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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南

“当然是卞芸彩说的。我觉得她说得有理。”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卞芸彩说的?”

胡鹏气得说不出话来,卞芸彩一错再错,还把责任归集到他的身上,找一个人来兴师问罪。回到家,看到家里乱糟糟的样子,想想恰如这几年与卞芸彩不堪的夫妻生活。他猛吸了阵烟,用被蒙着头早早地睡了。

“我相信,卞芸彩坚决不相信。还有其他人也不相信。厂里那件事你就想着让她去做牢。本来瞒得好好的一件事,就你想着法儿往外捅。”

卞芸彩的姐姐、姐夫连夜来找胡鹏。令胡鹏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替卞芸彩来下通牒的,卞芸彩要离婚。

“我告诉你,不是我干的!你相信不相信?”

卞芸彩的姐姐问胡鹏什么态度。胡鹏说:“莫名其妙,离婚是我和卞芸彩的事,让她自己来说才是。”

“大家都认为。警察说举报的自称是打牌人的家属。不是你会是谁?”

连襟好像同情胡鹏:“你要是不愿意离就不要理睬她,看她能怎么样?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能说离婚就离了?”

胡鹏问她:“你认为,还是卞芸彩认为我举报到派出所让警察去抓赌的?”

卞芸彩的姐姐瞪了她老公一眼,转过来对胡鹏说:“我妹妹不会来对你说,你什么态度她都有准备,大不了到法院硬断。”

中午卞芸彩一个要好的小姊妹找到胡鹏,一见面就指责,说他手段太毒,“不管怎么样,夫妻一场,也不能举报自己老婆,把家里人往牢里送啊。”

连襟将胡鹏拉一边去:“你怎么了?把卞芸彩伤心成那样,回到家眼泪就没有断过。她要和你离婚怕是铁了心,我是劝不住了。”

胡鹏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幸灾乐祸,他觉得卞芸彩太倒霉了。他想安慰安慰她,找几句好话对她说,又怕卞芸彩说他阴阳怪气。出了派出所门卞芸彩往她父母亲家走,胡鹏拉住她,让她回家。卞芸彩挣脱胡鹏的手,头也不回地兀自走了。

胡鹏在连襟面前表现他的无所畏惧:“天要下雨娘要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说离婚就吓死我了?”

罚款一千元是预交的,警察说等治安处罚裁定书下来才算。办完了手续带卞芸彩回家,她低着头走到了胡鹏的前面。

连襟被老婆又瞪了一眼,转过来责怪胡鹏:“卞芸彩不就打个麻将嘛,又不是杀人放火,你去举报她干什么?把事情做那么绝!”

警察办案很认真,把卞芸彩的笔录在胡鹏面前扬了扬:“她们不是小玩玩,也不是小刺激,有几千元的输赢。桌上的钱捋起来就有三千多。”

胡鹏不想解释,可大姨子偏喋喋不休地要问一个明白——为什么这样,和她妹妹有多大的血海深仇?胡鹏火了,要他们夫妻俩回家,说自己的家事不要别人掺和。

和卞芸彩一道被抓的几个人家属在派出所门前已经站了一夜,见胡鹏来这么迟,告诉他卞芸彩在里面已经哭过好几回。

卞芸彩还真是认真的,第二天打电话给胡鹏,要和他具体地谈谈离婚的事。

派出所通知家属带罚款去领人是第二天上午,胡鹏去得最迟。卞芸彩给父母亲打了电话,他父亲不想去,怕丢老脸;兄弟又在哈尔滨出差;母亲迫不得已给胡鹏打了电话。

胡鹏说电话里不谈,让她见面再说。

打牌的四个人都被带到派出所。警察什么也不和她们说,拿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给她们学习。

卞芸彩不见面,要在电话里说。她不停地、顽强地打电话。胡鹏把手机关了半天,刚打开来她的电话就进来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卞芸彩在麻将桌上被警察抓了。

胡鹏只有接电话,他问卞芸彩为什么要离婚?卞芸彩回答他:“因为你想。我只是成全你。”

胡鹏听了儿子的话拔腿就回。岳母在身后追他,说马上喊卞芸彩回来。胡鹏说:“不要回了,让她麻将打个够。”

胡鹏说:“我怎么就想和你离婚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什么心思你都知道?”

儿子小歆在屋里做作业,见爸爸来了跑出来学他的口气:“又死出去打麻将了。打不死。麻将是她的命。”

卞芸彩说:“你和尚吃斋——心里有素(数),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胡鹏去接卞芸彩是在下班后,晚饭前。卞芸彩的母亲见女婿来了有些惊慌,说到卞芸彩的去处支支吾吾的。

胡鹏听出她话里指责的意味,声音大了起来:“你这是倒打一耙,有日子不想过。”

最严重的一次是胡鹏动手打了卞芸彩一个耳光,卞芸彩捂着肿了的脸回家。老卞局长不仅让胡鹏写检查书,还召集家庭成员开会帮助他,跟开批斗会一样,弄得胡鹏在连襟、小舅子面前抬不起头。从那以后胡鹏怕去岳父家,过年过节不得已去了也跟点火似的,绝不多呆一分钟。以后卞芸彩跟他闹纠纷跑回娘家,他改变策略,就是不去接,最后都是卞芸彩自己找个借口回来。

卞芸彩不示弱,回应他:“想不好好过日子的是你,在生活中搞破坏的也是你。把我在厂里的事情揭开来处理,把打麻将的我送派出所都是你的别有用心。我被你放油锅里都炸透了,和你再在一起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你要离婚明说,不要用这些卑劣手段。”

刚结婚那阵子,胡鹏和卞芸彩三天一小吵,四天一大吵,一个月还要肢体冲突两三次。卞芸彩的父亲从电子工业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不久,把女儿和女婿的家庭矛盾当作一个大问题处理。胡鹏到岳父家带卞芸彩回去,卞芸彩想走他父亲也不让,振振有词地说经过调查研究问题出在胡鹏身上,非要胡鹏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书不可。

胡鹏不耐烦了,告诉卞芸彩离婚是不可能的,要她想想儿子再说这样没有人性的话。

卞芸彩和胡鹏吵架、闹矛盾受了委屈回娘家是历史问题。

卞芸彩被骂了没有生气,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犹疑,胡鹏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她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离婚?

3

胡鹏的回答不好,有点死要面子。他说:“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眼看着离春节没几天了,总不至于让卞芸彩在娘家过年。胡鹏想接卞芸彩回家,但是要下很大的决心,他不想去岳父家。

卞芸彩被刺激了,心横了下来:“胡鹏,知道你的心思了。你现在不想,将来想。那样的话还不如我现在替你把话说出来,尽早了结。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我们到民政科去协议离婚;二是我起诉到法院。前一种方法不声不响地就可以把婚离掉,后一种方法大家都丢脸还伤和气。”

杨莹莹不时地提醒胡鹏将卞芸彩接回家。提到卞芸彩,胡鹏心里就暗淡下来。杨莹莹说的次数多了,胡鹏也想就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胡鹏见她这样,心跟着横过来,气恼地说:“要离婚还怕伤什么和气、丢什么脸?!你铁定了离就把打算说出来。”

胡鹏一高兴就拉过杨莹莹照镜子,说他们有夫妻相。杨莹莹显年轻,和胡鹏在一起看不出年龄的差别。逢这个时候她双颊绯红,紧抱着胡鹏,在他身上乱掐。胡鹏就说:“我要发火了。”他发火便是把杨莹莹掀翻在床上,野蛮地扒她的衣服。杨莹莹喜欢这种方式,胡鹏只要这样她呼吸便粗重起来……

卞芸彩说:“我什么都不要,一根针都不要,都给你。”

杨莹莹给胡鹏买了套烟灰色的培罗蒙西服,胡鹏穿上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更帅气,也更精神了。她开导他以后非品牌衣服不要上身,说名牌即使穿旧了也仍然是名牌,有风骨,不一样的。也不要皮夹克一年穿到头,跟蛊惑仔一样。

胡鹏反问:“孩子也不要?抛家还要弃子?”

其实更多的时候都不用解释,她和程纹和不睡一个房间,程玟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孩子给我也行。改成我的姓,不叫胡歆叫卞欣。”

两个人一有机会便去幽会,有时杨莹莹还硬拉着胡鹏夜不归宿。逢这种情况她对程玟和解释很简单:打了通宵的麻将。程玟和还要心疼她,小心翼翼地说熬夜很伤人。

“随你吧。什么时候到去办手续?

杨莹莹为了解除胡鹏的恐惧心理,把她弟弟的一套空房以别人的名义租下来,配了把钥匙给他。

“现在。”

胡鹏给她泼冷水:“我还是怕。怕乐极生悲!”

“就现在!”

杨莹莹和胡鹏的关系又紧锣密鼓起来。杨莹莹每天有事没事的都要给胡鹏打电话,电话里什么都聊。她说胡鹏给她带来了快乐,生活轻松了,不像过去那么沉闷,那么度日如年。胡鹏改不了吊儿郎当的本性,问她是哪方面的快乐,是和了个大牌、中了大奖还是其他的难以言说的快乐?杨莹莹说反正就是快乐,说不清道不明。她感慨:“你说怪不怪,我就像掉了魂一样,过去和程纹和没有过这样!”

4

胡鹏把程纹和打牌的事换了角儿当笑话讲,杨莹莹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她说这个独吊一筒的人定是个脑满肠肥的蠢货。胡鹏见杨莹莹这样心里面想,要是她知道这个人是老公还会笑吗?他有点后悔讲这个故事,怕杨莹莹快活起来对程纹和讲这回事。他赶紧封杨莹莹的口:“不要对老程讲这个笑话,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杨莹莹说:“不会的!我和他没有话说。”

离婚比结婚简单多了。结婚像砌房子,要费时费力地添砖加瓦,离婚则像拆房子,一推就倒。

在程纹和的床上,两个人都很兴奋,杨莹莹高潮来的时候大喊:“和了!和了!……”

离了婚的胡鹏很不服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卞芸彩会提出离婚,要说离婚该他提出来才是。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像被卞芸彩猛然踹了一脚似的。

胡鹏看见主卧室边上的房间多了张崭新的双人床,便拉杨莹莹到那上面做爱。杨莹莹死活不肯,拗不过他只有拿了床干净的床单铺上去:“这是程纹和的床,我平时靠都不靠。”怕胡鹏不相信,她又解释:“我和他早没有那个了。现在,干脆分了。”

反过来他又安慰自己,现在离婚的人那么多,也不在乎多他们一对。协议离婚的实质是双方自愿,他要不同意,婚也离不了。这段日子里他也实在被卞芸彩烦透了、怨透了。

杨莹莹说程纹和没什么可怕的,即使被他撞见也没关系。见胡鹏将信将疑,她干脆把话说明了:“程纹和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不会让他为难到你。”

胡鹏想离婚后先清净几天。周末的时候他把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线也拔了。

毕竟是偷人家的女人,还是所谓朋友的妻子,胡鹏心里免不了时常的紧张,有时连神情也是恓惶的。杨莹莹体贴,逢这种情况什么也不问,只温柔地抱着他。倒是胡鹏忍不住,直截了当地说怕程纹和回来撞见。

躺在床上的胡鹏想起以前读的通俗小说,他用红笔圈过一句话:“没有老婆才是最快乐的。”

所谓的色胆包天,不是把天就包起来了,只是包一会儿。胡鹏在程纹和家里和杨莹莹有了那么几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有时候,打完麻将杨莹莹想留胡鹏不走,胡鹏思想斗争一番,心一横才留下来,大多时候会找借口溜了。对杨莹莹的兴趣他还浓着,原因是多方面的,和卞芸彩关系僵着,心里空虚是主要的。

没有老婆就快乐了吗?

拿了程纹和的这些东西,胡鹏觉得烫手,心里不踏实,也害怕。

怎么想也想不出以后的日子如何快乐。向往的解放和自由到来,他倒有些恐谎,变得不知所措。他打定主意,离婚的事还是先瞒着别人,也不告诉杨莹莹。

对胡鹏赚的这两个小钱程纹和是不屑的,觉得也就是帮他弄了个麻将本。他给胡鹏又送了两瓶水井坊,两条中华烟,说是感谢胡鹏这阵子千辛万苦地陪杨莹莹打麻将。

鬼使神差地,胡鹏打了个电话给卞芸彩的姐夫。这个过去的连襟显然知道胡鹏不是为解释什么打电话给他,主动地说了卞芸彩的情况,说她情绪十分不好,没日没夜地打麻将,人瘦了一大圈。胡鹏说卞芸彩打麻将与她情绪好坏没有关系,她嗜好这个东西,有牌打可以什么都不顾。打了个哈哈,他和过去的连襟套关系,说尽管不再是亲戚了,朋友还是要做的。过去的连襟说,他老婆,卞芸彩的姐姐恨死胡鹏了。胡鹏问恨他干什么?又不是他要离婚的,他还想不通呢。

胡鹏看准了程纹和的心思,春节前在他面前说手头紧,打麻将输了不少,让程纹和帮助推销他和郑大中进的年货。程纹和一口答应,四下里打电话联系,把年货卖给了一家拖欠他们银行贷款的国有企业。

乘着母亲不在家,胡鹏将卞芸彩的衣物收拾成两大包放在衣柜里。可卞芸彩竟然一直不提过来拿东西的事,像是真的一根针都不要了。胡鹏不想打电话让她过来拿东西,怕那样卞芸彩又要攻击他,说他绝情。看到两个包心里又烦,迫不得已,隔了几天他雇了个人力三轮车把东西送过去。到了卞芸彩父母家门口,他多给了踏车的人五十块钱,作为搬运费,让他将东西送进去。

程纹和关照胡鹏,任何时候都要让他老婆打上麻将,都要帮他老婆凑够一桌打麻将的人。他对胡鹏心存感激,胡鹏成了他和杨莹莹夫妻关系的稳定剂和润滑剂。

收到东西的卞芸彩给胡鹏打了电话,果真怨他心狠。质问他:“我说离,你就离了?”

胡鹏不想再和杨莹莹一起打麻将,怕他们的关系在麻将桌上暴露给其他人。而程纹和为了图清净,总是查点胡鹏是不是和杨莹莹打牌了,只要有一阵子不打心里就慌。因为杨莹莹麻将打得开心,他才能够省心。

胡鹏终于听到卞芸彩带有悔意的话,这是他希望的。他阴阳怪气地说:“这么说,我同意你离婚是错了,我要是不同意你离还离不了?!”

2

胡鹏的母亲不知道儿子和媳妇离婚了,只当着卞芸彩赌气赖在娘家,还带走了她的孙子。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灶清锅冷的没有个过年的样子,她开始着急。找不到卞芸彩骂,她就骂胡鹏,骂他上辈子没有积德,这辈子讨了个好吃懒做只知道打麻将的老婆。胡鹏被母亲骂得懊恼,又没办法制止她,只能把耳朵捂起来让自己听不见。

还没有到天亮程纹和的钱就输光了,他让胡鹏拿着信用卡到自动取款机上去取了一万元,要血战到底。

家里待不住,胡鹏就出去闲逛,找师佑渔他们。师佑渔不在公司,郑大中电话里说他带着女儿在商场里采购年货。

大家其实不看也知道,这张牌是一筒。程纹和肉乎乎的脑门上清晰地印着。

百无聊赖的胡鹏在离报社不远的地方看到孟川青。孟川青说正要找胡鹏就撞见了,拉他到报社去坐坐。

程纹和将牌埋到桌上的牌里,气恼地说:“不看,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到了报社总编室,孟川青从文件柜里拿出两条“苏烟”给胡鹏,说是给他过年抽。胡鹏想拿,嘴上却说“无功不受禄”。

大家都想看程纹和听的什么牌,胡鹏也跑过来看。

孟川青说胡鹏是朋友,上次在医院输液陪了他很久,心里一直感动着。

夏供电倒下牌说:“对不住,程行长我和了,小牌。随你赏几个都行。”

这么一说胡鹏乐得,不再客气。孟川青再把桌上的烟推到他面前时,他把烟往自己面前稍稍拢了一下。

程纹和摇摇头,很快地把轮到他的牌摸回来。大家还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牌就像罗供水一样砸在桌上。他愤恨地一句:“见他妈的鬼了。”

孟川青感慨时光如梭,说他去年这个时候还在日报,忙里偷闲地和师佑渔、程纹和他们打麻将,今年做总编倒一点点休闲娱乐的时间都没有了。

夏供电和张德林异口同声:“这下肯定是和了?!”

胡鹏说他们办公室订了晚报,现在的晚报和过去比变化很大,版面漂亮了,内容也好看多了。孟川青对胡鹏的赞誉并不感兴趣,说总编难做,文化单位的部下难管。胡鹏笑了笑,问孟川青是不是遇到了头疼的事,孟川青摇了摇头。

罗供水说:“钱又不是人命。”一张五筒他砸在桌上。

孟川青不是否认,而是无可奈何的意思。他告诉胡鹏,手下的一个记者婚外恋被有夫之妇缠上了,断不了,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他不愿意这个记者为此影响工作。

“我也胆大。”夏供电打了一张二筒。

胡鹏说:“有什么断不了的,快刀斩乱麻就是了。”孟川青问:“怎么断啊,快刀在哪里呀?这家伙都要被乱麻搅得崩溃了,一点点办法也没有。”

“胆大。”程纹和说。

像是突然想起来,孟川青笑着说:“你可是被师佑渔他们称作‘断奶专家’的,在摆脱女人方面有一套。你帮他想想办法。”

张德林出牌,这回他破例打了一张九筒:“我放给你和。”

胡鹏说:“不要听师佑渔他们嚼舌头,他们的那些二奶、三奶又不是我帮他们断的,我只是给他们出过一些主意。”孟川青说:“我哪是要你帮我部下动手,也只要你出主意就行。”

程纹和非常奇怪,听牌后居然一张筒子牌也摸不着。没道理呀,此前的筒子牌要什么来什么。

胡鹏说:“让女人离开你那位倒霉的记者再简单不过,你让他对那个女人倒行逆施。”

仍不是自己要的牌,一到手就摸出来了,是一个小鸡——“一索。”他看都不看就打了出去,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孟川青一听觉得新鲜,让胡鹏继续说下去。胡鹏说:“譬如,她觉得你潇洒,你就邋遢;觉得你有钱,你就装穷;觉得你身强力壮,你就阳痿不举;觉得你多才多艺,你就尽出洋相。反正是要舍弃自己的优点,削减自己的强项,让她觉得你一无是处。那样就到了不想你,不跟你,不靠你,不见你的地步。”

程纹和坐正身体,将脑门上按着的那张独吊的牌放桌上,捋起袖子去牌垛上摸。他的动作很慢,目光并不在牌垛上,而是在他的对门、上家和下家身上。他觉得太爽了,他们都沉不住气了,神情紧张得要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川青拍案叫好:“小胡你真是高手,你再说一遍,我好记得清楚一点,转告给那个倒霉鬼……”

轮到程纹和摸牌时大家真的紧张得要命,自摸的可能性太大了。因为防他的牌大家已经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牌拆得乱七八糟了,这样的恶果是只有程纹和在听牌,直到他自摸为止。

四、万字牌

再摸了一张牌还是没有摸到,程纹和仰在椅子上,将独吊的牌放在脑门上:“快打,再轮到我笃定自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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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摸了一圈牌,程纹和还是没有摸到他要的牌。他把听的那张牌掏出来攥在左手上,用右手摸牌。这张牌被他手心焐出的汗弄得黏黏糊糊的,他把它在身上擦了擦放桌上。

陆笑柔像上了瘾一样三天两头的约孟川青喝茶或者吃饭。孟川青难以适从,在这些场合和她出双入对是有影响的,在泗方市怎么说他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大家松了一口气,又轮到张德林摸牌,他却先打出一张万字牌再摸。大家知道他开始把牌狂拆了。程纹和拿起桌上听的牌用手合着看了看说:“不要紧张。你们打我不和。”说完将牌放进上衣口袋里。

这种孟川青极不情愿的约会,只是喝茶——说话,说话——吃饭。陆笑柔图什么呢?

程纹和摸牌时大家的心揪起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程纹和牌一摸,手顿在桌上看三位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掀开牌打掉。

怕就怕她当作谈情说爱,怕就怕她在一番肉体相搏后感情升华了。

张德林坐程纹和下家,他要出牌,夏供电和罗供水巴不能他立即出冲,可他偏出了一副万字牌,打了一张九万。夏供电跟着打索子牌,罗供水笑了笑:“都拆牌就不对了,是给程行长造机会。”话这么说,他打的也是此前张张留的万字牌。

以孟川青的阅历,他不会为陆笑柔这样的外遇动感情,和她形而下的关系不会由形而上开始,也不会以形而上结束。他完全可以对陆笑柔置之不理,像有些人那样在事后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让过去的事情永远成为过去。

罗供水和张德林责怪打牌给程纹和对成大吊车的夏供电,夏供电觉得委屈:“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听牌了。”他有他打这张牌的道理。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给她带来过伤害,让她染上过病;给她带来过麻烦,使她丈夫要和她离婚。尽管她的病好了,她的婚也不离了,他还不敢疏远她,更不敢想像惹恼了她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他只有敷衍她,想办法慢慢地摆脱她。

胡鹏没看清是一张什么牌,为避嫌他坐到离牌桌远远的沙发上。

换人称说事情是孟川青的特点,他把自己的事情安在别人身上说给另外的人听,既借这个无中生有的人发泄了一番,也听到了别人的意见。

程纹和将独吊的这张牌放桌上:“不自摸不和。”

和胡鹏聊了以后,所谓的断奶理论让他大受启发,他不再一味地推辞和找借口躲避陆笑柔,他主动出击,频繁地约她出来幽会,地点安排在市区的宾馆、酒店。这些场合陆笑柔不能从容出入,十有八九爽约,到头来埋怨对方的便是孟川青而不是陆笑柔了。

大家紧张起来,看着程纹和面前的筒子牌,再看看自己手里没有打出去的筒子,无比地怵惕。程纹和这牌和下来连花牌加番数要一万多块。如果是自摸,那就要家家给,有五万多块。要是再杠开,那就加番变成二万一家。桌上至少有两个人要到银行取钱。

有那么一两次,陆笑柔意外地赴约了,孟川青便玩心眼对待她。

东风座的夏供电是程纹和对门,打出第一张牌是筒子。程纹和手一伸,止住上家罗供水摸牌,对了一副三筒。紧接着像种了邪一样,谁打筒子程纹和都对,打到第二圈时他对成了清一色筒子大吊车。

一次,孟川青草草地完事就走;还有一次,他恶劣地从头到尾谈论陆笑柔的丈夫。陆笑柔的脸始终阴沉着,三番五次地打断孟川青的话也没用,最后不得不把他从身上推开,央求他不要再说她丈夫了。

他们把打四圈牌称做“一将”,一将牌打下来摸风,以东南西北四副风头牌定座位。第三将牌程纹和摸了西风,坐西风的位置。西风是一个“兴窝子”,上两将牌坐这位置的都赢钱,程纹和想自己也该咸鱼翻身了。

孟川青了解到陆笑柔丈夫的情况,是个搞建筑工程的,因为行贿被判过刑,劳改释放后搞了家私营的建筑安装公司,是个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的主。

程得和吃不到上家的牌,但他可以对下家以及对家的牌,这个是不好防的,人人都要和自己的牌。

也真是冤家路窄,在一次宴会上孟川青遇到了陆笑柔的老公。

程纹和喜欢看筒子牌,筒子牌上了手不轻易打出来。坐他上家的人都知道防他的筒子,一张也不会给他吃,除了打这张筒子听牌而迫不得已。

这是个给人深刻印象的人,梳个对开的油光鉴亮的大背头,红扑扑的脸颊被人以为喝了很多的酒,手上端的却是一杯太子奶。顶可笑的是大冬天里穿一件浅色的方格西服,蹬一双奶黄色的尖头皮鞋。他向孟川青递上名片自我介绍:“我是陆笑柔的先生,您太太和我太太是牌友。她们经常在一起打麻将,我太太经常谈起您,您是我敬佩的大笔杆子。”

程纹和抓牌时喜欢用大拇指和中指合着摸一下牌面,能很准确地知道到手的是一张什么牌。他码花牌,把一只只牌不归拢,对方不能从他插牌的位置知道他手上有什么牌。这不是一般的功夫,因为有时一副牌会连头夹尾听几张,算不过来会岔和,岔和是要和多大赔多大的。

孟川青以酒盖脸,看不出尴尬,也看不出慌张,讪笑两声端起酒杯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先饮为敬。”路宪勇,也就是陆笑柔老公抢着先把太子奶喝了,捞过孟川青的手握了又握。

打完一将牌程纹和输了三万多。他看不出一丝恼怒,沉着应战,谈笑风生。第二将时牌势竟慢慢地缓过来,和了副张德林出冲的双七对以及两把清一色筒子。

第二天报社广告部谢主任请孟川青去参加饭局,说是路总请客。陆、路不分,孟川青以为是自来水公司的陆总,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路宪勇,路总。

程纹和的牌很怪,起手的好牌,不是清一色、混一色的牌坯就是七对、一条龙的路子,可怎么也续不上牌,好不容易听牌了人家却抢先和了。胡鹏替他着急,牌局中这种牌是瘟牌,能把打牌的人精气神弄得一干二净。

路宪勇还是他那种风格的行头,方格西服换了一种颜色,皮鞋变成咖啡色。他说只是一个朋友聚会,不去饭店,就在他的公司里。谢主任像是这里的常客,说路总公司的小厨房里藏着一个大厨师,在北京亚洲饭店做过厨师的特级厨师。

胡鹏闲下来时坐程纹和身后,程纹和不忌讳胡鹏看“后影”,摸牌打牌还跟胡鹏嘀咕嘀咕,说说对错、好坏。其实他很狡猾,有时候是利用这一套布疑阵。胡鹏尽量让声色不显山露水。桌上谁和了大牌都递烟给胡鹏,他替所有赢钱的人高兴,替所有输钱的人惋惜,不停地站起来给大家茶杯里添水。

餐厅在会议室的边上,别有洞天的一处地方,让孟川青惊讶不已。如此地奢华,超过了星级饭店餐厅的豪华包间,一定是宴请特殊客人的地方。

看麻将“后影”可以看到几家的牌。看了别人的牌,知道牌的局面就会在心里评判一方的局面,出牌的得失对错。看了牌的“后影”脸上难免没有表情,精明的牌手就像水中观月一样,把“后影”看的那家牌估算得八九不离十。这种人不会让人在身后,遇到不知趣的“后影”,客气一点给根烟抽,示意他离开;不客气的,拉下脸来斥骂一通时常有的。

人坐齐了也就是六位,路宪勇说还有一位没来,不等了。

师佑渔不好意思待在这里观牌,刚才他为了不打麻将推说自己有事。胡鹏替打牌的人端茶倒水,闲下来便找一家“后影”看。

冷盘上来孟川青松了一口气,随意的六盘荤素菜肴家常不过。他只想随意些,只是一顿饭,应酬过去就算了,他不想和路宪勇有过多的交往。因为陆笑柔,也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这类人。

麻将牌在桌上洗得哗哗作响,打牌的四个人精神抖擞。

酒上的是五粮液,路宪勇让换五年陈的,说今天是重要的客人,他敬重的文化人。孟川青心里面暗暗叫苦,冲他的口气,今天应该由他来承受路宪勇的情谊才对。孟川青心里面暗暗叫苦,冲他的口气,今天应该由他来承受路宪勇的情谊才对。

罗供水建议将钱收起来用扑克牌做筹码。张德林不同意,说不见钱没乐趣,“熟人生赌,一牌一数。”程纹和附和,并带头拆了一扎钱的封条,很职业风格地数了数。大家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夏供电将面前的钱在桌上拍了拍:“开始,开始。”

孟川青经常在外面吃喝,不算美食家也是一个口味十分挑剔的人。路宪勇的菜肴看似随意,风味却是十分的独特。

师佑渔将公司的卷帘门拉下来锁上,胡鹏被指定为后勤服务。坐下来后张德林让打牌的人把“五横”(五万元)亮一下,几个人纷纷从包里拿出一扎扎的钱。

一道鲍汁白灵菇,形似鲍鱼,口感胜似鲍鱼,让它在唇齿间流连,咀嚼出滑、鲜、嫩、厚……

程纹和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口口声声要打一场大的,打麻将的几个人便分别去银行取钱。

谢主任在孟川青耳边叽咕什么,他没有理会。美味是什么?美食家汪曾祺说得绝,吃嘴里半天不想说话。

胡鹏也来凑热闹,他认识张德林叫来的人,根据他们工作的单位,称他们为夏供电和罗供水。

再一道碗口大的野生甲鱼,每人一只,孟川青不想碰,他不喜欢,嫌腥,只喝了浅浅的一勺汤。

张德林来了后说打不了,单位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师佑渔看看程纹和的脸色,急了,央求张德林把工作和打牌兼顾一下。张德林很为难,犹豫了半天才答应。他放下皮包打电话回单位安排了工作,接着打电话找还缺的两个人,好不容易箍起了四条腿。

路宪勇开始时说他不喝酒让大家随意,这会儿端起酒杯来说要破例,要敬孟川青一杯。满当当的一杯酒有一两五钱的样子,与孟川青的杯子碰了一下就一口干了。

这天程纹和的手又痒了,没到下班时间就跑过来闹着打麻将。师佑渔不打,郑大中也不打。怕得罪程纹和,郑大中开溜了,说有要紧的事情。师佑渔跑不了,只有打电话箍腿,叫张德林来。

孟川青看路宪勇的脸颊,更是红了,衬着他的脸膛简直艳如桃花。他心里面觉得好笑,也一扬脖子把酒喝了。

张德林身边打麻将的人多,他有时候一拖一或者一拖二。张德林打牌也是嫌小不怕大,他的牌技好,有他在场赢钱的便不一定是程纹和。师佑渔不敢赢程纹和的,张德林敢,他认钱不认人。

喝了酒的路宪勇兴奋起来,打了一个响指,螃蟹上来了。他指着像他脸颊一样红的蟹壳说:“只只团脐,三两以上的母蟹。现在街面上哪看到这样的货色。”谢主任附和说:“即使螃蟹旺市时也少有这种品质的,何况现在都冬去春来了。”看到孟川青脸上的疑惑,路宪勇神秘地说:“我雪藏的。在它们最好的时候,把它们请到冰箱,这可是高科技,我要申请专利的。”孟川青佩服,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没有“猪”杀师佑渔打牌时的状态很不好。郑大中基本上不上场,拉他也不打,因为打这样的麻将输了等于放自己的血。没办法师佑渔只有找替死鬼,在程纹和要打牌的时候叫环保局的副局长张德林来。

路宪勇打了一个电话,催那个还没有来的神秘客人,说下面的节目要开始了。电话那头的人很着急,声音很大,说马上就到。

并不是总能够找到“猪”杀,找他们帮忙的人没有那么多。而程纹和又不满足于打那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娱乐牌。”,打麻将他是嫌小不怕大。

河豚鱼上桌的时候,迟到的客人赶到了。孟川青认识他,建工局副局长姚德乾。他与在座的打招呼,说有一个项目在做标底。路宪勇打断他的话头,说:“你的工作机密我们不能听,你不要说。”姚德乾说:“我来迟了,把酒补上再敬大家。”说完一口将酒喝了,给杯子倒满后自言自语:“这么好的酒你们居然不喝?”

程纹和的麻将瘾越来越大,师佑渔他们并不知道他在家里日子难过,而是以为他更贪了。

厨师过来打招呼,先尝了块河豚鱼,做了个请大家品尝的手势后默默地站到一边。路宪勇挥手让他离开,对在座的说:“厨师尝了,我们就放心地大快朵颐吧。”

1

等斤的野生河豚鱼,红烧得油亮亮的,鲜香诱人。服务员过来给每人面前放了只盘子,夹上一条鱼。姚德乾说:“不食河豚,焉知鱼味,食了河豚百无味。”谢主任说:“乘热。鱼冷了差一等味。”

三、独吊

姚德乾又喝了一杯酒,谢主任的鱼吃得很快也很干净,连鱼刺都咂了两遍。果真是烧得肉烂皮酥,但孟川青只吃了鱼皮和鱼肝。

程纹和发觉问题所在了,抱怨胡鹏太不够朋友了。

路宪勇说现在难得吃到这么地道的野生河豚鱼,人工饲养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大家都知道野生的河豚鱼味道鲜美但毒性也大,只需0.5毫克的河豚鱼毒素就能致人于死地,所谓的“拼死吃河豚”并非耸人听闻,厨师的手艺再好,吃鱼丢命的风险都是存在的,畏惧也是免不了的。孟川青说吃河豚鱼讲究的就是要带点毒,最好是吃了后嘴唇有点微麻,就像喝酒的微醺状态,有兴奋的感觉才好。

程纹和赶紧解释,说他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什么。他拜托胡鹏要帮忙:“你和杨大姐他们打好麻将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她要是闲下来我不得安生。”他问胡鹏最近和杨莹莹的麻将是不是打得少了,胡鹏说是的。

姚德乾说他的嘴唇麻。谢主任说姚德乾是烟抽多了,他有点微醺,这才是吃河豚的感觉。姚德乾反唇相讥,说谢主任是酒喝多了嘴麻。大家哈哈大笑。

胡鹏说:“这怎么可能呢?既然涉及到闲言,涉及到是非,我以后还是不和杨大姐他们打牌好。”

晚餐结束后路宪勇说:“请吃河豚就得对大家负责,一个都不要走,留下来在这里打几圈麻将,过了危险的时辰再走。”

上班以后程纹和打电话问胡鹏,最近有没有在杨莹莹面前说过师佑渔他们什么。

第一个举手赞成的是姚德乾,他拉了孟川青一把,说还没有和孟总编在麻将桌上切磋过。

程纹和没有了声音,他最怕杨莹莹和他上纲上线。

孟川青笑了一下,无奈地说:“你们玩吧,我早不打麻将了。我看你们打,观战。”

杨莹莹的声音也大起来:“你这样我宁愿不要这个家,让我担惊受怕的家。”

姚德乾说:“甩!这是不给路总面子。说什么我今天也要拉你下水。”说完把孟川青硬按到麻将桌上坐下。

程纹和把手中的筷子一拍:“贪污和腐化是两回事,我贪污是为了这个家。”

谢主任说有事要先走一步,看得出是找借口离开。打麻将的是姚德乾、路宪勇和他公司的赵副总。

杨莹莹冷笑两声说:“一个敢贪污的人还不敢腐化?找小姐算什么。”

路宪勇拿来四沓钞票,发给在座的:“每人一方,输了就算了,赢了带走。”

吃早饭的时候,杨莹莹说:“这年头有本事的人,老婆是家里的摆设,外面的小蜜和小姐才是用的。”程纹和虎着脸说:“我不是有本事的人,我也不敢。”

孟川青一看这架势吓一跳,他推辞道:“路总,这……”

次日早上起来他给杨莹莹脸色看,看来夜里他没睡好,窝了一肚子火。

姚德乾打断他:“对路总不要客气,不是知己人坐不到一起。你就当着这钱是纸,是筹码,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免得路总觉得我们不把他当朋友。”

第二天程纹和乖乖地买回来一张床,杨莹莹替他将床铺好,他无奈地唉声叹气地在那张床上睡了。

孟川青还是有点犹豫,难道真的就在这里开戒了?与路宪勇能不能玩这样的场子,会不会出事?他心里没底。

杨莹莹越说越激愤,程纹和想让她说具体一些,那些人都是谁,她根本不理会。想说说一气,不想说就不说。这是她对程纹和历来的做法。

路宪勇像是看出他的心事,说:“都是知己人,我这里安全,跟铁桶一样。你孟总是第一次,我们可是天天这样玩。”

杨莹莹气恼地说:“好,我还知道你会说你能把握住自己,不会出事,会对这个家负责。但我警告你,你离你那些狐朋狗党远一点,你总有一天会栽在他们手里。”

既来之则安之,孟川青好长时间不打牌了,见到麻将心里正痒痒的,既然已经坐下了,还说什么?

是这么个问题,程纹和心里踏实了。杨莹莹过去也说过,也劝过。他不听的原因,是他自认为做得不错。他还要坚持:“我在这个位置上可以有一点好处,我不拿,以后不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了。在位置上周周正正的人,下了台哪一个不后悔?”

孟川青的手气很好,桌上就他一个人的牌好看,做了不少大牌。路宪勇输得快,早进了“花园”,有一半时间在陪他们玩。

杨莹莹见程纹和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分床,就告诉他:“我害怕,和你睡一起经常做噩梦。”程纹和小心翼翼地问她怕什么,怎么就害怕起他了。杨莹莹说:“你能不能不贪了,我们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牌打到天亮时结束,孟川青面前连本带利有三万多,他把桌上的钱都推到路宪勇面前,说是“物归原主”。

程纹和不会怀疑杨莹莹在男女方面的问题,杨莹莹说过,在性方面她是冷淡的,可以的话一辈子都不做才好。程纹和怪不了她,这和她生育时遭了罪有关。

路宪勇把钱又推回到孟川青面前,对他说:“这钱是你赢的,是你的了。”

这天程纹和睡不着觉,杨莹莹布置他买床是非办不可的,在他和杨莹莹的生活中没有为小事违拗她的记录。大事情就不一定了,他觉得自己是有原则的。分床睡是一定程度上的分居,杨莹莹是不是有其他的用意?他要搞清楚,那样的话就是大事情。

孟川青不好意思:“玩也玩过了,有输赢就太认真了。”

杨莹莹笑起来,说程纹和以后要是想就可以爬到她的床上来,说那样或许更有意思。

路宪勇说:“做朋友应该汤是汤水是水,你不要客气。”孟川青还是不好意思。

杨莹莹让程纹和明天买张床回来,他们分床睡,说西方人都这样。程纹和苦着脸说:“这样的话我不和葛红一样,在家里做起相公了吗?”

路宪勇只得象征性地拿了几千块钱,说是收了本钱。其余的他硬塞给了孟川青。

难得程纹和和杨莹莹同时不打麻将的时候,过去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会做爱一次。杨莹莹在和胡鹏有了关系以后觉得和程纹和做没意思了。她推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程纹和不知趣地建议她服一些“乌鸡白凤丸”。杨莹莹讥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呀,能大把地吃补药?”程纹和不吭气了,他大把大把地吃“六味地黄丸”,用这药壮阳。

2

杨莹莹上班的时候想起葛红的相公比喻就要笑,晚上程纹和回来时对他说了,程纹和有他的看法:“下岗了,没钱怎么打麻将?”打了个哈欠他又说:“钱是个好东西啊,没钱连个小麻将都没得敲。”

孟川青告诉陆笑柔,他和她丈夫路宪勇交上了朋友。

葛红也真是生动,把在家做家庭妇女比作做相公。在麻将桌上,手中牌多于13张或者少于13张称之为相公。还有吃错牌,碰错牌也是相公。做了相公只有陪人家玩的份,没有和牌的资格。

陆笑柔说:“好啊,他是生意人,你小心他的铜臭。也小心被他收买了。”

杨莹莹摁了一下葛红肩膀:“说什么话啊,我们的麻将桌始终为你留着位置,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来。我们在一起打牌多开心啊。”

孟川青笑笑说:“他收买我有什么用处?不过,名不虚传,他倒是挺义气的,我应该不会看错人。”

“过去和你们打牌,在麻将桌上我经常做相公,被你们笑死了。现在我在家里做相公,陪老公和女儿,怕还是被你们笑吧?!”

陆笑柔说:“我承认你的话,他是义气。可我被他的义气害死了。他的心一直放在生意而不是我身上,也习惯了。你们成了朋友,倒是好笑。哥们义气讲‘朋友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我不会被你出卖吧?!”

“这怎么可能呢?不打麻将多无聊啊,日子怎么过呀?”杨莹莹不相信葛红能断了麻将不打,更想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葛红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打了。

孟川青向陆笑柔保证了一番,她要他发誓,一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到此为止,不再发生什么;二是绝对不向路宪勇透露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点点事。

“其实上次我没好意思告诉你,我下决心不打麻将了!”葛红说。

这简直是罚人吃肉,“没问题。”孟川青答应得斩钉截铁。

杨莹莹说:“就是,就是。我厌了酒店里的饭,要换换口味。好长时间不见你,上次约打麻将你又说忙,最近还忙不忙?想和你来一场?”

陆笑柔忽然想起来,这阵子孟川青一直不打麻将的,便问他:“你不是说最近不能打麻将,怎么又打上了?”

葛红说:“我们成良家妇女了,是不是老话说的那样,‘懒龙翻身,天要下雨了’。”

孟川青为自己解释,说只是偶尔为之,邀他打牌的又是她老公,场面上身不由己。

杨莹莹在菜场见到葛红,两个人都很惊奇,打量着对方手上提的菜。

陆笑柔笑孟川青都不如葛红,葛红说不打麻将还真的就不打了。

4

孟川青开了戒以后麻将瘾被勾了起来,难受时跑到师佑渔那里看他们打麻将。碍于脸面,他不好说自己重新打牌了,站在麻将桌旁看“后影”。

分手时,陆笑柔对孟川青说:“你要对我好一点。”

看人家打牌孟川青更难受,巴不能有谁来拉他上场子。那样的话,他连客气也不会。

孟川青的目光顺着她腰上的手游移了一段,让自己猛喝了一大口冷咖啡。

遇到同样看“后影”的胡鹏,被问到那个记者的麻烦摆脱了没有。愣了一下,孟川青说问题基本解决了。

陆笑柔说:“错,我的香水很冷淡,我亲近的男人才闻到,因为我从不抹在脖子和手腕上,只是洒在……”她在腰肢上指点了一下。

又是场“杀猪”牌。有两将牌程纹和基本上没有和牌,好在也没有出什么大冲。桌面上和的都是小牌,得手的是张德林和师佑渔。“猪”,是仁和服装公司的缪总。他忙着付账,比打牌还忙。

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他嗅了一下鼻子:“撩人的香水味。”

到了最后一将牌,除了程纹和其他人的牌都像瘟了一样。程纹和接二连三地和了清一色筒子、清七对筒子、对对和筒子,把筒子牌能做的花色都做了,且大多是自摸和杠开。到最后,“猪”被大卸八块,程纹和拿了大块的肉,张德林拿了猪头、猪尾巴,剩下的杂碎是师佑渔的。

孟川青很紧张,想看看四周,想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刚才的这一出。

散场后胡鹏与孟川青析牌。孟川青说程纹和赢在几把大牌上,“小牌和得热闹,成不了气候。一把大牌抵七八个小牌,有的甚至能一牌定乾坤。”胡鹏则说程纹和赢在心态上,他能稳得住,是知道桌上有送钱给他的人,他不怕输,不会输。”

陆笑柔凑近他,亲热地搂了一下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孟川青被胡鹏的分析启发,他与路宪勇他们的那场麻将就是赢在心态上,与程纹和其实是类似的。有路宪勇的一万块垫底,他心里没有压力。心态好,打牌的状态就好。和了好多大牌,有的牌根本是不想和的,偏就错打错来。牌运好起来,真是山也挡不住。

“吻了几十分钟了。”孟川青说。像是要深刻一下,他又说:“中学生早恋是个大问题。”

孟川青把自己换成第三人称,仍然以别人的名义说事,把他与路宪勇的那场牌复述了一遍。胡鹏听了以后认为是纯粹的“杀猪”牌,明摆着是请客的人舍身做“猪”,自己放血出来。

孟川青看着别处,半天没有说话。陆笑柔见他走神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生缠绵地拥坐在一起。

对胡鹏说的“杀猪、放血”孟川青不承认,他说他这个朋友与请客的人没有业务上的关系,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我老公也是我的烦恼。做生意压力大。生意好了,对我就好一点,不好时天天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陆笑柔找到了和孟川青同病相怜之处。

胡鹏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看着,他们还会叫你朋友去打麻将,以后的四场牌输赢大概是这样的:第一场不输不赢;第二次小输;第三次大输;第四场大赢。”孟川青说:“但愿你料事如神,果真如此我拜你为师,叫你胡老师。”

孟川青苦笑着说,葛红不打麻将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宁愿她打。他不想对陆笑柔说得太具体,但她还是领会了,说葛红怕是得了“下岗综合症”

过了不到一个月,孟川青郑重其事地请胡鹏去香聚园吃饭,拜胡鹏为师。胡鹏笑着问是不是被他说中了。孟川青说:“真神了!”

陆笑柔觉得葛红能够不打麻将真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一般人很难做到,她就做不到。

孟川青拜师是假,想知道究竟是真,他希望胡鹏告诉他是怎么推想结果的。

孟川青告诉陆笑柔,葛红下岗后呆着家里不打麻将了,现在一心放在他和女儿身上。

胡鹏说:“很简单。第一场,你朋友赢了钱是不想输掉的,而上次和他打牌的东家这次不会再给他钱了,你朋友要保本,牌也就打得保守,保守的打法在这种场合不是大错,会不输不赢;第二场,你的朋友对输赢看得重起来,他会连和小牌的机会都不放过,不做大牌的结果你是知道的,他会小赢或者小输,我说他会小输,是他的心态越发地不对了,只能是输而不会是赢;第三次肯定是大输,将前面赢的全倒出去,因为什么,因为他开始急躁,心态乱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想让他赢都不可能,干脆就让他输算了。至于第四场,他肯定是赢的,除了我看错了对方,人家不想再送他钱,不想再拉他打麻将了。”

陆笑柔摇摇头,不赞成他的话。她说:“我不喜欢纯生理的肉体相搏,你给我的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想跟你继续交往下去。葛红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这样了,我真的难以面对她。以后怕是难像过去那么好了。我现在都不敢和她在一个桌上打麻将。”

孟川青说:“全被你说上了,四局牌确实是这样的。我真的应该叫你师傅,胡师傅。”

“理性是中和快乐与痛苦的,有时候我们可以抛开它。让快乐和痛苦更纯粹一些。”孟川青这一套说教出口后自己也吃了一惊,但他知道这是必需的,还要说得再白一点:“到我们这个年龄,在情感和生理上怕都浑浑噩噩的了,有一点刺激好,衰老得慢一些。”

胡鹏说:“财多不上话,你朋友赢了些钱就算了,就你说的情况看,至多赢个三五万,多了人家会不情愿,也不可能。还有,他大概喜欢打万字牌,你让他改了,看筒子牌。”

“可我那天怎么会被你弄得疯狂万分,毫无理性呢?”陆笑柔问。

孟川青心里一惊,他确实喜欢看万字牌。第四场牌其实还没有开始,他想,如果赢了,路总他们做“猪”给他杀就一定有其目的。

陆笑柔幽幽地说:“我是个在生活上节制,有道德感的人,”孟川青打断她的话,赞赏她:“我知道。”

第四场牌孟川青真的赢了,如料想的那样大赢。

陆笑柔五分钟呡一下红茶,浅浅地一口。她坐下来半个多小时了,杯子还是满的。孟川青的咖啡喝了一小半,不时地用调羹搅来搅去,咖啡也冷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巴结我干什么,药吃错了吗?”

这么想来想去孟川青轻松地笑了,从洗手间出来时他决定要对陆笑柔进行心理辅导。

3

可能的是她心里面还有障碍?发生婚外情和婚外性关系的女人都要过一个自责的坎,过去了就一马平川,就以百当一了。

潘振宇当选为泗方市副市长,人代会还没结束就发了两个字的短信给孟川青:过了。

发生关系后陆笑柔说染了病,丈夫要和她闹离婚,她把这些扛过去还要保持关系,是不是她食髓知味?

孟川青已经知道这个喜讯,晚报记者发回了会议的新闻通稿。

陆笑柔是引诱他发生关系的,这一点不容置疑。那天她说过,葛红在麻将桌上说他们的房事让她很刺激,也很嫉妒。陆笑柔想和他做,早就想了。

孟川青非常地高兴,潘振宇的成功有他的心血,他是暗中助选的功臣。中国有中国的选举制度,不兴搞助选这一套,他只能是幕后英雄。令他感到失落的是,人代会散会后潘振宇邀了几个好友在家里庆祝,有一个参加的人以为孟川青一定会去,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带礼物,孟川青不好说潘振宇没有请他,拿工作忙来敷衍了自己的尴尬。

孟川青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他觉得和陆笑柔这么聊下去不知就里。他想得知她的意图,要考虑自己哪些话能和她说,哪些话不能说。

回到家孟川青很郁闷,按理说潘振宇请客首先想到他才对。潘振宇的选票过半数一点点,只多了三张票,要不是他在乡镇干部中间做了工作,落选是肯定的。潘振宇怎么不明事理呢?

“我又不是医生。”孟川青站起身来,见陆笑柔诧异,解释说是要去一下洗手间。

葛红脸上贴着面膜跑进卧室,用手挥赶着扑面而来的二手烟,拉躺床上吸烟的孟川青起来到客厅去。

“你阅人无数,还没研究过?你有很多体验呀!”

“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了解丈夫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这样。

“可能吧。我没有研究过。”

客厅里的电视在播泗方新闻,葛红看到电视里用泗方话夹带普通话发表就职感言的潘振宇,问丈夫:“你说潘振宇做副市长对你有什么好?他又不管你们口子,提拔不了你。倒是人们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会以为你有这么一个靠背什么的,我看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们男人真是没心没肺的。一冲动就要做,我们女人不一样,生理上不会来得这么快,心理上有准备才行。也不是和谁都……”

孟川青心里觉得葛红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和她讨论下去,那样他会更加懊恼。

“我觉得非常好,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体验。”

吃晚饭的时候孟川青在桌上对葛红说到与路宪勇打麻将的事,葛红马上警觉地问他刚才闷闷不乐是不是与输赢有关。孟川青说打麻将不输,这阵子还赢了一些。他不敢告诉葛红牌打得输赢很大,只说他现在喜欢看筒子牌,打得特别上手。葛红说牌就是这样,一阵子好,一阵子差的,有当日牌运。与孟川青恰恰相反,她不想说麻将,想说潘振宇。

“那天,真是万分的疯狂。”陆笑柔轻声地说。

话又被葛红扯到潘振宇身上,她说外面风传潘振宇这个人手很长,私下里找他办事要给好处,有一单买一单,再好的朋友也把账算得很清。

服务员端来了陆笑柔点的立顿红茶和孟川青要的咖啡。孟川青把转身离开的服务员叫住,替陆笑柔的红茶要两片柠檬。

孟川青有点感慨:“潘振宇这个人吧,对女人还行;对男人,他妈的,糟糕。”

孟川青笑了笑,显得沉着和自得。他现在不怕陆笑柔说过分的话,她已经不存在家庭危机了,他也不再有什么特别可怕的。

葛红还真知道不少潘振宇的事情,讲起他在纸浆厂的一段绯闻。

“你是个用眼睛就能脱女人衣服的男人。”陆笑柔凑到他面前说。

潘振宇胆大,晚上醉醺醺地将一个女人带到办公室搞,传达室的门卫是个刺头,估摸他们到了火候去敲门,说:“我知道你潘厂长忙着,我确实是遇到了困难,我孩子要开学了,学费还没有着落。”潘振宇不好开门,在里面说:“你知道我忙还来烦我,明天我给你解决。”第二天这个人就拿到了两百块钱的补助金。

陆笑柔点点头,孟川青又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说:“你的风衣颜色真好,深的玫瑰紫不跳,更抬你的皮肤,显得你的白更白。”

孟川青笑了起来:“道听途说的事。不要说他了,我们是不是在嫉妒人家?人家当市长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孟川青说:“你鼓励我?我说了?!”

葛红说:“高兴,高兴。你高兴躺床上抽什么烟呀?”

陆笑柔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孟川青一时语塞。葛红就是这样的,经常一针见血。

孟川青盯着陆笑柔的全身,陆笑柔被看得不自然,低下头打量自己。她的目光心虚地落在隆起的胸脯上,孟川青紧跟着瞄了一眼。待她抬起头用目光向他询问时,他用食指和无名指轻敲着桌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第二天路宪勇约了孟川青喝酒打麻将,饭桌上路宪勇说:“潘振宇当市长你是汉马啊,有大功劳!”

“孟总编真会找地方啊,坐到小朋友中间来了。”

孟川青讪笑着:“哪里的话,人家是人民代表选出来的,千万不要这么说。”

孟川青给她让了座,坐下后她理了一下风衣,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四周。

路总说潘振宇做市长好,如果能在他手上将服装城建起来,真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

她款款地走向孟川青面前,恰到好处地露出她莞尔的笑。

说到服装城的事情,孟川青得意起来,这个构想是他的,策划书都是他写的。路宪勇说他知道这个情况,夸这个策划书是大手笔。

在孟川青眼里,松松地挽起头发,穿一件深玫瑰紫齐膝风衣,手插在口袋里的陆笑柔和她在医院里着白大褂时一样。

五、推倒和

陆笑柔是准时来的,她推开茶楼的门顾盼了一下,孟川青站起身来向她招手。

1

四座里的中学生不需要顾忌,可能还怕他呢,会以为他是家长,在这里等早恋的儿女出现。这么想着的时候,孟川青就偷偷地笑了。

胡鹏不知道杨莹莹也在悄悄地闹离婚。

“星期八茶楼”茶卖得不多,饮料奶茶销售得好。晚报的记者报道过这里,出入的大多是早恋的中学生。这个茶楼不设包厢,这是孟川青最中意的。他选了处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想即使被认识的人看见也没有什么,解释得清楚。

杨莹莹提出离婚时,程纹和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对杨莹莹说:“张三离婚、李四离婚,我就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离婚。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你跟我提离婚二字。”

孟川青约陆笑柔下午三点到东郊的“星期八茶楼”。这个茶楼在泗方市实验中学的边上,来这里的中学生居多。

程纹和问杨莹莹为什么有这个念头,是因为他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因为他的原因,说出错误他坚决改正,给他机会,不要一棍子打死。如果是她的原因,哪怕是在外面有了外遇也不计较,只希望她能收回离婚的念头。

3

杨莹莹说:“你话说得好听些,什么外遇不外遇的?我就是要和你离。”

也不能总是忙啊,孟川青横下心来,说了一个时间,不由分说地决定在蝶园宾馆见面,说等房间定下来告诉她。陆笑柔坚决不同意,反问他为什么见面就想那样。孟川青是不好和她推敲“那样”这个问题的,退了一步,建议找一家茶楼见面。陆笑柔说她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不过她还是破例了,让孟川青定茶楼的地点。

见杨莹莹越发生气,程纹和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负你。”

岂料陆笑柔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他,虽说没有提吃饭的事,但总是问他还忙不忙。

程纹和认为离婚的前提条件是夫妻感情破裂,无修复的可能。他和杨莹莹小吵是有过,舌头和嘴唇还干架呢,那些个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他自认夫妻感情好得很,要提离婚真是无从谈起。

可吃饭有什么名堂呢?搞不好被熟人撞见,看出暧昧,闹出绯闻,将本来过去的事情又抖了出来。孟川青一犹豫,便决定把约会的事拖一下再说。

杨莹莹问程纹和同床异梦懂不懂?程纹和不敢深究这个问题。同床异梦有三种可能的情况:一是他与她同床异梦;二是她与他同床异梦;三是他与她都同床异梦。最糟的是,他们已经连床都不同了。

孟川青为自己想出这么精彩的话而沾沾自喜,只可惜不能写到文章里去。他改变了主意,想去赴陆笑柔的约会。

程纹和毕竟在外面做过不少坏事,心里面是虚的,一时间脑子里转的问题是杨莹莹知道什么,计较他的是什么,怎么摆脱她抓住的问题。

“偷东西有人喜欢,是一种病;偷人也有人喜欢,是一种爱好。”

杨莹莹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向程纹和提出离婚这件事的。

放下包袱想那天的经历,孟川青觉得还是很刺激的,特别是陆笑柔母亲把他堵在屋里的那一段,真是惊心动魄。

程纹和搁下的饭碗再没有端起来过,下午他打电话到银行推说身体不好没有去上班。杨莹莹指出同床异梦后就再不说什么。程纹和喋喋不休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对杨莹莹说他想不通,要她把理由说得充分具体一些。杨莹莹根本不予回答,离他远远的双手抱臂坐着。

哦。孟川青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马上想陆笑柔是不是食髓知味,是不是想和他重温旧梦。那天在她家里,她很恣情的,也很满足,她说她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晚上两人也不吃饭,连灯都懒得打开。程纹和一个劲地喝茶,烟抽得舌头都苦了。杨莹莹把电视打开,面对着电视坐,目光却没有落在荧屏上。

陆笑柔让孟川青不要害怕,家里的风波过去了,丈夫再也不提离婚那句话。挂电话前她特地重申了一下:“我只是想见见你。想你!”

到夜里程纹和耗不住了,他跪在杨莹莹面前,说就是让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孟川青很婉转地对陆笑柔说,他非常想见她,一直在想。不巧的是最近太忙,要过几天才能腾出时间。陆笑柔笑着问他:“几天是哪一天呢?”孟川青说:“很快,很快。我巴不能就是明天。”陆笑柔像是觉察他的敷衍,问孟川青是不是拔了无情的人。这是句粗话,孟川青不好接茬,也在心里怕她再说不三不四的话。

杨莹莹说程纹和的事她都知道了,问程纹和知不知道离牢房还有几步远。

孟川青一听陆笑柔要请他吃饭,立即警惕起来。他绝对不敢再蹚这汪浑水了,他要婉言谢绝,要推辞掉她这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吃饭邀请。

程纹和沉默半天,喃喃自语地说:“不就是款子的事吗?”见杨莹莹没有否认就接着说:“这个我有数,那些款子是能收回来的。”杨莹莹鼻子“哼”了一声,前所未有地说了句粗话:“你有个屁数。”

“好啦,我不是找你算账的,我是想请你吃饭。我们难道连见个面都不行了?”陆笑柔变成了嗔怪的的语气。

程纹和哭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诉说,他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对杨莹莹好才这么做的。

孟川青急了:“不是!你说的那个事情我一定会向你解释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

杨莹莹嗤之以鼻:“你又来这一套了,我最恨的就是男人把自己做的事情往女人身上扯,要女人和他一道背黑锅。我要你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吗?你说呀!”

她笑了一下,声音很短,是一声叹息:“是身体不好,那个病没治好?”

程纹和平时看起来对杨莹莹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其实一转身就是另外一套。他有他的做法。他常常对笑他怕老婆的人说:“老婆哄开心了你才能够顺心,与老婆争什么高低,打什么江山?”到了这个份上,程纹和还是要说几句的,觉得不说不行了。

孟川青咂了下嘴说:“不好,很不好!”

“不是为了你,我弄什么钱,我是不够吃还是不够用?你说你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你对生活质量是有要求的吧?你喜欢与别人比,别人有的你都要有,还要比人家的好。别人老婆脖子上戴黄金项链,你要铂金的;别人手上有手镯,你金的银的还有玉的品种齐全,脚链也有好几条。我们拿死工资和奖金的时候,有两三千的存款,你总是絮絮叨叨的,说猴年马月才做个万元户,我能没有压力吗?我把钱给你,你也没有觉得烫手过,现在倒都怪罪到我头上来,你说我冤不冤?”

紧接着她追问:“告诉我,好吗?”声音很低,很温存。

杨莹莹说:“你冤,是冤,比窦娥还冤。到外面看看去,天上有没有下为你鸣冤的鹅毛大雪?”

孟川青听到这熟悉的、过耳难忘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下。

程纹和气得摇摇头,还想说什么,看看杨莹莹的脸色闭上了嘴。

陆笑柔这次是打电话找的他。她问孟川青:“你好吗?”声音甜腻腻的。

杨莹莹先回了房间,程纹和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阵子后也回了房间。他衣服也不脱就躺到床上,身子被硌了一下,手往身子底下一探,掏出一本笔记本。看到这个笔记本他极为惶恐,上面记着他和郑大中放钱做地下钱庄的账目。

当陆笑柔再次找到孟川青时,孟川青绝对没有意识到,他也像潘振宇一样成了“期货”。

这个笔记本他藏在客厅里悬挂的唐卡背后,杨莹莹怎么发现了?她一定是看了笔记本上的内容,故意把它放在床上的。程纹和倒吸了一口冷气,把笔记本翻了翻。

“服装城投资几个亿,我被他们当成了‘期货’,我真怕这方面生出什么麻烦。”潘振宇说这话时真有点担惊受怕的样子。

笔记本里除了记着放钱的明细账,背后还记着两行“正”字,这个杨莹莹应该看不出什么名堂吧?程纹和思忖着。

服装城的方案搞出来后被市四套班子一致认可,也促成了潘振宇被列为副市长候选人。孟川青提醒潘振宇这项工作不能丢是明智之举,可潘振宇的顾忌在于牵动葫芦带动瓢,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自打在外面搞上女人,程纹和就给自己的艳史记了笔小账,有一个女人画一横或者一竖,有一个正字就有五个女人的数了。杨莹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外面已经搞到一百多个女人,想到这一点程纹和的心里好受了一点。结绳记事就是好,自己怎么就不把放钱的账像搞女人的账一样记简单一些呢,程纹和又恨开了。

泗方市的咸鸭蛋、双黄蛋闻名遐迩,热销海内外。养鸭户多,麻鸭多,鸭羽绒也就多。鸭羽绒是羽绒服的主要原料,鸭羽绒的生产加工在泗方市形成气候以后,办小服装厂生产羽绒服的多了起来。潘振宇想发挥地方优势,一时半会还没有成熟的方案,孟川青提议在泗方市搞一个服装城。他帮兼轻工局副局长的潘振宇做了一个策划,服装城集生产、销售羽绒服为一体,吸引羽绒服著名品牌和生产厂家落户,再招商引资,把服装城做成全国羽绒服的集散地、生产、销售中心。

2

服装城项目潘振宇在纸浆厂时就开始酝酿了。

过了两天程纹和在单位收到法院的挂号邮件,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传票。

孟川青让潘振宇放心,他在《泗方日报》主笔多年,与乡镇干部熟悉,人大代表这一块的工作由他去做。要紧关头,潘振宇对工作缩手缩脚,不知道怎么展开,特别怕这个时候出个什么错。孟川青鼓励他,对重点工作还是要紧抓不放,特别是重头戏的服装城项目。

程纹和到法院,法官向他送达了杨莹莹离婚诉状的副本以及开庭的传票。诉状上的日期比杨莹莹提出离婚的日子要早得多。

纸浆厂厂长潘振宇被提拔为市轻工局局长,这是进市政府班子的前奏。市政府换届选举的人代会指日可待,作为副市长候选人的潘振宇心里着急,成天想在电视台露个脸什么的。孟川青看出来了,让他一定要保持低调的姿态,低调再低调。

程纹和想不通,杨莹莹是什么时候动了离婚的念头的?

2

怕是从分床睡就开始了?!这么认定,他就悔恨自己当时没有看出苗头。

陆笑柔近来的情况如何?他想知道,但无法知道。

杨莹莹请了律师。离婚诉状里有三条诉讼请求:一,请求法院判令解除与程纹和的婚姻关系;二,依法分割婚内财产;三,明确婚生子程实的抚养权。事实和理由是:夫妻感情不和,同室分居一年多,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性病的事,葛红被敷衍过去,陆笑柔还没有完,她老公还在和她闹离婚。孟川青心里面总觉得有个事情,心头上像压着块石头。

程纹和回到家,告诉杨莹莹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和诉状。杨莹莹以为程纹和又要苦苦哀求她,但他没有。他说他想通了。

和阿黄有了那事以后的几天里他一直在想办法躲着葛红,不和她亲热。以为过了所谓的性病潜伏期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我听了你一辈子话。就这一次,我极不情愿听的,你说和我离婚的这句话,我也都听了。我是爱你的。如果你真的认为离开我是对的,就离吧!我只能这么对你好了!”

孟川青在外面搞男女关系,对葛红隐瞒得很好。因为这一点他始终洋洋得意,觉得是自己的本领。要不是那个叫阿黄的小姐害人,让他染上了病,传染给了葛红和陆笑柔,他做的这些坏事还真的没有一点风声和麻烦。

说这番话的程纹和是悲壮的,可能也是他的心里话。杨莹莹把脸别过去,抽泣起来。

以后,也就是他有了另外的经历,在男女关系方面“油”了以后,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愚蠢。其实只要再抱她一下就解决问题了,再抱她一下,她还会有那种震颤酥麻的感觉吗?有,就再粗鲁地抱她……

程纹和让她哭了一会儿,递过纸巾说:“你这一哭,我感到幸福。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是我害你为难你了。”

孟川青为了摆脱她的纠缠,不得已采取了躲避的方法。当时市里抗洪救灾要一个“火线记者”,已是编辑部主任的他奋勇当先,在湖堤上既做通讯报道又扛沙包,一个月后胡子拉碴地回来,女同事的家庭风波也平息了。后来,那个女同事无声无息地调走了,去了电视台。

杨莹莹抱住了程纹和。

孟川青三十五岁以前在男女关系方面基本上是纯洁的,只有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在办公室里抱了一下他心仪已久的年轻女同事。那个女同事刚刚结婚,被孟川青抱了以后就回去闹离婚。私下里她对孟川青说,尽管他们还没有肉体关系,但从拥抱中她就体会到了,拥抱已经让她有震颤酥麻的快感,是一种比肉欲更高境界的感觉。

晚上,她拿了自己的枕头到程纹和的房间里过夜。

孟川青假睡的时候胡思乱想,想工作方面的事情,也想他个人生活方面的事情。

程纹和答应离婚,也就不做答辩,只等着法院开庭。

女儿放学回来孟川青才能够解放出来,葛红才会把搁在他身上的嘴挪开去。乘着这段时间孟川青赶紧洗洗睡了,待葛红将女儿服侍完了上床来,他即使没有睡着也坚决不睁开眼睛。葛红通常会摇两下他的肩膀,见没有动静了才算,才去看她的电视。

对离婚的事他做了冷静思考,觉得杨莹莹这着棋走得虽毒了点,但至少想到了下三步,或许这样大家以后都有出路。他对自己的事担不到底,是答应离婚的重要原因。

孟川青不理睬她,她就继续说:“办公室放什么沙发?要不是这个沙发,你们报社的夏主任能和那个校对的小娟搞到一起?他们怎么也不会在椅子或者办公桌上吧?你们编辑部办公桌上尽是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搁不下半张屁股……”说到这里葛红还咯咯地笑。

程纹和试探杨莹莹,既然他同意离婚了,能不能把法院的诉状撤了,和和气气地到民政科去办协议离婚。杨莹莹没有答应他,也没有解释。她没办法说,她起诉的虽然是离婚案件,但审理时要析产,这是她的目的。她要通过法院理清她和程纹和的财产关系。

有一天葛红对孟川青说:“你知道我昨天到你办公室干什么去了?我去看你办公室的沙发,看究竟能躺一个什么样身材的女人。哪知道你的沙发大得很,跟家里的床一般大。”

法院开庭前程纹和与杨莹莹坐下来谈了一次,把一些事情具体地明确了。

孟川青晚上回家时很疲惫,这时候恰恰是葛红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她在家里憋了一天。

最后程纹和问杨莹莹,离婚以后有没有可能再生活在一起,他说现在这种情况很多。杨莹莹沉默不语。程纹和一定要她有个说法,她说以后再说。

打这以后葛红对孟川青更过分,经常打电话到他办公室,办公室没人就打他的手机。说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问他现在在干什么。她打听晚报编辑部几个女编辑的情况,具体到她们的私生活。文化单位免不了有出奇出格的女人,葛红把她们和自己的丈夫联系起来,似乎她们曾经发生的,或者传闻的事都与孟川青有关,都会发生在他身上。

法院开庭审理他们离婚案件的过程中问双方是否接受调解。杨莹莹说只接受财产分割、子女抚养这两方面的调解,离婚这一条不做让步。

葛红忿忿然:“你这个总编就这种水平,这种世界观?还编什么报纸?呸!”孟川青只有头直摇。

审理中法官调查他们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为什么分居成为焦点。程纹和说分居的原因是他身体不好,女法官刨根究底,让他说明是身体哪部分不好。程纹和咬咬牙说是性功能方面,说自己不能满足杨莹莹的需要。程纹和在后来的笔录上签字时,见书记员将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记下了非常生气,觉得这是他的奇耻大辱。

孟川青说不出话来,葛红非得问出一个结果,他只好说:“和你们女人说不出道理,即使说出道理又怎么样?”

法院根据他们的协议制作了民事调解书,解除婚姻关系,分割财产。财产方面,房屋以及家用电器一应归抚养儿子的程纹和所有,存款12.6万元杨莹莹分得6.3万元,杨莹莹每月付给程纹和儿子的抚养、教育费用500元,至儿子程实满十八周岁。

葛红问他能出什么问题,孟川青举的例子不好,说他的老师抽了一辈子烟也没有什么问题,听人劝轻易把烟戒了,没出半年就得了肺癌。葛红说:“我不打麻将的重要原因是发现很多男人乐于自己老婆在外面打麻将的原因,他们是为了方便自己在外面胡作非为。照你的逻辑推论,我打麻将时你在男女方面很正派,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不打麻将了,却害得你有这些事了。”

调解过程中杨莹莹提出与程纹和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有财产即存款部分应不止12.6万元,法官让她提供证据,她未能提供,因此法庭不予采信。这在庭审笔录中有所记载。

孟川青解释:“我是好心,人都有生活习惯,轻易改变了是要出问题的。”

拿到了离婚协议书,杨莹莹与程纹和商量,下午就把她的东西收拾走。程纹和很惊讶:“这是什么话呀?你不住在家里,住到什么地方去?”杨莹莹说:“搞搞清楚,你那里现在不是我的家了。”

可是谁来拉葛红她也不去,不打麻将的决心坚定不移。当知道是孟川青在幕后指使别人时,她更是不去打牌,甚至还觉察出问题。她质问孟川青:“你一定要我打麻将是什么意思,用心是不是和那些坏男人一样?他们靠把老婆骗在麻将桌上自己出去风流。”

程纹和无言以对,看了看杨莹莹的脸色,希望看到她的失落,看到她的痛苦和哪怕是一点点的留恋。没有,杨莹莹没有程纹和需要的表情。他只有悻悻地说:“你要是觉得我们两个住在一起不方便……我住出去就是了。”杨莹莹说不用了那样是鸠占鹊巢。她说下午收拾东西时她的律师会到场,由他做个见证。程纹和说搞这么认真干什么,问杨莹莹搬到什么地方去住?杨莹莹说:“我有什么地方可去?借了弟弟的房子。”

他决定想办法让葛红出去打麻将。他悄悄地找葛红的麻友,说葛红闲在家里都快闲出病来,说她心情不好需要散散心,几乎是央求人家来叫她打麻将。

下午杨莹莹叫了搬家公司的人来,程纹和见杨莹莹开始搬东西,知道真的要人去楼空了,心里难受起来,颓坐在沙发上喊杨莹莹给他倒一杯水。杨莹莹没有给他倒水,却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在你还没有找到倒水的人之前,就先凑合着喝这个吧。”

孟川青烦,无比的烦。他宁愿葛红回到过去那种成天打麻将的日子,那样他自由自在又没有烦恼。

程纹和刚才见楼下超市送来了两箱矿泉水,以为杨莹莹为搬家公司的工人准备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酸酸的,苦笑了一下以示感激。程纹和喜欢喝水,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面前时时刻刻是离不开水的。

葛红絮絮叨叨也就算了,还问孟川青她说的对不对。孟川青不好回答,说她说得对,等于承认自己有了问题;说她说得不对,她又用她那些歪理邪说纠缠不清。

杨莹莹搬的东西也就是一些衣服。同样精明的程纹和知道,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值钱的东西,那些东西怕是早转移走了。沙发前有一个装满书的纸箱,这是杨莹莹要带走的。程纹和很奇怪,杨莹莹扔了很多值钱的,她曾经喜欢过的东西,怎么要带走这么一箱沉甸甸的书和刊物?他随手挑起一本翻了翻,是有关婚姻和家庭的。程纹和对这些出版物很不屑,认为无非是有关初夜和更年期什么的办法或者经验,坑蒙那些无知的少女和困惑的中年妇女。再挑起来的是一本畅销的家庭生活周刊,里面有一处折叠了起来,展开来一看,是一个答读者问,标题是“丈夫是贪官,我该怎么办?”程纹和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想仔细看看时杨莹莹跑了过来。

葛红看出他的变化,数落他:“男人在家里不挑三拣四,反映他不把这个家当回事。”“一个想成天在外吃饭的男人,就是有了花花肠子。”……

看到程纹和扔下来的刊物杨莹莹说:“老程,你真的应该看看这些东西,我可以分一半给你。”程纹和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待杨莹莹转身离开他冲着纸箱踢了一脚。

再好吃的东西让人顿顿吃,也会败了胃口。孟川青不敢提意见,不敢挑剔,他怕葛红无限上纲。他只有想办法多在外面吃饭,希望自己的应酬越多越好。

杨莹莹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叫坐在沙发上的程纹和检查一下,程纹和看也不看,挥了挥手。杨莹莹的律师把一份清单给他过目,让他核对一下,他也看都不看。

起初孟川青觉得生活变得周到起来,细致起来,慢慢地却烦了。他喜欢吃什么葛红就一个劲地做。喜欢吃红烧狮子头,她就做很多,买二十块钱三十块钱的肉做上一大锅,吃剩下的搁百叶结吃一顿,放豆腐果再吃一顿,再剩下的成肉糜的,用来烩青菜、白菜、豆芽菜、黄花菜再吃好几顿。见到孟川青皱眉头,葛红就谴责他,说家里这么好的伙食他都不满意,是变修了,忘本了!

杨莹莹出门时程纹和叫住她,回转身的杨莹莹看到程纹和泪眼盈盈。

葛红烧得一手好菜,待在家里后最大的事就是做饭。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就在桌上和孟川青商量,问下一顿吃什么。

程纹和哀求地:“晚上我们到汉侨大酒店吧,我订了台子。”

说起来葛红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洗过碗,孟川青也不想真的就此放手不洗了,他说洗洁精伤手,劝她还是不要洗。葛红决心很大,买了各种各样的乳胶手套回来,洗换一双,汰换一双,碗筷被洗得哗啦啦作响。

杨莹莹像是觉得不可思议:“离婚也要办酒席庆祝啊?”

女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孟川青笑笑,在心里面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打了几十年的麻将岂是说戒就戒,说不打就不打了?

程纹和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就我们俩,没有其他人。”

她在家里宣布:“从今往后就一件事,伺候一老一少。做全职家庭妇女。”

杨莹莹说:“那就是分手酒,你以为我有心情去吃吗?”

葛红下岗了。她说到做到,不再打麻将,也不再让孟川青洗碗。

程纹和说:“我们毕竟夫妻一场……”

1

杨莹莹说:“女人的心狠起来超过男人。你不要指望我什么。”

二、相公

见杨莹莹这种态度,程纹和不好再坚持下去,本来也是顿难以下咽的苦酒。

牟主任见胡鹏这种口气,这种态度,不满了:“你不要带着情绪和我说话,你上班爱来不来,迟到早退的事不是我想管的,是局长盯上了你。你是自己闲得蛋疼。你说你替别人看什么性病?”

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内,程纹和决定喝酒,找一瓶家里最好的酒,把自己喝醉。

胡鹏说:“我知道,我明白。在我们办公室,你就是大王,我就是红桃3或者黑桃4,反正比你小,你官大一级压死人。”

杨莹莹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打来电话,要他不要出去喝酒。她的声音不像刚才搬家时那样冰冷冷的,有些温柔。

“麻将牌是不分大小的,扑克牌分。麻将每一张牌都身份一样,没有隶属大小,没有主从尊卑好坏之分,一万和九万没有大小关系,东风和西风出牌时不必有先后顺序,任何一张牌都可以充当呼风唤雨顶天立地的角色,也可能是最糟糕最晦气的东西,问题是这张牌出现在什么局面之中。麻将牌在局面中体现它的独特价值,它的身价是短暂的、变化的,顷刻间它身价不菲,一眨眼可能又回到了常态之中,成为打出去的一张弃牌。扑克牌就不一样了,王永远是主宰,他的存在决定秩序的不平等,意味着压制和服从。你拥有了它可能就胜券在握……”

“答应我,要喝酒,醉在家里。”

牟主任问胡鹏,麻将和扑克牌的根本区别在什么地方?胡鹏没精打采地说不知道。牟主任非得把提到话题说下去:

程纹和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好的。我,我只会醉在家里。”

真是纸包不住火。胡鹏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牟主任偏偏喋喋不休地要与他谈麻将。

放下电话,程纹和抽抽噎噎地:“醉在家里,醉在家里,家他妈的还有吗?”

胡鹏觉得窝囊得很。在局里上班时总是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戳戳,像是在议论他的事。他去问打字室的俞静,局里有人捣他鬼没有?俞静让他这阵子在局里表情正常一点,上班正常一点,免得让人怀疑,生出许多是非来。胡鹏问俞静别人怀疑他什么,她说:“大伙都说你家属打麻将输了就去贪污厂里的钱。说你会算牌算不到老婆出事。”

一会儿程纹和冷静下来:“她是说我过去经常醉在外面,醉在外面……”

胡鹏找人打听了一下,卞芸彩她们几个人的事有大麻烦,下一步很有可能要被刑事拘留。再下一步胡鹏想得出来,就是逮捕、起诉、判刑。做律师的同学仍然愿意帮忙,说他有把握让法院不判实刑判虚刑,也就是“判二缓三”之类的。

“我为什么要什么都听她的?我偏要醉在外面,我现在花天酒地,你杨莹莹还管得着吗?”

搁下电话胡鹏想了想,杨莹莹说的话有道理。卞芸彩的处境不好,自己是做得过分了一点。但他不想过两天就去将卞芸彩带回家,他怕去她家,也想就势杀杀她的威风。他很在意卞芸彩要离婚的话,觉得她在要挟他。

程纹和迫不及待地给师佑渔打电话,约他们马上到汉侨大酒店。师佑渔问程纹和有什么喜事要庆贺,他还不知道程纹和离婚的事。程纹和没好声地说:“丧事!”听程纹和的口气,师佑渔不敢再问。

杨莹莹说胡鹏不了解女人,女人比男人胆小,犯了事心理压力大。她要胡鹏体谅卞芸彩一点,待明天或后天双方火气都退了一些时,多说些软话将卞芸彩带回来。

酒桌上程纹和铁青着脸,师佑渔劝程纹和喝酒,他一口不喝,说一喝就醉。

胡鹏打电话给杨莹莹,告诉她卞芸彩的事。没想到杨莹莹却说了他的不是。

连程纹和自己也不明白,本来是想大喝一场的,见到酒却不想喝了,就差说出杨莹莹对他说的那句话。

“怕你离,吓死我了。我成全你!”胡鹏的声音很大。说话间卞芸彩提着箱子摔门出去了。他没有拉她,以前她这样子也没拉过,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了。

程纹和想:我没有醉在外面,我要把手头的事情理一理,事情不会像杨莹莹想的那样。他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

卞芸彩的回答把胡鹏气得要死:“我替你把要说的话说了——离婚!你巴不得吧?”

“你们听着,我借钱给你们把家都闹散了。我决定不再做了。你们对我负责任就赶紧将钱还我,不管是行里的还是个人的都帮我清掉,马上清掉。”

卞芸彩说她没敢告诉胡鹏,胡鹏为她隐瞒情况大发雷霆。卞芸彩闷声不响,将一大捧衣服收拾了装进箱子要出门。胡鹏问她想干什么,她气哼哼地摔出三个字:“去做牢。”胡鹏认为她往娘家跑的老毛病又犯了,严正警告她:“你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

师佑渔、郑大中连声附和,说没问题。为了缓和气氛,师佑渔说他这两天都会陪着程纹和,他不住地强调:“这时候你有我们这些朋友,永远的朋友。”郑大中更具体一点,把在座的排了一下,让大家挨个地请程纹和吃饭。程纹和苦笑着说以后天天有人请客吃饭才好。

回到家问到卞芸彩,果然事情严重了,公安局传过她们好几次。

吃完饭洗桑拿,程纹和要找一家有小姐的。郑大中安慰程纹和:“有钱天天过年。有本事天天换老婆,小姐多的是。”郑大中也做出一副羡慕程纹和生活方式的样子。

师佑渔果真厉害,他竟知道了卞芸彩的事,问胡鹏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胡鹏说事情差不多过去了。师佑渔说没这么简单,有人将这事捅到检察院,说公安局放着案件不办。还有人大代表要做议案。胡鹏心头一沉,嘴上却说:“不管他。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地陷下去有矮个子垫着。卞芸彩的事情不大。”

程纹和还是清醒的:“你们以为我会醉在外面呀?这么羡慕我都回去离婚,离呀!”

胡鹏跟杨莹莹有了关系后去师佑渔的公司少了。心理上的缘故,怕见到程纹和。思前想后,他觉得还是一如既往才对,才不会被人发觉。师佑渔和郑大中他们都是“精子”,常跟他们在一起可以了解程纹和的动向,可以对程纹和察言观色,可以拾遗补漏和及时发现问题。

师佑渔和郑大中不再吭声了。

5

3

杨莹莹捏了胡鹏胳膊一把,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说:“不要说了。我们俩人在一起时不要提到他。

晚上还在麻将桌上的胡鹏被杨莹莹三番五次的电话叫了过去。傍晚的时候,师佑渔打电话给他,通知他参加程纹和的饭局,因为打麻将脱不了身,他心里面还恨了一阵子。

胡鹏没有被女人这样侍候过,觉得很幸福,觉得杨莹莹真是个好女人。想到程纹和也会这样被她侍候,他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便开始说程纹和的一些坏话,他对她讲师佑渔他们干过的坏事,里面都有程纹和的份。

胡鹏打麻将的手气好了以后,在外面与其他人偶尔也玩一两场。这天他的牌很顺,已经赢了不少。说好了打四将牌结束,杨莹莹的电话来时他们才打第二将的第二圈牌。赢了钱提前走是不可能的,杨莹莹的电话又不停地打过来。胡鹏不情愿离开,就对杨莹莹说,过去可以,今天必须陪他一夜。没想到杨莹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胡鹏好说歹说地丢下三个牌友,把赢的钱一分不留地倒出来给他们,还落得他们一大堆的怨言。

胡鹏要了还想再要,杨莹莹坚决不同意,说不能让他累着。她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听装中华烟让他抽,剥了橘子,一瓣瓣的,细心地去了络衣喂到他嘴里。

胡鹏有这处房子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发现杨莹莹一直站在窗前,她大概是看着胡鹏上楼的。

胡鹏用脚捣了杨莹莹一下,怕程纹和真的来。杨莹莹搁了电话说:“怕什么,他不会来的,焊在麻将桌上了,我听见洗牌的声音。”

胡鹏觉得奇怪,只一两眼还是发现了与以往的不一样。过去空荡荡的一大处房子已经被东西填满了,室内布置得很温馨。

程纹和像是央求,让她有时间去看看儿子。杨莹莹反问他:“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我要是有时间怎么会不去?犯不上由你来提醒我,你要是真关心儿子就马上赶扬州来,我们一道去看他。”

杨莹莹推开要表示一下热情的胡鹏:“我不找你,你是不会找我的。”

他们住进了新世纪大酒店,进房间就打开了“请勿打扰”标志。其间他们只被打扰过一次,中午的时候程纹和打电话给杨莹莹。他问她吃过饭没有,在扬州玩得是不是开心。胡鹏和杨莹莹在床上正运动着,她说正吃着饭,胡鹏轻声示意她,让她说吃得很好玩得很开心,她没有说。

胡鹏说:“没有的事。我天天想找你。”抱了一下杨莹莹他又说:“我只有在空虚的时候打打麻将。惟有麻将可以让我忘了你。”

第二天的扬州下着绵绵的细雨,他们见面后根本就没有去商场买东西。胡鹏说扬州小,肯定会遇见认识他们的人。杨莹莹也觉得是,坐车累了还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杨莹莹说胡鹏说的比唱的好听,问他:“现在呢?”

回家的路上胡鹏接到杨莹莹的电话,她问他明天能不能陪她去扬州买衣服。他其实不想去,但还是答应了。他们约好了10点钟在扬州的文昌阁会合。

胡鹏张口就来:“现在,惟有你能够让我忘了麻将。”

胡鹏和杨莹莹都知道程纹和在跟师佑渔他们打通宵麻将。到凌晨4点多胡鹏要离开了,杨莹莹抱着他,用脸蹭他的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胡鹏弄不明白她是自责还是无奈。她悄然无声地打开门让胡鹏出去,胡鹏提着脚步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杨莹莹正色道:“找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下,我离婚的事跟你无关。”

她丰硕的双乳颤动着,酥软地触动着撩拨着他的情欲。他一只手顺着她颀长光滑的双腿轻轻游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胸前,抚摸她,揉搓她。她响应了,用笨拙的吻表示她的兴奋,用粗重的呼吸表现急切,当她的身体扭动起来时胡鹏又进入了。她给予了一声尖叫,此后呻吟声连绵不绝。胡鹏怕她的声音穿墙出户,用嘴堵她,加快身下疯狂的动作。

“什么,你离婚了?”胡鹏的眼睛瞪得大如牛卵。

事后胡鹏把脸埋在杨莹莹的怀中,听她急促的心跳。

“这么说你最近确实没有和程纹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离婚了,我单身了。你刚才要是说的真话,想天天找我,我还真是福分。你不要怕我缠上你。只希望你有时间给我一点,陪陪我。这阵子,我心里空落落的。”

……

胡鹏点头答应。杨莹莹让他到浴间去洗澡,为他试好了水温,拿出一套替他买的三枪牌纯棉内衣给他换。

杨莹莹抓着胡鹏的手说:“你这是强奸。”胡鹏喘着粗气说:“我就强奸你,难道你不想我强奸?”

浴间里连毛巾也单独准备了一条新的,胡鹏喊杨莹莹一起来洗,杨莹莹不答应。洗了一半,胡鹏光着身子出来把杨莹莹硬拉了进去。

杨莹莹挣扎着:“你胆大包天。”胡鹏不开口只动手。

杨莹莹穿着丝绸睡衣,犹豫着是不是该脱掉时,已经被花洒细密柔软的水珠淋透。

胡鹏用力顶开门挤进身子,在杨莹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抱住她。

蜜合色的丝绸睡衣裹出杨莹莹圆鼓鼓的胸脯,凸出她暗红的乳头,胡鹏忍不住捻了一下,又把嘴唇也贴上去。湿热的丝绸真是煽情又催情的东西,胡鹏的脸在她胸前一阵乱拱,杨莹莹感到穿透丝质的体贴和酥麻的感觉,这种感觉被胡鹏粗重的呼吸驱赶向全身,迅速转变为热腾腾的暖流。热量逐渐增多,起火冒烟,开始了烘烤、燃烧。

杨莹莹将门打开一条缝轻声问:“你又来干什么?”

她的呼吸渐渐加快,转成轻轻的呻吟。突然,她紧紧地抱住了胡鹏。

杨莹莹让胡鹏送芝麻饼回家,芝麻饼很乐意,胡鹏则显得不情愿。半路上胡鹏找了个借口与芝麻饼分手,踅回来敲杨莹莹的门。

胡鹏手里正拿着的一瓶沐浴露根本没机会放下,被她像蛇一样缠着。她用她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上摩挲、碰撞,寻找坚硬的抵触。她找到了,感觉到了……

往日牌打结束了杨莹莹会说“明天老时间继续。”不参加的人会提出来,说一个理由,由杨莹莹另找人补缺。可这天牌打结束了杨莹莹一声不吭,胡鹏问她明天怎么安排也不答话,直到胡鹏又问了一遍她才说:“明天不打,我有事。”

她的呻吟变成粗重的喘息,喘息又变成欲火焚身的闷声叫喊,她腾出手撕扯掉自己的睡衣,继而用力地捏着胡鹏的胳膊,她觉得她已经张开了自己,恨不能让他全身坚硬的肌肉一起进入,把自己彻底地撑开了。

胡鹏在牌桌上还算自然,杨莹莹则很不自在,显得有点烦躁。

胡鹏的进入却是缓慢的、从容的,谈不上温柔和体贴,像喝一杯闲茶抑或无聊时吐出的烟圈,这是不杀她欲火的,她的身体扭动起来,手握成拳头捶打着他,呜咽地呼唤着他的凶猛、他的暴虐。

星期五好不容易又到了。

慢慢地,胡鹏像是被激怒了,把她的身体反转过来。这一次进入,他让她感到了力量,感到了体积。他的身体是昂扬的,他的眼睛是充血的,他在她的身体里扩张开来,变得剧烈、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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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屡次想抬起头、转过身来看他,都被他死死按着,他是快意的、享受的。他觉得他像光着脚踝,蹚在夏天雨后热烘烘的积水里,粘滞而又冲动。他再次按住她的肩膀时,她的身体痉挛起来,哼出粗重的一句:“男人。”

胡鹏看到郑大中将一个纸包给了程纹和,这应该是刚才那个借钱的人留下的。程纹和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扬了扬纸包,说补了昨天夜里输的。还感慨:“钱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胡鹏轻轻地为杨莹莹抹上沐浴露。他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让自己的十指游荡在她丰满匀称的身体每个部位,指间感触到她洁白如玉的皮肤光滑,这种光滑和细嫩总是令他冲动起来。

往日听到这类话胡鹏会一笑了之,现在听到这话,且是当着程纹和的面说出来,他很不自在。

胡鹏手下的杨莹莹也缱绻情浓、欲望炙热,她揽住他的腰,轻轻地说:“男人,你是男人,我的男人。”

郑大中笑着说:“不要为难他了,他是天下第一穷。”

……

胡鹏摇头。程纹和说:“人家小赵付利息,亲兄弟明算账的。”

半夜里杨莹莹推醒胡鹏,说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胡鹏睡意正浓,睁开眼嘟囔了一句:“不回。”倒头沉沉地睡下。

程纹和说:“赵金晨进原料的三十万还有些缺口,朋友的事不能耽搁。”他问胡鹏手上有没有钱。

过了一会儿,杨莹莹又把胡鹏弄醒:“记住,家里有老婆的男人再晚了也要归家。”

胡鹏明白了,刚才郑大中放的高利贷是从程纹和那里拿的钱。

胡鹏懵懵懂懂地找衣服穿,穿了一半想起自己的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婆了,就把穿上的衣服又脱了,腾出一只手来拉杨莹莹的睡衣。

一会儿程纹和竟来了,眼泡肿得垂了下来,他打了一个哈欠,搁下手上的皮包责怪郑大中钱要得太急,让郑大中以后要给他时间,早点说,好有个准备。见郑大中瞄了一眼胡鹏,程纹和不以为然地说:“小胡是知己人。”

杨莹莹被胡鹏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个好男人。”

郑大中说赵金晨开了爿化工厂,生产虾壳素,生意大了。

胡鹏回她一句:“就是!哪有坏女人喜欢好男人的?”

胡鹏抽着借钱的人递来的香烟,问郑大中最近一帮人在忙什么,郑大中要胡鹏说具体一点,究竟问的是谁?胡鹏说,他要问的赵金晨。他不敢告诉郑大中真正想打探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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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郑大中借钱的人签了协议后很急,让郑大中赶紧给办一下。郑大中跑开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将钱送来,是现金,有好几扎,数目不小。

纸包不住火,特别是在火能把纸烧掉的情况下。

今借到XXX人民币X元,于X年X月X日一次还清。到期还款则作为友情支持不计利息,逾期还款则按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利息的3倍予以罚息并承担法律责任。

胡鹏知道利害关系,想在事情没有暴露之前结束与杨莹莹的关系。

打了一夜牌的师佑渔回去睡觉了,郑大中在与一个人签借款协议。郑大中放的是高利贷,月息一角至二角。跟他借10万元到期利息如果是1万元,他就让人家打11万元的借据,只拿10万元走。郑大中的借据是这样写的:

过去因为双方都有家庭的原因,他和杨莹莹把偷情的事情隐瞒得很好,一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和觉察。现在双方都离婚了,心态发生了变化,本来就不怕程纹和的杨莹莹会肆无忌惮。她说她心里空空的,没有说到位,她是什么地方都空,需要有他这么一个男人来填充。充当这么一个角色是麻烦的事,程纹和要是发觉他和杨莹莹早有勾搭就恐怖了,他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胡鹏暗地里庆幸,要是他们牌结束得早,程纹和回家堵住他就惨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景呢。

胡鹏装着对程纹和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在师佑渔他们面前打听程纹和为什么离婚。

到了师佑渔的公司胡鹏吓了一跳,程纹和昨天就乘飞机从三亚回来,只不过没有回家,和师佑渔通他们宵达旦地打起了麻将。

师佑渔他们背地下对程玟和离婚是幸灾乐祸的,说程纹和不行了,没有夫妻生活,杨大姐与他过不下去。

搁了电话胡鹏心里叽咕:这个大女人像比我小似的。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突然想去师佑渔公司,去探探程纹和的动向。

郑大中说:“老程应该识相。既然自己不行了,就和老婆说明,给她自由,由她找人帮忙。离婚真是下下着。”

“小胡,你……”杨莹莹不说了。

胡鹏不相信杨莹莹和程纹和是因为这个离婚,他不好说杨莹莹什么,只有说:“程行长身体没有问题啊,他找小姐又没有白花钱,事后不都绘声绘色地讲给你们听?”

胡鹏的回答则像冒出来的一样自然:“我喜欢你!”

郑大中听胡鹏这么一说紧张起来:“小胡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们没有对你说过老程找小姐的事。我们还怕杨大姐怀疑他这方面的事情与他离婚,你这么一说,传到老程耳朵里我们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杨莹莹沉默了好长时间,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问胡鹏什么意思?

师佑渔说:“小胡是知己人不要紧的。有的人到了四五十岁就真的不行了,棍子打都起不来。至于和小姐之间的事,那是大吹小吹,当不得真的。”

胡鹏真是才思敏捷,马上说:“管他呢,我对得起自己,我尊重自己的感情。”

郑大中转过去问胡鹏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很难见他的人影。胡鹏敷衍一下,说自己最近在复习,准备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师佑渔说这真是好事情,以后就做他公司的法律顾问,省得花大价钱在外面请了。

杨莹莹责怪:“那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你这么做对不起卞芸彩,我也对不起老程。”

胡鹏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近来打麻将的手气又差了,不敢再打;要避着杨莹莹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对于胡鹏来说,法律专业的自学考试还有一半没有考完,司法考试根本谈不上。他觉得在师佑渔他们面前说参加自学考试没脸面,只有打肿脸充胖子。

胡鹏说:“我不是!”

再把要考试这句话搬到杨莹莹那里时,胡鹏简直就堂而皇之了,因为在师佑渔那里温习了一遍。

杨莹莹问胡鹏:“昨天你是不是性冲动?是,我就原谅你。”

杨莹莹很支持他,对他的做法很欣赏。她说她喜欢上进的男人,程纹和有一段时间也很上进,以后自甘堕落了,这也是她对他失望的原因之一。

胡鹏说:“我这倒想起来了,昨天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杨莹莹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胡鹏说不是什么好意思。

杨莹莹觉得,胡鹏是应该把法律专业攻下来,他一知半解的法律知识可能害了卞芸彩,就那么点事情他其实犯不上去惊天动地、犯不上让卞芸彩去投案自首,事发了再处理也不迟。她听说纸浆厂的事情了,卞芸彩他们其实是一枚棋子,成了某些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胡鹏说:“我诅咒给你听。”杨莹莹笑了:“男人诅咒,如吃大肥肉。”

杨莹莹不敢责怪胡鹏,见他说以后要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就问他以后麻将是不是不打了,胡鹏说是的。杨莹莹说:“你其实是一个胆子特别小的人,牌顺你就打,牌不顺你靠都不靠。

胡鹏说他不答应。听她电话里没了声音,只得说他答应。杨莹莹不放心,问胡鹏说话算不算数,说若是说话不算数以后还是不见面为好。

胡鹏说不出话来。杨莹莹这是点了他的穴位。

下午杨莹莹又打电话给胡鹏:“我在不停地想,昨天的事太荒唐了。我也不好,平时跟你随便了一些。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要答应我。”

六、麻雀

胡鹏明白自己在堂而皇之地说鬼话,但这个时候需要这样,需要把鬼话说得贴切流畅,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一种特殊才能,只有杰出的坏男人才具有的禀赋。他更知道,女人上当受骗是因为她们太喜欢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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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鹏说:“不存在情绪不稳当的问题,想和你再次这样,永远这样。”

胡鹏考试是假,疏远杨莹莹是真。他这种玩角在家里哪待得下去,闲得下来?只觉得坐的椅子有钉子扎他屁股似的。

杨莹莹叹了口气,说胡鹏这样怕是因为最近心境不好,情绪稳定下来就不会这样了。

孟川青时常找胡鹏,请他吃饭或者洗桑拿。吃饭大多是别人请客,孟川青带着胡鹏去,介绍胡鹏是他在国土局工作的朋友。请客的和在座的因为对孟川青客气,对胡鹏也就一道客气了。胡鹏在桌上不多喝酒,正襟危坐沉默不语,请客的和在座的不知道他的深浅,越发敬重他,把他当个人物。

再后来杨莹莹给胡鹏打过来电话,她说昨天一夜没睡,今天早上上班眼皮沉得睁不开。她抱怨胡鹏太过分了,问他是不是对女人都这样。胡鹏赶紧否认,说他对杨莹莹心仪已久,忍不住了。杨莹莹问他心仪已久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动心很久了,每天都想。

和孟川青洗桑拿纯粹是一种消遣,是洗所谓的“枯澡”,绝对没有花色,至多脚痒了找个“岗嫂”捏一下,做一个足底按摩。洗完了澡躺在包厢里喝茶聊天很遐意,谈热衷的牌事是孟川青的目的,否则他请胡鹏吃饭、洗澡干什么?

胡鹏在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打杨莹莹的手机。她没接,一会儿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正在开会。

孟川青自从得到胡鹏的点拨以后茅塞顿开。胡鹏断他和路宪勇他们的牌局看起来很神,实则上是信口开河。说胡鹏估摸牌路,算算牌张,有这个本事。说他对牌局能捏会算,那就离谱了。他看过孟川青的“后影”,知道他的牌路,加上看了太多的做“猪”和杀猪的牌局,利用经验胡诌了孟川青牌局的走向。没有想到的是瞎猫撞见了死老鼠,竟然都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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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白了,胡鹏等于替孟川青开了一个彩。胡鹏说错了,没有什么,孟川青不一定在他面前抱怨什么;而说对了是孟川青希望和十分在意的。为感激胡鹏替他断的这个牌局,孟川青投桃报李,送他一些别人送给他的高档烟、酒、茶。有好处的事情胡鹏是不嫌弃的,来者不拒。他真的做起了孟川青的师傅,教孟川青打麻将。他教孟川青记牌,孟川青掌握得很快。到了“估牌”孟川青就不行了,总是不得要领,胡鹏讲得也吃劲。见务实不行,胡鹏就来虚的,给孟川青讲麻将牌的“变化”。

潘厂长说:“我希望公安局那边也放一码,事情就这么过去算了。只是有人捅给了他们,我十分的担心,你要是有关系去打打招呼,以免节外生枝。”

“麻将变化无端,几乎无规律可言。老打麻将的有种说法:‘打错了即打对了。’

赵玉梅的老公很有一套,潘厂长的会议散了没有五分钟,他就打电话来谢潘厂长了。

有的牌出得看起来违背常规,但恰恰是妙不可言,坏了人家的好牌,避了自己的出冲;有时候循规蹈矩,照所谓牌理打的牌,却出了意想不到的“冲”;听几张牌,还不如钓一张“绝牌”来得快。

泗方市纸浆厂的厂务会开的时间并不长,潘厂长的处理意见大家一致同意。对赵玉梅等人给予留厂察看、罚款等轻重不一的处理。年龄最小的马晓娟还被厂团委开除团籍。

你控制下家,反会助他孤注一掷,逼出了他的大牌;你听万字牌,上下家和对家都一张不出,你也抓不到,等你没有了耐心,换了其他的牌,可能万字牌就连抓不断,别人也不看守你了,让你懊悔错失良机。

回到家,卞芸彩史无前例的给他倒了杯茶,还不停地给他砌水,也不跟他争电视频道看。一问果然有情况,她说厂里晚上开会,研究处理他们的事情。

在牌局中,常常因为己方或别家随意吃牌而造成‘上对下自摸’,或者另一方连上妙牌;也常常因为己方或某方的出牌被对牌、吃牌而造成错位,破坏了本来好的牌运从此一蹶不振。

胡鹏确实兴奋,他去洗了桑拿,躺着回味刚才与杨莹莹的那一场,觉得许多细节都想不起来,可以肯定的是整个过程充满激情。杨莹莹的身体很迷人,做爱时娇媚百态、荡人心魄。他想这样的女人是值得做许多次的。这阵子他搞的女人大多是小姐,一、二、三,买单。过程简单,没有留恋和回味之处,早忘了心旌摇荡这回事,今天感觉又回来了。

‘先赢后输,鼻涕拉糊;先输后赢,笑个不停。’是句极有道理的老话。

杨莹莹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牌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也就没有永远的笑声。”

胡鹏说:“我也乱极了,你让我太兴奋了。”

对胡鹏的这些牌理,孟川青是非常赞同的。他想起那次在医院里输液时对胡鹏大谈麻将经,真是大话连篇班门弄斧,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胡鹏,我相信你敢。但你不要害我。”杨莹莹的口气柔和起来,“明天,你打个电话给我。现在,我心里乱极了。”

孟川青说:“我们这些有点文化的人搓麻将还是有意思的,能够悟出道理,玩味无穷啊。”

他说:“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告诉老程,我还怕什么?卞芸彩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胡鹏说:“错,麻将打得好的都是没文化、有脑袋、有胆量、有体力的人。有文化的人大多没胆量,没体力。”

她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敢这么?!”

孟川青点点头,觉得又是一番大道理。说到体力的问题,他是有切身体会的,一场麻将有时候打十多个小时,成日带夜的精力经常感到不济。他问胡鹏看不看港台片,那些关于赌神的片子出神入化,他经常为里面诡异的情节和赌神的超人技巧赞叹不已。

他说:“我想回家后把这事告诉卞芸彩。”

胡鹏说他根本瞧不上那些无厘头的东西,“你让那些拍赌神的港台演员到大陆来,找那些在社区里打‘枯枯倒’的老头、老太比一场,连他们都未必赢得了。”

她问:“你还想怎么样?”

孟川青想想也是的——那是演的戏。

胡鹏头也不回地走了。路上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杨莹莹,她半天才接。

2、

杨莹莹含糊地,愤恨地:“我迟早是要说的。”

孟川青为了消除葛红不打麻将的“后遗症”,给她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胡鹏笑了笑,问她:“告诉老程干什么?”

葛红不能闲着,闲着就会让他不得安宁。孟川青上班和下班的行踪葛红是一清二楚的,他和路总打麻将她知道,他和胡鹏打得热火她也了如指掌。

“我要告诉老程。”杨莹莹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警告胡鹏。

对于胡鹏,葛红没有好印象,她不喜欢一个和女人混在一起打麻将的男人。加上她觉察胡鹏和杨莹莹打麻将时眉来眼去的,心里总是怀疑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葛红在听说程纹和与杨莹莹离婚后向丈夫核实,还问这件事和胡鹏有没有关系。孟川青最怕她说男女之间的事情,说不好就要牵动葫芦带动瓢,连累到他自己。他说人家离婚的事情他从来不管,晚报婚姻家庭栏目登那些文章是为了吸引读者。他拼命为胡鹏洗干净身子,说胡鹏是个正派人,是国土局即将被提拔的年轻干部。这么说葛红也就相信了,提拔干部组织部门是要考察的。

胡鹏一听,站起来拿他的外套,像是立即要走的模样。

孟川青说胡鹏会玩电脑,什么时候找他来家里给电脑下一些软件,教葛红上网冲浪。自打电脑买回来,葛红的兴趣好像一直高不起来,因为她只会用电脑玩纸牌游戏。报社里会玩电脑的人多的是,孟川青不敢带家里来,葛红会纠缠人家问单位的事情,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杨莹莹说:“你走吧。”

胡鹏在一个周末到孟川青家里弄电脑,事先孟川青交待胡鹏,一定要给葛红装一个麻将的游戏软件。

胡鹏故作镇定地掏出根烟抽,跑到客厅里拿来他的茶杯。

胡鹏为葛红下了腾讯QQ软件,聊天的,游戏的都有了,还在网页的收藏夹里添加了他平时喜欢上的一些网站。孟川青的女儿也喜欢这个小叔叔,他灵巧的指头飞快地敲在键盘上,让她眼花缭乱,他教她怎么在网站上下试卷,她也顺便学会了上QQ。葛红改变了对胡鹏的印象,硬拉着胡鹏留他吃晚饭,还让孟川青陪他喝了几杯。

杨莹莹用被遮着胸脯坐在床上不动。胡鹏说:“穿吧。”杨莹莹不吭气;胡鹏再说:“你穿上好不好?”杨莹莹仍然不动弹。

葛红自从学会了上网,在家里忙了起来,饭碗一丢巴不能孟川青像过去那样洗碗,在电脑面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比过去打麻将还用心思。葛红的注意力一转移,孟川青的日子就好过了,家里只要不停电,他暂时就没有太大的麻烦。

事一完胡鹏就急慌慌地穿衣服,并望着杨莹莹,希望她也快点将衣服穿上。

孟川青和陆笑柔在一起时把葛红的这种变化对她说了,好奇的陆笑柔背着孟川青给葛红打了电话。

……

陆笑柔说她们打麻将少一条腿,问葛红能不能破例去救场子。葛红说不打就是不打,麻将桌上失火她也不救。她责怪陆笑柔:“打麻将少人就想到我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不给我来电话,难道我们只是麻友不是朋友?”

胡鹏揿着了打火机,杨莹莹娇声地说不要烫着她,把衣服拉得更高了一些。胡鹏装模作样地用打火机的火头帮她撩了撩,脸离她的身体,离她裸露的腰肢贴得更尽了。杨莹莹感到胡鹏呼吸到了她身上,不由自主地轻推了他一把。胡鹏拉住她的手不放,紧接着顺势一把揽过她的身体,嘴旋即贴到她的唇上。杨莹莹脸顿时涨得彤红,嘴紧闭着抵御。胡鹏左手抱着她的头,右手伸进她的羊毛衫里去扯胸罩摸乳房,舌头则顽强地撬她的牙齿。没一会儿,杨莹莹的身子软了下来,双臂一下子紧紧箍住了胡鹏,松开口听任他的舌头逗来逗去。胡鹏的身体隔着衣服摩擦她,继而顶撞她,直至她无力地软成一团。

陆笑柔心虚,说她前一阵子忙考职称,牌打得少,反过来也说葛红同样没有和她联系。

胡鹏的眼睛像被闪了一下,定睛才看到杨莹莹丰腴的腰际。杨莹莹不失柔曼的腰有着圆润的曲线,白净的腹部和光滑的后背也露出了一截。她手点着一小块已被揉搓得泛红的地方说:“就这里。就这里!”

葛红说她心情不好,又把对陆笑柔说过的老话拿出来说:“我现在是下岗工人,是家里的闲人,相当于麻将桌上的相公,只有陪人玩的份。”

杨莹莹按着腰痒的地方,问胡鹏怎么才能够烤到腰这样的地方?胡鹏掏出打火机示意了一下。杨莹莹有些迟疑,但痒得难受,她还是掀起了羊毛衫的下摆。

陆笑柔笑了:“你都成祥林嫂了,成天把什么相公挂在嘴上,看你做个相母差不多。”

杨莹莹身上再痒起来时,胡鹏拉着她,不再让她到卫生间去,他要替她用火烤一下。

葛红问陆笑柔,孟川青最近是不是在和她老公打麻将,陆笑柔不笑了,说她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具体的不清楚,他们要玩也是在外面,不会在她的眼前。葛红想想也是,但有些话她觉得还是要说的:“你们家老公是做大生意的,财大气粗;我们家孟川青是个穷公务员,拿的是死工资,上不得大场子。就怕裤子撕大了缝不上。”陆笑柔听葛红说得这么生动,在电话那头笑得喘不过气来:“你说过,你们家,老孟睡觉……是不穿裤子的……”葛红也笑了,说那是在床上,不是在麻将桌上。

很长时间杨莹莹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脸还红着,看了胡鹏一眼,问他是不是感到很好笑。胡鹏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好笑的。

两个女人说了些疯话,倒是葛红替陆笑柔想起她还要找人打麻将的事。陆笑柔收住笑,正儿八经地对葛红说:“你说得对,你们家老孟是不能和我老公他们玩。我回去警告老路,他不一定听我的,而你要说说老孟,他对你是言听计从的。”葛红说:“影子戏,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要是真的听我的,太阳怕是从西边出了。”

杨莹莹话音刚落身子却又扭动起来,她说:“坏了,身上也痒了,刚才拉了一下羊毛衫,怕是接触到了皮肤。”胡鹏关切地问她痒的部位,杨莹莹满脸绯红,说在腰上,急慌慌地跑到卫生间,咔嚓一声栓上门。

话是这么说,晚上孟川青回来葛红拉下脸,让他不要再和路总他们打麻将。她说连陆笑柔也不赞成。孟川青嘴上不说什么,把皮包重重地掼在沙发上。

胡鹏见杨莹莹痒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忙问她过去遇到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办的。杨莹莹气喘吁吁地说是用火烤。胡鹏拉着她到燃气灶边上,按着她的手在火边上撩了撩。杨莹莹说:“你这个罪魁,把你的祸手也撩一下。”胡鹏却是舍不得放下杨莹莹的手,他感到手里捂着的是绵软无骨的暖乎乎的一团。他走神了,想她这么双讨人喜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感受。杨莹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胡鹏的表情,她不想这样继续下去,挣开胡鹏的把握,轻舒一口气,说痒得好点了。

上床睡觉了葛红还在和孟川青唠叨,说她不打麻将日子一样的过,说网上打麻将也很有意思。孟川青知道她的心事,她是怕他和路总他们那些有钱人打牌输出大窟窿。

一会儿厨房里的杨莹莹又大呼小叫起来,还不停地甩着手。胡鹏问她怎么了,她说手上痒,痒得难受,一定是山药过敏。胡鹏不解地问:“山药是我削皮的,你怎么过敏了。”杨莹莹说:“你刚才摸过我的手。”

孟川青把被子一掀去上洗手间,背后扔下一句:“不见钱,不见钞的,有什么意思?”

胡鹏说昂嗤鱼弄起来太麻烦,他们家从来不进门。杨莹莹说她喜欢吃也就不怕费时费事,细火炖出的鱼汤奶一样的白。她留胡鹏一起吃饭,胡鹏没有立即答应,迟疑了一下。杨莹莹是真的希望他留下,问他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是不是一定要回去?胡鹏说事情有,但不是太重要。这么一说杨莹莹就让他一定留下来,吃完了饭再去忙乎。

葛红乘机从床上爬起来,拿过孟川青的皮包翻起来。包里面钱不少,有两万多的现金。看起来他的麻将打得很大,平时他包里不可能放这么多的钱。她犹豫了一下,拿了一半的钱塞在席梦思床垫下面。

杨莹莹感激地冲胡鹏笑了一下,是胡鹏一直喜欢的那种媚笑。

孟川青第二天下午才发现钱少了,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解释包里为什么放这么多的现金,只是在电话里让葛红把钱收好了。

山药黏呼呼的,胡鹏粘了满手。杨莹莹在水池里打当昂嗤鱼,一种样子很怪的鱼。这种鱼头扁嘴阔,有点像鲇鱼,无鳞皮色黄,有灰黑色不规则的大斑,背上有一根很硬的尖锐骨刺。杨莹莹和胡鹏说着话,不小心就被鱼身上的骨刺刺了一下,她尖利地叫了起来。胡鹏凑过去看了一眼,让她用手捏住伤口。他赶紧擦了一下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替她包上。

晚上孟川青仍然上了麻将场子,夜里回来时葛红还没有睡,她是专门候着他的。

杨莹莹说她最喜欢吃山药,只是最怕削山药皮,过敏,沾一点点都不行。

孟川青听葛红啰唆一阵子后说,麻将还是要打的,最近手气好,都和的大牌,等牌运转了再歇手也不迟。他还告诉葛红,包里的钱都是赢的,他现在是河水煮河鱼,没有拿家里的一分钱去赌。

胡鹏收拾了麻将并没有走,杨莹莹让他帮着削一下山药皮。她说程纹和到省行去学习,其实是省行组织的旅游,在三亚晒着日光浴。

3

这天胡鹏赢得多一些,便在散场后留了下来,像是说给那两个即将要走的麻友听似的,他嘟囔了一句:“我在家里是油瓶倒下来也不扶的,倒要在这里抹桌子扫地。”杨莹莹宽宏大量似的:“你把桌上的麻将收了就走吧。”

陆笑柔约孟川青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孟川青见她说得认真便在一家酒店订了房间,她说过他们之间不再发生什么了,可还是毫无顾忌地答应了。

杨莹莹定下规矩,在她家打牌的,赢得最多的要在散场后帮她收拾一下。这是合理的要求,大家都能够接受。

见了面陆笑柔与孟川青没有亲热的动作,孟川青也不想有。

胡鹏解释说,是朱琳主动将电话号码给他,希望打麻将缺人时叫她的。这是实话,杨莹莹看他的神情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孟川青问她:“谈什么,这么着急,这么重要?”

“串”是麻友之间最想而又最忌讳的。谁都想在四方混战三方为敌的麻将桌上有一个自己的盟友,谁也都怕桌上的其他人“串”上自己成众之矢。

陆笑柔对他说:“谈路宪勇。”

杨莹莹就是看不惯朱琳,怎么着也不再叫她来打牌,宁愿缺一个人打不起来。私下里她盘问过胡鹏,当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胡鹏与朱琳串上了。

孟川青心里一惊,以为麻烦事又来了。好在她马上接着说:“你不要再和他交往了!他请你喝酒、打麻将是别有用心的。”

胡鹏又正常地打上了麻将,杨莹莹把卞芸彩的事情丢在一边,不再说他什么。

孟川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会吧?!”

2

路宪勇和他交往的目的孟川青纳闷过,胡鹏断出牌局等于证明他们打的是“杀猪牌”,他想到过要弄清路宪勇的目的,后来不那么认真或者忽略不计是因为路宪勇总是在他面前表达他对文化人的崇拜和尊重。社会上有一些暴发户为了装门面,结交文化人或者有社会地位的人,他料想路宪勇也是这样。

胡鹏对杨莹莹冲他的态度一点也没有生气吗?一点也没有。杨莹莹的醋意让他开心得很。

现在陆笑柔这么说孟川青倒是想听听路宪勇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也想知道陆笑柔在他面前拆丈夫的墙角是为了什么。

接完电话回到桌上后杨莹莹的胃口好了起来,对两个麻友也不像先前那样,和颜悦色起来。

陆笑柔歉疚地告诉孟川青,她对路宪勇说了他与潘振宇的特殊关系。尽管那时候潘振宇还没有当上分管工业和开发区的副市长,但路宪勇不单纯是个麻将桌上的赌徒,他和别人打赌,赌潘振宇一定能够当上副市长,上台后一定会上服装城这个大项目。路宪勇希望服装城上马,对于搞建筑的他来说,这个项目无疑是个大金元宝。

杨莹莹:“不要说了,你理多!”

“照你这么说,路总是赌上了我和潘振宇的关系?”孟川青问。

胡鹏打电话不为别的,专门解释牌的事:“防吃牌难防对牌。再说,不能因为防人家的牌就弃了自己的好牌。”见杨莹莹不吭气,他又说:“要说朱琳,我讨好她干什么?我又不和她好,我只会对你……”

“是的!他是要利用你!你没必要和他们混到一起,因为我们的关系,也因为你自己。”

看着特意为胡鹏点的软兜鳝鱼,杨莹莹气不打一处来,用筷子拨拉着菜,一点也不想吃。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胡鹏打来的,她站起身来到一边去接。

孟川青明白了,他认为陆笑柔怕他在丈夫面前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牌打结束,胡鹏站起身来就走了,留下枯枯倒和朱琳陪杨莹莹吃俞师傅饭店送来的饭菜。

“和你丈夫的接触我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你我不能得罪他,如果有可能,他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会不遗余力。”孟川青看了陆笑柔一眼,觉得自己很机智。

杨莹莹听枯枯倒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拿目光悄悄地打量胡鹏。他倒是好,一点也没有生气,脸上甚至还微笑着。

“他的事与我无关,不要扯到我身上。”陆笑柔说。

枯枯倒说了句公道话:“这牌不怪小胡,他打得不错,防不住。”

“路总是个好人,是个朋友!”孟川青又看了她一眼。

朱琳没有小动作,胡鹏的一张牌被朱琳对了后从牌垛后面杠开了花。杨莹莹气得把牌一推,怒气冲冲地说:“这样个打法没玩头了。”

陆笑柔笑了:“你只知其一,不知道其二。外面传闻路宪勇抓起来坐牢没有交代出那些收受好处的人不错。他替别人把什么都扛下了。但他从监狱出来那些人并不愿意帮他忙,哪一个不是躲得远远的?巴不能路宪勇坐一辈子牢或者失忆了才好。要不是路宪勇玩手段,去敲他们,去虎口掏食,哪有他的咸鱼翻身?路宪勇不是你想像中的义气人,也不会是你真正的朋友,你应该小心他才是。”

胡鹏坐朱琳的对门,接下来他打的牌仍然有杨莹莹和枯枯倒觉得不应该的。杨莹莹不时地观察朱琳的表情,看她是不是给胡鹏使了眼色。从朱琳面部表情上看不出问题,杨莹莹就怀疑她是不是也和胡鹏在下面“发电报”,她把本来放在胡鹏边上的腿横在朱琳与胡鹏之间,这样的话朱琳要是有小动作便能够被她察觉。

孟川青问:“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你应该帮你老公才是。”

说话间朱琳连对了胡鹏几副牌,看出了一个清一色万子的架势。杨莹莹和枯枯倒紧张起来,只有胡鹏不在乎。杨莹莹见胡鹏这样有点生闷气,脸上不知觉地就有了愠色。好在朱琳这把牌没能够和下来,是胡鹏和的。

陆笑柔不回答孟川青,反问他是不是有很多女人?上次那个让他传染上淋病的女人是不是小姐,孟川青不承认,说他不会去找那些脏女人。陆笑柔说编报纸的就是会说谎话,说习惯了。孟川青认真起来,说不会和一个女人在性上做交易,不会没有感情、没有好感就和她做爱。

朱琳说:“不干!天太冷了。”

陆笑柔说:“你说的我不敢相信。但我们女人肯定是这样的,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上床。不像你们男人有反应逮谁就谁……”

枯枯倒唯恐天下不乱,说:“那你接下来就脱,我们不反对,我们输了付我们的,与你不相干。”

陆笑柔的话再明白不过,她喜欢他,不喜欢她的丈夫。她用她的立场进行了表白,再说下去更露骨的话都可能说出来。

朱琳嘻嘻哈哈的:“露点也不怕。夏天我们在手术室做大手术,一台几个小时,护士服里面除了内裤什么也不穿。医生要小便也不下手术台,由我们替他掏出来把着尿。没有谁感到什么不自在的。”

孟川青不想她说下去,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他要堵她的嘴,让这个女人在他身下酣畅淋漓,把什么都忘了。

胡鹏对朱琳说:“我下面和你的牌就不要付账了,你有一次就脱一件,以不露点为界限。”

可仅有雄心勃勃是不够的,孟川青忙忽了半天也发动不起来。陆笑柔叹了一口气推开他:“算了。我们心里都有事。我说过,我们还是再没有那个事为好。”

胡鹏赢了后想悠着点时,朱琳的怪话来了:“不要把我扒光了,现在医院里抓得紧,红包拿得少了。”杨莹莹抓住朱琳的话柄,乘势而上:“小胡你有本事就把朱琳扒光了,让我们也饱饱眼福。”枯枯倒兴奋点低,就这么一句话乐得笑翻了,伏在桌子上打不出牌来。

分手的时候,陆笑柔说:“求你,不要和路宪勇在一起,我心里不踏实。”

胡鹏好长时间不打牌,身上的零用钱没有了来源,坐下来后摩拳擦掌,牌打起来有点穷凶极恶,一下子就和了好几把大牌。

孟川青说:“我心里也不踏实,和你丈夫身边的人熟悉了,等于多了许多双注意我的眼睛。安全起见,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朱琳来了以后三缺一,胡鹏就不得不上场了。杨莹莹非常不情愿,又没有办法。

陆笑柔有话说不出口,她让孟川青不要与路宪勇交往,不仅是因为她和孟川青的关系,还有其他的。她怕孟川青出事,怕葛红步她的后尘。路宪勇坐牢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痛是刻骨铭心的。关系特殊的男女在一起时,语言表达总是有问题的,陆笑柔终究没有把话说清楚。

还不到十分钟朱琳就到了,她是骑摩托车赶来的,进屋后连头盔都来不及摘就坐下来。

陆笑柔让孟川青到客房外面的过道上察看一下,有没有熟人,方便的话就快闪出去。

朱琳高兴地说:“我来,我来!你们一定要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孟川青开门出去看了一下,过道上明明没有人却让她等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再看,还是让她再等。陆笑柔被他弄得十分紧张,发誓以后再也不到这种地方来了。

电话通了,杨莹莹对朱琳的口气很生硬:“差一个人,你来不来?”

陆笑柔走了以后孟川青在床上躺了一会,把事情前后想了想。

胡鹏也不看看杨莹莹的脸色,不知趣地说他有。枯枯倒着急地让胡鹏把朱琳的电话号码给杨莹莹,逼着杨莹莹赶紧打电话。

陆笑柔开始顾忌他和路宪勇的接触,她会更谨慎地从事,将来的麻烦肯定少了。至于路宪勇的为人,只要陆笑柔不和他合谋,没什么可怕的。至于路宪勇与他交往的目的,即使是要他找潘振宇帮忙也没有关系,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胡鹏见杨莹莹约不到人就建议她找朱琳,问她有没有时间。杨莹莹白了胡鹏一眼:“我哪里有那个小狐狸精的电话?”

潘振宇在当上副市长两个月以后请孟川青吃饭,孟川青心里面不舒服,婉言谢绝多次,到了实在推辞不了时才去了。

杨莹莹解释:“葛红说来的,单位闹下岗,突然要和她们开会;另一个许筱萍,昨天上午就约好了,偏偏昨晚与别人的一场牌输得厉害了,钱包空了,怎么劝也不来,要她来怕是要等到下个月发工资以后了。”

潘振宇是设家宴请的孟川青,没有一个外人,他说这样轻松自在。席间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孟川青只是笑着听着。

麻友们不是在班上,就是有事走不开,更多的是已经上了场子搓起来。电话里听到人家洗牌的哗哗声,枯枯倒坐不住了,开始埋怨杨莹莹,问她约好的人怎么都是空的。

喝了很多的酒后,孟川青乘着酒兴拍了几回潘振宇的肩膀,这么做他很有快意,觉得又回到他们从前的关系了。

胡鹏点点头,他只有顺着杨莹莹的意思。枯枯倒有些不甘心,想劝胡鹏上场,被杨莹莹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这当儿她在不停地翻手中的通讯录,给想得起来的麻友打电话。

喝完酒孟川青忙着告辞,不想坐下来喝潘振宇说的顶级铁观音。潘振宇留住他,摇摇晃晃地进房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给孟川青看,是一副流光溢彩的翡翠麻将。

枯枯倒说:“这下好了,又来了一个,三条腿了,少一条腿好凑。”杨莹莹看了看胡鹏说:“他不能算。”枯枯倒说:“这倒怪了,我又不是没有和他打过,上次输给他的还想他倒出来呢,你竟然连翻本的机会都不给我。”杨莹莹说:“小胡他家里有事,没心情打,是不是?”

潘振宇把这副麻将送给孟川青:“我知道你好这个,喜欢打麻将。”

杨莹莹她们把和的小牌叫枯子、小枯子,除了迫不得已,一般的情况下不会和这种牌,就像捕鱼的不会捕鱼秧子一样。这个叫枯枯倒的女人只要能和牌,被人家怎么骂“枯皮”也不在意。杨莹莹一般情况下不喜欢叫她,看来这阵子确实少了陪打麻将的人。

见孟川青无动于衷,潘振宇大着舌头说:“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宝……物。我送给……你,我,我最好的朋友。”

胡鹏觉得机会来了,连忙赶过去。果然杨莹莹的麻将还没有打起来,她只约来一个叫枯枯倒的麻友,两个人在大眼瞪小眼。

孟川青用手掸了一下,冰凉而又润泽的感觉从指尖传到手臂,他笑了笑。

杨莹莹打电话给胡鹏,说约好的麻友一个没来,她要找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潘振宇把盒子盖好,推到孟川青面前:“送给你不是赌钱用的,是赏玩的。打麻将不是个好事情,影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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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进步”这句话潘振宇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遍,孟川青听得很不耐烦。

一、杠开

不过,翡翠麻将是个好东西,他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