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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花落 第18节

这就是司雪的原话,一个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对他的评价。波波倒不是怕被羊皮筏子颠到河里,她是怕司雪那口气。听听,这像个妻子说的么?可她确确实实是乐文的结发妻子!

“这种男人,就像黄河里的皮筏子,哪个女人都想踩上来,领略一下风景。可哪个女人也休想在它上面稳坐一辈子。如果你不怕被它颠进河里,你就留下,我倒不在乎多一个替死鬼还是少一个替死鬼。”

“我的男人,我懂。”司雪又说。

那个夜晚是她成为女人的初夜,也是她一生痛苦的开始。一个人被别人莫名其妙地霸占着远比让别人干净利落地强奸一次痛苦得多,那种遥遥无期的等待与挣扎如同一个无期犯人,心灵的煎熬远比吃一颗枪子还难以忍受。可波波还是忍受了下来。若不是她跟司雪后来有那么一次不伦不类的谈话,她可能永远也想不到逃这个字。当时她蛮有把握地认为,这个男人是她的,一定是她的。谁也抢不走,她一定要独霸下来,做他终生的奴。谁知司雪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她全部的自信推翻,甚至将她女人的自尊一并打翻在地。

“其实说穿了他还不是一个能撑得起女人的皮筏子,这种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影子,一个早就让水淹在里面的影子。我是没有办法了,一脚踩在仕途里,最不能犯的忌就是踢开他。你还年轻,不至于也愚蠢到拿一生为一个影子做殉葬品吧?”

那时她还是一位中学教师,青春靓丽,阳光四射。省文学院到下面举办讲座,她带着一沓手稿去听课,没想一堂课下来,心便丢失在某个地方。后来她找各种理由去接近那个叫乐文的男人,甚至丢下一教室的学生不管,跑到省城跟乐文幽会。当然,那时候他们的接触还远远称不上幽会,但波波就朝这么想。她把每一次跟乐文的相聚都称之为幽会,她记住了他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笑脸,包括他身上每次散发出的不同气息。终于,在黄河边,夜色下,她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伸出焦渴的嘴唇,含混不清地呢喃:“吻我,吻我——”那不是她的初吻,但比初吻绝对有滋味,也绝对值得珍藏。当他嘴里的烟草味还有男人的汗味如同涛涛的黄河水一样袭向她时,她便知道,这辈子,注定要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倒下去。也就在当夜,在黄河边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旅馆里,她像着火一样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尽,带着滚滚不息的浪涛扑进她渴望了许多个日夜的怀里,她呻吟着,幸福着,陶醉着,疯颠着,直到把自己彻底付出,才像完成一件什么壮举似的轻松下来。

听完这些话,波波便再也没有胆量和脸皮继续留在那座城市,她像是被乐文当着司雪面强奸了一次,必须躲到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疗伤。没想这一路躲下来,伤非但没好,反而心里的那道口子更重更深……

波波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被乐文吞食的过程……

司雪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要么就是她还没悟到,要么,就是她也深受其害,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说出来。

夜深人静,波波独自呆在林伯久家。她一连给乐文打了几次电话,手机通着,却没人接。是不方便,还是喝醉了酒?波波心里满是疑惑。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在极度空虚和混乱中想到的男人,到现在还就只有乐文。可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是跟老婆一起,还是身边又有了新猎物?是的,猎物,这个世界大家都在猎取,爱与被爱,说穿了就是猎与被猎的过程。

世上真就有一些傻得冒气的女人,情愿为影子做一生一世的殉葬品!

在深圳,这样的故事真是太多。深圳是淘金者的天堂,也是追梦人的地狱。得悉杨云鹤也是跟着丈夫从内地一家科研机构跑到深圳淘金时,波波心里就不只是同情了。她想哭,真的想。那么多的人带着梦来,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真正将梦想把握到手里的,又有几人?

马才再次故技重演时,就撞在了郑化手里。

“哦——”

这天郑化正在库房发货,猛听楼上一阵争吵,好像又是为材料的事。郑化来到楼上,就见波波正跟一客户争吵。客户不是别人,正是以前从二分部进货的老谢。郑化堆出一脸笑,先安抚老谢坐下,又是递烟又是泡茶,老谢一看郑化的态度,心里越发来了劲:“郑经理,你说说,以前跟你合作,哪次出过错,这才从总部要了一次货,就给我闯下这么大麻烦。”

郑化没立刻回答。他避开波波的目光,心情暗淡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道:“她现在让丈夫赶了出来,无家可归。”

“不急,老谢,不急,你先喝口水。”郑化边劝老谢边给波波递眼色。波波会意地离开,屋子里就剩了郑化跟老谢。老谢还要说什么,郑化突然说:“你那批材料是是不是从北大陆进来的?”

“杨云鹤……她好么?”过了一会,波波颤着声问。

老谢猛地一怔,惊眼瞪住郑化:“郑化你什么意思?”

波波忍住怒,感激地望住郑化,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自从知道郑化拿那笔钱是去赌场救林星,波波对他的所有误解全都消失了。也太难为他了,当时林星输了五百多万,赌场的人根本不容她走,扬言如果五个小时内拿不去钱,就剁了她一只手。情急之下,郑化竟不择手段,将一直对他有好感的盛大建材出纳杨云鹤拖下了水。而波波竟错误地将他和杨云鹤想到了那方面,真是该死。好在杨云鹤已从里面放了出来,一想这事,波波的心就痛,就悔。

郑化笑道:“老谢,你就别玩这个了,看在过去合作的份上,我也不戳穿你,不过你得把人给我叫来。”

郑化赶忙安慰:“这事你先别急,我正在想办法,如果再有人退货,你交给我处理。”

“叫谁?”

波波心里,翻滚起一阵恶浪。马才,马才,她一遍遍吼喊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他千万万剐。

“马才!”

“知道。”郑化垂下了头。

老谢低头不言声了,脸胀得通红,气儿也喘不匀。郑化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答复。

“什么,林伯知道这事?”

“老谢,我没想到你也蹚这浑水,为区区十来万块钱,值得么?”郑化的声音已很不友好,看见老谢低头不语,又说:“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理解。”

“很久了。”郑化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说:“马才这人,身份很复杂,他混迹于各种场所,给各色人充当眼线,挣一份所谓的信息费。他瞄上林星的时间绝不会晚,当时林先生跟我提过这事,念在你跟他的关系上,林先生才没让我跟你说。”

“郑化你不理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马才啥时候跟林星认识的?”波波越听越糊涂,她从来没听说马才还认识林星。

“怎么讲?”

“我也是听甜甜说的,她是通过马才认识林星的,一开始她们也是无聊,几个女人坐一起打发时光,后来被一家赌博组织的眼线看中,林星这才陷了进去。”

老谢知道瞒不过去,他了解郑化,凡事只要让他看穿,你最好讲实话,这样还有得商量,如果硬往下撑,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郑化若没这点本事,也不可能让林伯久那么器重。

“什么?”轮到波波震惊了。

“算了郑化,既然你出面,这事就这么结了,我走,往后,大不了跟百久不做生意。”

“这还不算,”郑化又说,“林星染上赌,也跟马才有关。”

“你先别走!”郑化突地站起来,正色瞪住老谢:“谢老板,百久从林先生创业那天,就没让人说过一个不字,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娘的!”波波骂了句脏话,“狗娘养的马才,我饶不了他!”

“你威胁我?”

“他们也是念你对这行不是太精,又怕事情传出去坏了百久的声誉,所以才有恃无恐。”

“不是我威胁,生意场上,玩调包计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老江湖,这点道理你比我懂。”说着,郑化提起电话,就要往工商部门打。老谢这才急了,一把摁住电话道:“郑经理,有话好说,大家先别伤和气。”

郑化这才告诉波波,最近他明查暗访一番,发现所有跟百久退货的,都是去年才发展的客户,而且一大半是通过马才引来的。这些人跟马才合起手,拿马才的假货坑百久。

果然跟郑化判断的一样,从中捣鬼的正是北大陆跟马才。北大陆的老板以前在林伯久手下干过,后来因暗中跟客户串通,吃回扣,让林伯久撵了出去。北大陆有点名气后,开始背离轨道,专门经销仿造品或假冒伪劣品。市场上哪个牌子好销他就专销哪个牌子的仿造品,近来他居然通过马才,专门为百久的客户提供假货,然后让客户拿假货找百久索赔。如今市场造假水平高,材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没有专业眼光很难判断出来,经验不足的波波让他们给蒙住了。

波波心里响了一声。

“打电话让马才来!”老谢刚说完,郑化便厉声命道。老谢犹豫片刻,还是将电话打给了马才。谁知马才前脚刚到,林星的电话后脚便打了过来。林星只说了一句:“不要找马才麻烦。”就将电话挂了。

“马才。”郑化重重道。

郑化还犹豫着,波波这边发话了:“让他们走。”马才恨恨地剜一眼郑化,口气极为不屑:“不就一个看库房的,牛给谁看!”

“谁?”波波觉得自己的疑惑快要被证实,这些日子,她在查的过程中,已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但她还不能肯定。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事后波波跟郑化说,她一直怀疑这事跟林星有关,却又找不出理由,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林星用另一种方式跟她较劲儿。

郑化迟疑了一会儿,道:“问题不在我们公司,是有人故意拿假货坑害我们。”

波波的话让郑化一阵难过,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坏,林星她不至于损到那程度。”说完这句,郑化自己也很纳闷,对林星,他又了解多少?

“这不是废话么,不想知道我喊你来做什么!”

郑化的心哗就暗了许多,好久,他听见波波说:“郑化,你还怪我么?”波波仰着头,目光一片迷濛。那声音,与其是问郑化,倒不如说是问她自己。郑化的心一阵悸动,莫名地就让波波的目光给弄复杂了。

“你真想知道原因?”这次郑化算是开了口。

“怪你什么?”郑化把目光迎上去,静静地看住波波。这是两个原本可以互相信任,互相依赖的人,只是……

这天她把郑化叫来,问:“到底怎么会事,所有的进货渠道都查过了,没一点问题,怎么货一发到客户手里,就成了假货?”

这一刻,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有点拉近,尤其波波,更是感觉百久离不开郑化,她后悔当初没听王起潮的劝阻,硬是把郑化从管理层清除出去。这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啊——郑化似乎已意识到波波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谢,今天,就让我说一声,谢谢你,波波。”

公司接二连三出事,令波波应对不及。

波波的泪哗就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