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没有什么事。
肖像就不明白：杨子晨真是一个治县能手？一个清官？一个官运亨通的人？这么大个县，怎么就不出个事呢？比如煤矿瓦斯爆炸，严重火灾，恶性交通事故什么的，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等等。那样的话，一追究领导责任，他杨子晨就不打自倒了。
等到的却是一个对杨子晨好的消息：科技副县长刘赫然上任后，大抓山风县的蔬菜大棚建设，现已在城郊周边农村地区蓬蓬勃勃展开，农民响应非常积极。长期以来，山风县城的蔬菜供应一直靠外援解决，由市里的蔬菜基地供应，运输路程远，价格居高不下。如果现在实施的大棚蔬菜项目能够顺利完成，那么将会实现城市人口蔬菜供应的自给自足，同时也给当地农民带来实惠。
肖像认真观察着杨子晨的动静，以及关于杨子晨的传闻。他所看到的，是杨子晨忙忙碌碌的身影，讲话，开会，到基层调查研究，检查工农业生产。县广播电台和县电视台都是拍领导马屁的，宣传的都是安定团结下的大好形势，还有就是整顿工矿企业和行业纠风的一些新闻。
从职业的角度上讲，肖像首先觉得这是条好新闻。他是新闻专业毕业的，也是吃新闻这碗饭的。自从免职之后，他几乎没写过稿子了。可他还是县委通讯组组长，不能白混日子。尽管他不想为刘赫然歌功颂德，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去采访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科技副县长。肖像想，既然刘赫然是杨子晨的表妹，一方面可以跟她认识一下，力求搞好关系，另一方面也可以了解一下她这个人。于是，肖像在城郊农村找到了刘赫然。
有一天，肖像约王小孩在快餐店吃饭，店里的小桌子密密麻麻地摆着。因为都是单个的散客，很少有人结伴而来，店里显得很安静。肖像一人座，就煞有介事地对王小孩说：“今天我跟一个朋友聊天，听说杨子晨跟刘赫然关系不浅啊！”王小孩说：“你听谁说的他们关系不浅？” 肖像说：“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总不能出卖朋友吧。”王小孩看看周围的人，好像都是本县的，便提醒肖像说：“你说话小点声，别人听见了。” 肖像故意放大嗓门儿说：“说不准我们的杨书记此时正搂着刘赫然呢！”旁边就餐的人立马就扬起了耳朵。王小孩责怪他说：“你怎么能这样讲话？” 肖像说：“嘿嘿。人家说的。”王小孩便不再接茬了，表情很漠然。从快餐店出来之后，王小孩猜出了肖像的心思，他是在编造谎言，造谣惑众，专门说出来让别人听的。她知道，人们对领导的风流韵事历来是很感兴趣的，这些话让社会上的人听见了，马上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全县。
可是，忙于技术指导的刘赫然对他的采访并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拒绝。只是很平淡地说：“农民的积极性很高，超出了我原来的估计。我建议你去听听农民的想法，让他们说说心里话。” 肖像说：“这个消息是可以上市报头版头条的，你作为科技带头人，你的话比他们的话更重要的。”刘赫然说：“上不上头条都无所谓，我只管把事情做好。” 肖像就不好再说了，从刘赫然那里拿了些相关资料，就回去写稿子去了。
可是，肖像也知道，光是自己觉得不对劲也不行，还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说明他们关系暖昧。可话说回来，他们之间偷情的证据不是一般人能搞到手的，或者说是谁也搞不到手的。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就只要那么点时间，住在隔壁，三更半夜都可以进行的。要拿到可靠证据非下大功夫不可。
之后还给市日报要闻版的编辑专门打了电话，说：“这个稿子一定要争取上头条，我自有好烟好酒给你备着呢。”编辑说：“是什么人这么重要？” 肖像说：“你知道的，我被免职了，只剩下一个通讯组长这个虚职了，我就必须把它当好。蔬菜大棚这事对我县来讲非常重要，这是涉及到县城十万人的菜篮子工程问题。同时，刘赫然这个人物，既是科技副县长，听说又是县委书记的情人，宣传她，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我得讨好她呀。” 日报的编辑记者大抵都知道各县市的领导班子的，对情人一说也很感兴趣，便问：“什么？他们会是情人？你小子别胡说。” 肖像说：“谁知道怎么回事？我想不会空穴来风吧。”放下电话后，肖像痛快地大笑了两声。
这些情况肖像自然注意到了。他想县委书记杨子晨跟表妹刘赫然的关系一定很暖昧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的宿舍楼一共五层，住着十几个县级领导，许多房间空着。为什么刘赫然要住四楼，要住在杨子晨隔壁，而不住别的房间呢？这里面当然就有文章了。住隔壁来往方便呀，既是表哥表妹，又是上下级关系，县委书记和科技副县长好研究工作呀，一切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肖像越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
肖像的通讯稿还是写得非常专心的。从主题到副标题都进行了反复斟酌，翻来覆去改了多次。他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让杨子晨看看，你虽然免了我的副部长职务，咱们工作态度还是积极的，对本县的宣传工作依然抱着一如既往的热情。而且发表出来都是重磅炸弹。他的文章不仅发了头条，而且配发了编者按。编者按从山区农业现代化，到城市的菜篮子工程，对它的重要性进行了颇为全面的阐述。肖像害怕刘赫然看不到报纸，专门给她送了一份，她本人不在，交给秘书了，并叮嘱秘书一定要夹在文件夹中。
肖像让王小孩打听科技副县长刘赫然的事，王小孩当时对肖像是一种反感情绪，觉得这事儿太无聊，但王小孩还是在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刘赫然与杨子晨的情况。在县委县政府机关里，一般说来是不随便议论领导的。但好友之间也并非绝对不谈。别人谈论刘赫然时，王小孩不插嘴，只是悄悄听着，记在心里。王小孩从机要秘书那里看到了一份刘赫然的简历，三十岁，未婚，研究生毕业。曾在市农科所当过副所长。市委派她到本县工作的主要任务，是带领农民搞蔬菜大棚的。王小孩从侧面得知，刘赫然是杨子晨妻子的亲表妹，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在人少的场合，刘赫然把杨子晨叫哥。他们住在隔壁，两人吃饭时同时进餐厅，也经常同时上楼下楼，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