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用双臂撑住身体，咄咄逼人地问：“我想代表诸位股东问一句，董事长先生——您——哪一天才能调查清楚？股票价格哪一天才能回升？公司哪一天才能走出困境？”
“什么时候？董事长先生？”
在场的人全被罗伯特咄咄逼人的挑衅态度惊呆了。施莱茨下意识攥了攥拳头，他显然很愤怒，但是身为董事长，他又不能对质问置之不理，就沉声回答说：“罗伯特先生，我相信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观。希望您拿出一点耐心来。”
“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安排专人去调查这件事情，相信很快会给罗伯特先生和诸位股东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时候？！哪一天？！”
他扫了罗伯特一眼，继续说：
罗伯特使劲捶了一下桌子，像疯了一样大声嚷道：“华尔街不会给你时间！公众不会给你时间！股东们更没有耐心等！尊敬的董事长先生！请你告诉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们需要准确的时间！”
施莱茨脸上露出一副蔑视的神情，声音平板地回答说：“我想诸位股东都清楚，近20 年来，我们公司的股票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上升势头。长久以来，股东们一直享受着高额的分红。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公司股价发生了不明下跌，这种现象也令我们感到非常困惑。”
罗伯特的公然挑衅让会议室里发出一片哗然，董事们都惊讶地互相低语着，连哈斯也吃了一惊，他抬头看了一眼罗伯特——只见罗伯特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两眼死命盯着施莱茨，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亮光，心里的卑污和龌龊都淋漓尽致地写在他的脸上。
“今天我之所以请求主席先生召开这次紧急董事会议，就是希望行使自己做股东的权利。众所周知，我们公司目前的股价很可怕——一直在下跌！截止到上周，股票价值已经跌至24 周以来的最低点，跌至每股68.5 美元！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惊、多么触目惊心的现实！作为公司的一名股东，我对公司的前途感到深深的忧虑，所以，我特别申请召开这次董事会，就是希望董事长施莱茨先生解释一下公司股价大幅度下跌的原因。”说完，他神气活现地瞪着施莱茨。
施莱茨缓缓站起身，沉着地说：“罗伯特先生，您不必担心，我有信心完成今年公布的盈利目标，股东的权益也不会受到任何损害，这点请您放心。”
罗伯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得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趾高气扬地说：
“嗤！”
“谢谢主席先生。”
罗伯特仰面冷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他神态嚣张地说：“尊敬的董事长阁下！这些推诿责任的漂亮话留着给别人听吧。承认吧！董事长先生——由于您的管理不当，才会让我们公司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在我看来，您——施莱茨先生应当对这个过错承担责任！”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董事会主席宣布会议开始，他说：“根据公司董事罗伯特先生的申请，今天特别召开了一次临时董事会。”然后，主席转向罗伯特，神情冷淡地说，“罗伯特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召集董事们过来了，您可以行使自己做股东的权力了。”
看到施莱茨一言不发，罗伯特更加得意了，他认为施莱茨已经被自己强大的火力攻击吓傻了。于是继续嘲笑说：“怎么样？董事长先生，您是理屈词穷，无言以对了？请问尊敬的董事长阁下，您打算怎样拯救公司呢？还有，您敢不敢公布一下公司的账目？敢不敢让董事们看一看，我们账上究竟还剩下多少现金？还够不够偿付明年即将到期的债券的？”
“诸位请安静！”
罗伯特的话令大家十分震惊，会议室的董事们似乎也被罗伯特渲染的事情的严重性吓坏了，他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和往常一样，哈斯穿着讲究的深色双排扣西装，裤线笔挺。他走进会议室，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施莱茨则穿了一身舒适的休闲服，面色红润，情绪看起来很好，他坐在了主席的身边，一坐下来就轻松地和旁边的董事聊起天来。
“安静些……”主席说，“诸位，请安静。”
哈斯和施莱茨也来了。
罗伯特继续气势汹汹地说：“假如账上的现金连即将到期的债券都无法支付的话，请问董事长先生，您还奢谈什么不会损害股东权益之类的话？！简直是弥天大谎！”
一周之后，鲸鱼公司果然召开了临时董事会。鲸鱼公司的高级股东都来参会了。罗伯特特意找了一个离主席最近的位置，把一条腿斜搭在另一条腿的上面，洋洋得意地抖动着。
哈斯决定出面为施莱茨解围。
“机不可失！放心吧，戴维，到时候一切大局都将由我们掌控了！”
“罗伯特先生，我对您担心公司前途的心情表示理解，但同时也想提醒您一点——作为董事会成员，希望您不要忘记审慎和客观做事的原则，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任何人都不应该轻率地断言公司遇到了危机，或者前景不好。据我所知，目前市场上流传着不少关于我们公司的谣言——我们认为，这与股价不明下跌应该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问题是谣言制造者居心何在？这点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并给在座的各位一个明确的交代。
“我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了。”戴维有些含糊地说。
“董事长先生和我执掌鲸鱼公司已经四十多年了，有自信有能力保护各位董事和股东们的财产安全。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发誓，罗伯特先生所担心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不会变成现实。”
“不！一点也不仓促。”罗伯特得意得像一只嘎嘎叫的鹅，他高声嚷道：“施莱茨的死期到了！我恨不得今天就把他踢出董事会！”
“尊敬的哈斯阁下，您说的都是空话！”罗伯特用挖苦的语气恨恨地回击说，“我猜，施莱茨先生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摆脱困境吧？”这个时候，主席开口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问：“罗伯特先生，请问您到底要说明什么？”
戴维有些吃惊：“这太仓促了吧？”
“我要说明的就是董事长施莱茨先生太无能了！他已经72 岁高龄了，根本无力掌控目前的局势！也无法继续担负领导公司的重任！因此我建议请施莱茨先生提前退休，由董事会选举新的董事长！”
罗伯特兴奋极了，冲着电话大喊道：“这回，我要让施莱茨和哈斯两个老混蛋好看！”他“啪”地挂掉电话，又兴高采烈地给戴维打去电话，说：“我要立刻申请召开临时董事会，正式弹劾施莱茨！”
罗伯特的话立刻震惊了整个会议室，“天哪！”有人惊叫一声。人们目瞪口呆，房间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人们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楚，连主席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主席愣了半天才说：“对不起，罗伯特先生，我刚才没太听清您的话，能否麻烦您再重复一遍？”
“干得好！卡尔！”
罗伯特恶意地提高嗓门大声嚷道：“施莱茨先生应该立刻辞职！我们需要选举新的董事长！”
依卡尔的分析，在他持续的卖空袭击下，鲸鱼公司的股价肯定会逐步下跌，当然不能奢望在几个交易日之内就会下跌。就这样坚持了一阵子，一天早晨，”光头”卡尔刚打开电脑，就兴奋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鲸鱼公司的股价已经跌至每股68.5 美元了！这可是他和罗伯特之前就约好的价位。罗伯特对他说过，只要鲸鱼公司的股价一跌到68 美元就立刻给他打电话。卡尔立刻抓起电话，迫不急侍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罗伯特。
一刹那，四周静寂无声。施莱茨岿然不动，两眼死盯着罗伯特——这个卑鄙的家伙今天显然做好了决一雌雄的准备，他像轰炸机一样猛扑下来，炸弹直泻而下。
“好的，老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荒唐！岂有此理！”
“当然了。我准备抛出他们的股票了，你也考虑考虑吧。”
听到这里，一个老董事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猛地站起身，举起胳膊指着罗伯特怒喝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你有什么权利让董事长退休？”
“是吗？”
“是啊！即使选举新董事长，也要大家集体投票表决才行啊！”
他的想法是只要把鲸鱼的股价从现在的每股78 美元打压到每股68 美元，那么就达到目的了，他不仅有大笔的佣金入账，还完成了罗伯特的计划。然后，他让自己的同事四处打电话，巧妙地把鲸鱼公司经营不善的谣言传了出去，他们甚至把电话打给日本，“鲸鱼公司经营不善，连到期债券也偿付不了。”
“你没权利让施莱茨先生辞职！”
卡尔笑着哼了一声，说：“行了，别问那么多了，照做吧！”
“就是！”
“1 万股？卡尔，你没发烧吧？你前几天才借了2 万股啊！”
这时候，那些被惊呆的董事们才如梦初醒，大声喊起来。有人还发出嘘声。主席伸手制止了人们的嘈杂，“罗伯特先生，您可能忘了，根据公司章程，明年才会召开选举下任董事长的董事会，施莱茨先生在5 年之内担任董事长是完全合法的！”
“嗨，老兄！我再借入1 万股鲸鱼的股票。”
罗伯特神态倨傲地说：“当然，我尊重公司章程和董事会的程序。但是鉴于公司目前的困难局面和对现任董事长的不信任，我有权利向董事任命和管理委员会提交新的提议，有权利要求尽快召开任命新董事长的董事会！这总可以吧？”
像往常一样，卡尔熟练地拨了个电话号码，这是一个银行的熟人，他们很熟，购进和抛售都很方便。
主席点点头说：“您当然有权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这个建议需要董事会评估，并且需要经过公司合伙人的投票批准，票数必须超过70% ，您的提议才能通过。”
看到今天鲸鱼公司的开盘价比昨天下跌了0.5 个点，卡尔有点信心了。他今天计划继续卖空1 万股，等到股票价格下跌后，他再平掉原来的卖空仓位，在交割日期前买入就行了。只需要投入5% 的保证金就够。只要他如法炮制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把鲸鱼公司的股价拉下来。
“真他妈的啰嗦！”
为了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卖空企图，卡尔不敢在美国市场进出得太频繁，他小心翼翼地把交易分别交给几家不同地域的经纪公司来做，委托了十几个不同的经纪人替他卖出，然后巧妙地安排买卖的时间差，就像跑接力赛一样，他让经纪人在不同的时间卖出鲸鱼公司的股票，他自己则电话指示全世界各地的经纪人交替执行他买入或者卖出的指令，并且每次卖出的数量都没有规律，这样他的卖出交易就非常隐蔽，不易被人觉察。可以说，卡尔做得相当周密。
罗伯特忍不住粗鲁地骂了一句。他本以为自己锋利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施莱茨的心脏，可以瞬间让施莱茨的鲜血泉涌般喷出！但没想到这些老家伙们却像铜墙铁壁般地护住了他！
卡尔给罗伯特做了一个详细的卖空计划，其基本策略就是“裸卖空”。他决定每天卖出一部分鲸鱼公司的股票，一笔一笔地卖出，以期把它的股价一点一点拉下来。这种方法谈不到很聪明，不过很隐蔽。但唯一的问题是必须持续地坚持，积少成多，等到卖出的交易量比股票的实际发行量还多，那样才能冲击股价。
“你们这些老家伙除了会在屋子里举手表决，在垃圾堆里挖来挖去之外，什么有用的办法也想不出！”他失去了耐心，扯大嗓门嚷了一句，“一群愚蠢的猪头！”
说实话，他对做空鲸鱼公司没有什么信心——毕竟，鲸鱼公司是一个老牌的巨无霸，又是历史悠久的行业霸主。他们人脉深厚，根深叶茂，做空这样的大公司实在太困难了，即使最有经验的操盘手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成功，何况狼人基金一向业绩平平。不过卡尔当着罗伯特的面打了包票。原因当然很容易理解，他不能让狼人基金关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眼前飞走。
“闭嘴……你……你太放肆了！”施莱茨大怒，他猛然跳了起来，指着罗伯特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叛徒！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当初那么信任你！你却恩将仇报！你……”说到这里，施莱茨突然抬起自己的左手按住胸部，面露痛苦的神色，似乎感到不舒服。然后他慢慢靠在桌子上，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呼吸变得剧烈而急促，鼻孔也使劲地扩张着，身体也慢慢从椅子上滑脱下来。人们开始时只是茫然地看着，后来有人反应过来惊呼道：“不好！董事长的心脏病发作了！”“董事长晕倒了！”
和华尔街上那些豪华亮丽的办公室相比，狼人基金的办公室又小又暗，寒碜简陋。办公室面积很小，两三间小屋子里满满地挤了十几个人：销售员、秘书、交易员、分析师。卡尔的秘书身兼数职，既要接听电话、倒茶送水，还要担任卡尔的私人助理，负责清洁维护房间和设备。卡尔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他敲击了几下键盘，鲸鱼公司的最新行情立刻蹦了出来——78.9 美元。
会议室里立刻乱成一团，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施莱茨送进了医院急救室。罗伯特则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今天这场仗赢得太漂亮了！他竟然把施莱茨气得心脏病犯了！要是施莱茨卧床不起或者干脆一命归西，那他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卡尔已经走进了狼人基金的办公室。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光头”卡尔走出地铁口，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清爽空气，踌躇满志地甩着双臂向前走去，他租的办公室离华尔街不远，这是一栋老旧的大厦，大厦很老了，设施也很陈旧，老式的铁门电梯一开起来就哐啷哐啷地响，但是租金并不便宜。
一阵巨大的喜悦突然涌上心头，罗伯特忍不住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扭腰摆臀，像个小丑一样乱扭乱跳。他双手叉腰，像跳踢踏舞一样，胳膊甩来甩去，两只腿乱蹦一气，“真是太美妙了！”他边跳边嘟囔道，“天使终于战胜了邪恶的毒蛇！”
星期一早晨，一个光头的男人下了纽约地铁，脚步匆匆地走在百老汇大道与华尔街的交汇处。他就是罗伯特做空计划中的关键人物——“光头”卡尔。
他之所以如此开心，是因为按照鲸鱼公司的惯例，如果现任董事长不能在三个月之内回来正常主持工作的话，就必须提前召开董事会，选举新任董事长来递补老董事长的空缺。到了那个时候，鲸鱼公司可就是他的啦！
纽约。华尔街。
“哼！走着瞧吧！”
此时，另一场做空游戏也正在悄悄推进着。
想到这里，罗伯特禁不住嘿嘿一阵冷笑。
罗伯特使劲捶了一下桌子，像疯了一样大声嚷道：“华尔街不会给你时间！公众不会给你时间！股东们更没有耐心等！尊敬的董事长先生！请你告诉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们需要准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