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一点你们的谈话，真是这回事儿吗……”
小杉扬起半边脸，耸耸肩。“你们完全没问题。被鼓励了。”
“就是被激励了。然后我就说了那些话回应了她的鼓励。”
“系长说什么了？”白井偷窥一样地看向他。
哈，白井表情暧昧地微微点头。这次他的手机响了。
“扑通——”电话挂断了。小杉没有放下举在耳边手机，呆立在原地。然后左右摇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啊，有个短信。还附了张图片。”白井操作着手机，然后把屏幕转向小杉。
小杉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可以。要不然我给课长打电话的时候就这么跟他说吧——”
屏幕上显示的是以雪景色为背景拍的集体合影。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的男男女女，摆着各种姿势。很多人都戴着面罩，所以很难看出年龄，从明朗活泼的气氛来看应该是一群年轻人。
“是的。你能不能告诉他你提供给他的信息是可以让花菱凭借立功的？”
这应该是胁坂所属的圈子的集体合影，小杉跟白井解释。
“是大和田刑事课长吗？”
“这样啊。对了，这个从右边数的第三个和第五个就是胁坂和波川吧。”白井再次操作起了手机，然后给小杉看。
“警局的事情怎么着都行。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给课长？”
胁坂幽默地立着两根手指。看见这个，小杉想现在的年轻小伙子也会摆这种和平手势啊。白井的衣服上面是灰色，下面则是鲜艳的粉色。帽子也是粉色的。波川的搭配是蓝色的上衣，黄裤子，和茶色的帽子。
“太认真了。我还考虑到了警察局。”
“我们的线索也太少了。”小杉露出一丝苦笑。
喂，南原抢了小杉的话。“你有没有在认真排查？”
沉默半晌后听到了两人对话的老板娘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小杉的脸。
“你刚才说的，如果胁坂的车就在你们这儿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先发现。即使没有被发现，以花菱的作风也许会出大招。所以如果你们能查出胁坂的车在哪儿就万事大吉了。花菱应该会不惜全员出动追查龙实他们的吧。当然，功劳全部都是搜查一课的。如果你们能找到，然后立即把胁坂在这个村子的里的信息传达到花菱那边，事后我也面上有光啊——”
“我脸上有什么吗？”
系长，小杉紧紧地握着手机。
“什么也没有。只是在刚才的电话里你说了很多我很关心的事情。胁坂，这犯人的名字吧？你好像强调了好几次这个人就在这个村子里。”
“当然。所以他们不是给那些县警一一下令要求排查车辆了吗？”
“不是，没这回事。”白井插嘴道。“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我们经过了大量分析，最后发现他潜伏在这个里泽温泉滑雪场的可能性很高……仅此而已。再怎么样也仅仅是推测——”
“那就拜托了。还有系长，花菱他们是不是应该还没有注意到里泽温泉滑雪场？”
“你这是废话。”小身拍了拍后辈的肩膀，看着老板娘。“再傻也不会傻到真的相信这种话。”
“哦，这事儿啊。这个我们有些线索。我们从那个学生组织那儿搞到了他们的照片。听说他们在最新拍的集体合影上穿的衣服可能就是现在穿的。之后我会用邮件发给你。”
“但是……”小杉欲言又止。
“对了，你查出来胁坂他们衣服的颜色和花纹了吗？”
“她这个问题是问我们这次是不是又在装蒜。那为什么刑事警察也要隐瞒事实呢？为什么又要谎称说自己在追查一个富家子弟呢？——您是这个意思吧？”
他想问怎样才能尽力做好车辆排查，但就算问了也是白搭，所以就转移了话题
女老板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八成是有内情呢。”
“尽力做好这件事——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其实这个内情也挺没意思的。本局和分局之间的势力竞争……这样的话虽然我继续作陪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意义，但是我说话越来越像哈巴狗了……”
“但既然她已经发布指示了，如果胁坂的车就在这个村子里，那可能也会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胁坂的车。”
“小杉，小杉。”白井耷拉着眉毛。“你够了。”
“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抢先，我才让你们排查车辆。”
“怎么就够了？非要跟这种麻烦的事情打交道，我真是受够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装作神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出去吧。”
“不愧是花菱啊，闹出这么大动静。”
但是白井并没有起身。“这不行吧……”他低着头。
“嗯……是这回事。”
“你不是没出去吗？那我俩就是共犯了。”
“收到本部指示的不止是长野县的县警吧？凡是管辖区域内有滑雪场的所有的县警本部都应该已经受命要搜查胁坂的车。是吧？”
“没事，我不想当缩头乌龟。”
南原“嗯”了一声，“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有些痛苦地问。
“嗯，那就随便你吧。”
小杉跟她简单地说了一下传真的事。
小杉看向老板娘，然后把只有他们两个被分配到这里来的理由——事情的直接经过，尽量简短地做了描述。
“奇怪的风声？”
听了他的话，老板娘醒悟般地点点头。
“对了系长，您从这边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风声吗？”
“简单地来说，就是小杉的顶头上司，想让警视厅来的那些精英们大吃一惊。所以就隐瞒了犯人在这个村子里这件事。”
“你这叫什么话？”
小杉撇了撇嘴，微微耸了耸肩：“这也太幼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传来了“咯噔”的声音。估计是南原气得把椅子都踹飞了。
“是啊。但如果她是男的就不会这样了吧？”老板娘直言。“总是这么小儿科。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意气用事，还不服输。她自己可能没所谓，跟她相处的人就遭殃了。但话说回来，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她不是个好人……”
“如果找到了早就联系你了。”
听到她的话，小杉心里“哎”了一声。他觉得她可能会更加生气，但她选择表示理解。
“那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即使如此，老板娘继续说。
“我们正按照系长的指示来回排查里泽温泉村的车。”
“这个案子如果是杀人案就另当别论了。虽说犯人已经躲进了这个村子里，但她男人一样地意气用事、只把搜查任务交给了你们俩，这我就不能忍了。虽然也不用出动所有的警察，但是派出一支精英部队迅速把这个案子解决掉难道不是警察应有的责任吗？”
“什么是早上好？一点都不早。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南原一大早就已经窝了一肚子火。
“我同意老板娘的话。”
他站起身回避了老板娘，接了电话。早上好，他口气生硬地问候南原。
“你说你同意我的话——”老板娘向小杉投来真诚的目光。“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遵从我的意愿了？”
小杉正纠结着怎么回答，一旁的手机有了来电显示。失陪一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出所料，果然是南原打来的电话。
“您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样吗，小杉？”老板娘冷着脸问道。“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因为我也是干这行的啊，我认识很多当地的警察。他们中间也有不少精英。我觉得如果我拜托他们帮忙的话，他们应该会把我刚才说的话转达给东京的警署。这样的话搜查本部……你说的是这个吧？那边的人就不得不出马了。”
对于拼命掩饰事实的后辈的反问，小杉没有回应。小杉，白井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杉点头。“这样也好。”
“没有没有没有，是这样的。这里又牵扯了很多原因。”白井慌忙回答。“当然不可能把搜查员派到所有的滑雪场。这也太荒唐了。只有在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型滑雪场里才会更加谨慎地调查，所以才派了很多搜查员到现场。对，这个里泽温泉滑雪场派的就是我和小杉——是吧，小杉？”
“不行，这绝对不行——”白井欠起身。“我们会被炒鱿鱼的。”
“这也太奇怪了吧。这样的话小杉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还是警察局把每个刑事警察都派到了全国各地的滑雪场，每个里面派两个人左右，然后让这些警察像小杉你们一样一边到处问话一边排查车辆？我虽然不了解警察这个工作，但我觉得你们不会这么做事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就当你不存在。反正也跟你没关系，你就放心吧。”
但是，老板娘说着皱起了眉头，歪着脑袋。
是吗，白井做出一脸可怜的表情。
小杉的目光离开了老板娘半信半疑渴望答案的脸。他不能赞同说就是这回事。
“这样真的好吗？”老板娘不放心地问道。
“照你这么说，他们并没有确定犯人的藏身之处就是这个里泽温泉村啊。滑雪场有的是，犯人不在这里的可能性反而更高。是不是这回事？”
“啊啊，没问题。”
“长野的县警从警视厅那里得到的信息应该只有车的特征和车牌号。要求凭这么少的信息尽快想办法找出嫌疑车辆也太强人所难了，县警应该也很头疼吧。就算滑雪场周围是归他们管的，但他们人手也有限啊。没办法，他们只能联系观光协会和旅馆组织求助以获得更多信息。所以就有了这张传真。”
“你不能把上司当成男的来做事。”
小杉拿起了传真。
小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确实，白井频频点头。
“如果课长直接低着头过来求我就另当别论了。但情况并不是这样。系长是为了讨好课长才下了这样的命令。所以没关系。”
“是不是只能这么解释了？”
老板娘点头，“这样的话——”她说着便从脱下来扔到一旁的防寒外套中取出手机。白井看见后抱起头。
这样啊，白井用右拳敲着左手。“他们并没有断定杀人犯就在这个滑雪场啊。”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的门“轰隆”一声打开了，“您好”——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因为搜查本部掌握的只有嫌疑犯逃到了某个滑雪场里这个信息，而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找到他的话，就只能这样一个一个地发布指示。”
正在忙着操作手机的老板娘看到他后有些意外。 “哎呀，怎么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呢？”
年轻人向老板娘走了过去，“这个”，他说着递给她一张类似宣传册的东西，“是明天滑雪场婚礼的资料。”
“因为并没有指定具体的滑雪场。所以并不是那码事。我认为收到警视厅指令的应该不止是长野县的警察。不管是新泻、群马还是福岛，所有管辖范围内有滑雪场的县警本部应该都收到了同样的指示。”
“啊……那个，已经决定是明天了吗？”
老板娘一脸费解地歪着头。“为什么？”
“就拜托您多多关照了。”年轻人低下头，“请一定要出席。”
“我现在就解释。长野的县警做得一点也没错。他们从警视厅收到的指示恐怕就是这样的。警视厅希望他们可以确认一下在长野县内所有的滑雪场附近停靠的车辆中有没有人目击过这样的车——是所有的滑雪场旁边。并没有特指是哪个。”
“肯定会让我出席的。我已经和叶月小姐说好了。我要以最夺人眼球的打扮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给你们庆祝，你们就尽情享受吧。”
“欢迎光临——”老板娘笑容满面冲他们打招呼，然后回过头来怒视着小杉。“请解释一下。”
年轻人笑着低下头：“我会转告她的。”然后走了出去。
“声音太大了。”小杉伸出双手，望着玄关处。形似住客的一家三口一身滑雪的装扮正准备出去。
目送他离开之后，老板娘的目光落到了宣传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吗……还有这个吗……”
“是什么原因？如果你是说警察局吝惜追捕杀人犯的人手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长野的县警也够可以的。即使是东京的案子，明知道杀人犯躲进了我们村子里却只把他的车牌号告诉给了旅馆组织，这也太不称职了吧？”可能是有些激动，老板娘的声音大了起来。
“明天有什么？”小杉问。
“不是，这里面有很多原因。”
“婚礼。”
“但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为什么这么少？就算是再不起眼的小村子，分派这么点人手也太过分了吧？”
“哇，恭喜啊。”
“我理解。所以我们才来这里啊。”
“但不是普通的婚礼。”老板娘把宣传册递给了小杉。“是在滑雪场举办的婚礼。我们滑雪场还是第一次开办这种活动。换句话说，是个大事。”
“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啊。说起来太吓人了。不管他在哪里，如果不及时捉拿归案的话——”
小杉看着宣传册。上面印着大大的标题“里泽温泉滑雪场将展现新的魅力！”。一看内容，说的似乎是这次的婚礼可以说是一个预热，所以有了这次的经验后就能明确有问题的地方和需要的改善的地方，争取把它发展成更加具有吸引人的一个活动。
“是不是杀人犯还没有确定。反正是嫌疑人。”小杉强调。
“这是搞啥？婚礼不应该弄得正式些吗？”
“我嫁到这里来已经十五年了，但是从旅馆组织那儿收到这样的传真恐怕还是第一次。至少在我记忆里没有过。我一直在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是在搜查杀人犯的车？”
小杉话一出口，老板娘就飞快地说“不是这样”，然后从他手中夺回了宣传册。
女老板“嘭”地拍了一下桌子上的传真纸。
“这是正经的婚礼，确确实实有有新娘和新郎。是两个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孩子。尤其是新娘是我同行的女儿，所以我从高中的时候就跟她很熟。”
“就是他们说要调查杀人犯这事儿。”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你是这么说的吧？”
“什么麻烦？”
老板娘一页页地翻着宣传册，在那里慢慢地踱步。好像在踌躇着什么。
“只是有点麻烦。”
“您有心事吧。但现在您应该做更要紧的事。您能不能给我们上司打个电话？”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白井问。
他的话跟开关一样让老板娘适时地停住了脚步。她慢慢地看向他。“就让您再等一天，小杉先生。”
“老板娘是不能坐在沙发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客人看见。这样就好了。请继续聊吧。”
“啥？您说要等？等什么？”
但是她摇了摇头。
“是告诉警察犯人在我们村子里。我明天再跟他们说。明天，我亲眼见证婚礼顺利办完之后再打电话。”
“如果只有我们俩坐着的话也太不方便说话了。请老板娘也坐下来吧。”
“为什么？”
小杉蹙了蹙眉。
“您就这么坚决吗？我想让婚礼成功举行。明天的婚礼不但关系到两个年轻人的将来，更关系到这个滑雪场的将来。但是如果警察大张旗鼓地跑进来就一切都毁了。”
“如果有朋友过来了，可以拜托你们继续聊下去吗？”老板娘抬头看着小杉说。她跪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她刚才给他们的名片上印着“川端由希子”这个名字。
“嗯……确实是这样呢。”
“如果，就请继续聊吧。”老板娘抬眼看着小杉。
“是吧？所以您就等一天吧。这之前我不会把你们两人的身份透漏给任何人，只要您按我的意愿去做就可以了。”
“真难得啊。”白井的话小杉也感同身受。因为从外面走了一大圈，他应该也冻得受不了了吧。
“按您的意愿……吗？”小杉挠了挠鼻头，跟白井对视了一眼后苦笑着，晃了晃肩膀。
从茶碗中散发出阵阵荞麦茶的香味。小酌一口，暖意从体内蔓延开来。哈——小杉长出了一口气。
“您好像没什么干劲呢。您是不是听见我说我明天会跟警察联系，所以就没有心情追查犯人了？”
他们在“木梨”旅馆的大堂里。脱了滑雪服，两个人并肩弯腰坐进了沙发。
“也不是，但也没办法。就我们两个人的话也帮不上多大的忙。我真是痛感到用不了警徽我们就一无是处。”
女老板用托盘端着两个喝热茶用的茶碗碗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放在了桌上。真是太感谢了，小杉冲她道谢。
“哎呀哎呀，您好像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呐。无论如何，我还是帮帮您吧。”
是吗，小杉从后辈的手中取回传真纸，重新扫了一眼后放在了桌子上。对于他们而言，只能想到一件事。
老板娘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小杉的惊讶地竖起了眉毛。“帮忙？您是说配合我们搜查犯人？”
被小杉这么一问，白井只是稍微做了一下思考状，随即摇摇头。“不知道。”
“能帮上就行。因为我也希望你们能尽早抓到犯人。当然，如果妨碍您工作的话我就不插手了。”
“你不知道吗？”
小杉再次和白井对视。后辈一脸意外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也肯定是一样的表情。
“那为什么长野县的警察要这么干呢？”
他又回头看向老板娘。想她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她正真诚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我觉得没说。如果他们真的决定走漏风声，那个驴脸系长又该发牢骚了。”
小杉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您可真有意思。”
“等等。那是不是这样的？搜查本部的同事是不是说他们想查清楚胁坂他们的藏身之处？”
“是吗？我只是想跟您好好谈谈。但总比说成是无趣的女人强多了，我是不是该谢谢您呢。对了，到底怎么样？还是您不需要帮忙？”
小杉缓缓地上下点着头。“只能这么认为了。”
“不是，我肯定想向您求助。但也像我刚才说的，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既没有人支援，也没有人帮我们预知地况，还用不了警徽。说实话，我们也想不出就我们两个人能在这里做什么。”
“是不是警察局的……指示呢？”
“虽然看起来小，但是这个村子却出人意料地大。而且现在这个时节游客不是一般的多。还有，我应该怎么帮你们好呢？”
“你觉得怎么回事？”
“与其说帮忙，倒不如说最好让老板娘您来做主。对了，我们想问您件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长野县的警察会搜查胁坂的车？”
“问我？什么事？”
浏览了一遍传真的内容后，白井瞪圆了眼睛看着小杉。
“您的意思就是可以告诉我们咯。”小杉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旁。指着能远远看到的飞艇。“在日本最大型的滑雪场里，赢一场躲猫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