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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可爱的红玫瑰

坐在王叶华身边的于振中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含着眼泪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打了三枪,枪声被风沙吞没了。他又从警卫员手中接过步枪,又朝天鸣了三枪!

王叶华是最后被挖出来的,她的额头上全是血,血粘着的沙子都已经凝固了。于振中二话不说,亲自给她做人工呼吸,可是,半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苏青林他们正在一个崖子里挖着,忽然听到了枪声。吕泰山说:“三枪,找着了!”

几个小伙子轮流给温莎莎和董寅做人工呼吸,可是忙活了半天也没有用,她们的呼吸早就没有了。

刘天忠、李主任在各自的地段都听到了三声枪响。

其他人继续用手刨着,董寅也露了出来,她的身子蜷缩着。

四路队伍都回来了,于振中所带的队伍抬着王叶华、董寅和温莎莎三人的遗体。李主任早就腾开了一间小会议室,把她们安放在了会议室临时找来的三块床板上。

于振中连忙掉头看,果然有人,便急忙上前小心地用手扒着。“是温莎莎!”他大声喊着,一下子把姑娘拉了出来:“快,抬上去做人工呼吸!”战士们抬过温莎莎后,马上蹲下给她搭了一道人墙,拦住了肆虐的沙尘暴,一个战士马上给温莎莎做人工呼吸……

苏青林、刘天忠、于振中、吕泰山等人浑身上下全是土,一个个都像是从土里爬出来似的。

好一会儿过去了,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有人!”

苏青林站在三位牺牲的女战友身边,哽咽着:“沙尘暴不治,怎么得了!王叶华、董寅、温莎莎三位同志,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为了西部市的明天,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他又把人员组织好,继续向东南方向奔去。很快,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崖沟前,他们用刚才的方法,小心地挖着,铲着,刨着……

苏青林说着慢慢的脱帽向烈士默哀……所有人都脱下了帽子,伤心地向她们低下了头……

大伙儿一下子拥过去,先将于振中拉了起来。他命令所有的人蹲在崖头做人墙,挡住飞沙走石。另外几个人挥动铁锹挖,挖到深处,大家便扔下铁锹用手刨,可是挖到底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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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振中带着他的队伍跑在了最前面,脸被沙子打得发麻,脚脖子被石子击得生疼。他弓着腰,拎着铁锨,像当年冲锋陷阵一样,心头只有救人一个信念!他带人跑着,又看到了一个崖子,连忙吆喝:“快!这里有个崖沟!”说着,他已滑了下去。

几天来,沙尘暴虽然早就平息了。可是,天气一直是阴沉沉的,难以见到阳光。在王叶华等三人的追悼会那一天,天气终于放晴了。可是,天上仍然笼罩着乌云。太阳在云隙里躲躲闪闪,不时地露出光柱注视着西部的大沙漠。

在混混沌沌的风沙世界里,人们拿着铁锹,在崖子里挖着。一阵阵风卷起沙石飞过来,打在人们的头上、脸上……大家为了找到被风沙卷走的姐妹们,顾不得疼痛,仍然一个劲地找着、挖着……

在戈壁滩与沙漠的交接处,“英雄千亩林”开工誓师大会暨英雄王叶华、董寅、温莎莎的追悼会正在举行。

办公室里的人奔出了院门,随着各自的队伍迅速地扑进了沙尘暴里。

三座新坟前,已竖起了烈士碑。坟头上各插着一个彩色环状的招魂幡,在微风中呼唤着亡灵。苏青林站在三座坟包的旁边,对举着公司机关、露天矿、冶炼厂、棉纺厂、针织厂木牌的方队高声说:“同志们,市委、公司党委追授王叶华、董寅、温莎莎三位同志为‘人民英雄’,把这片待治的沙漠称为‘英雄林’,具有深远的意义!”

“找到了目标,朝天放三枪!”苏青林马上给手枪压上了子弹:“生命攸关,出发!”

他指着近旁几十辆大小汽车上装满了水的瓶子、陶罐和成捆的柳树枝条继续说:“同志们,我们的英雄是谁害死的?”

“好!”吕泰山把铁锨扛在肩上,又提醒道,“我们互相之间怎么联系?”

大家异口同声回答:“风!风魔!”

苏青林望着李主任,缓了口气:“你带几个人,去西南方向找。”他又望着吕泰山:“吕村长,我们朝正南方向!”

“对,是风魔!这一大片沙漠,就是风魔的帮凶!从现在起,我们要长期不懈地和风魔、沙漠作斗争。同志们,面对风魔及其帮凶,我们怎么办?”

“是!”老营长毫不含糊地立正受命。

大家仍然异口同声:植树造林!

“你带一路人马朝东南方向搜寻!”苏青林吩咐道。

“对!植树造林!”苏青林望着三座新坟继续说,“同志们,按道理说,水的问题不解决,是栽不活树的,可是,我们的英雄王叶华、董寅、温莎莎三位同志,已经在吕九庄找到了答案。同志们,沙漠里没有水,我们怎么才能把树种活呢?”

“到!”于振中回答道。

苏青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本子,郑重地告诉大家:“诀窍就在树根里。王叶华同志把种瓶子树的诀窍全写在了这个本子里。同志们,瓶子树的诀窍是吕九庄乡亲们通过多年的实践换来的。我们用这种办法植树造林,不仅解决了沙漠没有水的问题,而且还解决了传统植树每年只有一个春天的问题。也就是说,用“瓶子树”的办法植树,春夏秋三季都可以植树。我们能够在今天启动‘英雄千亩林’的植树造林活动,王叶华、董寅、温莎莎三位烈士功不可没。”

“于副总!”苏青林接着命令道。

“英雄千亩林”开工仪式开始了。

刘天忠像战时在前沿阵地接受紧急战令似的,立正回答:“是!”

藏族老人左手拿着瓶子,右手拿着树枝给大家一边讲解一边做着示范:“先把树枝插进装满水的瓶子里,然后封上口将瓶子树栽在两尺深的沙子下。到一定的时候,等瓶子里的水被树枝吸干了,树根也就扎进沙漠深处了,这样栽的树基本上能活。”

“刘副总,你带一路人马直奔吕九庄,注意沿途的崖沟。”苏青林立即下了命令。

苏青林接着对大家说:“关于种树用的瓶子问题,王叶华她们通过调查也解决了。从即日起,吕九庄烧制陶罐的窑恢复生产,专门为我们烧制种树用的小口陶瓶。从今天起,各单位在星期天义务在指定的区域内种树,以藏族老阿爸为首的乡亲们就是我们的技术指导。同志们,我们要继承英雄的遗志,发扬英雄的精神,种好、管好英雄树,让英雄树早日锁住沙尘暴!让沙漠早日披上绿装!”

“这么大的风,她们肯定是迷路了。迷路的人都会顺着风跑,有经验的人会逆风跑,让沙子石头打打,啥麻哒也没有。”吕泰山认真分析着,一个劲儿地说,“可她们是外地人,哪里有这些经验?多半会顺着风跑到崖子里躲起来。我们快去找吧,东南方向有那么多崖子,要一个个细心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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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她们有生命危险?”苏青林盯着他着急地问。

在沙尘暴给三位年轻女性带来不幸之前,西部公司有一桩喜事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办完了。经过不懈的努力,马云天和袁丽云这一对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麻哒了。”吕泰山皱紧眉头:“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式?要是跑进崖子里头躲,就真的麻哒了。”

那一天,马云天前妻吴玉珍将马云天和袁丽云的“丑行”告到了市委及公司党委。市委经过研究,决定先澄清马云天和袁丽云的“丑行”,然后再调解他们夫妻的矛盾。

苏青林望着吕泰山:“老哥,你说怎么办?”

在一号会议室里举行的市委办公会上,调查组组长、市委办公室李主任把调查的情况介绍完以后说:“以上是我们分头在医院和知情者中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跟马云天同志、袁丽云同志陈述的情况完全一致。我们认为,吴玉珍同志向市委、公司党委反映的情况不属实。吴玉珍同志凭自己的感觉、想当然的对马云天同志、袁丽云同志的指控是莫须有的,是不切合实际的。”

“我也去!”于振中当然更加着急了,王叶华和他一起从东北来到这戈壁大漠,现在凶多吉少,他的心被紧紧地揪着。

紧接着,苏青林征求其他干部的意见:“大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刘天忠和吕泰山听完情况后,知道王工她们情况危急,刘天忠自告奋勇地说:“书记,我带人去找!”

梁振英首先站起来说:“我建议在党员大会上,说明这件事情的真相,还马云天同志、袁丽云同志一个清白!”

“快请!”苏青林说道。

“我认为吴玉珍同志的做法很不妥当,应该向马云天同志赔礼道歉!”于振中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刘副总办公室。”于振中也深感事态的严重,连忙答道。

“我和马云天同志一起工作多年,他的为人处世,我最有发言权。”刘天忠有些激动地说:“我同意在党员会议上说明真相,还云天同志一个清白!”

“吕大哥呢?”苏青林冲着于振中问。

苏青林望着吴玉珍说:“玉珍同志,今天请你来列席我们的会议,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很显然,你冤枉云天同志了。”

“不能。”李主任回答说:“看不清路了,弄不好车也会翻!”

吴玉珍本来就对马云天很有意见,平时也不给他好脸色看。自从在袁丽云家看到了那一幕后,她心里的怨恨就进一步加剧了。于是,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当面问他一个问题,如果他能说得清楚,我这婚就不离了。”

“车能不能开?”苏青林一听,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下意识地问道。

苏青林马上请李主任到外面叫来了马云天。

李主任仍是一脸焦急的神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工和两个上海姑娘到吕九庄搞调查,早就离开村子了,可是到现在了还没有回来。”

马云天进了办公室,苏青林让吴玉珍把要问的话当面向马云天提出来。

苏青林和于振中刚在办公室坐下来,还未来得及抽支烟,办公室李主任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苏青林知道他有急事,叫他别慌,有事慢慢说。

吴玉珍沉着脸,盯着马云天:“马云天,我问你,袁丽云是个小小的技术员,你是堂堂的大书记。你回答我,袁丽云为什么不把王工的纸盒送到你办公室?她凭什么命令你到她的宿舍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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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还真把马云天给问住了,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他坐在那里半天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能说什么呢?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羞辱了他还不算,还这么振振有词地审问他,他对吴玉珍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子,实在是无言以对了。

温莎莎抚着王叶华受伤的头,拼命地哭喊着:“大姐呀,大姐,你不能死呀!”

“看见了吧,苏书记,我不打搅你们开会了。”吴玉珍“腾”地站起来,狠狠地瞥了马云天一眼,“我走,这婚我是离定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大姐,大姐!”董寅弯下身子使劲地呼喊着。

马云天和袁丽云结婚是马云天提出来的。他觉得自己窝囊极了,组织上就是不撤他的职,他也已经臭名远扬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跟袁丽云结婚算了,一来因为袁丽云为了你马云天名誉全完了,让人家的日子好过一点,二来一个大男人家,憋了这么多年,该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至于组织上会怎么处理他,他认命就是了,哪怕让他到有色金属工业建设的第一线去当个突击队长都行!同时,他要证明给吴玉珍看看,袁丽云爱的绝对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官位!

突然,一块石头飘进了崖沟,正好落在了王叶华的头上,她立即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两个上海姑娘见了,吓得缩在崖沟的最里边,不敢动弹。两人惊魂稍定时,急忙将王叶华拉了过来。

马云天提出结婚的要求后,袁丽云马上就答应了。和马云天在一起生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她们三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看着不断往崖沟里滑落的沙子束手无策。从未经历过大自然肆虐的姑娘们,面对狂风劲吹,沙尘滚滚,茫茫然无法回顾,她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马云天说:“跟你结婚的代价是,我可能会丢掉党内外一切职务!”

王叶华开始也觉得这地方不错,紧张而又恐惧的心情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可是过了一会儿就感觉不妙了,因为上面的沙石“哗啦哗啦”的往崖沟里倾泻下来了。她不由担心的对她俩说:“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避风的港湾啊!”

“这一切,都很重要吗?我嫁的可是你这个人啊!你就成一个工人了,我也嫁你!”

温莎莎抹了抹满脸的沙尘,也高兴地说:“嗯,我们终于找到了个避风港!”

“好!我们马上结婚!”

“大姐,我们这下可得救了!”董寅望望四周,觉得终于找到了挡风的好去处。

现在,他们已经置身于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房之中了。新房里墙的正当中,贴了一个斗大的红双喜字。马云天就躺在新床上,他病了,头上搭着条湿毛巾。

一阵更猛的沙尘暴刮过来了,密集的沙子把她们击倒在了戈壁滩上……风头闪过,她们又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继续艰难地往前走。忽然,她们看到前面有一个崖沟,王叶华左右的董寅和温莎莎把手一松,一下子栽进了一人深的沟崖里,接着王叶华也掉了进去。顿时,她们感觉就像到了家里了一样,心里一阵欢喜,都松了一口气。

“云天,吃药。”袁丽云拿着药走到了床边。

“别怕,别哭……”王叶华朝左右大声地喊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沙,别说是两个小姑娘了,就是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是,在两个伙伴面前,她知道要沉着、镇定,她要用自己的一言一行给同伴以力量。

马云天望着她笑了。那天在袁丽云的房里,是他守在袁丽云的床边喂她吃药,他笑这角色转换太快了!

董寅紧紧地握着王叶华的左手,急得直叫:“大姐,我们可怎么办呀?”王叶华急忙喊:“不要紧!我们把手拉紧!向右边走!”温莎莎虽然拉紧了王叶华的右手,可心里一阵阵恐慌:“大姐,我们……”便哭了起来。

“你笑什么?官都丢了!”袁丽云扶他坐了起来。

沙石道上,王叶华她们三个人虽然手牵着手,但还是让狂风推进了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此时此刻,她们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看不清天,也看不清地,更看不到路在哪里。她们就像随风飘的落叶,任沙尘暴摆布……

“王工的追悼会你应该参加才是。”马云天将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吞了下去:“她对你那么好,处处关心你。你不去,是不是欠妥当呢?”

西北方向的天像塌了一样,风势裹挟着沙尘铺天盖地而来……

“苏书记不让我去,说送个花圈就行了。”袁丽云放下杯子,又坐在了马云天身边:“雅玲大姐也说,才当了几天新娘子,还是不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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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得去,去送送王叶华同志!”马云天说着就要下床。

“是啊!有他在,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苏青林望着窗外的沙尘暴说,“你通知大家分头给各单位打电话,看窗户关了没有?人员少了没有?”苏青林说着,马上抓起了电话,把医院刘院长的电话打通了……

“你忘记了,你已经不是西部公司的党委副书记了!”袁丽云把他按在床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去了人家会笑你的。”

于振中喘了口气说:“多亏了吕村长,是他提醒了我,要不然就麻烦了。”

“是啊,我不在其位了!”马云天叹了口气,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放下电话后,于振中就气喘吁吁地到了。苏青林开口就问:“于副总,队伍全撤回来了吗?”

“都怪我,让你丢了乌纱帽不说还受了处分。”袁丽云难过地哭了,“别人结婚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我们结婚这么些天了,冷冷清清不说,你还病了。”

吉普车掉头,很快驶进了公司大院,苏青林下车后三步并两步,跑进了办公室。他让李主任到楼下接一下于振中他们,自己忙给有关单位打起了电话,尤其是学校。他让校长保证,一个孩子都不准离开教室!

马云天抹去了袁丽云的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小袁,你没错,是我错了。我那里也不去了。”

苏青林的车迎上撤回来的队伍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袁丽云这才破涕为笑。

大家立即收拾好工具边走着边排好了队形,听于振中一声令下后,跑步撤离。

“如果我们不结婚,那天陪叶华大姐去吕九庄的就不是温莎莎而是我了。叶华姐见我们正准备结婚,所以就让温莎莎去了。”过了一会儿,袁丽云又说,这些天来,她满脑子都是同她一起来大西北的叶华大姐。

“同志们,大风来了!”于振中向大家挥着手,大声喊道:“大家排好队形撤,要快!”

马云天难过地摇着头,静静地听着。

“看这架口,风势不小啊,赶紧撤!”吕泰山神色严峻地催促道。

“当时,我对叶华大姐说,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一来可以学点东西,二来还可以见识见识藏族同胞的家。”袁丽云说着眼里已含满了泪:“可是,她硬是不同意。那晚,我们谈得很晚才睡,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于振中朝吕泰山指的方向望了一望,也急忙拎起了衣衫。

马云天的眼睛也湿润了:“叶华同志要能参加我们的婚礼该有多好!”

“要起风了,快叫大家撤!”吕泰山说着,已扛起了镢头。

“就是……”袁丽云禁不住哭出了声。

于振中听到了吕泰山惊慌的声音,奇怪地回过头来:“怎么啦?”

马云天抚着她的头,让她哭了一阵。他想,哭吧,哭出心中的委屈,哭出心中的思念,心里会好受一些。

吕泰山又急忙喊了一声:“于副总。”

好一会儿,袁丽云才抬起头来,摸着马云天的脸颊说:“真没想到,你突然提出要和我结婚。谢谢你!”

正在植树点忙活的吕泰山放下镢头时,发现了即将来临的沙尘暴。他大喊一声“不好”,人们都吃惊地看吕泰山,心想怎么了?

“要说谢,你要感谢一个人。”马云天皱了皱眉头,又笑了:“再说你那天晚上表现得那么强烈,我都六神无主了。”

大滩植树点开垦好的沙地,一眼望不到边,上万人正在沙滩上挖植树的沟道,准备来年春天大规模的植树造林。

袁丽云也笑了:“你是说我应该感谢吴玉珍?她可是恨不得把我杀了!”

司机加大了油门,吉普车卷起了一条黄龙,朝大滩植树的地方滚滚而去……

“不,不是这样。她恨的是我。”马云天有点想抽烟了,叫袁丽云拿来烟斗,点燃说:“如果我现在还是个农民,也许她不会和我离婚。”

吉普车里,苏青林望着窗外西北方黑沉沉的天空,焦急地对司机说:“开快点!我们要赶在大风之前到大滩,那里有上万人在挖树沟呢!”

“不可能吧。”袁丽云疑惑道。

2

“她可不在乎当不当官,她要的是守着她的男人。”马云天抽了两口烟,把烟斗放下:“她的梦想就是男人孩子热炕头,她的占有欲极强。”

王叶华眯着眼睛看了看西北边的天空,心里想着不妙,嘴上却喊着:“快,我们快走!”

“有点不可理喻。”袁丽云凝视着马云天:“我可不会这样。我认为恩爱才是夫妻间扯不断的红丝线。”

突然间,西北边的天空变得灰蒙蒙、黑窣窣的。不一会儿,那排山倒海似的黑色风头就压了过来。风越刮越大,吹起了一片片黄沙,中间夹杂着的碎石子打的她们的脚脖子生疼。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恶的沙尘暴!

“说得真好啊!”马云天听了激动得不得了。

她们说着、笑着,走出了村口,由东往西朝公司方向走去。

“在家乡东北,我结婚才一年,他就在外面拈花惹草……”袁丽云停了一会儿,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我原谅了他,他却依然如故……我对恩爱的渴望,你理解吗?”

在路上,她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今天的亲身经历,对她们来说,这简直是奇闻啊!她们连自己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把那些难吃的糌粑吃下去的。

“我到地方后,也有这种渴望。你看我撮合了梁振英和田秀丽的婚姻,也希望苏青林和陈雅玲早点完婚。”马云天感叹道。

告别了两位藏族老人,王叶华她们出了门。

“我理解。君子有成人之美的美德嘛。”袁丽云握着他的手。

糌粑像奶茶一样,闻起来有点膻味,可吃起来香。但三个汉族姑娘吃糌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什么也吃不下去!可是,为了友好,为了完成工作任务,她们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吃下了这顿“美食”。

“君子?现在人家都笑我……”马云天有些伤感,咬着烟斗吸了两口。

“这样啊,还不习惯,多吃几次就好了。”两位老人见抓饭被吐到地上了,很是心疼……阿妈急忙给她倒了碗水,让她喝下了两口才没事了。

“在我心里,你是君子。我想苏书记也会这样看的。”袁丽云说着,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嘛,我看,苏书记不会和雅玲大姐很快结婚的。”

温莎莎平时吃东西嘴就刁,又特爱干净。眼下没有办法,她也只得学着她俩的样子抓起了一小团放进了嘴里,可谁知她不但没有咽下去,而且还恶心地“哇哇哇”往外吐,吃进的少吐出的多。

“为什么?”马云天不解。

董寅望了望她,也把手指头伸进碗里抓了一砣,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皱皱眉硬咽了下去。

“苏书记太爱这个公司,太爱事业,好像有色金属工业是他的命根子似的。”袁丽云分析着:“他和雅玲姐都是工作狂,责任心太强,这就是他们之间横隔着的障碍。”

“抓饭,就是用手……”王叶华看着她俩说着,用三个手指头在碗里捏了一个小饭团塞进了嘴里:“真香!小董,像我这样吃!”

“高见啊!说下去。”马云天抚着她的手:“还没有人这样分析过呢!”

温莎莎也端着碗,死劲地盯着,像看一碗苦药似的。

袁丽云给他磕了磕烟灰,又将装满烟丝的烟斗送到他的嘴边:“最要命的是,十多年来,双方都认为彼此相爱着,可他们只是坐在了一条爱的双轨道上,平行着不相交,离扳道口还远着呢!”

董寅见吃抓饭没有筷子,就端着碗看着,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办好。

“说得好,你这丫头真聪明!他们还真是像你说的这样,那你说该怎么办?”马云天盯着她,从未体会过夫妻温情的他,亲热地问:“小丫头,你怎么分析的这么透彻?”

王叶华听了有些感动,老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们,我们还能拒绝吗?她抓了一把饭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品尝着。

袁丽云脸颊红红的,漾开了欣喜的笑,摇着头,又点点头:“我懂得爱情心理学。”

“抓饭就是糌粑,是用酥油奶茶拌上青稞面做成的。”藏族阿爸很自得地说:“这是我们藏族人最好的吃食呀!”

“所以你就……”

王叶华无可奈何,只得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大爷,这抓饭是用什么做的?”

“对,我就同情你,喜欢你。”

“那不成,走一门吃一盆哩。”阿妈很真诚地说:“你要不吃,就是小看我们藏人了。”

“她说你根本不是爱我,还说如果我丢了乌纱帽,你肯定不会嫁给我。”马云天说着哈哈笑了。

“阿妈,太多了。我吃不完的。”王叶华见碗里的抓饭太多了。

“你这是在笑我吗?”袁丽云娇嗔地望着他。

“姑娘,吃吧。”老人家热情地把碗递给了王叶华。

“笑我自己哩!”马云天“吧嗒”着烟斗,神情有些亢奋:“她知道政治生命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就故意激我、取笑我。我呢,也明知道跟你结婚会受到非议和处分,也知道这样做不妥,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藏族阿妈端着饭碗从里间走了出来,对老伴说便当了。

“为什么?”

“噢,这样还行。”藏族阿爸放心地笑了,回头又催他的老伴:“抓饭好了吗?”

“我过得很苦啊……”

王叶华知道老人的担心,便连忙告诉他,吕村长已经找了好几个会酿醋的妇女,她们已经在公司开了个醋厂,这样以来,大伙儿喝苦水的问题暂时就解决了。

“所以,那天我说你是懦夫。”袁丽云逗他:“生气了吧?那会儿。”

“醋?那得多少醋啊!”老人摇摇头。

“不。”马云天咬紧烟斗:“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其实也是很苦的。”

“是的。马上就通了。不过,在没有通水以前,我们喝水时在水里加点醋,这水喝起来就不怎么苦了!”

“她为什么不把儿子带在你们身边呢?我真是不懂,这里的条件比起她的老家还是可以的嘛。”袁丽云推了一下他的肩头,“你看陈刚不是苏书记的亲儿子,和雅玲大姐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他们对那孩子多尽心,真是感人哪!”

“山洞马上通了?”藏族阿爸一听,心里十分高兴,眉开眼笑地问。

“那么,我把儿子接到家里来?”

“如果这个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你老人家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王叶华觉得这次拜访很有收获,感激地对老人如是说。老人接上说:“我们祖祖辈辈喝苦水的问题,都马上让你们解决了,我们帮助你们烧些植树用的瓶子,是应该的。”王叶华高兴地说:“谢谢!老人家,你提起了水的问题,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山洞马上就打通了。”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开始的时候,叶华姐还担心那么多瓶子到哪里去找呢。”董寅激动地望着老人家,“没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谢谢你,小袁。”马云天拉过她的手,“这样我就安心一些了。”

“苏书记叫我们来找你老人家,真是找对了!”温莎莎在一旁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不过你仍然失去得太多。”

“真的?那可太好了!”王叶华望着老人,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有你,我就满足了。”

“这不成问题,”藏族阿爸捋捋络腮胡子,自豪地说:“我们这里十里八乡用的菜缸,和面的盆子,还有其他不少的坛坛罐罐,都是我亲手烧的。”

袁丽云的泪水流出来了。她在东北老家失去的爱,在西部的荒原竟然重拾回来了。一个女人往往并不企望男人干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她只渴求男人对她温存一些、体贴一些,好好地和她过日子。这一切,身经百战的马云天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陶罐呀!我看这也有问题。”王叶华有些着急地望着老人。

马云天呢,一个中年汉子,将自己最好的岁月和满腔热情都抛洒在了沙场上,却从未认真地体验过儿女情长,遇到袁丽云后,这一切都来了,而且来的是如此地迅猛,如此地强烈。

“没有瓶子不要紧,我们用陶罐代替。”藏族阿爸笑眯眯地望着她们,不慌不忙地说。

袁丽云把头埋进了马云天的怀里,马云天抚摸着她光洁的头发,感叹不已:“苏书记这个人真是难得啊!当我同意在吴玉珍提出的离婚书上签字时,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更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当我决定和你结婚时,他虽然表示理解,但不同意马上就办。他劝我等上一年半载。我知道,他是担心这样影响不好,后果会对我非常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自己提出来,离开党委副书记的岗位。”

“大爷,如果我们基地栽种“瓶子树”,那就得成千上万的瓶子哩!我们没有那么多瓶子呀!”王叶华对藏族阿爸说。

“你应该听他的劝告才对。”袁丽云望着他,“反正我就在你身边,跑不了……”

此时此刻,王叶华的心被两位藏族老人的热情打动了,她们不能拂了人家的美意。于是,她就痛快的向老人请教:村北边沙地里的那些杨树为什么长的那么好?老人笑着告诉她,那些树都是他发明的“瓶子树”。王叶华打破沙锅问到底,才知道了什么叫“瓶子树”,也知道了栽种“瓶子树”的奥秘。

“苏书记见我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对我说,办完婚事休息半个月,然后到机关党委去上班吧。”马云天点燃了烟斗,“我接受了。”

王叶华早就领会了苏青林的意思,所以在不影响专业技术工作的前提下,她把业余时间全投入到了绿化沙漠的工作当中。

袁丽云发现,他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苏青林告诉王叶华,大家从东北、上海来到这里后,吃了不少苦,而这苦的主要原因就是这里的绿色植物太少了!要想尽快改变这里的环境,必须要大力种植绿色植物,生态环境改善了,才能让人们在这里更好地生活、更好地工作。

7

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在来吕九庄之前,苏青林在办公室里对她们说,吕九庄村北边的沙地里有不少杨树长得挺好的,都成林了。苏青林要她们记着这件事情,等下一次去吕九庄时,顺便拜访拜访村里的老人,问问他们,这沙地里没有水,那些树是怎样生长起来的。王叶华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她知道这几年,公司在基地的西北边种了不少的树。虽然成活率不高,但也有了一道绿色屏障的雏形。现在市里和公司联合成立了绿化办公室,植树造林、防风固沙成了市里、公司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马云天提出出门走一走。

王叶华见老人一片真情,便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又坐下了。正如老人说的一样,她们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呢!因为,按照公司循序渐进的工作计划,这件事情安排在了下一次。可是,她见藏族老人这么好说话,就决定把下次来的任务也一并搞定算了。

马云天在袁丽云的陪伴下,第一次走出了和袁丽云组织的新家。他们来到了沙漠的边缘,想看看植树的队伍在这里摆开的战场。吕九庄村送来了第一批烧制好的陶瓶。在挖好的一排排树坑前,栽树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把树枝插进装满水的陶瓶里,然后把陶瓶封好,再放进沙坑里栽好……

“别急。喝了茶是熟人,吃了抓饭才是朋友。”藏族阿爸热情地说着,又向后屋的阿妈催了一声:“快一点!”

在植树的人群中,马云天发现苏青林也在其中。

“大爷,我们奶茶喝好了,今天来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我们该走了。”王叶华放下碗,望望两位助手,示意准备起身。

苏青林抬起头来时,看到了马云天和袁丽云,他连忙招手要他们过去一块儿干。马云天夫妇欣然答应了。

藏族阿爸见姑娘们喝下了他家的奶茶,非常高兴,他又往她们碗里添了奶茶:“姑娘,多喝一点,你们一定还有事没有说。不要紧的,来一趟不容易,你们有话就今天说吧。”

马云天学着他们植树的程序,先剪枝,再插入瓶中,接着加水,然后封口,最后深深地埋入沙中……

下午的太阳,透过窗棂斜射进了吕九庄一位藏族老阿妈的家中,在地上留下了无数个拉长了的不规则的井字形格子。屋子里弥漫着奶茶的香味。王叶华和女技术员董寅、温莎莎正盘腿坐在毡垫上喝着奶茶。实话实说,一开始她们闻到的是一股膻味。她们本来是不想喝怎么难闻的奶茶的,可是考虑到与藏族村民的关系,她们还是硬着头皮喝下了第一口。可是,喝进口里的奶茶不但没有了那股膻味,而且还有一股清爽和淡淡的香味。这奶茶真的不错!

苏青林见马云天和袁丽云跪在沙里干活,他们的神情是那么专心、那么虔诚,他们种下了美丽的憧憬,埋下了美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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