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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们辛苦了。”检察长上前握住徐广生和林火声的手,说。

徐广生和林火声都向前来的领导打敬礼。

“不辛苦。我们完成了任务。”徐广生说。

他们看清了人群中有省检察院检察长带着他的省专案组的人员,有市里各方面的领导,高良兴、吴春平、李吉伟、陈晶晶等人混在了这些人中间。

一群人纷纷过来与他们握手,李吉伟一边握手,一边逗徐广生,“老首长,今天回来你可要请客呀。”

当他们的车刚从高速公路出站口出来,他们看到一溜的车等待在出站口的空场上。见到他们的车,等在那里的人纷纷走过来。

徐广生把头扭到检察长这一面,“我看请客的事,要对检察长说了。”

第二天,林火声与徐广生押解着杨静岩从北京回到了凌水市。

检察长开玩笑说:“看起来,这请的事是要由我掏腰包了,可是,按照工薪消费水平,我只能请你去串街,或是狗街了。”

林火声与徐广生见面时,热情的拥抱,就像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样,连捶带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徐广生把几天来的变化,对林火声倾述。实际上,这些情况公安局的人都来过电话,但是他还乐于让徐广生讲一遍,因为这种胜利来之不易,他们有理由为之兴奋,为之庆贺。

几个人高兴得笑了起来。

接到林火声的电话,徐广生带着法警乘车去了北京。

回来的路上,陈晶晶钻进了李吉伟的车。

林火声说:“杨静岩,你是不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再也不能去美国了吧。其实公安部早已经对你的美国那家公司进行了跟踪,对你进行了设防,你插翅也难逃出中国国门。”

下车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李吉伟与陈晶晶下车,锁好了车。

闻讯赶来的林火声走进值班室后,拿出一张拘留证,宣布道:“你涉嫌贪污受贿,现在被拘留了。”随即,将一副锃亮的手铐锁上了他的手腕。

“上我家去吃吧。”陈晶晶提议道。

杨静岩只好乖乖地跟着警察到了值班室。

“唔,别去了,看到你爸你妈,我不知该叫什么好。”

一个警察摘下了他的眼镜,撕下了他的伪装,说:“杨静岩,不要再装了,现在你跟我到值班室。”

“叫什么,叫爸叫妈呗。”陈晶晶顽皮地说。

杨静岩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仓促地回答:“是……不是。”

“你别难为我了,你爸你妈都跟我年龄差不多,怎么好意思叫出口。”

北京机场,已经乔装打扮的杨静岩,在走进机场入口处时,几个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质问道:“你是杨静岩吗?”

陈晶晶一脸的稚气,说:“你总不能跟他们叫哥们姐们吧。”

3

陈晶晶这一说,李吉伟一想是不能那么叫,便哈哈地笑了起来。

“市场经济带来的负面效应,使一些人扭曲了人生的价值观,从而滑向了罪恶的深渊。所以我们要加大治本力度。我们不管这些人权力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在职与否,只要是违反了我党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贪污受贿,腐化堕落,我们决不姑息迁就,就会一抓到底,决不让腐败分子有可乘之机。”检察长把拳头砸在了桌面上,说“我们的责任重于泰山!”

“你还笑,一点正经的也没有。”陈晶晶嗔怪着,便将手挎进了李吉伟的臂弯里。李吉伟不舒服,怕外人看见,甩了几下没有甩开,反倒被陈晶晶箍得更紧了。

检察长把目光投向了刘绩强和黄树雁,两个人早已是坐立不安了。

这时,林火声开着车拉着高良兴和吴春平到刑警支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高良兴不知这其中的奥妙,皱着眉说:“这李吉伟搞什么鬼?”

检察长把目光投向了黄树雁和刘绩强,说:“虽然石油公司是国家的直属企业,似乎与我市领导的教育无关,可是在这起案件中也暴露出我市领导的一些问题,在座的各位领导,请你们自己都想想,如果这几个歹徒抢劫了你们家,你们会不会报案?这些歹徒就是利用了这些人的心理,才会这么肆不忌惮地抢劫。我奇怪的是,在这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有些市领导干部滥用职权,横加干预,我不禁要问,这是为什么?”

“搞什么鬼,人家两个人搞上了,你还没看出来?”吴春平解释说。

检察长喝了口水,说:“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杨静岩现在已经潜逃,公安部已经发出通缉令,并与铁路、公路、航空布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请大家相信,他很快就会落入法网的。”

“李吉伟这小子真有两套哇。”高良兴说。

“我已经向省委做了汇报,省委指示我们联合专案组并委托我向凌水市五大班子成员通报我们专案组的工作情况。现在的案情已经清楚明了,杨静岩是我党的最大的蛀虫,初步查实他在担任石油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期间,贪污受贿数额竟高达四千余万元,四千余万元啊,同志们。”他停了下来,看了在座的各位领导的吃惊表情,说:“物欲横流,有些领导干部利欲熏心,贪欲越来越大。金钱腐蚀了我们的一些干部,他们的行为严重地败坏了党风和社会风气。专案组在办案过程中发现,问题的出现主要是财经纪律的松弛,财务的往来账目清结不严格,合同账目记载不切实,手续不健全,财务凭证保管不善等等。正是没有监管力度,才为腐败分子创造了滋生腐败的土壤。教育、管理、监督的软弱无力,才使杨静岩更加胆大妄为。实践证明,不受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

“哪呀,那是陈晶晶主动出击,一举成功的。”林火声说着话,把车放慢下来,并打开车窗玻璃,逗他们说:“你们在刑警支队门口拉拉扯扯,不注意个影响,高局都说你俩儿是在破坏警风警纪了。”

接下来,检察长代表专案组做了专题发言。

李吉伟一见车里坐着高良兴和吴春平,趁陈晶晶不防备,甩开了他的手。陈晶晶不卑不亢,说:“这是家务事,我们又没穿警服。”

先是由省专案组副组长、省纪检委副书记兼监察局局长介绍了五天来专案组的工作情况,并对相应抓捕和“双规”人员与案件作了通报,“现在中直企业的李光已被检察院批捕,包括杨静岩在内石油公司的主要领导和中层干部已有六人批捕,除杨静岩还未抓捕归案外,其他五人已经落入法网。”

李吉伟说:“请领导给我个处分吧,不然,我遭的罪就没边没沿了。”

在专案组进驻凌水市的第五天,由检察长主持召开了省专案组工作通报会。凌水市五大班子成员参加了会议。

高良兴也把车窗摇下来,“这是怎么说的?”

公安局以党委的名义,向省专案组上交了《关于三。一八系列入室抢劫大案的侦破报告》。《报告》中详尽地汇报了案件的侦破过程,实事求是将黄树雁、刘绩强干预侦破工作的指示及会议讲话情况,以及梁玉清在行动中的异样表现都加入到了材料中。

“我刚才还研究,我跟她爸她妈叫什么呢?”

省专案组同时介入姜洪军案件的审讯工作,李吉伟借调到省专案组做了联络员。徐广生陪同检察长城一起来到关押姜洪军的监狱。李吉伟将审理姜洪军材料交给了检察长。材料上说明姜洪军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并讲述了抢劫黄树雁家近百万元的事实,并用他的赃款来源佐证。

“那你该叫什么?”

整个案件调查由于省专案组的介入,工作比较顺利,李光被依法逮捕,他交代了在石油价格放开期间,利用差价,与杨静岩合伙私吞国有资金,并分赃,以及向杨静岩行贿的事实。

“我刚想好喽,我就叫他们爸爸哥,妈妈姐。”

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迅速派出了以主要领导带队的纪检人员参加的工作小组,来到了凌水市,在省专案组的统一协调下,该工作组与专案组成员再次深入凌水市石油公司,投入调查工作,石油公司的一批高中层干部被“双规”,对相关的财务、销售等账目进行了封存,很快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李吉伟的玩笑,逗得几个领导笑逐颜开,陈晶晶气得直跺脚,把手又挎进了李吉伟的臂弯里,推着李吉伟走了。

杨静岩感激涕零,搂住他抱头痛哭,“别叫我杨叔,你是我的兄弟呀,你是我的好兄弟呀,我错怪了你……”

望着两人的背影,林火声对两个局长说:“这两个人,真是对宝贝。”

董事长双腿跪地,泪水流了下来,说:“杨叔,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呀,你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出租车司机,能到今天这种可以呼风唤雨的董事长,这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呀。说真的,这一辈了的荣华富贵我都享受到了,对于我,什么都足够了,就是让我死一千回,我也不后悔。杨叔,你要需要我,我可以去替你顶罪,就是我替你去死,我也死不足惜。杨叔——”

4

杨静岩开始怀疑董事长的企图了,“你这么急于让我走,我怎么能走,现在这一大摊子事还没有安排后路呢,你不会是撵我走后,落井下石吧?”

检察长没有兑现他请客的诺言,他太忙。不过他让自己的秘书,代表他请大家吃了一顿,本来是准备找个好一点的饭店的,可是在大家强烈地要求下,还是去了烧烤一条街,他们一帮人吵吵嚷嚷地挤在一张桌子上,在四周烟雾缭绕中,所有的人兴致不减地吃着喝着。在这些人中,有林火声、李吉伟、徐广生、陈晶晶等三。一八专案组成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哇。现在首先考虑的是生命安全。”

徐广生边吃说问检察长的秘书,“怎么样?这羊肉串怎么样?”

“到了美国,我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英语,还是个逃犯,还不如一枪让他们毙了我呢。我不去美国,不去国外。”杨静岩固执地说。

秘书兴致勃勃地吃着,说:“好吃,原来我总以为这羊肉串是新疆的专利,没想到凌水市的羊肉串这么好吃。”

“杨总,你有护照,可以趁着现在证据不足,无权拘捕你的时候,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去美国,我可以调动在美国方面的相关资金给你使用。”

林火声说:“我在北京看到好几家烤羊肉串的店名都写着凌水呢。”

杨静岩无力地耷拉下了脑袋, “咱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我回去一定告诉我们检察长,我头一次吃得这么好,这可比那些大饭店的菜好吃多了,都把我撑着了。”秘书说。

“可是,那里面的投资可是你的呀。”

“要是你对检察长说了,还不把他馋死。”李吉伟说。

杨静岩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呢,那是我儿子自己开办的公司。”

“他来的路上,经徐局长那么一说,他就总惦记着吃羊肉串,结果到走了,也没有吃上这一口,真是遗憾。”秘书说。

“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即便是落在他的账户上,检察院也会按照赃款赃物进行封存的,何况你儿子的公司也将被收缴查封的。”

“那还不容易,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老板再给烤一些,给他拿回去,他不就吃到了?”陈晶晶插言道。

“我不能走,我绝不走,我的这么大的产业来得容易吗?我不能白白地断送我的产业,把这份产业都让人拿走。”杨静岩拍着桌子说:“你,去帮我找律师,看看有什么办法,把这个产业留下来,我要打个电话给我的儿子,看看如何把这里的大部分资金落在他的公司账户上。”

“还是陈晶晶心细,这确实是个简单地的问题。刑警支队的人就是聪明。”林火声夸耀道。

“杨总,你还是去国外吧,躲避过这个风头。”董事长小心翼翼地说。

徐广生抓到了话柄,调侃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们检察院反贪局的人不聪明是吧,别搞小山头利益呀。”

“你死盯盯地看着我干什么,这回他们动真格的了,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呀。当初,我就是看中了你的点子多,心眼灵活,才让你来做这个名义上的董事长的。”杨静岩急躁地训斥着董事长。外人也许会搞不明白,总经理和董事长谁大谁小。

李吉伟接上话说:“老徐,你别得意,你别忘了,杨静岩的案子还是我们刑警们的功劳呢,你别贪天之功好不好。”

那个董事长吃惊地看着杨静岩,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是你们刑警支队帮的忙,我喝酒行不行啊。”徐广生拿着酒说。

“省里动用这么大的规模来查我的经济问题,这真是我意想不到的。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杨静岩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说。

“别介,徐局长。”林火声拦住徐广生说:“不能这么说,这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的同志为此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还是共同喝下这一杯吧。”

杨静岩惊慌失措,他叫来了那个他扶植起来的董事长来一起商议。

经过十几天的奋战,省专案组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他们将调查的案卷移交给了凌水市人民检察院,杨静岩的贪污受贿案由凌水市人民检察院和凌水市中级人民检察院起诉。

杨静岩已经接到凌水方面通报的消息了。

省专案组临走时,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向市委、市政府领导传达省委书记的指示精神,要求办案人员从速从快对杨静岩进行公正的审判,要给凌水市人民一个交代,给全省人民一个交代。

“高局,这事交给我了,你放心吧。”林火声说。

这场由省专案组掀起的轩然大波在凌水市持续了近半个月。市民们几乎天天都会传播着各种新闻,这是因为一大批涉案人员被调查被拘留被逮捕,很多领导因涉嫌与杨静岩的案子被传讯和拘留,有很多的县处级干部还被依法逮捕。专案组撤走后的当天,杨静岩的贪污受贿案件,陆续在各级新闻媒体上曝光了,几家报刊都用上了《共和国最大贪污案》的题目,海外也有多家新闻媒体做了报道,一家香港的报纸还披露为《共和国贪污受贿第一案》。这些报道都用不争的事实,揭露了杨静岩在任石油实业总公司总经理期间,利用各种手段贪污受贿共计四千余万元。

“林火声,我代表凌水市公安局党委,向你传达省专案组的决定:对杨静岩涉嫌贪污受贿走私,为了防止杨静岩这些涉案人员逃走,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和步骤。经研究决定,委托你作为专案组的联络员,迅速与公安部有关部门联系。我们已将相关材料传真到公安部的有关部门了。”高良兴说。

5

林火声接到高良兴局长打来的电话,是在省专案组进驻凌水市之后。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李吉伟的电话,报告了省专案组来到凌水市的情况。

二OOO年十月十四日,凌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杨静岩贪污受贿案。

林火声回到北京继续学习,他的那几个小同学见他回来,便询问凌水市方面的情况 。林火声一一做了介绍。然后,他的同学们也向他通报了对杨静岩调查的进展情况,各种取证工作已经落实。林火声千恩万谢,并与他们一起去了学校小食堂搞了个小型答谢宴会。虽多要了两个菜,喝了一点酒,不过,情绪却十分的高涨,林火声已经提前庆贺联合侦破工作的成功了。

在庄严的审判大厅上,作为公诉人的徐广生义正辞严地宣读公诉书。

2

“一九九五年,凌水市中直企业的多种经营处处长兼多种经营处办的企业化工制品供销公司经理李某,向杨静岩求助购买石油公司的‘废剂’,杨静岩先后批出七十余吨的‘废剂’,李某将其倒卖给了南方的一家企业,价值一千三百万元。业务促成后,李某以回扣的名义把钱交给了杨静岩,杨静岩从中一次收取了二百万据为己有。

检察长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一九九五年底,杨静岩与他人一起去深圳、广州等地考察,其间收受考察单位所送贿金六十万元。

“我明白,你们是上面的,他们不敢拒绝你们。”徐广生说。

“一九九六年六月,杨静岩与李某再次合作,将‘三八二四’干胶批给李某,李某转卖给了福建的另一家化工企业,得到了回扣款二百三十六万元。同年十二月,杨静岩如法炮制,再次将八十八万元装入自己的腰包。

“你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但你是作为联络员,留在我们的身边,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情况以便向你及时沟通。我们考虑案件的复杂性,调查工作都由我们省里来的同志来做,工作起来比较方便。”检察长解释说。

“一九九六年七至十月间,石油公司工程改造期间,杨静岩收受工程施工方的贿金八十八万元,还向一家外资公司索要并收受贿金五。四万美元。

徐广生特意浏览了一下专案组的名单,他马上理解了领导的用意。因为名单上面的那些人都是大领导,并没有他这样一级的干部。

“一九九七年一月,石油公司决定收购山东某单位的二百余吨‘三八二二’型催化剂,双方已经商议每吨价格为五万元。该公司经理吴某私下找到杨静岩,要求向石油公司报价每吨七。六万元,每吨差价就有二。六万元,交易成功后,吴某于同年的春节,将此交易的回扣款的二百三十万元汇给了杨静岩。吴某按照杨静岩的要求,分别填写了一百九十万元和五十万元的汇票各一张,一百九十万元被杨静岩直接侵吞,为了掩人视听,将五十万的汇票交到了财务处,谎称为提成费用。

“我们研究决定不让你参加专案组了。”省检察长说着把专案组名单递给了他。

“一九九七年五月,杨静岩以同样的手段,收取了北京的一家企业的回扣款二九八。五万元“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杨静岩收取建筑工程开发单位的贿金七十万元。

徐广生拿起筷子,一边吃着,一边静听下文。

“一九九八年三月,杨静岩将南京某化工材料供销公司付给的货款作为多种收入截留,并私吞了其中款项一四三。四五一万元。同年十一月,杨静岩将江苏一家油厂付给的货款二一八。三万元截留,装入了自己的腰包……“成品油销售从一九九八年归石油销售分公司管理。二OOO年三月,中直企业李某再次找到杨静岩,杨静岩不敢私自动用成品油管理权力,却变换名目,以‘油漆’品名价格销售成品油,从而获取不法利润,李某回扣给了杨静岩高达四百三十二万元。这批油又涉嫌走私,已被海关缉处。

“看起来,我是没有那口福哇。”检察长遗憾地说着,“今天专案组便要开始紧张的工作了。”

“在此期间,杨静岩还利用职务之便,直接贪污业务经费,一九九六年八月,他与西北某经销部业务交往中,将其提供的业务经费三十二万元侵吞。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杨静岩将凌水市中保有限公司对石油公司事故的保险赔偿金七十万元侵吞。

徐广生显得不以为然,“我昨天晚上还等着你去串街吃羊肉串呢。”

“从一九九五年开始,有据可查的,杨静岩利用权力贪污受贿鲸吞人民币四千余万元, 五。四万美元……“杨静岩还利用石油公司的上市机会,大量索取购买原始股票,并利用分红等手段,进行大肆洗钱行动……“杨静岩现在供职北京的那家公司内情现已查明,北京的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代理人,实际上的真正老板是杨静岩,这是杨静岩以洗钱为目的的经营公司。从一九九六年注册成立该公司时,杨静岩便以个人的名义向该公司注入资金,一次注入资金竟高达三千万元。此后,杨静岩使用手中的权力,以降低出厂价,以油漆价出售成品油等办法,为北京这家公司创造直接经济效益五千余万元……“杨静岩于一九九七年九月为其子开办了大和物质经销公司,其资金均为杨静岩投资,公司开业期间,因经营不善造成的亏损高达四百万元……“再有,就是杨静岩儿子有两套住房,价值在六十万,一台车的价值四十万,均为杨静岩为其购买……“综上所述,杨静岩已经构成贪污受贿罪,巨额财产不明罪……杨静岩从中间的隔离钢化玻璃看到了杨博,他眼里有光一闪,随即便消失了,他淡漠地坐在了窗前,说:“你还来看我干什么,你爸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总经理,只是一个离死不远的人了,你何必还要来看我。”

“我们这些人都是刚开完会。”检察长似乎是在解释。

“爸爸,我是你的儿子,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杨博激动地说。

省委来的领导们在北凌宾馆的会议室开了一夜的会,内容徐广生不得而知。第二天,早饭时间,服务员来喊徐广生。徐广生到了宾馆小餐厅,大家已经坐在各自的餐桌上,徐广生正不知道坐在哪里好时,听到有人喊他。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检察长在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坐在检察长旁边特意为他留的椅子上。

“儿子,我的好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们呀!”杨静岩落泪了。

服务员描述了那个送他盒饭的人,徐广生知道这个人就是检察长。徐广生心里很憋气,刚才的兴奋一下子便跑到了天边,他没有吃盒饭。他下楼在宾馆的小会议室前转了转,发现会议室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音不大。徐广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人家开会都没有让自己参加,再看看手表,已经是午夜了,他想检察长想去几条街的愿望肯定实现不了了。他悻悻地走回了房间,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杨博也痛哭流涕,“爸爸,儿子也对不起你,你的案子,我也反映了你的一些情况。爸爸,你要原谅我呀。”

“开会?”徐广生谨慎地问:“这是哪一位让你送过来的?”

“杨博,你做得对,你长大了,应该明辨是非了。小的时候,爸爸怎么教育你的呢,那时,我对你说过,做人要正直,不贪不占,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作为。而爸爸教育了你,自己却走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咎由自取啊。”

“唔,他们都在宾馆的会议室里开会呀。”

杨静岩将手放在了窗的玻璃上,杨博也将手贴在玻璃的爸爸的手上。

徐广生一指走廊,说:“他们都在哪?”

“我对不起你们,杨博呀,爸爸这一走,你要照顾好你的妈妈。”

“是会务组哇。”

杨博流着眼泪点头。

徐广生余兴未尽,突然断了电,他也像定格一般,没有反应过来。他听到有人敲门,才想起这是在宾馆里,他忙着站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装束,才去开门。他本以为这是有人来叫他去开会呢,可是打开门后,却是服务员给他来送盒饭,他感到很失望,他接过饭盒,把头探了出去,看到走廊里阒无声息,他感到很奇怪,便问服务员,“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于小月一直在旁边看着爷俩说着知心话,此时她悄悄地走了过去。杨博想起了于小月的重要性,便将于小月介绍给了父亲,“爸爸,这是于小月,是我新处的女朋友,他就是那个追捕姜洪军时牺牲的姚润河的亲生女儿。”

两人拿着电话疯狂了很长时间,李吉伟才意识到还有个话费问题困扰着他,说了一声:“不跟你玩了。”就把手机给挂了。

杨静岩深深地点头,说:“好,好,好哇。患难见真情呀。”

徐广生也随着一起唱着。

于小月也坐在了窗前,将手贴上了玻璃,说:“爸爸,请允许我叫您一声爸爸,因为我从小叫到大的爸爸却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也没有享受过父爱。我刚刚认下的亲生父亲却又牺牲在了坏人的枪口下,而您……我就想跟你叫声爸爸呀。”

李吉伟听到后,却不顾自己手机是自费的了,高兴地唱道:“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杨静岩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好孩子,我把杨博就交给你了。”

徐广生一想,自己这阵兴奋,李吉伟却心急如焚。他觉得是有些不够意思,便向李吉伟介绍了这次他去省城的全部过程。

“爸爸,你放心吧,我们不管是苦是难,肯定要坚持走下去的。”

李吉伟打断他的歌声,说:“徐团长,你还是别唱了,我的手机可是自费的,你还是快点说说你去省城的情况吧。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在那跟我扯闲白。”

“孩子们。”杨静岩深情地望着杨博和于小月,“可能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有话要对你们讲啊。于小月刚才说的那句是苦是难都要坚持的话,触痛了我的心。人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人一旦热衷于追名逐利,必起祸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父母只是农民,考学时我的愿望,就是能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可是考上了学,就想到能在城里工作,而工作后,就想往上爬,爬到了相当一级领导时,就想着能够更加富足一些的生活,结果这种不满足让我越走越远,真是宦海红尘不归路哇,毁了自己,也毁了我幸福的家庭。”

“他妈的,浑小子,你敢怀疑你的老首长?我是那种人吗?我会忘记我们在部队上经常唱的那首歌吗?”徐广生说着,唱了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爸爸,你还是别再自责了,我们没有埋怨你呀。”杨博说。

“我还以为你受到了领导的威胁,你经受不住压力临阵脱逃了呢。”

“莫伸手哇,伸手必被捉。杨博,爸爸告诉你,这一辈子,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别学你的父亲,临了临了,留了一世的骂名。”杨静岩还要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警察过来提醒他,探视的时间到了,让他回去。杨静岩只好站了起来,说:“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我。杨博,这一生一定不要走错路,好好珍惜生活,要保护好爱你的人。于小月,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相依相伴……”

“吉伟,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实际上是偷着去了省检察院和反贪局。”

杨静岩哽咽了,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你不在办公室,手机也不开,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去向,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李吉伟不满地嚷着。

“爸爸,爸爸……”杨博喊着。

徐广生到房间很长时间,也没有人过来。他很无聊,便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因为他走时,只是跟自己的妻子有过交代,如果去省城有什么意外,他让妻子去找李吉伟。打过妻子电话,他又把电话打到了李吉伟的手机上。

尾 声

在走廊里,他与刘绩强打了个照面,刘绩强脸色铁青,没有跟他打招呼,气咻咻地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徐广生对此并不在乎,大模大样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第二个新年即将要来临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随着一声枪响,轰动海内外的共和国的最大贪污犯杨静岩倒在了血泊中。

徐广生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颇具戏剧化的是在这同一天里,三。一八入室抢劫案主犯姜洪军因抢劫、杀人,被依法判处了死刑,与杨静岩同在一个法场被枪毙。

北凌宾馆是这座城市里最高档星级宾馆,专案组临时设在这里。

北京的那个杨静岩扶植的董事长果不食言,一直顽固到底,没有交代杨静岩的任何经济问题,当他听说杨静岩被判处死刑后,自杀身亡。

检察长一行人下了车,与凌水市主要领导见面后,彼此没有过多的寒暄,又上了各自的车,启车去了北凌宾馆。

黄树雁虽然没有承认姜洪军一伙从他的家中曾抢劫去了百万元钱,姜洪军的供词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可是在依法对其住宅的搜查中,发现他家里仍存有大量的钱物,所以检察院仍以巨额财产来路不明渎职等问题批捕,现在检察院接受审查。

车队风驰电掣一般,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车队直接驶进了市委大院。刘绩强黄树雁等市里主要官员都等候在大门口。

梁玉清被“双规”,在市纪检委交代问题。

“我绝不食言。”徐广生信誓旦旦。

代市长刘绩强在市人民代表大会上,在人大代表选举过程中,选票不足半数,而未能继任凌水市市长。这在建国后凌水市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徐广生说得津津有味,把饿着肚子的检察长搞得更加饥肠辘辘,他不由自主吧咂着嘴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啊,把一件吃的事件,说得那么直接,记住哇,你一定要请我上那两条街上爆吃一顿。”

在人大会之前的一个月,徐广生被重新任命,调入到凌水市人大常委会任法制委员会的主任。

“狗街是朝鲜族人开的那种里面有狗肉特色的餐饮一条街,串街就是以烧烤羊肉串为主的餐饮一条街。这些小吃非常适合工薪阶层消费,所以每天晚上这种饭店常常会通宵达旦,非常的红火。”

高良兴退居二线。

“狗街?串街?”检察长有些莫名其妙。

吴春平却没有当上局长,调到市政府任副秘书长。

“我们那有老百姓俗称的狗街,串街,到时候我领你去吃。”

凌水市公安局长果然是那个法院的副院长担任。

“凌水市都有什么好吃的?”

林火声调入法院任副院长。

“检察长,我哪知道哇,你喊我时,我还不想动窝呢。”徐广生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到了凌水市,我请你吃。”

刑警支队长仍旧是从凌水市下属县的公安局长提任的。

“你们这些领导为这事研究了一天?”徐广生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是呀,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检察长又开玩笑,说:“哪像你坐在宾馆的餐厅里吃个正香。”

在杨静岩被枪毙这一天,凌水市新任的公安局长和刑警支队长在支队长办公室,找李吉伟谈话,宣布调任刑警支队的技术二科科长,是管微机资料一类的工作。李吉伟很想对领导说明自己不会摆弄那玩意,但他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知道,领导肯定会对他说:不会就学嘛。

“经过研究,省委领导一致认为凌水市发生的问题事关重大,决定由我负责,省纪检委、监察局、反贪局等相关部门相关人员参加组成的省专案组,并与石油天燃集团公司联系,让他们也派出人员参与。省委书记一刻不停地要求我们连夜赶到凌水市,开展专案调查工作。”检察长说。

与他同时工作有变动的还有陆旭,他被提任为反暴大队的副大队长,并主持工作。这是在他们那拨到公安局工作的年轻的大学生中最先提拔起来的。

“没想到哇,省委忙书记认识这么深刻。”徐广生深有感触地说。

为了工作需要,陈晶晶调到了刑警支队办公室,做了调研员。

检察长说:“我们专门去省委书记那里去汇报,省委书记对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视,当即给几位在家的副书记和纪委书记,以及监察局局长等人打电话,叫他们一起过来听凌水市发生的这起抢劫案引发出的经济案件。大家很快便赶了过来,在听过汇报后,大家对你拿来的那些材料进行了传阅,都觉得必须重视起来。省委书记还对此发表了意见,他认为这虽然是从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引发出来的经济案件,引起社会上这么大的反响,这无疑说明了人民群众对我们干部的监督作用,这是好事。这直接是关系到人民群众对我党惩治腐败的信心的大问题,关系到我们学习江总书记‘三个代表’是否能够深入人心的大问题,也是关系到我党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谈话后,李吉伟走出刑警支队。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想自己以后的工作可以轻闲起来了,他想到是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了。想到放松自己,就想到了自己准备去的地方。

“是等得很焦急,因为我跟谁也没打招呼,偷着跑来的。”这回徐广生没有撒谎。

李吉伟漫不经心地来到了“名仕”音乐城,人还没有拐到门口,就看到有一个熟悉的男士身影在门厅里晃动。杨博正搂着一个小姐的后腰往里面走去,从背影就能看得出来,那个小姐就是于小月。

“你等急了吧?”

杨博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作为赃款赃物进行了收缴,只有那个摊床,侥幸留了下来。他们俩人的卖服装的生意出现了转机。杨博进货,于小月卖货,生意非常红火。

徐广生本想说是,转念却说:“哪能呢,正因为我相信你们才来向你们汇报的。”

李吉伟猜测杨博和于小月来这里到底干什么?是于小月重操旧业?还是他们到这里来寻找快乐?他很快地否定了这些疑问,觉得自己很无聊。为此,他感到很滑稽,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沿着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徐广生同志,你是不是有些不信任我们啊?”检察长问道。

走着走着,他觉得前面似乎有个什么人正站在对面望着他。他定睛观瞧,原来是陈晶晶,他向陈晶晶挥了挥手。陈晶晶跑了过来,抱住了他。李吉伟难为情地推开她,并环顾左右,发现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便伸出手去,拽过陈晶晶的手。

徐广生坐到了检察长的车里,悬起来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他从后车窗里看到几部车都在启动,驶出了宾饭的院门。

两人挽着手,陈晶晶将头依上了他的肩头,相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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