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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重 第10节

叶小桥已经放好热水,床罩什么的也都叠放到了一边,此时正手提拖鞋,等着司雪换。司雪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叶小桥。

人心叵测!司雪再次打出一个冷战。

“你回吧,明天啥时走,等我电话。”

周晓明是前厅长安右波的老乡,也有说是外甥,安右波这才退了多久,就有人落井下石,想掀翻这艘已经着陆的交通界巨轮。

叶小桥默了一阵,轻轻放下拖鞋,走了。

很明显,他们这是把大洋建筑和周晓明往死胡同里逼。从红河大桥轰然而塌的那一刻,周晓明便成了焦点人物,太多的目光触到了他身上,也有太多的人想拿他做文章。而且,司雪还隐隐感觉到,他们所以竭力将责任往周晓明身上推,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红河大桥。有人对前厅长安右波居心不良!

司雪怅然地站了一会,尔后扒光衣服,跳进热腾腾的水中。

司雪的内心剧烈起伏,身子控制不住地颤动。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你——”高副厅长啪地挂了电话。

就在同一个夜晚,乐文跟贺小丽也发生着故事。

“在结论确证以前,哪个方面都有可能。”司雪仍然坚持着会上的意见。而且,她像是成心要将高副厅长激怒:“单方面主观地把责任往建筑公司一面推,我觉得既不人道也不光明。”

采风团的活动很快就要告一段落,也就是说乐文他们即将离开阳光,贺小丽却连一次跟乐文独处的机会也没逮到。乐文明显对她有防范,这是秘书贺小丽的直觉,他在躲我。每一次跟乐文目光相触,贺小丽都想看到她渴望中的那种期待或是召唤,可惜没,乐文这次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只是玩世不恭,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在女人面前正经起来。这是贺小丽没想到的,她的印象中,乐文是一只永远也吃不饱的鹰,哪怕掠走多少猎物,那双眼仍然充满着饥渴。

“我怎么不负责了,我讲得哪一点不对?”两人索性在电话里吵起来。高副厅长恨恨说:“关于事故原因,我再三强调要在工程质量上找根源,你为什么偏要往别的方面推?”

可这一次,贺小丽没看到期望中的东西,相反,那种硬硬的拒绝戳得她生疼。她像一条鱼,困在岸上,能闻见水腥却跳不到湖中。

一句话呛得,对方哑半天。尴尬了一阵,高副厅长说:“今天会上你怎么能那样讲话,你是公路局局长,这种不负责的话你也敢讲!”

这一天,贺小丽终于逮着了机会,其实机会还是她创造的,她让橙子她们请其他作家去跳舞,却独独没告诉乐文。她打扮一鲜走进来时,乐文躺在床上看电视。

“我就这态度,我来例假拿几件换洗衣服不行啊?”

“乐老师,好自在啊。”她拿熟人的口吻笑说了一句,将手里的水果还有特意为乐文买的巧克力放桌上。

“就你有家,你什么态度?”

乐文目光动了一下,没接话。

“我回趟家不行啊,啥工作也不能把人拴死。”司雪恨这个骄横的男人,典型的自以为是,而且从不体恤下属。

“不欢迎?”她挑战似地盯住乐文,顺手将电视的声音拧小了点。

“工作干到一半为什么要溜掉?”高副厅长的声音不客气起来,他现在还在红河,一定是找她沟通却又找不到人,所以才这么愤怒。

“有事?”乐文不冷不热。

司雪像被人跟踪一样不痛快。“我还在楼下!”她也恶了一声。

“乐老师马上要走了,还不知下次来是啥时候,就想过来陪你聊聊天。”说着,在乐文床边落座。

刚进宾馆,司雪还未来得及换拖鞋,高副厅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她在哪?司雪说我刚到家。“胡说!”高副厅长忽然恶了一声,“我刚打过你家电话,你到底在哪?”

“你挡着我了,我正看赵本山呢。”乐文突然就喊。

叶小桥有片刻的迟疑,然后一踩油门,车子掉头离开家属区。

“乐老师也喜欢小品?”贺小丽把身子又往后斜了斜,这样,乐文就只能看到她了。贺小丽要是真打扮出来,是很有风景的,她底子不错,加上又陪高风他们经常在社交场走,对男人那点心机便了如指掌。比如今夜,她就没庸俗到靠露来取胜,而是选择了古典式的手段,上身穿长袖园领衬衫,胸口带点褶皱,这样显得胸脯更有韵味。下身着一条修长的西裤,面料很垂,质感一定也不错。坐在床上,如果把腿那么一伸,那份修长,一下就把整个人的动感给显了出来。乐文扫了一眼,就感觉心惶惶的,不敢正视。

她紧了紧身子,生怕被叶小桥赶下车似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自己家的窗户。那一星儿黑什么时候能跟别人家一样光亮,一样散发出诱人的气味,家的气味。她犹豫了一会,颤着声说:“还是……去宾馆吧。”

乐文当然知道贺小丽来的目的,他只是装傻,故意装傻。这段日子,乐文对贺小丽的感觉越来越不妙,这女人有问题,要么是高风这小子故意放诱饵,想让他没面子,要么……

车子驶到楼下,司雪突然又犹豫了。望着万家灯火中间的那一星儿黑,恐怖便莫名地涌来。司雪惧怕夜晚,更惧怕一个人的夜晚。那一百六十平米的家,暗藏着她的创伤,还有她的痛和悔。每次到楼下,她都身不由己要发上一阵怵,仿佛那儿不是她的家,而是……

总之,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乐文再三警告自己,一定要谨慎,要管好自己。乐文对贺小丽还是有一点信心,尽管她姿色不凡,又很懂风情,玩起游戏来没几个男人是她对手。但乐文还是成功地抵挡过她一次,就是上次那个夜晚,也就在这房间。他们就像演了一场情景剧,一切铺垫结束后,贺小丽忽然软软一跌,棉花一样盛开在他怀里。滚滚波浪涌来,乐文差点就被淹没,就在他伸手揽住她细腰时,脑子里忽然闪出两个人的面孔,一个是高风,一个是李正南。

司雪离开家已一月有余,她忽然忘了家是个什么样子。她常常这样,想不起亲手布置过的家是个什么样子。可今天,司雪回家的欲望很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乐文绝没简单地就把贺小丽发配到高风名下。这女人跟高风肯定有一腿,傻子也看得出,但她眼里还有另一层东西,隐在她的外象背后,隐在她火辣辣的语言背后。这东西很可能跟李正南有关,也可能无关,乐文一时把握不准,把握不准的东西乐文从来不碰。

司雪没有回答,她的心思还被红河大桥拽着。车子在市区穿行了十几分钟,叶小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问一次?司雪忽然开口了:“回家吧。”

这是男人的境界,并不是每一个女人你都能碰,尽管你很想碰,可你必须得先思考清楚,碰完后呢?如果这女人是个饵,你碰了还走得开么?太多的男人就是吃了这亏,你看看那些身败名裂的家伙,哪一个不被搞得头破血流。任何事情如果付出太大的代价,你就要问问自己,值还是不值?这是男人的智力,男人有时候玩的并不是权力和财力,而是智力。

按说这话问得可笑,司雪的家明明在省城,进了省城,当然是回家,怎么能住宾馆?偏是,司雪常常住宾馆。不光是跟乐文闹矛盾时,有时候她的心情会突然烦乱,弄不清缘由,这种时候她会把自己关在宾馆里,不让别人打扰,一个人静静排遣上一晚上。叶小桥了解她,红河大桥坍塌,砸在司雪心上的,决不是一两块石块,怕是有千斤之力。叶小桥已听到不少消息,每条消息都对司雪不利。

贺小丽显然低估了他的智力。上次他轻轻一推,就把贺小丽推到很尴尬的边缘,当然他没彻底撕破她,至少还替她保留了那么点尊严。如果说贺小丽这女人还有尊严的话。

车子驶进省城,叶小桥问:“回家还是去宾馆?”

今天她卷土重来,就让乐文不得不怀疑她的智力。他有心彻底逗她一回,让她也出一次丑,女人出丑其实比男人出丑更好玩,转念一想算了,我何必那么恶毒呢?

车子一路驶着,司雪一路无言,脑子里却总也挥不走大桥的影子。司雪清楚,如果此事处理不好,她的仕途算是到头了,那么乐文就可以尽情地发挥语言天赋,嘲笑她挖苦她了。一想乐文,司雪的心情突然暗淡,像被强电流击过,焦黑一片。

乐文笑笑:“贺小姐今天打扮得真是不同凡响啊,有味,耐看,哎,干脆你站起来走走,让我饱饱眼福。”

司机叫叶小桥,偏又是一座桥,不过司雪喜欢他,一个月前她把原司机换了,没啥原因,就是想换。这个叶小桥来自部队,人精干,技术好,爱车。最重要的,是他会照顾人。当了若干年领导,司雪最大的感受是找一个会照顾人的司机不容易,有时你看着他在照顾你,其实细一琢磨,他在照顾他自己。他的钱袋子,跟领导一起的风光,还有下面对他的讨好,等等。真正把心思放你身上的,少,弄不好他还成了爷,得你照顾他。社会上有一种说法,政府官员的司机是无冕之王,见官大一级。

贺小丽已经知道自己失败了,还没开战便被他击得粉碎,可她还得装做若无其事。“乐老师真会讲话,我这样儿的,怕你见得都不想见了,哪还敢走给你看。”

这天开完会,司雪叫上司机,决定离开红河,回省城。

“错!”乐文忽地起身,眼睛直勾勾的,“你今天不一般,绝对不一般,走走,走一走嘛。”

司雪自己呢?有些事她不能想,也不愿想,最好啥也别想。

贺小丽不走都不行。硬着头皮起身,地板突然间硬起来,好像铺的不是地毯,而是碎石,很尖利,没走几步,她自己便崩溃了。

司雪是省交通厅公路桥梁局局长,这个局听起来有点别扭,可性质一点不别扭,还有点与时俱进的火爆味儿。当然,这是指眼下社会对它的看法,如今有什么比管公路管桥梁还实惠还火爆的呢?业界早就有一种说法,跟公路跟桥梁比起来,房地产简直就是小儿科。热点工程重点工程形象工程世纪工程哪一个工程少得了公路和桥梁?难怪人们都说,如今的司雪,比厅长还厅长。

“性感,太性感了,你要是去参加模特大赛,准能拿亚军。”

红河的地质条件相当复杂,这儿分布着十几种岩层,有些岩层的物理性质到现在专家都还搞不懂。施工过程中,工程部门的确想了很多办法,也收集到一些宝贵资料,可这能挽救什么呢?大桥一塌,高速逼迫关停,这还不算,从桥上掉下去的三辆车还有两条人命谁来承担责任?

这话像是乐文说的么?性感,亚军,贺小丽再也坚持不下去,扭头就往外走。乐文忙喊:“哎,你不陪我去跳舞么?”

当初修这座桥,司雪竭力反对,只要往西挪五公里,增加两个弯道,就完全可以避开红河。可专家组坚决不同意,工程指挥部又过分迷信专家,认为增加两个弯道就是增加五千万,再说将来行车也未必安全。红河县委县政府更是坚持高速要从红河境内通过,这种千年一遇的机会他们不想错过,大桥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破土动工了。

我这是怎么了,凭什么要怀疑她?贺小丽走后,乐文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不可理喻。他抓起电话,就给刘征打,刘征说他还在舞厅,一听乐文在房间,刘征不解:“乐老师你怎么不来,气氛很热闹的啊。”

大桥是红河县的献礼工程,也是省上重点工程,赶在去年国庆前竣工通车,没想这才开通不到一年,便轰一声,塌了。

“我马上来,你等我。”说完,乐文飞快地穿好衣服,就往舞厅赶。

红河大桥坍塌事故处理了将近半月,到现在还没一点结果,甚至连坍塌原因都还没搞清。司雪又累又急,真可谓焦头烂额。

贺小丽打死也不敢相信,这个夜晚,乐文跟叫橙子的过得很快活,他们一曲接一曲地跳,跳得刘征直发叹,还是乐老师行啊,跟他一比,我算什么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