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接受上级的指令。”
“是的。”M 爵士谄媚地说道，“我们都听你的。”
保罗不假思索地谈了自己的打算，“上面已经决定了，参与这次行动的除了有高基之外，还有几家著名的大型能源企业，他们手里控制着大量石油现货。至于我们，诸位可能也清楚，我们的优势在于资金、媒体和政府关系——对我们来说，直接进入石油市场炒作石油恐怕更容易，也更刺激。”他转了转眼珠，得意洋洋地说，“我相信，只要联合军团一出击，肯定会横扫千军，立定乾坤的！”
“我已经准备好了！”保罗的精神似乎格外振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邪恶的光芒。“倒数计时开始！”他伸出手来，打了一个手势。
“那自然，你们是大玩家。”M 爵士显得十分兴奋。
“保罗，”巴纳尔喜上眉梢地说，“这次你可要惹上大麻烦了！”
巴纳尔有些担心地问道：“保罗，这个计划听起来相当大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操作呢？难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桶一桶买油吗？那也太笨了？”
这个大胆的计划令在座的几个人都感到惊讶，除了哈斯之外，每个人的眼睛瞪得都比平时大一倍。M 爵士满面笑容，巴纳尔喜气洋洋，至于赖恩，则兴奋地从肥胖的脖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像一头要说话的猪。
“当然不会。那么干的确太笨了！”
“啊——！”
保罗的话里充满了傲慢，他喜欢把自己打造成先知的模样，好像他周身布满了上古先贤的真理之光一样。
“我老板交给我们一个任务，希望我们在一年之内把油价推高到100 美元一桶的高位。”
“如今搞金融的花样很多，人们不必要非通过纽交所进行石油交易，他们有很多选择，比如可以通过电子交易或者暗盘交易，同样可以成交大笔的合约，而且成本比在交易所里低得多。”
听到石油，几个人的瞳孔里都流露出了深浅程度不同的贪婪的光芒。只有哈斯深吐一口气，注视着吐出的烟圈冉冉上升。
“请再详细解释一下。”
保罗慢慢吃完了樱桃，轻轻擦干净手指，才展唇露出微笑，张嘴吐出两个字：“石油。”
保罗目光如炬地望着大家，一双明亮的鹰眼闪着亮光，看起来有些吓人。
“快说说啊！大家都等着呢！”M 爵士一点也不想遮掩脸上的焦急。
“诸位听说过石油衍生品交易吗？这玩意儿现在很流行。”他神采奕奕地解释说，“如今的石油衍生品的交易早就远远脱离了实物的供给量和需求量——人们买入的不过是纸面上的合同，又不用真的买两船原油运回家里放着，你只要喝着咖啡、抽着雪茄躺在床上，盯着电脑，等到油价一涨，你就可以把它卖掉，喏，这就赚了。就那么简单！”
保罗眨了眨眼，“不瞒诸位，我手头上的确有一笔大生意——这笔生意涉及的数额令人瞠目，以至于让我很兴奋。”他好像为了卖关子，自顾自地从盘子里拿起一颗大樱桃吃起来。
“这么一来，油价想不涨都难啊。”巴纳尔扬了扬眉毛，露齿而笑，“这就像空中楼阁，任你把它吹得多高都没问题，反正不受制约。”
过了不多时，保罗和巴纳尔果然来了。令哈斯惊讶的是，他一向讨厌的能源商赖恩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走了进来。几个人刚一落座，M 爵士就眉飞色舞地问：“保罗，最近在忙着什么大生意哪？给我们说说！”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现在的金融虚拟市场就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循。”M 爵士也赶紧补充了一句。
“这就对了！”
哈斯一直没有说话，毫无疑问，他从心里憎恨这个计划。
“我会留下来的。”
“这么大的投资行动怎么能绕开监管部门的眼睛？美国监管部门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干的，他们老是神经过敏。”哈斯有些挑衅地问了一句。
“一会儿保罗和巴纳尔要来，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他们，可以趁这会儿溜之大吉。”M 爵士轻叩了两下膝盖，又说：“不过，我倒建议你留下来，不要意气用事。”
“哈斯阁下，请问他们为什么要进行监管呢？”保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只坏猫一样露出微妙的眼神看着哈斯，“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怎么监管？”其他几个人却都在困惑地看着保罗。
哈斯咬着雪茄双眼微闭一言不发。他觉得一把锐利而冰凉的剑刃架上了自己的脖子。施莱茨所恐惧的事情正在一步步逼近。
保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屋角，拖着长腔说道：“哈斯先生担心的一点都不错——纽约商品交易所是不允许这样明显操纵市场的行为发生的，所以我们必须得有自己的游戏场地。”他挺直身子，横着那双鹰眼盯着众人，说出了最敏感的内容。
“我猜是我投入的十倍或者百倍吧。哈哈，我瞎猜的！”M 爵士笑了，“保罗与几家大银行交谊颇深，他肯定能弄到不少钱。”
“我们准备把交易放在西岸交易所。”
“那么保罗呢？保罗打算投多少钱？”
“西岸交易所？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交易所？”
“老朋友，我知道你是诚实之士，看不惯保罗他们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事。但是你想想，如今油价问题早已经上升到国家利益层面了！再说了，这里面蕴藏的利润也实在太惊人了！——即使保罗他们不这么干，别人也不会放过这块大肥肉的。”M爵士凑近哈斯，轻声说：“还记得我的朱鹮基金吗？它已经在中国赚了不少钱了，我打算取出其中的三分之二，把它用在原油投资上。”
“好吧，诸位，那就允许我从头说起，各位可要耐心一些来听了。”说着，保罗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上坐下，望着对面的几个人，慢慢讲了起来。
哈斯冷笑了一下，双眸深不可测。
“几年前，我们在伦敦新建了一家商品期货交易所——西岸交易所，别看这个交易所籍籍无名，不为人知，但是它的股东可都是厉害主。除了我们高基和刚才说到的参与这次石油计划的几家石油巨头之外，高盛也是这家西岸交易所的大股东。换句话说，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平台上操控很多事情。”
M爵士摇动着脑袋说：“提高油价完全符合美国的利益——这是毫无疑问的——第一，美国可以享受到高油价带来的收益；第二，又能顺便解决一下庞大的国家债务；第三，这种战略还可以遏止中国的发展，中国现在的发展速度太惊人了，必须拖住他们的后腿，让他们的经济放缓，甚至陷入严重衰退。”
保罗笑了笑，继续说：“我们之所以要把交易放在西岸交易所，有几个原因：第一，西岸交易所是一个神秘的领地。外人难以得知，比较自由，便于我们操作。第二，这里和纽约的规矩不同，基本不受美国法律的监管，即使油价出现不正常的高速上涨也不会受到追查，所以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客户的资金放在西岸交易所的平台上交易，而不必担心监管。第三，政府早就放松了对能源交易的管制，允许人们通过交易所的电子柜台对原油类产品进行交易。这些卓越的电子设备可以帮助我们轻轻松松地对原油价格进行操控，只要买盘足够多，油价甚至可以在一天之内迅速上涨几十块钱，而这又会反过来影响到纽约期货市场的原油价格。所以说在这个场地玩游戏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哈斯静默不语。这个话题让他心烦。
房间里立刻传来了一阵轻松的笑声——M 爵士、巴纳尔和赖恩都兴奋异常，脸上的表情就像站在游戏大转轮前的赌客一样——如此便利的平台，如此丰厚的利润，如此高的回报率令几个人血脉贲张起来，他们无一不想早日加入到这场石油淘金潮中来。哈斯则是喜忧参半，但也明显动心了。
“美国远离中国，中国的经济那么边缘——怎么可能影响到我们呢？”M 爵士急切地说道，“还记得保罗曾经说过的吗？——中国人手里的外汇储备太多了，他们购买了美国的国债，有这样一个稳定的泄洪口，你又何必担心美国的经济会恶化呢？”
“如果油价飙升至每桶100 美元，那我们可就赚大发了！”
“可实际上，美国人也是高油价的受害者。”
“那就早点下手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高油价会加剧全球化的通货膨胀，加剧世界性的经济危机——那又怎么样？反正有人给我们埋单。还记得保罗说过的吗？中国、印度这种新兴国家是离不开石油的，他们乐意为高昂的油价埋单！”
保罗笑声朗朗地说：“诸位作为我的亲密朋友和伙伴，当然有权享用这顿美餐。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就需要集结起所有的资金，在几个月之内集中买入，在我们约定的时间段对油价进行高频交易，就会使得交易量猛增，造成市场兴旺的景象，肯定可以快速推高油价。”
M 爵士站起身，绕着哈斯转了几圈，拍了拍哈斯坐着的椅子上的木雕鹰头，俯下身子低声说：“亲爱的老朋友，看样子我们真得好好谈谈了。”他拉开椅子，坐在了哈斯的面前。
“好，干吧！”M 爵士和赖恩都很干脆。保罗把头转过去对着巴纳尔说：“您呢？巴纳尔先生？”老奸巨猾的巴纳尔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用如愿以偿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两年前就买入了几亿美元的中国石油类股票，现在还在手里攥着呢。”
“天哪！你又来了！”
“巴纳尔先生可真是行家里手啊，”保罗笑着说，“看起来你一个人就能推高油价。”
“是吗？这就像是在说闪电不会置人于死地一样。”哈斯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油价涨得如此之高就是在加剧我们这样实体企业的危机，保罗他们这么做，就是希望让更多的实体产业破产，让更多人失业，让美国的经济陷入衰退，这样难道很公平吗？”
“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能量啊？充其量是你保罗麾下的部将罢了，还不是听你差遣？”
“不！”M 爵士猛地挺直了身子，“上帝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以一种极为惊讶的语调说，“保罗他们又不是要针对你们，也根本不可能伤害你们！”
“好吧，别绕弯子了，你能抽调出多少资金做多原油？”
哈斯微微闭上眼睛，像忍受着疼痛那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对于鲸鱼公司来说，油价高升就像一条即将套到脖子上的绞索，我总不能看着别人一点点绞死自己吧？”
巴纳尔靠在椅背上，思量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最少50 亿美元。”
看到哈斯面无表情，M 爵士把身体向前靠了靠，轻声问：“老朋友，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你不动心？”
保罗微微点头，又问：“你还能拉进更多的对冲基金来吗？”
哈斯的眼眸好似结了冰，像个石雕一样纹丝不动，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地搅动着。他知道M 爵士说的是真的。保罗他们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这时候他开始理解了施莱茨为什么这么痛恨保罗这样的人，这些品行恶劣、贪婪冷酷的金融商们为了一己私利，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油价，置大多数人的利益于不顾。他们这么做表面上看是摧毁了对手，实际上从长期来看，也是从内部摧毁了美国自身，将世界拖入到崩毁的危险边缘，真是罪大恶极！
“好吧，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会安排的。等着听消息吧。”
哈斯勉强吸着雪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只感到丝丝寒意深入骨髓。保罗、巴纳尔和M 爵士这个铁三角要开始做多原油了！看起来他和施莱茨一直担心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保罗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哈斯问道：“您呢？尊敬的阁下？”
M 爵士扬了扬眉毛，笑嘻嘻地说：“我敢和你打赌，看明年吧，一定有好戏上演！”他又压低了声音说：“保罗他们在能源方面的实力是强大绝伦的——他们手里既掌握着输油管，能控制石油的生产销售和存储供应；同时又是能源期货交易的大中间商，精于操纵原油期货市场；而且他们还控制着大部分的主流媒体，可以轻易左右人们的视听。想想看，一个手里掌握着绝对的权力——有资金、有现货、有政府支持，同时还掌握着话语权……这样的机构想要抬高油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别说推高50% ，就是推高一倍他们也能做得到！我相信这事儿肯定十拿九稳。”
“这个……”
“怎么？你不相信？”
哈斯只是犹豫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扑到了他的身上。他马上意识到：事已至此，再对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必须立刻表态。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好吧，我参加。”
哈斯的心脏猛地一收，他冰蓝色的眼眸定定望着M 爵士，过了半天，他才慢慢摇了摇头，“这不是异端邪说，就是天方夜谭。”
“啪啪啪！”M 爵士顿时活跃起来。他高举双手，使劲拍了几下巴掌，大笑着说：“这回我们的意见总算一致了！”赖恩、巴纳尔和保罗也交换了一下眼光。三个人脸上露出微笑。
“什么？50% ？”
“还有一个问题，”哈斯对保罗的戒备心理丝毫没有松懈，他有些犹豫地说，“既然我们是合伙人，是不是有一个书面上的东西比较好？——我的意思是……我们至少有一个形式上的合同。”
“哦！对……还不止这些呢！”M 爵士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对着哈斯咬耳朵：“亲爱的老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听说，保罗他们正在筹划一次大行动！这回他们准备在原油市场投下一笔大赌注，要在一年内将油价推高50% ！”
“应该的。”
“让我猜猜为了什么事？”哈斯朝后面靠了靠，抬起下巴想了想说：“你的朱鹮基金在中国赚钱了？”
保罗立刻同意了。“来！先生们！”他示意所有人都围着圆桌坐好，“既然我们是合伙人，按照出资额度分配利润。除此之外的所有额外收入都平分，直至我们合作结束。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回去就拟定合同。怎么样？哈斯阁下，还满意吗？”
“的确，”M 爵士笑逐颜开，声音中都充满笑意，“我今天感觉棒极了！”
“当然，没问题。”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哈斯抬起眉毛，目光里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我记得你从来不在餐前喝威士忌的。”
“这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M 爵士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哈斯一眼，然后又兴高采烈地问保罗，“司令官，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侍者倒了杯威士忌，恭敬地送到M 爵士的面前，M 爵士举起杯一饮而尽。
保罗说：“具体日期保密，不过我肯定会在行动前通知各位的。在这段时间，你们必须听我的指挥，协同作战，统一行动——建仓、清仓时都要协调一致，集体行动。另外，我还需要提醒诸位一句，”他的面孔猛然严肃起来，向大家宣布，“这个计划高度机密，希望各位严格保密。”
这天又是圣人俱乐部的聚会时间。中午12 点半，哈斯的专车准时赶到了圣人俱乐部。和往常一样，哈斯走到自己的专属沙发上刚刚坐下，侍者就端来了开胃酒和餐前小点心，他摆摆手让侍者拿走，从衣袋里掏出雪茄点燃了，惬意地吐着烟圈。刚吸了两口，M 爵士就快步走过来。他看到哈斯，做了个手势，然后大声招呼侍者说：“来杯威士忌！”
“嚯。警备级别还挺高。”
纽约。
“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司令官！”
“我老板交给我们一个任务，希望我们在一年之内把油价推高到100美元一桶的高位。”
“谢谢。”保罗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