方面的法规,是将来工作中要用的。

"说啊!"孟川青追问着。胡鹏显得很为难:"不好吧?何是纪检高干,你这么做弄不好会害了人家。"孟川青说:"天不知,地不知,就你我知,放一百二十个心。人之常情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

牟主任不知道是关心胡鹏,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买了些水果到他家里探望。见到胡鹏变了形的嘴脸噗嗤一声笑了,说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打的。胡鹏不好解释,谎就是这样,说一个之后可能要十个去圆。好在牟主任真是说的玩笑话,他怎么也不敢骑摩托车,说"开汽车是'铁包皮',比摩托车安全,骑摩托车的人是'皮包铁',太危险了。"

胡鹏像是无可奈何,像是孟川青又给他添麻烦了:"好吧,就听你的。送块表怎么样?现在穷人玩车,富人玩表。他那么有身份的人,送块表合适不过。"孟川青说:"好,好!没问题,也给你带一块。"

胡鹏在杨莹莹那里住了两天,觉得不方便就还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向顶头上司牟主任请假,说自己骑摩托车摔了跟头,鼻青脸肿掉了牙,要休息一阵子。

孟川青像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打电话告诉胡鹏,他在省城订下两块高档瑞士表,一块欧米茄,一块汉密尔顿,过两天就去取。

胡鹏不想说出他的怀疑,打他的人肯定是受了程纹和的指使,两个人的模样他记得清清楚楚,再见到时肯定能够认出来。但他不想追究程纹和,不想让事情复杂化。

胡鹏心里面叹服,姜是老的辣。孟川青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在等结果。

派出所打来电话,让胡鹏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去说一下情况。胡鹏说没有什么大碍就算了。警察不同意,说是"110"处警每件都必须有结果。胡鹏没有办法只有去了派出所,他说他记不得打他的两个人是什么样子,至于警察问他有没有仇人,近期有没有和谁有矛盾,他说想不起来,说头还是疼。

没几天纪委和组织部找孟川青谈话,组织上给予孟川青党内警告处分,行政职务降为主任科员,调市志办工作。

胡鹏一感动想说动情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他还下不了决心,他怕杨莹莹对他的话认真,只是把杨莹莹搂到怀里温存了一阵子。

这种处理比孟川青预想的最坏结果要稍好一些。他对找他谈话的领导说,感谢组织上挽救他,给他接受教训、改正错误的机会,表示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定努力工作。

杨莹莹说:"我也服侍你一辈子。"

胡鹏的耳朵就是长,晚上就给孟川青打来恭贺的电话。孟川青约胡鹏第二天吃饭,要请他赶紧将心意带给何书记。

"我没有残废。"

七、海底捞

杨莹莹说:"我服侍你一辈子。"

1

"我残废了。"

中共泗方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对程纹和实行了"双规"。要求他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待、坦白他的违纪、违法行为。

他让杨莹莹拿镜子来,看到自己的脸肿得变了形,嘴里少了二颗齿笑起来很滑稽,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双规前一点点风声也没有露出来,张行长打电话叫程纹和到丰谷大厦去吃饭,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程纹和推开餐厅包房的门,见里面有几个陌生面孔,以为是张行长的客人,正等着张行长给他介绍,却发现张行长的脸色不对。

胡鹏第二天一直到中午才醒来,见杨莹莹红着眼睛坐在床边,人憔悴了许多,知道她昨夜肯定没睡。想起是她把他扶上床,用热乎乎的毛巾一把把地替他擦了身子,不由得艰难地伸出疼痛的手,把她的脸很温柔地摸了摸。

程纹和在被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人带走以前嘴还是硬的,对张行长说:"行长你放心!我没有问题,我是个受党教育多年的人。"张行长不耐烦地摇摇手,说了声"去吧!"

医生嘱咐杨莹莹,胡鹏回家后要注意观察,呕吐症状加重立即到医院或者打"120"。

祸起萧墙是因为有人向纪律检查委员会举报了程纹和,其后在上级银行组织的突击检查中,查出程纹和挪用银鹰金店100多万元公款。

警察问胡鹏能不能走路,他点了点头。两个警察架着他蹒跚着上了车,警车一路鸣着警笛疾驰,车上昏沉沉的他听到杨莹莹的抽泣声。到了医院的急诊室胡鹏被安排做了包括CT和核磁共振成像在内的一系列检查。情况还好,头部被钝器击伤,轻微脑震荡;口腔伤害较重,上门牙打断两颗,下门牙松动两颗;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医生建议住院观察,胡鹏坚决不肯,杨莹莹细声细语地劝他也没用,他费力地说:"太丑。"

在此以前就有人向市公安局经侦大队举报程纹和非法吸储、放高利贷等违法行为,经侦大队的陶兆国大队长正想着如何侦查,如何动员受害人报案。程纹和被双规的当天,陶兆国就把郑大中"请"进了经侦大队。

警察来的时候胡鹏伏在楼梯扶手上,他感到头上有温热的黏糊糊的液体淌出来,嘴里甜腥腥的,有东西顺着喉咙滑进肚里。他头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警察问围观的是否有人认识他,他听到杨莹莹的声音。他不知道杨莹莹对警察说了什么,警察让她随他们先把他送医院。

程纹和被双规的消息先在机关里传开,有人专门到胡鹏面前来说这件事。了解到情况的胡鹏呆坐在办公桌前,程纹和被双规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一时半刻还想不出来。

堵他的人前后夹击,上面的人踢他一脚,后面的人捣他一拳。他还手无力招架不住,被两个人捺在台阶上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被惊动的居民报警,胡鹏怕是吃的苦还要更大。

中午回到家见杨莹莹在厨房里发呆,想她一定听说程纹和的事了。他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只字不提。

胡鹏晚上到杨莹莹那里时被两个人堵在了楼梯上。

杨莹莹忍不住,对胡鹏说:"程纹和出事了。"

1

胡鹏漫不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杨莹莹说:"他被纪委找去了。"

二、出冲

胡鹏不屑地说:"他就是被公安局、检察院抓了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问这个事情干什么?"

卞芸彩对胡鹏说:"你觉得我与你离婚离错了吗?"

见胡鹏这种口气杨莹莹不再说什么,她替胡鹏盛了饭,没有和他一起吃,回到卧室默默地坐在床上,拿了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着。

胡鹏找过卞芸彩一次,要给她2万元处理事情,她没有要。她说冤枉胡鹏了,打电话到派出所举报打麻将的是她父亲。胡鹏追问,是不是因为这个要与他离婚?卞芸彩摇头说不是。那是因为什么呢?

胡鹏这顿饭吃得不舒服,搁下饭碗跑进卧室,阴阳怪气地说:"不会是心如刀绞吧?!"

胡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卞芸彩,她和纸浆厂几个犯案的人取保候审,检察院起诉到法院后卞芸彩被判一年徒刑,缓期二年执行。由于不是实刑,纸浆厂的工作总算保住了,但她原来的工作岗位没有了,被安排去做苦脏累工种。

杨莹莹不理会他,他又说:"我要是被抓了,你有这种心情吗?!要是有,我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做完爱的杨莹莹沉沉地睡了,胡鹏起身站到纯净水桶边猛喝了一气水,躺会到床上后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刚才不愿意杨莹莹说下去,是因为她说娶她是福气,她会疼男人、会做家务、有钱......这些话都是能够打动他的。杨莹莹让他有好感,就是因为她有这些优点,这些是他前妻卞芸彩不具备或者缺少的。

杨莹莹气得发抖,指着他说:"胡鹏,你太过分了!"

胡鹏的动作凶猛起来,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不希望她把话说下去。

胡鹏大言不惭地:"我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你旧情难忘,还要我感动和赞赏啊?"说完怒气冲冲地摔了门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

傍晚胡鹏回来,见桌上摆满了他喜欢吃的菜,一看就知道是从俞师傅饭店叫回来的。他没有招呼杨莹莹,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杨莹莹说:"经济上不犯愁,我有够用的钱,......"

杨莹莹笑吟吟地坐到他面前,胡鹏问她:"有心情吃喝啦?"杨莹莹娇嗔地说:"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杨莹莹说:"我会收拾家里面的......"胡鹏说:"知道,知道,"

胡鹏拉着脸说:"你这样的心情多了,我的心会冷的。"

杨莹莹说:"我知道疼男人,"胡鹏说:"我知道,"

杨莹莹苦下脸来说:"我知道我帮程纹和你会不舒服。可我和老程离婚时答应过他,他要是出事我要帮他。他的一些关系只有我知道,他的一些朋友也只有我能去找。"

"我现在就很福气,"胡鹏用动作配合他说的话。

"你会找你的表弟帮他吧?"胡鹏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杨莹莹摇摇头说:"这倒不会。"胡鹏说:"这就好,不要拖何瑞下水。党政干部最怕的就是亲戚犯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尿尿带出屁来。哪家不是一出事就划清界限,保持自己的党性原则?"

胡鹏"嗯"了一声,翻身伏在她的后背上。"你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杨莹莹叹了口气,说何瑞一直看不惯程纹和,也曾经暗示过她,要是觉得程纹和有问题,不要和他一起下水。程纹和现在出事,谁都可以找,何瑞还真不好找。

杨莹莹幽幽地说:"其实,谁娶了我还是很福气的。"

"这就对了!"胡鹏大口大口地喝起了老鸭汤。杨莹莹虽说坐在饭桌前,却是一口也没有吃,她像是自言自语:"现在只有我们能帮他了。"

杨莹莹不点破胡鹏瞒人瞒她的目的,胡鹏心知肚明。她是个聪明女人。

杨莹莹把"我们"这两字咬得很重。

杨莹莹还知道郑大中和赵金晨也离婚了,他们别有用心地瞒着别人。她问胡鹏知不知道郑大中和赵金晨的目的,胡鹏佯装不知道。杨莹莹说他们是想坑程纹和,兴许还不只坑程纹和一个。

胡鹏搁下筷子望着杨莹莹:"什么我们我们的?你与他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什么关系?我是他的情敌。他知道我们的事以后,把我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不说,还人前人后地把我贬得猪狗不如。我当真没血性,就依他咒骂依他毒打了?我现在不打程纹和'落水狗'就算仁义的了。"

犹豫了一番,胡鹏还是对杨莹莹说了他离婚的事。杨莹莹从床上转了个身,对着胡鹏仰起头,说她早知道了。

杨莹莹站起身来说:"想想也是,什么人都可能帮他。要你帮,太为难你了。你就当我这话没说过。"

胡鹏抱着杨莹莹有点神思恍惚,要不是杨莹莹岁数比他大很多,或许是可以考虑与她结婚、组织家庭的。他现在觉得杨莹莹不错,除了年龄,方方面面都不错。他是把她与前妻卞芸彩比较后得出的结论。

胡鹏半夜里醒来,见杨莹莹坐着发呆。他爬起来搂她,杨莹莹以为他又要那个,说她没有心情。

胡鹏劝杨莹莹还是要找个人结婚好,说结过婚的人一下子孤单了日子很难受。杨莹莹问胡鹏舍不舍得她去跟别人?胡鹏不假思索地说:"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胡鹏说:"我答应你,跟你一道为程纹和找关系。"

胡鹏有点酸溜溜的,怨恨杨莹莹单位的领导:"把你当什么人了。"他认识这个夏副主任,以前是一个大乡镇的党委书记,想进市政府班子进不去,心里面不舒服就经常在酒桌上说顺口溜。有一次竟胡说什么"市政府往里看,里面都是贪污犯,先枪毙后立案,没有一个冤枉案。"纪委听说后找他谈话,他死不承认。这人能力很强又查不出其他方面的问题,组织部一纸调令把他弄进政府大院,给他挂了一个闲职,从此他再也不说顺口溜了,每天骑一辆破自行车上下班。

杨莹莹不敢相信,问他是不是真的。胡鹏说:"当然是真的,毕竟我们现在有日子过,程纹和没有。再说我也希望你果真是个厚道和重情意的女人。"

杨莹莹倒也不瞒胡鹏,说给她介绍的是市体改委的副主任夏常青。这两天这个姓夏的有事没事总往烟草局跑,局长像是与他有交情,请他吃饭竟拉着她去作陪。

杨莹莹在胡鹏脸上亲了一口,说胡鹏真好。又解释说她与程纹和早就没有情意了。

胡鹏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问杨莹莹人家给她介绍了个什么样的人。

胡鹏觉得杨莹莹亲他的这一口是因为他答应了帮程纹和,她说与程纹和没有情意了,怕是口是心非。他心里很不舒服,点了根烟使劲抽起来。

杨莹莹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她离婚了,有热心人想给她介绍男朋友,要她重新组织家庭。

杨莹莹以为胡鹏开始为程纹和的事情操心了,感激地看着他。

胡鹏赶紧将芝麻饼怀疑他们的事告诉杨莹莹。杨莹莹满不在乎,也没有追根究底问消息的来源,只感叹人情薄如纸。想当初芝麻饼多么的听使唤,现在街上头碰头都不向她打招呼了。

胡鹏说:"为这种事去找人、托关系,走后门多半是徒劳无益的,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要指望什么。"

程纹和在一天夜里一点多钟打电话给胡鹏。胡鹏接他的电话以为他查岗。程纹和却说芝麻饼不知道胡鹏有任务,向他检举,说胡鹏没日没夜地在杨莹莹住的地方出没,让程纹和警惕胡鹏。

杨莹莹说:"就死马当着活马医。我们宁做过,不错过。我要不这么做程纹和会恨死我的。"

胡鹏没有告诉杨莹莹这件事。他有他的想法,杨莹莹若是知道程纹和派人盯她,监视她的生活,定会火冒三丈,没准去找程纹和算账,一闹事情就捅出去了。那样的话胡鹏和程纹和不好交待,很难做人,很难收拾局面。

2

过了几天程纹和问胡鹏事情办得怎么样,电话里胡鹏打着哈欠,说天天都去,每天都到深更半夜。程纹和说辛苦他了,叮嘱他不要让杨莹莹发觉。

杨莹莹说程纹和并没有什么硬的靠山。在短时间内她把能帮忙的人都找了一遍,求的爷爷,拜的奶奶平时都和程纹和有瓜葛,这些人见程纹和出事躲都来不及,谁还会引火烧身?

4

胡鹏在悄悄地打探程纹和被"双规"的地点。他想尽早地让程纹和知道,他和杨莹莹在帮他,觉得这比实际上的帮忙要重要得多。

"是的,是的。你是懂的,你快是律师了,说的有道理。只是她现在果真结婚了我也就不问了,还是关心她嘛。"程文和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杨莹莹不赞成胡鹏这么做,认为风险太大,是通风报信,是玩火。

胡鹏觉得程纹和真好笑,把黄鼠狼养到鸡窝里不知道,还让他去盯偷鸡的。他不失时机地试探了程纹和一下:"我帮忙可以,这件事做得不太合适。你跟嫂子离了,她做什么你不好问,说重了是干涉她的生活。她现在就是找人结婚你也不好说什么,她有这个权利,也是她的自由。"

胡鹏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又不好与杨莹莹交流,他怕的是程纹和牵涉到杨莹莹,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初杨莹莹说给他100万,他就知道钱来路不正,说这钱是她在烟草局十多年的工资和奖金聚起来的,鬼都不信。杨莹莹现在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他不情愿也得帮程纹和。

程纹和沉吟了一会儿,"情况倒是没有。你知道我工作忙,闲下来还要玩玩牌,看一下也好放放心,除除疑。我只要你盯一个星期就行,也就心里踏实了。"

胡鹏料想,程纹和现在会对自己的境遇悲伤,想到与他离婚的杨莹莹免不了怨恨。杨莹莹要是这时候不帮他,他会觉得她绝情。绝望的他破罐子破摔,拉杨莹莹下水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让程纹和知道杨莹莹在帮他,在替他疏通,他心里面会好受一些,没准把什么都扛下来。

胡鹏要套程纹和的话,问他有没有发现杨莹莹什么情况和迹象,说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做这件事无异于瞎子点灯。

胡鹏还想到纪委肯定会找杨莹莹调查程纹和的情况。程纹和交代了,会找;程纹和不交代,纪委也会找。在他们眼里杨莹莹是突破口。他们一定会查杨莹莹的财产,如果查到有来历不明的,杨莹莹同样可能涉案。

程纹和忙不迭地解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事情没有这么复杂。"

胡鹏问杨莹莹,如果纪委找到她怎么办?

胡鹏明白程文和的真正目的了,他换了个语气对他说:"程行长,你不要兜圈子了。你是让我去监视嫂子,看她有没有外遇。"

杨莹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谁害病谁吃药,找我干什么?"

"帮我个大忙。我会感激你的。"

胡鹏说还是要慎重对待好,纪委的人像医生,坐到他们面前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有病的。

"噢,让我去巡逻,做哨兵,替你站岗?"

杨莹莹的坦然是装出来的,胡鹏的话其实乱了她的分寸。她要胡鹏动动脑筋,想想纪委的人可能问她些什么。

"是这样的,我与你嫂子虽离婚了还在照顾着她。她的事我不能不管,近来有男人骚扰她,深更半夜的给她打电话,到她住的那个地方去敲门。她很害怕,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我又不好再跟她住一起。只有请你晚上去她住的附近去看看,遇到形迹可疑的男人就打电话告诉我。"

胡鹏的歪点子多,他把可能遇到的问题罗列出来,设计成问话,要杨莹莹回答。对杨莹莹的回答,胡鹏站在问话者的角度推敲、发难,力争杨莹莹回答问题时滴水不漏。

胡鹏想了想:"你说吧。"

那两天,胡鹏帮杨莹莹演练了好多回,甚至在吃饭、睡觉的时候也会突然找一个问题冷不丁地问她。

"你肯定行,只有你做这件事我最放心。"程纹和又递给他一根烟。

杨莹莹说胡鹏是她的主心骨,要不是有他,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胡鹏笑笑,心里面并不认同她的说法。他清楚得很,杨莹莹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胡鹏缓过神来:"帮。但要看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

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检查员很快通过烟草局党组和杨莹莹开始接触。他们告诉杨莹莹,她的前夫程纹和违反党纪触犯国法,组织上正在对他进行调查,希望得到她的支持,把掌握的程纹和违法乱纪行为揭发出来。也对她交待了政策,知情不报、包庇隐瞒是违法的。

"老大哥请你件事,帮不帮忙?"程纹和的口气是乞求的。

杨莹莹说她虽不是党政干部但知道政策法规,家里有亲戚从事纪律检查的领导工作,平时对她有叮嘱也有教育。

胡鹏不敢看他,抽口烟镇定一下后回答:"不用说,好!"

说完这些杨莹莹偷偷地打量了一下找他谈话的几位纪检员,见他们果然领会了她的话,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会意地笑了笑。杨莹莹知道他们一定已经了解了她与何瑞的关系,胆子又壮了一些。

程纹和一脸严肃地问胡鹏:"我对你怎么样?"

有纪检员开始对杨莹莹提问题,问她为什么和程纹和离婚?因为据他们所知是杨莹莹诉至法院的。杨莹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她说这是她和程纹和的隐私,实在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说。她建议他们到法院去了解一下,审判员是知道的。

吃饭以前程纹和掩上门,凑到胡鹏面前有话对他说。见他神神道道的,胡鹏心里紧张。所谓"吃个枣子有个核子",他怕程纹和发现他跟杨莹莹的事情。

"我早跟程纹和离婚了,现在又重新组织了家庭。程纹和跟我离婚法院断给我6万多块钱,我想以我们的工资收入这钱是干净的。是我负了程纹和,他怎么会给钱给我,怎么会替人做嫁衣呢?你们要是查出我有贪污、挪用、侵占、受贿,告诉我犯了任何一条我自己往看守所里跑。要是没有什么事不要把程纹和的事往我身上扯,我现在有我的生活,与他毫不相干的生活。"

胡鹏以为又是一大帮人吃饭,有师佑渔他们。没想到程纹和只请了他一个人,还要了一个包间。

杨莹莹不等纪检员们继续发问,干脆把要说的一股脑都说了。

程纹和请胡鹏到俞师傅饭店吃饭。胡鹏知道程纹和这样是又有事找他了,他想最好不是帮忙讨钱的事。在他们一帮人当中似乎有一种规矩,一种约定的格局,谁请人帮忙又觉得为难人家的,得意思一下。可事先意思,也可事后意思,但不可以不意思。不意思就会有人站出来跟你挑明,让你非意思不可。意思一下是什么?就是你请客吃饭,或者唱歌、洗澡,反正你得有相当的花销。

3

程纹和想这事应该找个人替他做,想来想去,胡鹏头脑活络又经常替他办事,应该是最佳人选。

胡鹏听杨莹莹将纪委找她调查的情况说了,觉得他们一定是投鼠忌器,考虑到何瑞的关系,怎么说也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谈了话。他想迅速给双规的程纹和通气,给他减压。夜长梦多,程纹和要是扛不住坍了,就麻烦了。

进入小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杨莹莹看到。小区外有一条不长的小街,他只有在这条街上跑来跑去。有时到小商店里买包烟磨蹭一会儿;有时候像是路过,走得匆匆忙忙。最怕遇到熟人。程纹和的熟人还特别多,有次被一个熟人拉回家坐坐,莫名其妙地说了半天废话。

依照惯例纪委对双规的干部会找一个宾馆或者招待所隔离起来,程纹和是在丰谷大厦被带走的,胡鹏找人打听了一下,纪委没有在那里租用房间。纪委过去双规干部经常住的几个"点"也没有专案组的行踪。就程纹和这个级别说是在异地双规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呢?胡鹏为此绞尽脑汁。他苦于自己现在有三不知:不知程纹和的交代情况,不知程纹和双规的地点,不知上程纹和案件的是哪些人?

程纹和盯杨莹莹盯得很辛苦,只两天他就觉得小区保安已经开始注意到他。

打听到上程纹和案件的人就好办得多,或许可以多少打探出一点情况,尾随着他们,寻到专案组住的地方也是可能的。如果贸然到纪委打探这些情况等于自我暴露,而暗地里摸查费时费力难以有收效。

杨莹莹如果对他就这么冷若冰霜,在以后的日子里形同路人,他怎么办?程文和不甘心,他要弄清原因。

好不容易胡鹏托人找到一个上案件的纪检员家属,她说她丈夫老一套,上了案件就不回来了,与犯错误的人同吃同住。来无影去无踪,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家里有要紧事只有找纪委领导。

女人通常有钱有势才会翘尾巴。想到杨莹莹有钱,程纹和很害怕,有钱的男人能坏,有钱的女人也能坏。"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毛主席几十年前说的话今天在杨莹莹身上同样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也算凑巧,专案组住的地方还是被胡鹏发现了。

离了婚的杨莹莹手上应该很有钱,即使自己出了事她将来也应该是他的大后方、根据地。至于杨莹莹有多少钱他搞不清楚。过去求他办事的人上门送东西都是杨莹莹经手,她只说过可以补贴家用。他不敢在这方面计较,杨莹莹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杨莹莹可以让他身无分文连打麻将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吃喝玩乐的开销了。离婚时程纹和背着杨莹莹的私房钱有四十多万,他心里很清楚,杨莹莹和他在法院分财产的把戏是蒙人的,是做爷爷给奶奶看。

国土局和水利局紧挨着,胡鹏这天上班看到水利局调纪委工作的许书记骑自行车进了大院。他脑瓜里灵光一闪:或许是许书记负责这个案件,他把班子搬到了老根据地?

程纹和觉得,他同意离婚是建立在巨大的痛苦和牺牲之上的,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难都承担了下来,让她安全和幸福有了保障。她应该知道这一点,应该对他心存感激才是。

这是极有可能的。水利局招待所条件好,环境也极为安静,专案组住里面绝对避人耳目。

程纹和知道杨莹莹是胆小怕事的女人,她的杞人忧天,甚至是自私都在情理之中。他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不会出什么事,过一阵子没事后她会回到他身边。他同意离婚是经过认真考虑的,杨莹莹在男女关系方面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丝的问题,她鄙夷那些婚外恋、第三者;离婚后她节外生枝的可能性也不大,她不会再找其他男人,至多沉溺于打麻将。

找到招待所的电话号码不难,胡鹏到街上找一家公用电话打过去,要招待所服务台转纪委工作组。服务台的小姐说工作组规定不转外来的电话,他们房间的电话也停了。

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使程纹和知道,杨莹莹的性格是说一不二的,他也没有不由着她的历史。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不薄,照理说她不应该如此绝情。拒之门外这一出,使他不得不吃惊,不得不恐慌。也动摇了他对杨莹莹闹离婚原因的判断。

胡鹏心里一阵高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转念又想,住了纪委的人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调查程纹和的那拨人。即使程纹和在里面,招待所那么大,搞不清楚住哪一间也是白搭!

越来越不安的程纹和在杨莹莹住的地方转悠,他料定那天晚上她不让进门定有隐情。

胡鹏决定先找一个人住到水利招待所去侦察一番。这个人必须是农村人,能够替他把里面的情况摸清楚而又不暴露身份和动机。他想到了乡下的远房姨侄二蚬。

3

二蚬做这个事情最合适。他做些小生意,在城乡之间来回跑,胡鹏帮过他忙,对他是招之即来。

她整洁的床单给他身体的感觉像一件熨帖的棉衫衣,她的被盖在身上柔软、舒适,淡谈的香气很是煽情,在有精力的情况下他都被这种感觉弄得蠢蠢欲动。杨莹莹说他总是手不停脚不住的,精疲力竭时杨莹莹绵绵光滑的肉体和柔软的被子是他梦乡里骑乘的云。

胡鹏给二蚬五百元,让他住到水利招待所去,住宿费全报,伙食费每天补贴三十元,外加一包红梅香烟。他把程纹和的外貌特征告诉二蚬:"不到五十岁的男人,个子比我矮一拳;脸是圆的,身子也是圆的,胖乎乎的,皮肤白得瘮人,肿眼泡......"二蚬说这个人好认,皮肤白显眼,有这一点就行。

睡在杨莹莹的床上,胡鹏发觉床原来是个最让人享乐的地方。

胡鹏说事情办成了,根据情况给二蚬奖金。二蚬高兴得不行,太轻松的事情。

胡鹏也从心里肯定一条,杨莹莹提高了他的生活质量。一进自己像杂货店和狗窝的家他就想往杨莹莹那儿跑。

第二天在招待所住了一宿的二蚬向胡鹏报告,找到了那个要找的人。

杨莹莹会照顾男人,在生活上对胡鹏无微不至,成天嘘寒问暖。胡鹏现在身上的穿戴,里里外外都是她操办的。杨莹莹从为胡鹏设计的衣着搭配中寻找到成就感,胡鹏被她塑造得越来越帅气和潇洒了。她觉得有了上学时的感觉,胡鹏是她的功课,像是她用心做出来的作业被老师画了一个红的五角星。

二蚬表功,说非常的不容易,纪委的人把房门关得跟铁桶一样,连个缝都没有。他不好跑来跑去的,怕暴露身份。想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这些人总要让程纹和上厕所大小便,他就蹲在厕所里等,蹲得腿都抽筋了,闻够了臭味才等到程纹和。程纹和被纪委的人跟着到厕所小解,耷拉着眼皮,皮肤确实是白,眼泡确实是肿。二蚬跟过去看了房间,是1105号。

前一阵子他想避开她,恨不能离她八丈远,跟她结束关系,这一阵子倒好像有点离不开她了。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到她这里来不再像以前那样速战速决,隔三差五的,他还会在她这儿留宿。

胡鹏让二蚬继续观察,弄清招待所开晚饭的时间,即使见到这个人单独出现也不要和他说话。

胡鹏听她这话,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面好笑。

二蚬的情报很快又弄来了,说纪委的人吃饭不去饭堂都由服务员送到房间。

杨莹莹说胡鹏胡说八道,她自言自语:"我一定要把爱固定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招待所开晚饭时胡鹏混进了客房部,他夹个皮包装作找人,寻到1105号房。

胡鹏打断她的话:"你对生活的要求太高了,所以你会在生活中失望。希望得越深,失望得愈重。任何感情都是阶段性的,说男女两个人在一起,有感情则合,没感情则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想不通的。男女之间是有爱情的,但要想把这种东西带到婚姻中去就错了,爱情总在婚姻以外。"

门关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什么。胡鹏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跑到隔壁的1107敲起门来。

胡鹏问杨莹莹其他的是指什么?杨莹莹说:"其他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其他的是感情,说大一点是爱情;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不同床异梦;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心心相印,我们举案齐眉,我们白头偕老......"

敲了好多下,里面没有人应。想有反应的1105房门开了,探出一个人的头,他严厉地质问胡鹏:"你找谁?"

杨莹莹说胡鹏的回答是敷衍,是言不由衷。她唉声叹气地说:"我这辈子钱是不缺了,不知道其他的能不能得到。"

胡鹏说:"我没有敲错吧?我找横泾农电站的杨林。"(杨莹莹的弟弟叫杨林)

杨莹莹追问他:"你说呀,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胡鹏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里没有这个人,这间房是我们包的。"回胡鹏话的人很不耐烦,想立即将头缩回去。胡鹏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嘴里嘟囔着:"服务台说住1107的,怎么会错呢?"

杨莹莹有一次情绪不好时曾问他:"我们在一起算什么?"胡鹏笑笑,没有言语。

"错了,错了!你快走!"这回语气凌厉而急促,带有命令。

胡鹏至今仍然没有告诉杨莹莹他离婚的事,并努力遮掩着。外界知道他离婚的人很少,胡鹏邻居家边的人都以为卞芸彩回了娘家。胡鹏知道,杨莹莹总有一天会得知他离婚的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能料想的是,杨莹莹知道他离婚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胡鹏装着不可思议的样子,声音大起来:"日怪了,老何来了请他吃饭,人约齐了请客的倒不见了。"

杨莹莹嗤之以鼻:"什么狗屁朋友。睡人家老婆的朋友。"她点了根烟抽,猛吸了一口烟眼泪都呛了出来。

胡鹏悻悻地走开,出了招待所门捂着嘴笑开了。他觉得目的达到了。

胡鹏说:"你让我登台亮相呀?我看我们的关系还是不给程纹和知道好,毕竟是朋友。"

程纹和并没有在1105,他在厕所门口的公用自来水池子洗衣服。看管他的人在洗袜子。他听到了胡鹏的声音,胡鹏走了后他才敢回1105。

杨莹莹见他居然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更加生气,问他鬼鬼祟祟的怕什么?

程纹和听出胡鹏的话外音:老何(何瑞)来了,知道他"不见了。"

胡鹏见有人敲门又听到是程纹和的声音,吓得躲进浴间里。待杨莹莹打发走了程纹和他才敢从浴间里出来。

4

程纹和一听这话没劲了,悻悻地走了。在杨莹莹面前他终究是个听捏的软柿子。

纪律检查委员会再次派人到烟草专卖局找杨莹莹调查程纹和情况。

程纹和一定想进门,在外面与杨莹莹纠缠。杨莹莹没法,哀求似地说:"你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人家对面邻居听到声音还以为什么事呢。"转而她又换了强硬的口气:"有什么话明天说,我到你行里去说好不好?"

来的不是上次的,是另外一些人。这些人神情严肃、冷峻,问的问题也更深入和细致。

他按电铃,门内没有反应。他敲门,先是轻轻地敲,没有动静,再重重地敲一气,防盗门里面的一层打开了。穿着睡衣的杨莹莹拉着脸问他想干什么,程纹和说他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她。杨莹莹不让他进门,对他说:"看过了吧?我活得好好的,你请回吧"。程纹和想进去坐一会儿,说:"当初谈恋爱时也没有这么对待过我。"杨莹莹说:"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这么晚了来我这里不合适。"

谈话的时间很长,说是谈话,不如说盘问更合适一些。几个人轮流问杨莹莹的问题,杨莹莹最后哭了。当她意识到哭这一招很管用时就哭个不停,把所有伤心的事情都想起来,让眼泪止都止不住。

程纹和知道杨莹莹住着她弟弟的房子,凭依稀的印象他摸了过去。

回到家杨莹莹见到胡鹏还是哭,说自己的罪受够了。胡鹏说纪委的人不会乱来,他们在杨莹莹这里调查情况是想搞突破,这说明程纹和在里面没有说什么,否则纪委的人会和杨莹莹核实情况。他告诉杨莹莹,已经送信给程纹和,告诉他外面在疏通。杨莹莹抽泣着说:"问题是我们也帮不了他......"胡鹏说:"那我们有什么办法?"

程纹和独自在一家小饭店里喝酒,自斟自饮买了个醉。人醉了的时候敢做想做而没做的事。他很想见杨莹莹,打她的手机被语音告知是空号,一定是换了卡。

杨莹莹失眠得更厉害了,程纹和出事以后她没有睡过一个周整觉。迷糊一会儿就被恶梦惊醒,吃三倍量的安眠药也没有效果。人瘦了一圈,像树被剥了一层皮。

离开信贷科请客吃饭的人立刻就少了。过去到了傍晚怕接电话,现在是巴望着有电话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和杨莹莹离婚后他没有做过一顿饭,他做饭还是做得很好的,只是怕做出来一个人没有心情吃。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到吃饭的钟点有人请他,因为他在泗方市没有亲戚,父母亲带着他的儿子住在扬州,连个蹭饭的地方都没有。

杨莹莹写了份遗书给胡鹏看,意思是她倾家荡产积聚一百万是为了能与胡鹏白头偕老,她要是自尽了就一定是胡鹏背叛了她,还说她要是死了骨灰撒到瘦西湖去,不留一点点在家里面。

去师佑渔公司,师佑渔和郑大中都不在,没什么事也没有打牌,他们怕是都回家吃晚饭去了。

胡鹏三下两下地就将杨莹莹的遗书撕了:"我不是因为钱和你结婚,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你问过我多少遍,我也解释过多少遍了。何况这些钱不过是画给我的一张饼,抹在鼻尖上的一块糖。是在我的口袋里,还是我看过这些钱摸过这些钱了?"

程纹和急了,赵金晨化工厂所谓的绿色环保畅销产品和百万元投资纯属乌龙。路上他想了许多办法。觉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哄他们去找一家有实力的企业提供担保,承担起连带责任。

杨莹莹说她是因为害怕才有死的念头的,一百万是她的全部家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活着也没意思。

见赵金晨不在厂里,程纹和谎称客户,看了看成品库和原料库的库存。看完后他赶紧走了,怕赵金晨知道他来过。

"你说我能够指望你吗?你能保护我吗?"她问胡鹏,希望他回答。

程纹和悄悄地去了一趟赵金晨的化工厂。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化工厂建在租借的棉麻公司废弃码头上。几间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充作原料仓库,一大片空地上晒着臭气熏天的虾壳、蟹壳。所谓的生物化工生产设备是几座大灶、几口大锅还有几只简单的沉淀池。工人是五、六个农民模样的人。

胡鹏说:"你说呢?你要是不相信我那时和我结婚干什么?"杨莹莹想说什么,噎住了。

2

夜里胡鹏醒来,听见杨莹莹翻身他叹了一口气:"睡吧。"

他当然明白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杨莹莹不吭声,胡鹏接着说:"你想想,要是没有和程纹和离婚现在是一个什么下场?目前的事,你不要怕,有我呢。"

第二天胡鹏在街上买东西付账时发现钱包里多出了1000元。他自言自语:"种金子了,钱还长钱。"

杨莹莹说:"我今天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即使纪委的人来搜查也没有什么把柄可抓,倒是我不放心那个存折,被他们知道了......怕是说不清爽。"

胡鹏抱紧她说:"你和他没关系了,我和你也没有什么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你不要管制我。"杨莹莹好像对他这话很生气,掉了泪。胡鹏不和她论理,嘴在她身上忙着,很快地让她的气消了,随着他的动作激动起来。

胡鹏笑了:"你就担心这个啊,我放好了,不会有事。"杨莹莹说:"你说说看,怎么个安全法?"胡鹏说:"安全到连你想找也找不到。"

杨莹莹说她过去就是为程纹和这些事寝食不安,她坚决不允许胡鹏插手,说没钱用尽管向她开口。

杨莹莹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胡鹏说:"你还是睡不着,我肯定。"

钻进杨莹莹被窝的胡鹏,对她讲了程纹和发钱给他找小姐的事。杨莹莹盘问胡鹏找小姐了没有,说若是找了小姐离她远点。胡鹏说:"我要是找小姐还敢和你说这件事?我是君子坦荡荡。程纹和拉拢我,是为了让我帮他讨账。他那堆烂账完蛋了,打水漂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杨莹莹问胡鹏家里怎么多了一块瑞士手表,看起来还挺高档的,是不是刚买的。胡鹏愣了一下说:"看来你确实把家里收拾得很仔细,表是我买的,我带一块四五千块钱的手表又怎么了?"杨莹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一直想你有块腕表,你拿来戴给我看看。"

也许是在歌厅里被小姐刺激了,胡鹏夜里去了杨莹莹那里。

胡鹏犹豫了一下,爬起来拿表,嘴里嘟囔着:"烦死了,不让人睡觉。"

程纹和塞给胡鹏二百块钱,"今天找小姐我请客。改日有时间你这个准律师帮我理理欠款的事,收回来的钱我给你提成。"胡鹏连声说好。

杨莹莹看到的是孟川青送胡鹏的那块汉密尔顿牌手表,送何瑞的那块欧米茄他藏在他母亲那里。

像是解释自己,胡鹏告诉程纹和他在考律师资格,最近忙于复习,准备应考。

胡鹏拿来一个深蓝色的方盒,取出表套在腕上,表很漂亮,大表盘,蓝宝石防磨表面,黄色的小牛皮表带。他得意洋洋地说:"爵士系列,是为美国西海岸雅皮士打造的。五十米防水,自动上链。"

胡鹏喝多了啤酒起身去洗手间,程纹和也跟着。在洗手间他问胡鹏最近与杨莹莹打麻将了没有。胡鹏回答说早不打了,反过来还问:"你都和她离了,我还陪她打什么牌,过去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真好看!"杨莹莹夸道,胡鹏说:"我喜欢手表。手表是男人的首饰。"

胡鹏打量着程纹和对小姐的态度,见他居然有过去对杨莹莹的那种表情,小心翼翼的,唯唯诺诺的,谄媚的温存。

杨莹莹把玩着表盒,和胡鹏协商:"这么好看的手表太显眼,会让人嫉妒,过了这阵子再戴行不行?"

临到郑大中、胡鹏和赵金晨他们挑小姐时,只捡漂亮的挑。程纹和看看自己怀里的,再看看师佑渔身边的,感叹:"我是教条主义,师佑渔是形式主义,这两种错误真是害死人,看看小胡他们多享福,找的小姐美若天仙。"胡鹏马上要把他挑的小姐换给程纹和,程纹和喝了口啤酒润了下嗓子说:"世上三不让,老婆不让是第一位的。"他指了指依偎在他怀里的"八筒","她今晚就是我的老婆,谁也不让。""八筒"见眼生情地娇滴滴地喊了程纹和一声"老公"让人肉麻得要抖一下才舒服。

"好!听你的。"胡鹏懒洋洋地答应一声倒头睡下,一会儿他跃起身子对杨莹莹没好声地说:"你说,跟你有什么好日子过?连块自己买的手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戴。"

大家笑翻了,东倒西歪在沙发上,赵金晨把喝在嘴里的啤酒都笑得喷了出来。

杨莹莹赶紧安慰他:"对不起!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表,买欧米茄、劳力士、宝玑、万国,名表我是知道牌子的。"

程纹和做裁判:"哪有悔牌的?牌品不好不行。"师佑渔只有认了,叫小姐过来:"你给我当枕头,老爷要睡觉了。"郑大中阴坏,调侃说:"你哪是什么老爷,是《半夜鸡叫》里的东家,她是打灯笼找你的胖地主婆。"

胡鹏不以为然地说:"猴年马月吧。"

这是一个数数字的口诀,一个字代表一位数,师佑渔的手指头落在一个矮胖的其貌不扬的小姐身上。胡鹏也数到了,他故作惊讶的口气:"好啊。这是一筒!"师佑渔瞪了胡鹏一眼,"不算,重来,'数一只羊、两只羊'"

5

轮到师佑渔挑小姐,胡鹏见他醉眼蒙眬的,就建议他掷骰子。他摆摆手,指着小姐念叨:"丁丁当当,开锣烧香,不是你来,就是她......"

泗方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对程纹和宣布"双规"结束。

照惯例由程纹和先挑小姐,他是老规矩,要第八位。位置上的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孩,只是皮肤微黑。胡鹏像报牌一样说:"八筒",大家都笑了,形容得再贴切不过。程纹和也笑了,他挑吉祥数,中意不中意都不换。被叫做"八筒"的女孩脸上现出微笑,马上坐到程纹和身边来,娇媚地搂了他一下。

程纹和听到这个决定高兴得"嚯"的一声站起来,声音都颤抖了:"谢谢组织,谢谢领导,晚上我请你们全体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去吃晚饭......"话还没说完进来两位身着制服的检察官,向他宣布了由检察长签署的《逮捕令》。

妈咪领来了一大队穿红旗袍的小姐,她们鱼贯而入,齐刷刷地列在程纹和他们面前,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暧昧地讨好地望着等着挑选。

程纹和的脸色立刻变了,手僵硬得接不住检察官递过来让他签名的笔。他几近哀求地说:"我先坐下来......坐一坐再签行不行?"

师佑渔酒喝多了,喜欢和人抬杠子,郑大中赶紧把自己点的《两只蝴蝶》让给他唱。师佑渔唱得不着调,紧一声,慢两声,还像无数的破锣同时在敲。程纹和是这个场合的领导,不耐烦地让胡鹏去把妈咪叫来。

此后审判前的程纹和羁押在泗方市看守所,他委托杨莹莹替他请一个律师。

程纹和说他马上做行领导了,手上的事得理一理,拜托大家帮忙,把该收的钱都收回来。他问各位:"我好大家好,这句话对不对?"胡鹏接茬接得快:"你得道我们才能够升天。"赵金晨为胡鹏的话喝彩,连声说:"对,对,对!"喝多了酒的师佑渔却嘟囔:"对什么呀?顺嘴打哈哈,我们是鸡犬不成?鸡犬才跟着得道升天。"郑大中用脚悄悄勾了师佑渔一下,看样子止不住他就又推了他一把。

杨莹莹托人请到省城有名的刑事辩护律师徐啸寒,徐律师提出再在泗方找一名刑事辩护律师协助他,方便他与审判法院的沟通。

吃完饭到歌厅要了包厢,程纹和支走招呼他们的妈咪,对大家说:"玩归玩,闹归闹,我有事情要和大家交待一下。"郑大中说:"赶紧指示,我们坚决执行。"

徐律师到看守所会见了程纹和。程纹和的第一句话竟是问杨莹莹目前情况好不好,徐律师说给杨莹莹听,她感动得要命,暗地里哭了一回。

程纹和脸拉下来,挥挥手,让厨师将醉虾端走。老板过来打招呼,想知道究竟,程纹和说他肠胃不好。

程纹和的案件很麻烦,涉嫌挪用公款、集资诈骗罪,两项犯罪涉案金额上千万元。徐律师说这些钱都不在程纹和身上,有去向的只有六百多万元,其余部分被程纹和挥霍和用于支付高额利息。

程纹和问厨师,为什么先淋酒后下佐料,有什么讲究?厨师不仅手油,嘴也油,说这是"先灌迷魂汤,再浇忘情水。"

杨莹莹怎么也不信程纹和的挥霍部分,徐律师说程纹和对他说清楚了,吃喝玩乐也花了些钱,不多。绝大部分钱被用于赌博,他不愿意将一同打麻将的人交出来,也不愿意再增加罪名多一条赌博罪。

做醉虾的虾不能大,要长不盈寸的高宝湖青壳虾。厨师把活蹦乱跳的虾盛在一只透明玻璃盆里,当众揭开盖淋上白酒再盖上,虾呛了酒跳得剧烈起来,待踉踉跄跄时厨师揭开盖浇上调好的佐料,说可以品尝了。

杨莹莹问徐律师,像程纹和这样的情况,会判多重的罪,坐多少年的牢?徐律师说看钱能够追回来多少,程纹和属于数罪并罚,重则掉脑袋或者无期徒刑,轻则二十年以上。杨莹莹见后果这么严重,伤心地又哭了一回。这些,她都不敢告诉胡鹏。

程纹和喜欢醉虾这道菜,只要进饭店桌上都要有。当然,大多时候都是别人替他点,替他想着。饭店老板见程纹和请客,想讨好他一下,把醉虾端到他面前来做。

程纹和受审前杨莹莹要求见他一面,他没有同意。程纹和转告杨莹莹,要求她照顾好临近高考的儿子程实,让儿子一定考一所好大学。徐律师对杨莹莹强调了一下:"他是要求你,要求你做到。"杨莹莹低头答应,低声地说这是她应该的。

程纹和这顿饭饭吃得不舒服,师佑渔他们酒喝得高兴没在意,只有胡鹏觉察了。

对儿子程实,杨莹莹现在感到歉疚,这个孩子因为在生养的时候让她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她一直不喜欢他。她这个母亲没有抚养过他,在此以前也没有想过要承担什么。儿子一直由他爷爷奶奶抚养照顾着,他们的条件又是非常的好。

想到这里,程纹和便决定依着他们庆祝一下,饭后到"爱琴海KTV "去唱歌。怕他们趁火打劫,程纹和规定了一下:"老规矩,包房费我出,小姐小费你们自理。"胡鹏说:"今天高兴。还不全由程总包了。"大家一致附和。程纹和说:"你们不要以为我在银行就是印钞机噢!"大家听他这么说声音也就小了下来。

杨莹莹到扬州去看在邗江中学读书的儿子程实。程纹和的父母亲是普通的退休干部,住在白塔附近的荷花池公寓。他们对杨莹莹的到来极为冷漠,要是过去遇到这种态度杨莹莹会转身就走,现在她只有反过来扮笑脸,找出一些暖他们心的话来说。

郑大中马上有了反应:"是升官了!金店可是个金窝子,发财的地方。不行,这么喜庆的事应该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去请。"大家跟着起哄,要放程纹和的血。程纹和被大家闹得没办法,工作调整的事对他来说是不开心的,他们却认为是好事,要替他高兴一下。他要是不跟着他们高兴,去银鹰金店岂不真的不是好事了?心里面他还是希望这件事是好的,对他有利的。

程纹和的父母亲是怨恨杨莹莹的,但他们只字不提程纹和的话。他们问杨莹莹怎么现在想到孩子了,是不是因为孩子长大了,成才了。杨莹莹看出他们的心思,是怕她把孩子带走,好像她是掠夺胜利果实的反动派一样。

到饭店坐下后程纹和向大家宣布,他调金店做老总,副行长级别。

临近高考的程实放学很晚,杨莹莹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老两口不搭理她,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杨莹莹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儿子了,过去逢年过节和程纹和到扬州来看他。离婚后她最怕的就是儿子,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父母分开的事。现在程纹和又被抓去坐牢,面对儿子杨莹莹真是难上加难。没办法,她只有硬着头皮见他。

一般的情况下程纹和请客是不铺张的,找一家熟悉的菜馆,点几道家常菜,外带一两道有特色的风味菜。风味菜一定要,常在外面吃饭的人,讲究这个。这一两道风味菜即使不能大快朵颐,让嘴里爽一下也好。吃饭对成天在外应酬的人来说是痛苦的,程纹和欣赏张德林在饭桌上说的:"在外吃饭就像做久了的小姐对房事----没了感觉。"

程实放学回来后见到母亲没有任何表情,只点了一下头,像不得已要和邻居招呼一样,转身拎着书包进了房间。

程纹和约了郑大中、师佑渔、赵金晨吃饭,想了想把胡鹏也叫上。

杨莹莹跟着进他房间,见他已经坐到书桌前埋头看书。怕影响他学习,杨莹莹准备的一大套关心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在儿子的床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爸爸希望你考好。"

一百万现在还只是借条放在皮包里,即使现在歇手不干往回收一千多万的款子也不行,有些人欠款到期没还,罚息只是纸上计数,画墙上的饼充不了饥。给付放款人的利息却是非兑现不可的,不给要出大问题。郑大中遇到问题总是拍胸脯说没事,前两天一笔3万元的钱集来都付了利息,实际上已经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了。高利润高风险这话不错,当他发现风险绝大部分都是由他自己担当的时候他害怕了。郑大中虽说只拿了一成的佣金,但却是在人家借款时现抽给他的,万一出了问题郑大中死活不管他就惨了,就真的像杨莹莹说的那样离牢房不远了。来借款的人绝大部分都是郑大中介绍,他替这些人打的是空头包票,承担不了法律上的连带责任。以他多年的银行信贷工作经验,把事做到这个份上是不应该的。之所以出现问题,是与他成天和师佑渔、郑大中他们吃喝玩乐搞昏了头。

儿子不吭声也没有神情表示。她走时,儿子和她也没有一句道别的话。

想到收不回来的贷款,他吃紧的是与郑大中合作的"民间信贷"。数额在一天天增加,粗粗算了一下,仅他从亲戚、朋友那里集来的钱就有一千多万。起初这项事情做得很好,程纹和一是控制额度,二是控制周期,前款不清后款不借。做得顺了就有些刹不住车,在单位放贷是替银行赚钱,自己集了钱放出去赚了是自己的。估算了一下,光利息己赚了近一百万,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杨莹莹回到家被胡鹏问到去扬州的情况,她只有往好处说,儿子很懂事,就读的邗江中学很棒,学习成绩很好。

信贷科的事程纹和在脑子里过了又过,想会不会因他调动而拨出萝卜带出泥,最终他认为可能性不大。他给自己打气,信贷做了十多年,从信贷员做起的,想抓尾巴没这么容易。再说做信贷笔笔都收回来就是法院也做不到。

"程实长相像他舅舅杨林,太像了,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头也一般高......"杨莹莹在胡鹏面前反复唠叨这些,心里面好像因此舒服了一些。

要是早一点知道工作调整,做一番拾遗补漏的话情况才好。赵金晨的化工厂是他近来批的唯一一笔民营企业贷款,赵金晨的家当怎么也不止30万,何况周期又短,还有7个月就还贷了,应该问题不大。赵金晨也说绝对没有问题。其他的还有些国有企业拖欠贷款,已不是一年两年,不要说催还,就是和他们打官司也没用,只有等着破产了事。每年春节他会收到这些企业一份年货或红包。做信贷科长期间吃点、喝点、捞点、送点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搞鬼做违法的事,他觉得人人都会做一点。杨莹莹和他没有离婚时他很害怕,怕做的事被发觉毁了家。现在倒觉得无牵无挂,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尽管这样杨莹莹还是感到了欣慰,高考前数学成绩优异的程实打电话给她征求意见,选择一个什么专业。杨莹莹嘱咐他除金融财会专业不能选以外其他什么专业都行。

程纹和在行长办公室时就在心里盘点了一下自己的那摊子事。

程实考上了南京大学。以他的成绩可以报清华、北大,为了离爷爷奶奶近一些他选择了南京。

工作调整前行长找他谈话,承诺他干一阵子享受副行长待遇,说已经报省行了。程纹和只当着是往他鼻尖上抹糖,看得见吃不到的东西。

开学后杨莹莹与胡鹏到南京大学去看程实。杨莹莹给他买了台联想牌笔记本电脑,还给了他一张存有五万元的工商银行借记卡,密码是他出生的年月日。

程纹和调到银行所属的银鹰金店任总经理。事先没有一点点的风声,这个岗位在银行尽管是一方诸侯,但与信贷科相比就差远了。程纹和想的是能够当副行长,最好还分管信贷。这么一来,好像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妈妈不指望你以后怎么样,妈妈有养老保险,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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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莹莹对儿子絮絮叨叨的,说她做这些不图什么,没有指望儿子回报。儿子也不说将来孝敬她之类的话,一句也没有。他还再次伤害了母亲,指着她身边的胡鹏,冷着脸问:"我是叫这位哥哥还是叔叔呢?"

一、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