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有谁出入过他家了?”
“一点儿也没有。就算路上碰到了,也不会打招呼……不光是我们家,我觉得他跟哪家都没什么来往。”
纪子思考了片刻,深表歉意地回答说:“确实不知道。”
听漆崎这么一问,纪子的脑袋和右手都摇了起来。
“我们推测案子是在两天前发生的,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们和荒川先生家有来往吗?”
“两天前……也就是前天吧,我什么也……”纪子说到一半又打住了,随后她“嘭”地一拍手,说道,“对了!那个事好像就是前天的。”
“我家小孩做出这种事,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纪子显得诚惶诚恐,仿佛这件事才是案子的起因似的。
“发生了一些情况是吗?”
接着,漆崎和新藤走访隔壁人家,见到了发现尸体的主妇。这位年约四十的胖妇人名叫阿部纪子,有一个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就是他把长钉敲进墙壁的。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好像是有人来了。然后当中搞出过一次声音,感觉就像整个房子都在响。”
梶野频频侧首,但最终还是回答说完全没有头绪。
“是什么样的声音?”漆崎向前一探身。
“当时有什么异常情况吗?不是当时也行,关于荒川先生被害一事,你要是能想起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纪子形容说就跟把腌菜缸上的石头推下去一样。这一带的住宅,光是砸块石头在地上,都能荡起回声。
梶野略显出思索的表情:“呃……我想应该是一个星期前。”
“大约是在几点?”
“最近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纪子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钟,答道:“我感觉是在四点左右。”
“那是自然,我时不时地会……我也是要做生意的嘛。”
漆崎瞥了一眼新藤,随后又将目光转回到纪子身上。
“这样的话,你应该会时不时地去催一下吧。”
“你说好像有人来了,是根据说话声知道的吗?”
“说白了吧,已经有三个月没付了。”
“是的。”纪子点点头,“我听到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听了漆崎的问话,梶野沉着脸摇了摇头。
“说话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好好地付房租了吗?”
纪子“唔”了一声,脸上露出万分遗憾的表情:“不知道,我也没怎么仔细听。”
梶野表示自己知道被害者荒川利夫原来的住址,但完全不了解他的职业和经历。只要能拿到钱,其他也就不多管了。
之后,漆崎又提了几个关于声音的问题,但没能从纪子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视线回到女孩父亲身上的同时,漆崎已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搜查本部设在管辖这一区域的布施警察局。侦查会议刚开始,就听说荒川利夫的前妻千枝子已主动来到警察局。接到消息的石井、漆崎和新藤便去录了口供。
“好了,我们这就进入正题吧。”
千枝子三十五岁,也许是衣着朴素,人又有点瘦,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成一束。
不用怀疑,其实他想说的是“发育得很好啊”“很有女人味啊”。
前夫被杀,可她坐在那里,显得异常平静。一旦各奔东西,人就会变得如此冷漠吗?一旁的新藤等人觉得很难理解。
“最近的初中生都显得很成熟啊。”漆崎觍着脸说。
关于离婚的原因,千枝子是这么说的。
漆崎的整张脸都松弛下来了,这一切全被一旁的新藤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只要一见水手服,漆崎的表情就会不三不四起来。
“那个人过去是开卡车的,一年多以前酒驾肇事,被公司开除。为了支撑下去,我们搬到了房租便宜的地方,我也出去上班了。可是,那个人完全没有工作的打算,所以我火气越来越大,就提出了离婚。”
“哦。”
“你丈夫竟然同意了。”漆崎感慨似的说。
“我女儿真知子。”梶野回答。
“反正他不同意的话,我就自己走。至少这一点那个人还是心里有数的。”
“这位是……”
“原来如此。对了,太太现在做什么工作?”
漆崎的嘴角松弛下来,随后他将视线转向梶野身边的水手服少女。
“别叫我太太,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我在做保险推销员。就算是女人,只要有干劲,做什么都能赚钱。”
“怎么说呢,这就要看大家怎么配合警方了。”
“哦……”漆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凶手是不是有眉目了?”
“那么,关于荒川先生遇害一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什么怎么样了?”
“没有。”千枝子说话时眼都没眨一下。
“怎么样了?”梶野以胆怯的目光看着漆崎。
“回答得真干脆啊。”
此后,漆崎和新藤对石井口中的“房东”——长条房的所有人进行了问讯。房东名叫梶野政司,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对襟毛衣覆盖下的小腹向前突着,活像一个孕妇。
“杀掉那个人,应该不会有任何好处吧。”
“这样啊。”
“那和他有来往的人呢?”石井问。
“据说搬来时,只有被害者和他儿子两个人。房东知道被害者原来的住址,现在我们正在那边调查。”
千枝子依然只是摇头:“以前他常跟开卡车的同事去喝酒,但现在应该没这个钱了……而且,我也不太清楚他最近的情况。”
“妻子呢?”
“他有借债吗?”漆崎想起了拖欠房租的事。
石井的眉角垂了下来,就好像这是他的过错似的。
一问之下,只见千枝子表情微微一变,沮丧地垂下双目,答道:“嗯,有。”
“是的。”
“有多少?”
“现在不在了?”
“全部加起来有一百万左右吧……都是住在老地方时欠下的。他到处找人,每家都只借一点点。”
“嗯。”石井用活动铅笔尖挠着太阳穴,“有人很确定地说,几天前人还在。”
“这么说,没有移交居民卡也是因为……”
“曾经?”
“嗯。”千枝子点点头,“说穿了,其实就是逃债。”
“这里曾经住过一个男孩。”
漆崎看了看新藤,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新藤也有一种想叹气的冲动。
“家属方面呢?”
“你知道债主的名字吗?”
“据说死者是半年前搬来的,不过好像还没向区政府提交户口迁入表。”
千枝子思索了片刻,说如果看到荒川家里的住址簿,或许就能想起来。
“哦,是无业人员啊。”
“对了,”漆崎以略显郑重的语气说,“如果你能告诉我们,前天白天你在哪里,那就太感谢了。”
“这个还不清楚。似乎打过零工,也有整天游手好闲的时候。反正都是听附近的人说的。”
千枝子撩起散开的头发,咕哝了一句:“无聊透顶。我干吗要杀那个人啊!”
被这么一问,石井脸上略显出困惑的表情。
“不不,我们并不是在怀疑你。”
“被害者的职业是什么?”
“你们警察嘴上这么说!明明就是在打听我的不在场证明。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嗯……前天的话,我记得是推销保险去了。”
凶器是重要的证据。漆崎认为被凶手带走的可能性很大。
“是在工作啊。从几点到几点?”
“粗略地搜查了一下,没有找到。厨房里倒是有菜刀之类的东西,但哪个都不像。”
千枝子从老旧的手提包里取出笔记本,哗啦哗啦翻了几页。
“凶器找到了吗?”漆崎问。
“是从十点到下午四点半左右。”
辖区警察局的刑警石井向漆崎等人说明了现场的情况。石井相貌堂堂,再瘦一点的话肯定会大受女性的欢迎。他时不时地会提一下裤腰,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
“你还记得四点左右去了哪户人家吗?”
“屋子里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钱包也好好地在被害者的口袋里放着。再说了,钱包里总共只有六百二十元。”
漆崎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荒川家隔壁的阿部纪子作证说,四点左右时有人来过。
鉴识人员最后补了一句正好与漆崎想法一致的意见,结束了对尸体外表勘验的报告。
“记是记得的,但那是我的客户,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漆崎心想,这么说凶案发生在两天前了。不过,死后僵硬程度因人而异,不好一概而论。而且,根据今后对附近人家的查访,也不排除变动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想得到准确的数字还是等解剖结果出来吧……
说着,千枝子将笔记本的一部分展示给漆崎等人看。那上面写着客户的名字和住址。新藤把这部分内容抄了下来。
鉴识人员解释说,从尸斑和死后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距今应已有四五十个小时。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儿子的下落,是你把他带走的吗?”
“接下来是死亡时间。”
石井这么一问,只见千秋子微微张开嘴,惊讶地盯着他,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他不是在荒川的家里吗?”
“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指只有一边开刃的刀具。切刺身的刀啊,厚刃菜刀什么的都是。”漆崎声音洪亮,完全不顾周围的情况。
“不,他不在那里。”漆崎说,“听附近的人说,两三天前他就不见了。”
“什么叫单刃刀具?”高个子的新藤一边窥探漆崎的笔记一边小声问道。
一瞬间,千枝子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鉴识人员正在阐述对尸体外表的观察意见,而辖区警察局和府警本部搜查一科的警员在听取他的报告。漆崎和新藤这对搭档自然也在其中。
“不要啊!那孩子到底去哪儿了?他肯定没带钱……不会是被车撞了吧?”
“凶器是一种前端锐利的单刃刀具。”
已经离婚的丈夫被杀也不见她情绪波动,但听到亲生儿子下落不明,毕竟是沉不住气了。
警方迅速查明死者是这家的主人荒川利夫。一进房门,眼前是一间与厨房相连的屋子,约四叠半大小。利夫就仰面朝天地倒在里面。
“你想不出他会去哪儿吗?”
辖区警察局立刻接到了报案,没多久大阪府警也派来了侦查员。
“想不出。”千枝子神色黯然地对漆崎说。
先是邻家的孩子玩长钉,不小心把钉子敲进了墙。然后,就像落语[1]《迁居》里的故事那样,当妈的心想钉尖要是从那头冒出来可就糟了,于是就去隔壁道歉,结果发现屋里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死者胸口涌出的血已经凝结。此外,当时房门没锁。
[1]日本的一种传统曲艺形式,类似中国的单口相声。
尸体是在奇妙的情况下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