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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争论与一场火灾

关起门来,聊了很久。

须臾,邢志刚把老太太迎进自己的办公室。

老太太抹着眼泪走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来到接访室。

邢志刚虎着脸,来到专案组。

几天后。

坐到冯旭桌前,一言不发。

三人到了车上,冯旭解释道:“武装部长李斌的那场火灾,是有问题的。”

冯旭抬眼看他:“什么事?”

这时冯旭接了个电话,面色凝重:“马上回院里,开会!”

邢志刚瓮声瓮气:“火的事。”

张昊看看袁圆圆,噗地笑出声来:“傻姑娘还是会有的!”

冯旭:“来了?”

李欣道:“那是我傻。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聪明得很,哪还有冲着一身正气就嫁了的!”

邢志刚点点头。

袁圆圆一直在出神,这时笑道:“您还不是嫁给我师父了。”

冯旭叹口气:“还不行。”

李欣笑道:“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娶不上媳妇儿。我之前给你们的一个小伙子介绍对象,人家姑娘听说是办案的就拒绝了。说现在的男人哪,要么顾家,要么赚钱。可是办案的呢,既没钱,还总顾不上家。”

邢志刚:“又要拖?”

张昊:“为什么?”

冯旭:“哪里拖得起?”

冯旭拍拍她的手:“说这个干什么,你不也是一直支持我吗。”李欣笑了笑:“你就是做这行的,我能怎么办呢?”转而对张昊、袁圆圆道:“我啊,只对老冯这样。我们儿子要干这行,我可是不同意的。”

二人沉默一会儿,冯旭问:“你那里能坚持多久?”

她看看大家的神情,挨着冯旭坐下来:“其实我们家老冯心理压力也很大的。既不想放过一个坏人,又不想冤枉好人。好容易有几天能正常下班,又总是自己琢磨事情,琢磨得睡不着觉。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再在一线干了。可是领导不放他,他自己也离不开……”

邢志刚伸出手指头:“三个月!”

这时,冯旭的妻子李欣走过来,给大家续上茶。

冯旭苦笑:“比上头给的时间多。”

冯旭缓缓道:“不怀疑他有罪,还围绕展开什么初查?不怀疑他有罪,还调取什么他的有罪证据?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清洗某人嫌疑的心态去初核、去取证,那就不叫侦查了。查明犯罪事实、抓获犯人,我们现在总是强调前者忽略后者,总是说要对事不对人。可是侦查也好、调查也罢,性质和刑检、审判是不一样的。我们怎么可能不对人呢?承担刑事责任的是人,突破口供是要与人博弈。怎么可能绕开这个‘人’字?当然,我们现在讲保障人权,所以要依法,要有度、要控制,不能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主观臆断。这就是我要你们去省厅看资料的原因。移送源江区能够影响到王九,就说明他是有问题的,因为只有他是黑社会聚义帮的人,和圣金帮有仇怨,才会害怕被送过去那里。”张昊轻声对袁圆圆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每个案子是不同的。乔柯案刑讯逼供和我们这个案子的突破是不同的。”

邢志刚:“上面的时间你们可以拖,我这边……”

袁圆圆:“我还是觉得这种擦边球不能打。我们这样对待王九,是基于我们认定他有问题。可是不要忘了,在乔柯案件里,那些警察刑讯逼供的时候,不也是认定乔柯有问题吗?先认定有罪,后获取供述,不是典型的有罪推定式的侦查吗?”

冯旭摆摆手:“上面的时间也拖不得。”

张昊:“所有的讯问行为,其实都是在利用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弱点。从这个意义上说,讯问本身就是一个逼迫或者诱惑的过程。”

邢志刚:“那就好!”起身就走。

袁圆圆有些激动:“我知道,王九的供述很重要。他开口,意味着我们可能办成一个汇安市有史以来最大的案件。他不开口,意味着很多贪官和很多黑社会都将逍遥法外。我也知道,我们这样对他,没有什么风险。他将来是不会指认我们威胁他的。因为他绝对不想把与圣金帮的瓜葛牵扯到他的案件里。可是,这难道就是我们可以威胁他的理由吗?”

冯旭道:“两个月!”

张昊:“但是……”

邢志刚没回头,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表示知道了。

袁圆圆摇头道:“但是对王九来说,把他送到源江区关押,绝对已经形成心理强制。源江区是聚义帮另一个对头圣金帮的天下,王九去那里的看守所,一定没有好下场。他清楚,我们也清楚。所以他才会下跪,才会投降。”

冯旭苦笑着摇摇头。

张昊道:“这个标准看起来明确,实际上是很模糊的。同样的情形,对不同犯罪嫌疑人、不同案件来说,能否形成心理强制是不一定的。”

“咚咚咚!”

袁圆圆:“看是否和刑讯逼供的心理强制程度相当!”

有人敲门。

冯旭问道:“威胁、诱供的界限在哪里?”

是暗号。

袁圆圆反应过来师父的意图,语气略带情绪道:“但是刑讯逼供、威胁、诱供是绝对不行的。”

乔柯打开门,胡记进来,后面跟着沈凌。

冯旭点头道:“所以在现有情况下,要办好职务犯罪案件,必须提高取证能力,特别是讯问能力。”

乔柯动作很快,把沈凌挡在门外:“沈律师,我不记得有欠律师费。”

袁圆圆:“可是初查又不能动用技侦手段。”

胡记道:“我请她来的。”

坐在旁边的张昊接口道:“然而立案、逮捕或留置的证据要求很高。立案后,突破口供的黄金时间有限。这种情况下,初查做得好不好至关重要。”

沈凌的脸色很难看:“有关丁彤案件的,你听还是不听?”

袁圆圆闪动着大眼睛:“反侦查、反调查手段越来越高,特别是贿赂案件,现金交易和变相交易越来越多,有书证、有第三方证人证言的案件越来越少,对突破口供的依赖越来越强。”

乔柯没有再说话,闪身让路。

冯旭:“为什么?”

沈凌一边进来,一边问:“你听说最近的火灾了吗?”

袁圆圆摇摇头。

乔柯点点头。

冯旭问袁圆圆:“从在检察院干侦查到转隶监委干调查,你觉得职务犯罪的案件好办吗?”

沈凌道:“被烧死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市武装部部长李斌。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由边防站站长林如海失联引起的。林如海失联,是因为一个常从他们那里出关的大毒贩被抓了。”

茶碗的主人们神色并不轻松。

乔柯望向胡记:“所以你在网上发了那篇武装部长被焚真相的帖子?”

三只小茶碗里茶汤色泽诱人。

胡记点头:“这个贴子是个药引。”

茶几上放了一套简易茶具。

沈凌:“药是好药,只是见效没那么快。你们应该考虑撤退了,否则太危险。”她看了看乔柯,扭头就走。

小小的客厅因此显得开阔些。

门“砰”地关上。

没有墙,也没有门。

乔柯有些发愣。

冯旭家的阳台和客厅之间是相通的。

胡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你也需要一帖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