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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山庄 第五幕 侦探

“更可靠的办法?”

“情况有变。我们决定选比这更可靠的办法。”

“嗯,”阿仁说,“就是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死。”

“为什么?我认为,同意这笔交易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4

“很可惜,我们决定不和你交易。”是阿仁的声音,但流露出不同以往的强硬。

有几秒钟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高之也不例外,其他人质肯定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而阿仁说不定正在拿这些可怜人质的反应取乐。

“怎么样,要和我交易吗?”伸彦催促着对方的回复。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木户颤抖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近了。阿仁他们商量出结果了。

“对不起,我可没有开玩笑。我们商量了很久,觉得这个办法最可靠。别怪我们。”

“确实,讲出去也没人会信。”

“不、不要杀我们。没有必要杀人啊。我保证,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讲起你们的事情。求求你们了,不要杀人。”木户带着哭腔说道。他可能已经哭了。他的失态反倒让高之等人恢复了冷静。

“没关系,不会被看穿,谅警察也想不到,这种情况下居然会发生杀人案。”

“你们要把我们七个人都杀了吗?”高之问。

“我不觉得能一直隐瞒下去。日本警察非常优秀。雪绘在这栋别墅内遇害的事情,他们毫不费力就能看穿。”

“啊,没错。”

“当然是认真的。你也要帮忙,当然,其他人也需要。”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万一你们三个人被捕,都将被判处死刑。”

“爸爸,你是认真的吗?”高之身旁的利明轻声说。

他说完,对方顿了一会儿。高之觉得是阿仁在跟阿藤商量。他们的决定权一定在阿藤手里。

他们再次小声交谈起来。感觉这次比刚才商量的时间更长。

“我们不会被抓的,”阿仁终于开口道,“所以才要杀死你们所有人。而且,就算被抓,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判死刑,只要流露出反省的意思,律师就会设法帮我们减刑。”

阿藤的反应仿佛就在高之眼前。证据就是阿仁那显露无遗的狼狈。

“你们疯了!”阿川桂子叫起来,“你们简直不是人!”

“不,阿藤,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讨论来讨论去,自己猜到的。”

“我们也是不得已。”

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磕到了地板。大概是椅子。高之猜测大概是阿藤惊恐地站起身时,带倒了椅子。

阿仁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激动地哭喊起来。是厚子。随即传来一记清晰的拍打声,她一声呜咽后停住了哭泣。和阿仁的声音方向不同,也许是阿藤扇了她一巴掌。

伸彦不去理睬阿仁的嘲弄,继续说道:“把你们其中一员是银行内部的人这件事告诉警察,也没关系吗?”

“不许吵,别惹恼了阿藤。”阿仁说。

“你想说就说吧,我倒是很想看看,靠这点线索,警察能怎么样。”

高之感到必须快点想办法。阿藤比他想象的更加残忍,杀死所有人的方案肯定是他想出来的。

“当然是把你们的情况全部告诉警察。你们的年龄、样貌,还有阿仁、阿田、阿藤这些外号……”

“你们打算怎么杀死我们?”利明问。

“那又如何?”阿仁说笑似的问道。

阿仁没有马上回答,低语着什么。恐怕是在接受阿藤的指示。

“但你们也不能永远带着人质,早晚得释放。在确认人质安全的那一刻,我们就没有任何弱点在你们手中了。”

“这没必要告诉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残忍地一个一个杀死你们,会把你们一起埋葬。”

“所以我们才要带人质走,这就是握住你们的弱点。”

“埋葬?”

“我想你们必须得掌握我们的弱点才行。”他略微压低了声音。

“阿田,阿藤的车里装着汽油,你去拿来。”

阿仁不予理会,伸彦也就不再说话。高之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其实不然,他又提起了别的话题。

“汽油……你们打算放火?”

“你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劲。”

利明说完,阿仁清了清嗓子,算是肯定了利明的猜测。厚子再次大声痛哭起来。

“拜托了,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

“森崎先生,都是你不好。就因为你多嘴,事情才变成这样。你要是没开口,交出一个人质就没事了!”木户叫嚷起来。死到临头,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自己不可能成为人质的意识,让他的自私暴露无遗。

“我们可没法相信你这种话。”

“等一等!阿藤,我有话要说!请再考虑一下我父亲提出的交易,绝对不是坏主意!”利明拼死劝说。

“我来负责说服所有人,不会出卖你们的。”

“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既然你们已经察觉到阿藤的身份,就不能让你们活着了。”

“你保证也没用嘛,那个女人好像持反对意见。”这是在说阿川桂子。“其他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说不定也有人反对你的方案。”

“你觉得我们会说出去吗?我父亲也说过,如果你们带走尸体,我们只会祈祷你们不要被抓,不会做出引火自焚的事情。”

“不会有这种事,我保证。”

“这不可靠,阿藤说,没有足以令我们相信的凭据。”回答的是阿仁,但话中第一次出现了阿藤的意志。“既然凭据不够,和你们交易就等于赌博。我们倒不是怕赌博,只是冒了风险却没多大好处。做如此麻烦的交易,仅仅推迟报警时间,实在不划算。这样还不如把你们统统杀掉再离开更省事。”

“你的主意的确不错,可我们没法放心啊。”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跟阿藤商量过了,阿仁开口道,“没法保证你们不会中途变卦。要是在我们离开后,你们突然转变心意,决定把事情公之于众,我们就遭殃了。”

这时,传来阿田回来的声音。可以闻到微弱的汽油味。

“我可不想跟你进行这么幼稚的讨论。我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了,你也许无法理解。”

“辛苦你了。”阿仁说。

“可是……”

“阿藤,要怎么洒?”阿田问。连这种事也要向阿藤请示。

伸彦对她说:“并不是只有让警察抓住凶手才是解决之道。瞒住世人后,再凭我们的力量追查真相就行了。”

“哦,先在这房间洒一圈,再把所有人浇一遍,最后点火。”

是阿川桂子。

“这样最保险。”

阿仁他们似乎对这离奇的提议有些疑惑,没有回答。这时,另外一个方向突然有人发话:“叔叔,我不同意隐瞒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应该揪出凶手,让真相大白。”

阿仁话音刚落,就听到什么东西洒落的声音,同时房间里弥漫起汽油特有的气味。

真是高明。高之不由得佩服伸彦足智多谋。确实,这样一来就不用交出人质,还能隐瞒雪绘被杀一事。且不说被劫匪监禁的事,伸彦绝对不希望世人知道这起杀人案。

“救命啊!”木户绝望地呼喊。

“是吗?如果你们按照我说的,带走尸体,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确保你们安全脱身再报警。明白吗?这种情况,要是你们被抓住,我们也不好办。”

“等一下,等一下!阿藤,你就在旁边吧,请听我说!”利明飞快地说道。

“这对你们有利,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已经超时了,你死心吧。”

“你听我把话说完。”伸彦说,“你从头至尾听了我们的讨论,我想你也知道,杀死雪绘的凶手在我们之中的概率非常高。但如果这种事曝光,会影响森崎家的信誉,进而使森崎制药的形象大跌,就我个人而言,是想设法秘密处理掉雪绘被杀一事的。所以,如果她是被你们当人质带走,最后不幸遇害,这样最不引人怀疑,警察恐怕也会相信。”

“总之请听我说!你刚才说没有好处,但其实不杀死所有人会更有利。因为我们还可以撒谎。”

“喂喂,”阿仁的声音中带着笑,“你的主意也太自私了吧,连杀人的罪名也让我们背吗?”

一瞬间一片寂静,随后传来阿仁的声音。“阿田,停下。”

“但你们的目的,不是要拖延我们报警的时间吗?如果是这样,带走雪绘足够有效。首先,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带走的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雪绘。然而她得知了你们的秘密,所以你们在逃跑途中杀死了她,并把尸体丢掉。”

阿田停止了洒汽油。没有任何动静。

“喂,你是不是疯了?”阿仁说,“我们拿个死人当人质干什么?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毫无用处嘛。”

“你要撒什么谎?”阿仁问。

“什么?”利明和木户异口同声地喊道。高之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谎都可以。可以说劫匪是一个人,是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也可以说是外国人。总之,对你们怎么有利怎么说。”

伸彦沉着地低声答道:“雪绘。”

“你等一下。”

“那我们要带谁走?”传来阿仁不耐烦的声音。

脚步声往餐厅方向走去。劫匪们似乎认为利明的提议有商讨的价值。

“当然。首先,我希望你们不要带走这里的人。”

“受到这种对待,你还要包庇他们吗?”阿川桂子说,语气中满是责备。

“是能让我们安全脱身的交易吗?”

“这是为了活命。刚才我爸也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听幼稚的意见。”利明用不容分说的语气说道。

“比起干这种事,我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想要跟你们做交易。”

不久,阿仁他们回来了。

“那是到不得已时才会用的手段。”

“难为你一片苦心,但以目前的状况,我们无法接受你的条件。我们完全不清楚这次的命案,带着尸体走,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但你很清楚,我们想要隐瞒这起命案啊。”

“要是有这种可能,”伴随着阿仁的说话声,同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我们自有办法,用不着你们操心。”

“话是没错,但真凶是谁还是不明不白,算不上抓住了你们的把柄。”

“在哪里释放人质也是个问题。即便把人质的眼睛蒙住,也可能被他记住某些细节,让警察借此追查到你们。”

利明无言以对。

“这我们清楚得很。”

阿仁赶紧乘机说道:“不过,倘若你们能弄清谁是凶手,你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不能保证就不杀你们。我们可以根据结果改变方案。”

伸彦停顿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想以人质跟你们做个交易。你们是打算在人质当中带一个人走,是吧?但这对你们来说并不安全,容易引人注意,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可在这种状况下,要我们怎么查?”伸彦略带痛苦地说。

“我们之中没有谁是老大。”阿仁似乎对自己被轻视很不高兴,不悦地说,“而且阿藤也在听着,少啰唆,有话快说。”

“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你们争论也好,协商也好,把凶手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很遗憾,所有人都得死,明白了吗?”

“不好意思,麻烦你别说话。我在跟阿藤说。他是你们的老大吧?”

“请等一下。只要找出凶手,就能饶过我们吗?”是厚子的声音。

“交易?”

“这要看结果。”

“我不会再说那种话。其实,我想跟你们做一个交易。”

“我懂了。我坦白,杀害雪绘的……是、是我。”

“什么事?”回答的是阿仁,“如果是想说选自己当人质,说了也白说。这件事我们是不会妥协的。”

“什么?”

有人在高之身旁停住了脚步。

“妈妈,你在说什么?”

“我有话想跟阿藤说。”是伸彦的声音。

森崎父子几乎同时失声惊呼。

他们的脚步声又回来了。似乎在物色适合的人选当人质。

“不,真的……是真的。是我杀死了雪绘。”

“啊,没错,这跟我们没关系,还是尽早撤离为妙。”阿仁说,“这样的话,我想还是应该带个人质走。带哪个人呢?当然应该选女人。”

撒谎。高之立刻看穿了。厚子不过是为了让阿仁他们改变主意,才谎称自己是凶手。因为雪绘遇害的时候,她一直和阿仁在一起。

重新传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最清楚她不是凶手的阿仁哼了一声。“撒谎可不好哦,这位太太。”

在这异常的情况下,阿仁信赖的同伙似乎也一筹莫展。证据就是他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不,请相信我,是我干的。”

“尸体还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听到阿仁的声音,“啊,不知道谁是凶手。他们自己已经来来回回讨论了很久,但还是什么都……是这样的。”

“那我问你,那本日记本上被撕掉的纸去哪里了?你要是说得出来,我就相信你是凶手。”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像是去了餐厅。能听到从那儿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那个……我扔掉了,撕碎扔厕所里了。”

“对对对,这是最大的意外。也不知道凶手在想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杀人。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过了。”

“上面写了什么?”

“而且还发生了命案。”传来阿田的声音。

“就是,那个,雪绘杀了朋美的事情。”

“事情简直糟糕透顶,本来以为这栋别墅里没有人,结果跑出来这么多。计划一下子全乱套了。”阿仁抱怨完,又马上解释道,“不,我可不是挑阿藤你的计划的刺。你也不可能料到他们什么时候要用别墅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阿田当时有点慌了神。”

“哦?这么说,你是为了复仇喽。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个叫雪绘的女人杀死你女儿的?”

有个脚步声靠近高之他们,在他们周围走动,仿佛在检查什么。不是阿仁,也不是阿田。高之觉得是那个叫阿藤的人。

“呃……”厚子不由得轻呼一声,再没有说话。

“是啊,我想你也不会出这种纰漏。”

“你看吧。”阿仁说,“答不上来就奇怪喽。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整个晚上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呢?别耍小聪明了。”

阿藤大概默默地点了点头。

“把我当成凶手不就行了?”

“阿藤,你没被人看到吧?”阿仁问道。

“那可不行,要查出真相,明白了吗?时间只剩五十五分钟了。”

门开合了几次,随后真切地传来了踏进客厅的脚步声。

5

“是阿藤的车,没想到他到得这么早。”阿仁刚说完,玄关的门铃就响了。重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大概是阿田去开门了。

良久,谁都没有出声。在手脚失去自由、眼睛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大家对开口说话这一行为变得格外谨慎。

“有车灯,离这里很近了。”传来阿田的声音。他可能正站在窗边观察屋外的动静,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距离。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对方似乎径直把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想办法查明真相吧,大家别不吭声啊。”利明首先发出倡议。

高之觉得他们大概会选厚子。即便有心想带年轻女人,这种时候也应该选最容易操控的人。

“到底是谁?老实交代吧!”木户叫喊道,“这个时候还要隐瞒,有什么意义?反正都要被杀了,还不如坦白罪行,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大家也不会告诉警察。”他对着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谁的凶手说,但并没有人出来承认。

“是出于身为别墅主人的义务感吗?少来这套了。”阿仁挖苦道。

“就用排除法吧。首先,我觉得可以排除阿姨的嫌疑。”阿川桂子率先打破僵局。

“选我吧。”伸彦说,“请不要牵连其他人。”

“我赞成。夫人没有行凶的可能。”高之也表示同意。

“不怎么样,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待着就行。我们会在这段时间离开,只是得带一个人质走。至于带谁嘛,还在考虑中。”

“可是除此之外,无法排除其他任何人。”利明说,“通过今天早上的讨论已经明确,几乎所有人都有杀人动机。”

“你想把我们怎么样?”伸彦问。

“应该可以排除下条小姐的嫌疑吧。”高之提议道。无论怎么想,她都是局外人。

“好了,大功告成。”阿仁心满意足的声音传入高之的耳朵,但高之无从知晓其他人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比起手脚被剥夺活动的自由,视觉被蒙蔽更让人心生不安。

“不,这不合逻辑。”提出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下条玲子本人。“我说过,无法确定彼此间是否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请客观地排除。”

阿田挨个把人质的手脚捆起来。他用尽全力拉紧绳子,人质完全不得动弹。最后,阿仁又用撕成小条的布片把所有人的眼睛蒙住。

“就算如此,可没有能用作排除的材料啊。”利明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质本来就该绑起来,是我们一直宽宏大量善待你们。但你们可以放心,不会把你们的耳朵嘴巴塞起来。”

“不,只要冷静下来思考,材料肯定会有。”下条玲子干脆地说,语气听起来格外从容,高之感到有些意外。

“你把我们绑起来干什么?”伸彦问。

现场回归短暂的沉寂。

“好,阿田,你把这个搓成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哎哟,真没想到能从你这个局外人口中听到这么自信满满的话。你说说,有什么材料?”利明的口气中带着调侃,但同时也显然包含着期待。

阿田抱着团成一团的床单走下楼来。阿仁拿过一条,用牙齿咬破后,双手撕开。

“首先,需要回忆起被监禁在这儿之后发生的事情。”下条玲子声音响亮地说,“包括我在内,高之先生他们用了各种手段,试图把这里的状况告知外界。”她说了在地上写SOS、试图用机关导致跳闸停电的事。

“这主意不错,但在这之前还有事要做。因为我们这个朋友非常害羞。”

“什么?你们居然想干这种事?”阿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下来。他们似乎在楼上听着众人讨论。

“要不要开瓶香槟?”利明说。

“但结果都失败了。因为有人从中阻挠。”

“你别管,拿来就是了。”看着阿田上了楼,阿仁再次转身面向高之等人,“我们的朋友马上就要来了,得准备准备欢迎他。”

玲子开始解释种种阻挠,这回阿仁又诧异地说:“是谁干的?事先声明,不是我干的。”

“干什么?”

“问题是,为什么要从中阻挠?当时我完全没有头绪。但得知雪绘被杀,我立刻反应过来。”

一放下电话,阿仁就对阿田说:“你去二楼拿两三条床单来。”

“种种阻挠都是凶手为杀害雪绘所做的准备,没错吧?”高之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到哪里了?”阿仁问道,“哦……那很近了。嗯……所有人质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目前看来没动歪脑筋。”他回头瞥了一眼人质。“啊?哦,这样啊,也是也是,嗯,我来想办法。”

“我想大概是这样。凶手想杀死雪绘小姐,并把罪名嫁祸给劫匪,所以才必须让监禁状态持续下去。”

晚上十点多,电话再次响起。和刚才一样,响了三声后停了,然后又响。这回阿仁毫不犹豫地拿起听筒。

“我想,凶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高之说,“警察的侦查越迟,找出真相的概率也就越低。”

3

“我也这么认为。”

“总之,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尽量友好地处到最后吧。很想揪出是谁杀了那个千金小姐。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阿仁嬉皮笑脸地说。

“那么,有两个材料可以锁定凶手。第一,是谁抹去了SOS?第二,是谁阻止了停电计划?”找到讨论的线索,利明的声音也跟着兴奋起来。

阿仁、阿田和阿藤,这三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团伙?高之想。单看阿仁和阿田,感觉不像是想要大发一笔横财的小混混,再加上阿藤这个银行内部的人,高之很想问一问,他们三人是因为什么契机凑到一起,又是如何共谋抢劫银行的。

“先从SOS开始讨论吧。高之先生,你有没有把我在地上写SOS的事情告诉别人?”

伸彦一问完,阿仁往后一挺身子,说:“废话,世界上有哪个强盗用真名啊?”

“没有,我没告诉任何人。”

“阿藤是假名字吗?”

“是嘛,我也没和任何人说。”

“算了,”阿仁说,“跟银行有关的人多了,只要不被你们看到脸就行了。”

“若是这样,凶手就是偶然发现的,也许是从厕所窗户看到的。”伸彦自言自语似的嘀咕。

阿仁啧了一声,瞪着阿田,仿佛在说,都怪你这么沉不住气。不知阿田是怎么理解阿仁的表情的,一个劲儿地点头。

下条玲子没有回应他,转而说道:“除了高之先生以外,知道地上写了SOS的人,请报个名。”

“原来是这样啊。”伸彦叹了一口气,“你们在银行内部有同伙啊。”

没有人回答。

阿田站到利明面前,用来复枪对准他,分明是一副狼狈相。从阿田的表情也能知道,利明猜得没错。

“这种局面下,我想真凶不会主动承认的。”利明说,“不过,如果凶手是下条或者高之,又要另当别论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利明忽然击了一下掌,“阿藤是银行内部的人。是他将你们引狼入室。但警察也不是傻瓜,肯定考虑到可能有内鬼共谋,劫案发生后会监视相关人员。所以他一直不能行动,得等到警方的监视松懈,才能找到脱身的机会过来。”

“是啊。那我换个问题问大家,就是定时器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计划,原计划昨天晚上七点停电,但定时器被人破坏了。所以在这之前去过厕所的人难逃嫌疑。请问各位,在听到这个计划后,有谁去过厕所?”

下条玲子不是会被这种程度的威胁吓住的女人。她若无其事地说:“依我看,莫非阿藤就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所以才必须等到夜里,否则无法自由行动。”

“我去过。”厚子第一个开口,“但我没有碰定时器。我对机器一窍不通,也没有弄过那种东西。”

阿仁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枪在她漂亮的鼻子前来回晃悠。“你想说什么?”

“我也去了。好像是六点整,应该刚刚装好定时器没多久。当然,当时并没有异状。”伸彦生硬地说。

“说起来,”下条玲子说,“你说过,你们无法联系到阿藤,可见阿藤身处非常特殊的环境。”

“我也去了厕所。”阿川桂子说,“我想看看那个定时器长什么样。我也不太懂机器,不过看上去没有问题。”

听了利明的质疑,阿仁正要回答,蓦然想到什么,闭上嘴巴,摇了摇头。“这和你们没关系。”

“我也去了,但没查看定时器的状况……”木户句尾的音调微妙地有些颤抖。

“不行?为什么?”

“去厕所的只有这几个人吗?感觉要更多……”利明嘀咕道,但语气显得不太自信。其实高之也有同感,但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木户去过厕所。

“因为不行,所以才搞得这么辛苦嘛。”

“好像锁定不了啊。没时间了,还是换个方向进攻吧。”

“你们的搭档是叫阿藤吧。”利明说,“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你们早点叫他过来不就好了?”

“爸爸,你这么说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也是事出有因啊,我们的朋友夜里过来。”

“谈不上想法,不过从动机这个方向再深挖一下也是个办法。虽然已经有种种观点,但我觉得哪个都缺乏说服力。”

“那也不用等到天亮前吧?夜深了就可以马上出发啊。”

“哦?您觉得哪一点缺乏说服力呢?”也许是自己的观点受到批评,阿川桂子立刻反问道。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被人看到就糟了。”

“我不是指哪一点,而是整体都脱离现实。依我看,杀人是一时冲动的行为。”

“天亮之前?”伸彦大叫起来,“那不是还有十二个小时!还得一直这么待着吗?”

“不,如果是冲动杀人,不就无法解释凶手的种种阻挠行为了吗?而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查动机。总之,再听听下条的想法吧。”利明把话题的接力棒交回玲子手中。

约莫五分钟后,阿仁挂了电话,转过身面向高之他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出发的时间终于定下来了,明天天亮之前就走。”

“桂子小姐,你是怎么观察定时器的?”玲子问。

“嗯……明白。我还没动手……啊,只有这个办法了吗?OK,我来准备。”

“我没有看得很仔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电线没有切断。”

“总之,我是没辙了。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过来巡逻,都不能从别墅出去。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阿仁哭丧着脸说。从他的口吻可以听出,他相当信任那个叫阿藤的人。

如果她的话可以相信,那么至少在当时,凶手还没有去厕所。这么一来——

“哎呀,其实这边也出了问题,事情糟透了。”阿仁简略地把本来定为藏身之处的别墅里其实有人,后来又发生了杀人案等情况向对方交代了一遍。从阿仁的口气可以听出,对方像是吓了一大跳,正在犹豫。

“不是我。”木户说,“我没干那种事。”

听到这话,阿田的表情也缓和下来。似乎是他们的同伙阿藤打来的。人质们脸上陡然增出紧张之色。

“木户先生,请别激动。我还什么都没说。”

“喂。”阿仁低声说,一脸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声音。大约过了两秒,明朗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阿藤,到底怎么回事?”

“但在阿川小姐之后去过厕所的,不就只有我吗?”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听筒,小心翼翼地贴到耳边。众人都不明白他这番举动的目的。

“你的处境确实有些微妙,但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怀疑你,请冷静一下。”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她伸手要去接,可阿仁打断了她。“等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钟,嘀咕了一句“六点多了”,然后对厚子说,“你待在这里,我来接电话。如果有情况,我就把电话交给你,你准备好了。”

也许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木户仿佛发情的狗一般呼吸急促。

“啊。”厚子不由得喊出了声,“是打错了吗?”

“那么,”下条玲子的声音愈发冷静,“我再问大家下一个问题。请问这次有谁带了安眠药来吗?”

电话还在响。就在她要拿起听筒时,铃声停止了。

“安眠药?”利明诧异地问。

“我知道。”厚子仿佛也适应了这种处境,虽然有些紧张,但没有显露惧色。

“我带了一些,放在房间的包里。因为有时出门旅行会失眠……”首先承认的是厚子。接着,木户含含糊糊地说:“我也带了一点放在包里。但这又怎么样?”

阿仁迅速站起身,用枪指向厚子。“你来接。我再说一遍,别耍花招。”

“我稍后再解释。还有其他人吗?那么,夫人,木户先生,你们把药给过其他人吗?”

正当空气沉重得几近凝结时,电话响了。所有人浑身一颤。

两人都回答没有把药给过任何人。

阿仁和阿田手里照旧拿着枪。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看来警察已经不再巡逻了。

“你这问题到底是要问什么?”

但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大家都在打量其他人。看来,虽然人人都想独处,却又怕当自己不在的时候旁人会议论什么,所以不愿意离开。

“社长,请让我稍后再解释。”她在说“稍后”二字时语音格外重,这让高之有些在意。

“自便。只是房间有点乱。”

“侦探小姐的询问到此为止了吗?”见下条玲子不再说话,阿仁从楼上问道,同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问话结束,看来你已经推测出凶手是谁了。”

“可以回房间了吗?”厚子问。

“等、等一下。还没到一个小时吧?这种毫无头绪的状态,怎么可能把事情弄清楚?”伸彦慌慌张张地说。

阿仁咚的一声坐到椅子上。“看来只有搜身了,但凶手不可能把那张纸当作宝贝般地揣在身上。”

高之也有同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讨论什么。

“看来没有收获啊。”利明说道。

“虽然社长先生这么说,但名侦探怎么想?还需要更多时间吗?如果三十分钟左右,我们再等一等也无妨。”

不出所料,将近一个小时后,阿仁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下条玲子从容不迫地回答:“不,时间足够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但高之他们觉得能找到那页纸的可能性很低。凶手不会把东西藏在那么容易找到的地方。说不定已经撕成碎片,丢进马桶冲走了。

“知道了?”利明喊,“你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知道谁是凶手了?”

到了黄昏,阿仁提出要去检查每个人的房间。他想找出雪绘日记本上被撕掉的那页纸。大概他认为,如果能搞清楚是谁拿走了那页纸,又或者是纸上写了什么,就能知道凶手是谁。这件事一直没查清楚,他也有点害怕吧。

“是的,知道了。一切都跟我推理的一样。”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点一点过去。高之难以串起这两三天的事情。发生了太多事,而且被关在密闭的别墅内,时间感完全被打乱。今天也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就迎来了日暮时分。

“好,有意思。那你说,凶手是谁?”阿仁用威吓的口吻说道。

2

但下条玲子却吊他的胃口:“能不能先把我们的眼罩摘掉?什么都看不见,很难说明状况。”

“不好意思,能请你尽可能详细地把认领遗体时的情形告诉我吗?”下条玲子嘴角挂着微笑,直勾勾地注视着高之。

“真没办法,好,阿田,你把所有人的眼罩摘了。”

“没错,是这样。”

6

“就是说,你看到的时候,已经隔了一段时间。”

摘掉眼罩,虽然只有些微的光线,仍令人感到刺眼。高之连眨了好几次眼睛。周围其他人也不例外。

“是的,我知道。”高之告诉她,在返回东京途中进休息区时,他看了遗物。

高之看到阿仁,但没见到阿藤的身影。利明和其他人也正环顾四周。

“根据夫人所说,在去认领朋美小姐的遗体时,药盒里装着两粒白色胶囊。这件事你知道吗?”

“阿藤去二楼了,不能让你们看到他的脸。”

“药盒?”高之不由得身体一紧。话题突然变了,他感到心跳得厉害。

“即便看到,我们也不会告诉警察。”利明说。

“我想你是知道的。就是药盒的事情。”

“没法轻易相信你们啊。事不宜迟,快点开始吧。”

“什么事?如果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听到阿仁这么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下条玲子身上。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谢谢你这么说,但不管什么事,先入为主都是大忌。”下条玲子从容地说。果然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对了,我有事想请教你。”

“我是在SOS被人抹去后开始怀疑某个人的。首先,是谁抹去了SOS?其实只要从厕所窗口用软管放水就能办到,所以可以说人人皆有可能。但留下了一个问题。那个人是怎么知道厕所窗下写有SOS的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高之先生,而且我们俩都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只知道,不是你。”

“所以,他是从窗口探身出去查看时发现的吧?”阿仁被玲子兜圈子的讲法弄得心急,忍不住问。

“恐怕是这样。但要找出真凶可不是简单的事。我想来想去,感觉好像谁都有可能。”

“不,”她说,“不可能。那几个字在窗户正下方,从厕所里不可能看到。我正是为了不被你们发现,才选在那里。”

高之马上领会过来。“不知被谁破坏了,可能就是杀害雪绘的凶手干的。”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高之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就是SOS和停电计划失败的事。”她压低声音说道。

“这么说——”不等利明说完,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高之。

“另一件事?”

“不,不是高之先生。SOS被人抹去的事,是高之先生告诉我的。如果是他干的,大可以不吭声。”

“是啊,但我对她们不太了解,只好想另一件事了。”

“这样不是说不通吗?没有别人知道SOS啊。”

“都在想。”高之答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其他人应该也都在想她们两个人的事。”

“是的,所以是有人碰巧发现的。”

真是个敏锐的女人。高之想。

“要怎么知道?从房间里不是看不到吗?”阿仁气恼地问。

“你是在想朋美小姐的事,还是雪绘小姐的事呢?”

“是的,从厕所窗户是看不到。不过,从二楼的窗户应该可以看到。”

高之正思忖着,下条玲子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二楼?”阿仁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根据你们刚才说的,写下SOS之后,所有人都在这里,应该没有人去过二楼。”

从雪绘当时的行为来看,高之认为阿川桂子的推理有差错。即便雪绘爱上了他,她也显然决心放手了。她怎么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杀害朋美呢?况且,朋美过世后,雪绘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不,有的,有一个人。”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雪绘单独见过面。不,他几乎没有再见过她。朋美还是像往常一样邀请她,但她都以种种理由推辞了。

“谁?”

巧克力很甜,甜中带着一丝苦味。

下条玲子缓缓移动视线,停在了某个人身上。“森崎社长。”

高之咬了一口巧克力。他不太爱吃甜食,但这不能给朋美吃,只能独自品尝。

“这……怎么可能……”利明双眼通红。

高之终于领会了雪绘的真心。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但又知道必须放弃。今天她来,是为了斩断这份感情。

伸彦面不改色,望着斜下方。

高之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同时,过往的片段被一一唤醒。雪绘不时对自己显露的温柔和羞涩,如寄木细工[1]般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构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你们还记得吗?社长曾提出想为夫人去房间拿外套,我想应该是那个时候从房间窗户发现的。”

雪绘仿佛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此后高之再说什么,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高之在咖啡店门口和她道别。回到家,打开纸包一看,里面装着手工制作的巧克力,还附着一张小卡片——“赶不上情人节了”。

“对了,那时他的确看着窗外,没错。”一直没开口的阿田突然插了一句。当时是他跟着伸彦上楼的。

“一言为定。”

伸彦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工作上的好搭档——他的秘书。“仅仅因为这种事,就打算把我当成凶手吗?”

雪绘也直视着高之。“一言为定。”

“不,只是,这件事是我怀疑您的契机。”

“我会让她幸福,不会让她伤心的。”高之望着雪绘的眼睛说。

“真叫人遗憾,居然会被你怀疑。”伸彦露出毫不惧怕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的真的,请绝对不要做出让她伤心的事情。”

“我也很遗憾。但即便从定时器被破坏一事来想,凶手除了社长,不可能是其他人。”

“嗯,当然。”

“怎么说?”高之问道。

“高之先生,”雪绘眼神中透着认真,“请你一定要让朋美幸福。”

“刚才已经确认过,定时器设定好后,有好几个人去了厕所。凶手是在当时破坏了定时器吗?我认为以凶手的心理,这不可能。”

高之把包装精美的纸包拿在手里。本来稍稍想一想就会猜到里面是什么,可他当时浑然不觉。

“为什么?”

“打开它就知道了。”

“因为换个角度来看,这非常危险。凶手无法保证在破坏定时器后没有人再去厕所。在他之后进去的人也许会查看定时器是否在正常运转。如果那时发现定时器被破坏,前一个进去的人就会被人怀疑。”

“哦?是什么?”

“原来如此。”阿仁佩服地说。阿田也频频点头。

“嗯,但跟你没有关系。”她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放到高之面前,“这个,请你品尝一下。是我做的。”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我去厕所时,定时器还在正常运转。”阿川桂子说,“所以在那个时间点,凶手为了避免遭到怀疑,不能破坏定时器,但他又不希望在设定好的时间停电。于是凶手先稍稍拨动了时间刻度,比如将本来应该在七点整启动的定时器,设置到七点二十左右。所以到了预定时间也没有停电。在大家产生怀疑的时候,凶手再佯装去厕所查看,借机弄坏定时器,然后再告诉大家,定时器被人破坏了。”

“断绝来往?”

高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伸彦。正如下条玲子所说,明白停电计划失败时,第一个去厕所的,正是伸彦。

她凝视着高之的脸,几秒钟后莞尔一笑。“我想断绝来往。”

“愚蠢,无聊。”伸彦不屑地说,“你有什么证据……”

“而且?”

“社长,您还做了另一项准备,就是给那个大个子下安眠药。”

高之努力发出爽朗的声音,雪绘却依然低垂着眼帘,摇摇头,说:“不,不用了。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

啊!众人惊呼着,看向阿田。确实如此。那天晚上,这个男人睡得不省人事,不可能是巧合。

“下回再一起去吧,我会邀请你的。”

“我猜是您去二楼房间为夫人拿外套时,偷偷从夫人包里取出了安眠药。然后在晚餐时,找机会将药混入啤酒,让大个子睡着。接着再找种种借口向阿仁交涉,让他放大家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为了平复心情,她扬了扬嘴角,然后又低下头,继续道:“你们请我看过好几次芭蕾舞表演和戏剧,我真的非常开心。”

“哦,这样一想,事情就简单了。”阿仁说,“如果没有让大家回自己的房间,就不会发生这起杀人案。因此首先提出这个提议的人最可疑。”

“不会……”

“胡说八道!证据在哪里?首先,我为什么非要杀死雪绘不可?”

“是,我知道,我知道说羡慕她不合情理,但……但我还是由衷地觉得,小朋真幸福。”雪绘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高之犹豫着没有接话。她一侧的脸颊上漾起一丝稍显落寞的笑容。“对不起,吓着你了。”

即便没有证据,伸彦惊慌失措的样子也说明了一切。高之心想。也许和他想的一样,利明和厚子绝望地看着伸彦。

“她也背负着深重的痛苦。”

“动机正如阿川小姐所说,”下条玲子说,“雪绘杀死了朋美,所以您要为她复仇。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大家叫来这栋别墅。只是偶然出现了两个劫匪,于是想到利用他们。”

但雪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这样的人……不行的。”她说,“我又笨,又不像小朋这样光彩夺目……我真羡慕她。”

“别信口雌黄!我一直相信朋美死于意外,怎么会怀疑雪绘?”

“你也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幸福。”高之说。

“不,社长您应该知道。因为您是第一个拿到朋美遗物的,当时药盒是不是空的?”

雪绘把勺子放进杯中,一边搅拌一边微微点头。“圣诞节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感到,小朋真是遇到了个好对象。虽然她遭遇车祸让人悲伤,但能抓住别的幸福,又让人觉得她真是个幸运儿。”

“空的?”利明望着父亲的脸。

“哪里会呢……不过你既然这样说,我会为你保密的。”

一道汗水顺着伸彦的鬓角淌下来。“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要是被小朋知道我说了这样的话,真是太难为情了。”

“药盒是空的。”玲子说,“但您当时应该还没有起疑。而当夫人打开药盒,看到里面装着药时,您才觉得事有蹊跷。因为自己看的时候明明不存在的药,不知何时居然跑了进去。您在把遗物给夫人看之前,交给了雪绘保管。可见是雪绘往空药盒里添了药。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之笑着说完,雪绘却反常地央求道:“请不要告诉她。”高之瞪大了眼睛,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为了隐瞒朋美吃药的真相。”阿川桂子瞪大了双眼,“雪绘将朋美药盒里的药偷换成了安眠药,并成功害死了朋美。但她担心,如果警察产生怀疑,就会解剖遗体。为了伪装成朋美没有吃药的情形,所以把药放回了药盒。”

“不,再没有比你的保证更让我踏实的东西了。我会告诉朋美的。”

“恐怕是这样。而社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打算迟早要找雪绘报仇。”

但雪绘好像当真了。“不会这样的。不管别人怎么样,小朋和你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我保证。”她少有地用上了强烈的语气,高之有些惊讶。她急忙伸手捂住白皙的脸颊,像是在为把戏言当真而害羞。“对不起,我太放肆了,说什么保证……不用我保证,你们也肯定会幸福的。”

“胡说八道,给我适可而止!”伸彦唾沫飞溅,咬牙切齿地瞪着下条玲子。他的慌乱肯定了众人的疑惑。

“这种时候,谁都是欢欢喜喜的,都相信自己得到了至高的幸福。然而这不过是种错觉,看看居高不下的离婚率就知道了。”因为聊的话题令高之觉得不好意思,他故意开玩笑般说道。

“森崎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木户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小朋最近看起来特别幸福,她总是说,跟做梦一样。”雪绘低垂着眼帘,望着自己的手。她双手捧着茶杯,宛如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老公……”

“是啊。”高之回答。

“爸爸,请把真相告诉我们!”

在聊了聊芭蕾和戏剧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离婚礼还有两个月。”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在妻儿悲切的目光注视下,伸彦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他竭力站起身来,朝着阳台飞奔。绑在脚上的绳子不知何时松脱了。

今年二月十五日,情人节的第二天,高之越发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当他完成工作准备回家时,雪绘来事务所找他,说到了附近,顺便过来看看。高之带她参观了一圈事务所后,领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啊!等一下!”

由于工作关系,高之跟雪绘的父亲见过几次面,雪绘总是陪同在侧。他感受到她目光中含有某种感情,他相信,这绝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阿仁和阿田追赶上去。但还是迟了。伸彦用以他那个年龄无法想象的敏捷身手,从阳台扶手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雪绘爱上了高之——这话让他大吃一惊。但说实话,他并不感到意外。正如他当时说的,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雪绘的心意。

“啊,老公!”

高之单肘支在餐厅的餐桌上,视线落在自己带来的文库本上,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海中回荡着今天早上阿川桂子说的话。

厚子话音刚落,便传来什么东西掉落湖里的声音。

比起昨天,阿仁给了人质更多的活动自由,只是防范他们接近可以外出的玄关和厨房,即使人质回自己房间,他也不多说什么。他大概认为因为雪绘被杀,人质间疑神疑鬼、互相猜疑,不再像之前那么团结,不必严加防范。而这确是事实。比起被劫匪囚禁,高之更关心到底是谁杀害了雪绘。阿仁和阿田早晚会离开这里,但真凶是谁,还将关系到今后。

注释

下午一点多。

[1]日本箱根地区的一种传统手工艺,利用木材不同的天然色彩拼成几何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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