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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中国元素”落地A股

北京的马路是越来越宽,汽车也越来越多了可是骑车人却越来越难以找到立锥之地了。本来还算宽敞的自行车道经常被一排排的汽车占用,骑车人只能像受气媳妇一样见缝就钻,让位给那些无处不在的机动车。刘春云正骑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辆汽车,“嘀嘀

今天是个大风天,四五级的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刘春云埋着头弓着腰使劲蹬着车,车轮艰难地向前行进着,逶迤穿梭在长长的车流之中。刘春云迎着风使劲蹬着车,还要不时留意着从身边疾驰而过的车辆,现在的司机开车都特别生猛,发动引擎或者变道的时候从来不看后视镜,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变成轮下鬼了,刘春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这么死。奔驰、奥迪、宝马和各种各样的车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用力蹬着车,自行车小心地在缝隙中钻来钻去,艰难前行着。

嘀!”司机恶作剧似的不停在她身后按着高声喇叭,把毫无防备的刘春云吓了一大跳,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她气得跳下车,想和那个司机理论一番,可是当她看到眼前锃亮的高级豪华轿车和端坐在驾驶室里那张年轻漠然的脸,未战先怯了,“嘀嘀嘀!嘀嘀嘀!”就这么十几秒的工夫,高级汽车的后面就瞬间排成一条车龙,轿车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她不敢恋战,只好推着车,黯然躲到一边去,眼巴巴看着那辆汽车以胜利者的姿态绝尘而去。

打发家人吃了早餐,刘春云赶紧骑上自己的破自行车朝离家十几公里外的证券交易所骑去。今天是“中国元素”落户A股的日子,她要早早跑到证交所门口排队申购,哪怕中一股也成啊!她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提包拽到了胸前。那里面的钱对刘春云来说可算是一笔巨资,她特意从银行取出来准备买股票的。

“呸!不得好死!”刘春云望着远去的汽车,狠狠骂了一句,还下死劲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怒。这个世道,人穷就被人看不起。她低下头看看自己那件从早市上买的绿褐色的便宜棉袄,一条十几块钱滚满毡球的裤子,和那双已经穿了七八年的旧鞋,感到自惭形秽。有时候,她骑着车“咣啷咣啷”穿梭在高楼林立的北京街道间,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被人不小心倒进了一所豪华富丽的房子里,明晃晃地扔在大理石地面上,路过的人无不皱眉捂鼻,呕吐恶心。

老两口省吃俭用,一来为儿子攒点钱,二来为自己留下点医药费,年纪一天一天大了,手里总得有点活钱。为了省钱,刘春云已经有五年不喝牛奶了,好几年不去医院了。至于饭食,除了日常的米面蔬菜之外,刘春云也只到菜市场买些下水、猪肺之类便宜的东西,回家做成溜肥肠、酱猪肚、猪肺汤等菜肴,以补充动物蛋白。每次儿子回来吃饭,她总会把钱从牙缝里省下来交给儿子——老头子总骂她命贱。

虽然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当年也曾经是纺织厂的积极分子,意气风发不肯服输,可是自从二十年前工厂解散后,她就成了下岗工人,无业游民。她和这个光鲜亮丽、高楼林立的城市之间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遥远了。

刘春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儿子。

下岗的这些年中,刘春云做过保洁、干过家政、摆过地摊、做过月嫂,工作很不稳定,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一个星期,最多的时候干过半年,断断续续的也赚不到什么钱,如果哪个月她能赚足一千块钱,那已经是天大的美事儿了。钱赚得少不说,还要四处挨人白眼,她已经变成报纸上常说的“弱势群体”了,才五十多岁,就已经两鬓斑白,枯朽不堪了。刘春云不敢祈求别人的尊重,她只希望守住这间栖身的老房子,吃了上顿有下顿,攒钱给儿子买房子娶媳妇,老两口平平安安安享晚年,她也就知足了。这些年,北京的房价蹿得比火箭还快还高,市区里三环内顶便宜的房子也得七八百万,靠她那点下岗补贴和老伴出报摊赚的那点钱,就是把他俩的骨头砸碎卖了,也凑不够给儿子买房结婚的钱啊!

虽然家里经济拮据,但是刘春云从来没亏待过儿子,总是尽量满足宝贝儿子的要求。儿子今年二十一岁,正是爱玩爱漂亮的年纪,满脑子都是日韩动漫、魔兽游戏、肯德基、女朋友......儿子整宿整宿泡在网吧里玩游戏,还对别人得意地说:“我根本不用急着上班,反正我妈会养我。”儿子喜欢赶时髦儿,老是喊着说什么“钱只有被吃掉、玩掉、用掉,才是你自己的,攒钱干吗,留着给谁用?”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这年头,所有赚钱的门路都被人占上了,就凭她,一个无钱无权无脸蛋无年纪无学历的半大老婆子,想赚到钱真比登天还难啊!她整天希望从别人的齿缝里搜刮到一点残存的肉丝,填到自家光溜溜的存折上去。可是哪儿那么容易啊?

高中毕业后,儿子说什么也不考大学,于是断断续续打了几份工。稳定的工作太难找了,他只能到处打零工,这干三个月那干半年的,没有一份工作能干得长的,有时候丢了工作,儿子还挺高兴,说老天爷看他太辛苦,让他放假好好休息。结果,钱没挣来多少,女朋友倒是换了好几个,出手还特大方。

每当她失望而归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儿子。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拼死拼活想赚点钱就那么难呢?大街上那些开着好车,住着豪宅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到处都是,人家的钱怎么来得那么容易呢?他们是怎么赚的钱啊?

儿子则更不省心。刘春云三十多岁才得了个宝贝儿子,爱如掌上珍宝,百依百顺。从小,她就对独生儿子百依百顺。她一天到晚围着儿子转,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双翅为儿子遮挡风雨、当牛做马。在她“老母鸡”式的教育下,儿子被娇惯得十分任性,他三岁才学会走路,上小学后还要人喂他吃饭,上高中还不会刷碗、扫地、叠被子。

刘春云想不明白这么艰深的问题也就不再想了,她一门心思想找到一种既不要什么本钱,又不要什么技术,也不用那么辛苦,就能快速发财的门路。她跑去问别人,别人告诉她,有啊:第一买彩票;第二买股票。

前一阵子变天,老伴一直不大对劲,总觉得胸闷、气短,心脏疼,浑身没劲。她劝他去医院看看,老伴却说,土埋半截子的人了,祸害那钱干啥?甭花那冤枉钱。刘春云明白,老伴不去看病的真正原因是怕花医药费——现在看病的钱高得吓人,看个普通感冒就得花不少钱,要是得个大病就能活生生地把一个家给拖垮了。更要命的是老伴原来的单位早成了黑户,欠了医保中心的费用,他去看病,只能自己花钱。所以老伴得了病就忍着,买点便宜药凑合吃吃就完了。

刘春云想了想,觉得彩票太没谱了,也没那命,那么股票呢?好几年前,刘春云就听人家说炒股可以轻松赚钱,如果炒得好,一年下来就能轻轻松松地买房买车了,而且炒股非常简单,只要拿着身份证到证券公司开个户就能炒了,也不需要多高深的学问,只要能看懂阿拉伯数字就行了。刘春云便动了心,她狠狠心,咬着牙根从拮据的生活费里挤出几百块钱试一试,万一赔了,只当这钱丢了。

忠厚老实的老伴原本也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可是自从单位倒闭之后,一个买断政策和几万块钱就把他从工作了三十几年的岗位上给轰回了家。老伴不愿意待在家里吃闲饭,可是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除了做门卫、卖报纸,不可能再找到其他的工作。于是他托人弄景盘下一个报摊。虽然他风雨无阻每天都坚持出摊,可是赚的钱也少得可怜。如此的操劳却让老伴患上了心律失常的毛病。

说来也巧,第一次下股海,她只与人合买了一手中的二十股便宜股票,短短一个月下来竟然赚了几百块钱,这让刘春云信心大增,她觉得自己和股票有缘。从此,她充满希望地扎进了股市,嘴里也开始像模像样地蹦跶出什么K线、优质股、蓝筹股、熊市见底这些专业术语来。她不会用电脑,也买不起电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一个专职股民。她每天像上班一样,早晨九点半股市开市“上班”,下午三点股市闭市“下班”,一猛子扎下了股海准备捞金。

刘春云原来是纺织厂的女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工厂被卖掉以后,她就下了岗。下岗之后,一切都变了样,生活变得暴戾起来,它毫不留情地揉搓着这一家三口人,似乎要将他们扔进肮脏的阴渠中去。

刚开始时,刘春云没有经验,不管三七二十一,捡到篮里的都是菜。折腾了好几年,赔了赚,赚了赔,算下来还是赚多赔少,不管怎么说,现在账上也挂着1万多块钱了,总算没白忙活。而且,做了几年散户,刘春云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她听人说买股票不能闭着眼睛瞎买,除了要靠消息,还要牢牢盯住“主力”——机构、庄家、上市公司,于是她整天竖起耳朵、钻山打洞地四处打探消息,希望自己碰上一个天天涨停的黑马股。

周一一大早,家住北京的刘春云就起了床,她急匆匆地刷牙洗脸,为丈夫儿子准备早餐。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幢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用预制板修建的六层板楼,现在已破旧不堪,就像一个横卧着的压缩饼干桶。

可是哪一只股票才是真正的黑马股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国元素”着陆A股的日子了。

说来也巧,前一阵子,股市上盛传起关于“中国元素”的小道消息来,各种版本的传闻满天乱飞:有人说“中国元素”在香港上市之后,股价飙升,不少散户都靠它赚了大钱;有人说这只股票背后有主力资金运作,气场很强,有远景题材;也有人说它是行业中最好的股票,隔不了多久,一定会暴出大行情,股价会像火箭般被推上去的,反正怎么说的都有,但是大家都有一个共识,这只股肯定赚钱!肯定是板上钉钉的黑马股!

小股民刘春云是一个下岗职工,她收入微薄,却把炒股当成工作来做,每天九点半准时赶到交易所,下午三点回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套上一匹黑马股,天天涨停,一夜暴富。

刘春云对这种马路消息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她决心碰碰运气——今天是“中国元素”首度对公众发售新股的日子,她无论如何也要抢到一些新股。买到就是赚到!想到这里,刘春云浑身充满了力气,她猛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猛蹬自行车,向证券大厅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