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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落点 第44节

夏天真是燥热,空气里横溢着欲望味儿。

是的,波波。王起潮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输给乐文!

深圳的街头上,林星的影子有点孤单。春末到初夏的日子,林星在深圳与广州奔波着,她不是想拯救自己,诊断结果出来后,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其实这没什么,林星并不怕死,真的不怕。生命如果毫无意义地延续着,比死更可怕。当然,她要在死亡降临之前,把一些事儿了结清。

现在折腾王起潮的,早已不是陈雪吟,也不是工程,而是波波。

林星有两桩心愿,一是给父亲买块墓,最好能在大海边,背对着山,面朝海,而且周围不能有人打扰。她最终选择了一块,把它起名百久岛。那儿的阳光很足,海水湛蓝湛蓝,天空辽阔无际。父亲一定喜欢这儿,父亲生前不止一次说,他要永远地望着海,望着这茫茫的世界。这片地属于一个小渔村,要价并不是太高,可林星还是拿不出足额的钱。没办法,只能求到甜甜头上。好在甜甜是个有钱的女孩,从来不把钱当作钱。林星说:“我要买块地葬我。”甜甜说:“好啊,买大点,给我也留一块。”两个女孩说着混话,却把事儿做得很真,地果真又大出一块。在晚霞映红海面的庄严一刻,林星把自己的病说给了甜甜。甜甜一把抱住她,“我不让你走,我一定要救你。”林星淡淡地一笑,“傻孩子,你救不了我,再说,救了我又有何用?”甜甜就哭了,哭得很恓惶。那天起,甜甜再也不糟蹋自己了,她跟林星说,“我要好好活,把上帝夺走你的日子也活回来。”林星吻了吻甜甜的额头,两个人就开始帮父亲移骨灰。

其实在心里,他早就拿陈雪吟当娘看了。

这事做完之后,林星跟甜甜分了手,她不想让甜甜看到她的结局,她的结局一定不怎么美好。“带着往事走吧,走得远远的,就当没认识我。”甜甜疯狂地哭了一场,真就走了,她说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叫甜甜,就叫梦儿。她把甜甜完全留给了林星。

王起潮已经知道陈雪吟的一切事儿,是阿昌告诉他的。半个月前,陈阿昌在儿子的陪伴下,来到深圳,来到妹妹身边。他用了足足两晚上,才将妹妹的故事讲给王起潮。王起潮听完,没惊,没愕,还有什么能让他惊愕的呢?他只是回过头,淡淡地跟陈阿昌说了声:“放心,她是琳子的娘,也是我的娘。”

这事有点像童话,可对她们而言,还有什么比能留住一段童话更奢侈,更弥贵?

醒过来又能咋?

林星接着做第二桩事。

而此时,深圳,王起潮正两眼茫茫地望着北方。他知道,他再也没机会得到波波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可属于他的女人在哪?他的生活还是老样子,忙碌,奔波,而且时时得提防算计。奋力挤出点时间,奔到医院,陈雪吟仍然那样傻呵呵地瞪着眼睛望他,王起潮的心猛然就凉了,什么时候她才能醒过来啊?

这桩事是做给波波的。

乐文僵尸一般,一点感觉不到波波的热烈。

林星再也不恨波波了,细心想一想,她好像从来没恨过波波,真的没。过去那些事儿,她理解为两个女人间的竞争,这样想虽是荒唐,却也让她解脱不少。她知道自己伤害过波波,很对不起她,但她不后悔,真的不。如果生命能有第二次,她想她还会跟波波竞争,而且发誓不让波波赢。

波波扑过去,猛地抱住他:“乐文,我来了,再也不离开。”

“我不会输给你的!”她说。

这是一个精神上走到绝境的男人才有的空,这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男人最后的空!

“我现在并不是输给了你。”她又说。

乐文静坐在屋里,看不出他有什么伤悲。不过波波一眼便发现,他的双眼是空的,彻底的空!

“我是去见父亲,知道么,我才是他的永远,也是他的唯一。”

乐文打在她身上的烙印,绝不是男欢女爱留下的印记那么简单,如果说林伯做了她精神上的教父,乐文则是从精神到肉体把她给掳了。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多纯洁的女人,她甚至比一般的女人更贱,更渴望蹂躏!

“你再也见不着他了。”林星得意地笑出了声。

这时候她才发现,无论她以怎样的方式躲避,以怎样的手段宣泄,乐文这两个字,已深深植入她灵魂里。

当然,她应该给波波一点补偿。除了把父亲所有的财产留给波波,她又从那个叫欧阳的教授手里狠敲了一笔,然后找到律师,说:“如果波波这辈子不嫁人,在她遇到重大危机时,这笔钱全拿出来,供她度过危机。如果她嫁了人,这笔钱就捐给夹边沟的孩子。”

不能啊!波波突然吼出一声,不可阻挡地从白银赶到省城。

为什么不让她嫁人呢?林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其实波波一到这座叫白银的小城,乐文就在她心里活跃了,很多在深圳已被忘掉的东西,又扑腾扑腾复活,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幕幕的往事,便成了一张张充血的手,撩拨她,刺激她,令她周身燃烧起欲望。这欲望有很复杂的成分,波波一时分辨不出是爱、是恨、还是别的。她抵抗着,排斥着,不让乐文这个影子跳到床上、俯到身上,宁肯让他充斥在屋子里,或者横陈在地下,也绝绝不敢让他碰自己。但这一天,波波听到了更新的消息,说乐文为高风的死充满了负罪感,扬言要用死亡这种传统的方式,证明他的清白。

反正她就是这样办理的遗嘱。

波波不相信,打死她也不信,乐文会跟高风争抢女人。高风啥鸟啊,哪配跟乐文争女人?再说,乐文会那么卑鄙,在酒中做手脚?乐文喜欢那种所谓的迷魂玩艺不假,可那是跟她在一起,为的是营造更好的气氛,也为了能久长地沉迷在幻觉中。

现在林星轻松了,好轻松。生命对她来说,已是指头上的日子,随便一数便能数到头。可她不惊慌,她悠闲地走在街上,看似孤单,实则充满了期待。

高风制造的车祸轰动了吴水,将近半月的时间内,这座叫白银的小城,人们以夸张的方式渲染着车祸,也渲染着高风。渲染到后来,车祸就成了另一个版本,说高风跟一个叫乐文的名作家争抢女人,起初争不公,两人大打出手,后来高风甩出一撂子钱,那个叫橙子的女人感动了,答应离开乐文,跟他走。三个人为此还喝了一场离别酒,结果叫乐文的作家在酒中做了手脚,车子到达二道岭时,高风喝下去的迷魂药发作,在车内非要跟橙子那个,结果弄了个车毁人亡,还殃及了诸多无辜。

她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波波不可扼制。

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波波是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忽然奔向乐文的。

她不能把那个人留给波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