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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瞄准小布什

在这个核心成员的会议上,最富有的就是乔治·索罗斯,他的出席也是最让人惊讶的。过去,索罗斯没有作为政治捐赠人高调地出场过。很少有人知道,索罗斯在他一个人的改革运动中为打败布什付出了多少努力。

年过七旬的加利福尼亚夫妇赫伯·桑德勒(Herb Sandler)和玛丽昂·桑德勒(Marion Sandler)来到艾斯本,希望回报他们的国家。桑德勒夫妇是一家抵押贷款房贷机构金色西方金融公司(Golden West Financial Corporation)的创始人,极为富有,桑德勒夫妇致力于保留累进所得税和遗产税。

让在场的一些策划师感到沮丧的是,亿万富翁们花很多了时间来哀叹共和党的强大势力。参加会议的哈罗德·伊科斯(Harold Ickes)感到很挫败,伊科斯曾是克林顿时期的副幕僚总长,他想让大家回顾一下自由主义取得的成就,从公民权利到女权主义运动。他表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会议的组织者是彼得·刘易斯。与会人员有来自亚利桑那州的70多岁的约翰·斯伯林(John Sperling),他在1976年创立了美国凤凰城大学(University of Phoenix)。斯伯林是最近出版的《大分裂:乡郊美国VS城市美国》(The Great Divide:Retro vs.Metro America)的合著者。该书指出,2004年总统竞选是居住在南部,大平原、落基山以及阿巴拉契亚地区的人们,与支持“现代经济”、“适度宗教”以及“卓越的教育和科学”等具有超前思维的大都市人之间的竞赛。

斯柏林提出一个项目,建议统一沃尔玛的工人,建立工会。然而,索罗斯对工会没有兴趣。他想继续将焦点放在主要的目标上——赶走布什。他警告团队,不要用左翼的煽动言论来反对右翼的宣传。

秘密集会是2002年麦开因—范戈尔德竞选财务法出台所带来的意料之外的结果。过去,富有的捐赠人为政党捐“软钱”,再由政党决定如何花费这些资金。但改革后的法案禁止这种捐赠,这迫使捐赠人不得不想出新的方法,以期影响政治进程。

索罗斯不想用一种极端主义者的运动替代另一种。

保密是为了避免给人感觉这是富人利用财富控制美国选举的一个阴谋。与会人员知道,那将会激怒很多人。

在过去的20年里,索罗斯一直处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的行列。2004年10月,《福布斯》将索罗斯列为美国第24名最富有的人,据估计,索罗斯的财富有72亿美元,2004年的秋天,索罗斯的财富成为他被攻击的把柄。

5位亿万富翁与十几个自由派领导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共同讨论美国进步政治的未来。这些亿万富翁在社交上关系并不是特别密切,对于政治或策略,他们也不是完全一致。但是,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使用他们巨大的财富,在2004年总统选举中打败乔治·布什。

索罗斯受到的攻击越多,他就越具有党派性。共和党人想说明他们不仅仅是一群富人,于是,他们制作了反索罗斯的冗长档案,提供给任何愿意不透露消息来源的记者。对索罗斯的攻击愈演愈烈。《华尔街日报》的一篇社论笔调极尽尖刻,称索罗斯为“民主党新的沃巴克斯老爹(Daddy Warbucks)”[1]

8月6日,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后的一星期,富有的民主党亿万富翁和相关人员在科罗拉多州落基山的阿斯本研究所举行秘密集会。参与者都是民主党人,他们发誓保密。参与者们制定了一个花名册,其中几乎没有与过去的民主党有关的人员。

福克斯新闻频道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比尔·奥莱利(Bill O’Reilly)的几次节目都是谈论索罗斯的,称他是个“俗气的人”、“一个极左的激进的无政府主义者”。

索罗斯试图让人感觉他没有为此恼火,毕竟在索罗斯施加影响的其他国家,他也遭到过类似的诽谤。然而,索罗斯很惊讶,在美国,人们居然使用同样的伎俩。

在福克斯的一次访谈中,前众议院发言人共和党人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错误地指责索罗斯想为目前的竞选投入7500万美元,几乎是实际捐赠的3倍。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很超然的索罗斯也被这些攻击刺激到了。

迈克尔·萨维奇(Michael Savage)主持一个最受欢迎的脱口秀节目,名叫《野蛮国度》(Savage Nation),他对索罗斯的评语更加刻薄:“以我之见,索罗斯不仅是用钱来购买真理的商人,还是一个欺诈的、暗箭伤人的、叛国的混蛋。”

索罗斯的批评者说,索罗斯是不知羞耻、虚伪的政治投机者。

而在整个总统竞选期间,事情都是这样,共和党人被迫回应索罗斯的一则访谈或一篇讲话。索罗斯拥有了一个新身份,成为民主党大部分行动的发言人。

到了夏末,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John Kerry)已经被逼到十分窘迫的境地,濒临失败。布什竞选团队和支持布什的527组织,特别是“快艇老兵讲真相”组织(Swift Boat Veterans for Truth)不断地攻击克里,影响非常恶劣。民意测验结果对克里很不利。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在纽约闭幕的时候,布什已经遥遥领先了。

2004年7月,华盛顿召开了一个进步大会,索罗斯在会上谈到,相比“9·11事件”,反恐战争造成了更多无辜的受害者。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埃德·吉莱斯皮(Ed Gillespie)认为这篇讲话令人无法容忍。

在这个阶段,索罗斯认为他已有的捐赠以及承诺的捐赠还不够。于是他加大了筹码。索罗斯计划启动个人的竞选运动。

对索罗斯来说,对抗乔治·布什的运动在2004年夏天正式拉开了帷幕。

为了迎接布什的挑战,索罗斯增加了新角色。迄今为止,索罗斯大部分时间是在幕后,保持低调,尽可能地回避媒体,对自己庞大财富的具体细节尽量保密。但是索罗斯意识到,为了更好地反对布什,他必须走到台前,必须出现在公共场合,必须成为政治领导人,就如共和党极右派已经描绘的那样。

作为国际投资者的索罗斯,个人资产价值估计在70亿美元,他的基金会每年大约捐出4.5亿美元。换句话说,如果乔治·索罗斯真的想要买下民主党的话,他的捐赠额可能会远远高于上述数字。

尽管索罗斯很反感政治广告,但他仍然额外投资了300万美元,拍了占两页篇幅的广告,该广告刊登在36个民众支持倾向尚不明确的州的报纸上。与此同时,索罗斯在十几个这样的州进行演讲。在这些广告中,索罗斯说,进攻伊拉克是反恐战争的危险偏离,布什政府发动战争的方式使美国人民的处境更不安全。

在保守主义者看来,索罗斯似乎在试图买下民主党。这很荒谬!因为2700万美元只是运作现代总统竞选的一小部分钱,更别说控制一个政党了。这些钱是索罗斯个人的钱,不是基金会的资金。根据《机构投资者》杂志的估计,索罗斯仅在2003一年就赚了7.5亿美元。因此,这些钱对他来说就是零钱。但这已经足以动摇美国的政治了。

索罗斯仍然讨厌用他的钱来做这种政治广告。提到这些反布什的广告,索罗斯承认他很讨厌参与这样的行动。他一直都很反感,现在参与了进来,他就更加反感了。索罗斯只想赶走布什。一旦成功,索罗斯就不再干涉政治,越快越好。

对这些年轻的支持者来说,政治上的投资比市场上的投资更加重要。政治上的回报似乎比生意上的回报具有更深远、更重大的影响。他们努力从保守主义者手中夺回国家的议事日程。

尽管索罗斯对政治广告很反感,但他还是因为投入了这么多钱而被人们攻击,这时,索罗斯仍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坚持认为在一个开放社会中,他有权利花掉自己的钱,以便向他人传播自己的观点。“我所有的活动都严格地遵循竞选法,”2004年秋天的一次电话会议中,索罗斯回应《密尔瓦基日报》(Milwaukee Journal Sentinel)的一位记者提问时如是说,“我的确不想收买白宫,我只是提出自己对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的理解。”

与此同时,在总统竞选的预备阶段,新一代的自由派在各自会面。他们通过一个秘密的关系网络认识彼此,正是这种秘密的背景产生了一种萌芽中的左翼阴谋氛围。这些政治人员的确想围攻民主党。他们不再相信政党会推行选举政治。政党仅仅是一个巨大的垄断者,以老套的方式来做生意。他们想从一个新的方向出发,更具有创业精神、更加长远、更加有效并且更加系统化。

起初,索罗斯计划对自己的个人政治议程保持沉默,直到大选过后。但到了2004年夏末,为了发动自己的政治竞选运动,索罗斯放弃了这一策略,他希望自己能成为重要新闻,被大肆宣传。索罗斯特地雇了一个宣传专家,帮助他开展跨12个城市,耗资300万美元的巡回演讲,这被人们视作是对约翰·克里的当头一棒。索罗斯建了一个博客,他承诺会在上面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这些捐赠人并不忠实于任何候选人,他们想在大选后仍然完好无损,以便在政党的未来发挥巨大的影响。这似乎是个好时机,一些重要的民主党的传统组织正在失去影响力,比如工会。

索罗斯和和彼得·刘易斯一起为表面上独立的团体捐了大笔的钱,比如ACT和青年投票联盟(Young Voter Alliance)。到2004年10月,索罗斯已经成为美国历史上为竞选捐款最多的人之一。据估计,索罗斯为打败布什投入了2700万美元。同月,索罗斯得到了更多的报道。

截止到11月,民主党的捐赠人可能已经捐了1.5亿美元给很多外部团体,包括ACT、媒体基金和“继续前进”网站。

例如,2004年10月18日,《纽约客》上刊登了简·迈耶的一篇冗长的文章:“乔治·索罗斯的巨款能确保打败布什总统吗?”在他的这篇文章中,索罗斯表示,约翰·克里在伊拉克问题上的说明还不够充分,索罗斯需要明确,美国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会离开,又会留下什么。

美国政界有一股新的独立力量在逐渐形成,这实际上是由乔治·索罗斯和彼得·刘易斯领导的。

索罗斯将布什贬为一个无知的笨蛋。“布什是个有名无实的领袖,他是险恶群体勉强可以接受的门面。”索罗斯补充说,“切尼(美国副总统)是分支头目。为什么这么多人支持这个总统?因为在不确定的时代,人们想要逃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寻找一个父亲式的人物,这个人物采取的行动能够让人信服。”索罗斯说道,“布什的确让人信服,他实际上声称自己和上帝有联系。”

极右派诬蔑索罗斯,说他将乔治·布什和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相提并论。索罗斯生气地回应:“我没有称布什是纳粹分子,我也不会这样说,因为我知道他们的区别,美国是一个民主的、开放的社会。但我的确认为在美国存在着一个误导公众的保守的机构。”

因为致力于赶走乔治·布什,索罗斯得到了很多关注。媒体认为他是美国政治的一股新的力量。《新闻周刊》在2004年10月24日那期给索罗斯做了一篇重要的报道,标题为“富人的十字军东征:乔治·索罗斯投入千万打败乔治·布什”,索罗斯的批评者说,这对民主是有害的。索罗斯则说,布什对民主更有害。

“因为这些信息是公开的,所以我们只能假定,持另一种观点的人在制造假象。在右派和布什政府内部存在着一种模式,即重复谎言来制造虚假的事实。新闻业应该终结这些危险的惯例,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这篇文章叙述了索罗斯通过个人的努力来推翻布什。确切地说,索罗斯并不是一个人的努力,但媒体的报道让人感觉是这样。

“那些人都是胡扯。捐赠都是公开的,这也是最初设立527组织的目的——为了增加透明度。”

《新闻周刊》注意到,以前索罗斯例行公事地与中央银行的领导和总理保持着密切联系,谈论国家政务,但现在索罗斯正在匹兹堡大学给法学院的学生和教授演讲。接着他和匹兹堡大学的教授共进午饭,然后,他又赶着去和《匹兹堡邮报》的编辑见面。稍后,他又与《阿克伦灯塔报》(the Akron Beacon Journal)、《代顿每日新闻》(Dayton Daily News)以及《西达拉皮兹报》(Cedar Rapids Gazette)的记者召开了一个电话会议。

“索罗斯于2004年捐赠了250万美元给‘继续前进’网站的选民基金,这是与小额捐赠相匹配的,小额捐赠者每捐2美元,索罗斯就捐1美元。这些款项在几个月后被花掉了,大部分用于媒体。索罗斯没有以任何方式指导媒体的项目,也没有指导任何项目。”

当共和党人和右翼分子攻击索罗斯的时候,民主党人声称他们做的事情和共和党人差不多。“几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凭借他的几亿美元,他的热情和名声,乔治·索罗斯成为一个运动的领导者。”《新闻周刊》写道。

在波伊德给我的回复中,他写道:“索罗斯的同事是正确的。事实只有一个,乔治·索罗斯没有在这个团队中发挥过运作、管理或顾问作用,从来都没有。”

索罗斯在全国巡回演讲,发表一个又一个政治声明,他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政客,越来越不像一个富有的慈善家了。对索罗斯来说,这只是为了不再让布什当选。但对于较温和的民主党人来说,索罗斯分散了竞选的注意力,有些人警告了索罗斯。有些人希望索罗斯停止武断地发表声明。

2008年6月,我请韦斯·波伊德(Wes Boyd)澄清乔治·索罗斯在“继续前进”网站中的角色。我给波伊德发电子邮件说:“现在有两种观点,一个是索罗斯的同事坚持认为,索罗斯没有管理过‘继续前进’网站,他没有运作网站,也没有给予过建议。另一方面,政治右派当然说索罗斯在管理‘继续前进’网站,并且让该团队制作备受争议的广告,就像2007年9月戴维·彼得雷乌斯(David Petraeus)的那则广告。”

民主党对待索罗斯的态度,就像他们对待共和党人最大的资助者理查德·梅隆·斯凯夫(Richard Mellon Scaife)一样。索罗斯同他的一大区别在于,斯凯夫一直避世隐居,很神秘,但索罗斯已经不再神秘。斯凯夫进行私下运作,他从来没有写过一篇文章,或在公开场合发表过讲话。

索罗斯对“继续前进”网站的参与成了2004年总统竞选中的争议之一,并且争议在竞选后仍在持续。政治右派制造了一个假象,好像索罗斯是一个极左的捣乱者,试图利用自己的财富来损害传统的美国价值。他们虚构了一个故事,说索罗斯是很多极左527组织的幕后操纵者,其中包括“继续前进”网站。

尽管索罗斯引起了共和党人的争议和憎恨,但索罗斯给总统竞选的捐助远远少于其他捐赠人给共和党的捐款之和。自20世纪70年代,富有的保守主义支持者捐了25亿~30亿美元,想使美国变得右倾一些。2002年,保守主义信息机构的预算高达4亿美元。相比而言,索罗斯在竞选中的捐款只是很少的一点。

索罗斯频繁地遭到指责,而且是强烈的指责。他们说,是索罗斯创立了“继续前进”网站,而实际上这个团体自1998年就已存在了。他们说,索罗斯将成百上千万美元投入民主党政治竞选中,好像给这么多钱就是一种犯罪,好像在美国政界,首开先河进行大额捐赠的人不是共和党人,而是索罗斯。

理查德·梅隆·斯凯夫支持的《新闻快报》的封面上标题为“乔治·索罗斯的政变”,还有理查德·波(Richard Poe)撰写的一篇文章,他猛烈地攻击索罗斯。波解释说,他的主要观点就是索罗斯利用他的慈善来赢得全球性的影响。波说,索罗斯想要的是“相对廉价地获得对民主党的控制,让他自己的总统上台,而他在幕后告诉这个总统做什么”。

对于极右派来说,索罗斯是这些极左派的“穷凶极恶的”政治运动背后的操纵者。他们没有意识到,索罗斯的作用是有限的。他们只是需要把焦点放在某个人身上,于是他们选择了索罗斯。很自然的,索罗斯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被问及有些人将他与斯凯夫作比较的时候,索罗斯回答说:“我希望我更加开放,更加具有公德心。但是我也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人们的惊讶和不满,其中不仅仅是右翼分子,还包括普通民众。”

索罗斯的贡献在于帮助这些左翼团体协调信息和策略,在此之前,它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或组织。它们不再需要为资金而互相竞争了。现在,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乔治·布什,有一个天使投资者索罗斯,索罗斯和他们一样对这位总统抱有强烈的不满。这些团体曾凭借自己的能力变得强大。但是现在,由于索罗斯的贡献,他们能够超越他们成员的狭隘利益,能够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显而易见,索罗斯很难接受布什的胜利。他认为这会给世界带来伤害,给美国带来伤害,给他个人也带来伤害。

索罗斯的捐赠使得民主党利益集团长期的领导人第一次携手合作。他们曾经彼此独立,但现在形成了联盟。

那个夏天,索罗斯很多时候是在汉普顿的家中度过的。用《纽约客》的话来说,“索罗斯家的客人千差万别,很有名的客人包括摇滚明星波诺,联合国前秘书长科菲·安南。在夏日的周末,他们泡在游泳池里,在休息室里厅玩象棋,周边是装有软垫的柳条椅子和立体派绘画作品。”

毫无疑问,索罗斯投入美国政界改变了他长期存在的形象——旧世界的慈善家,一个后来成为美国公民的匈牙利难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富有的国际投资者,通过他的私人基金会捐出几亿美元的资产,试图在世界不同的地方建立民主。

索罗斯的政治活动引起了人们的热情,甚至是憎恨。在受到人身威胁之后,索罗斯雇了一个武装警卫。敌对者的所作所为令索罗斯很不高兴,因为他们将索罗斯说成是一个魔鬼,抑或是希伯来传说中有生命的假人。互联网上开始出现了对索罗斯的恶意诋毁,有时是反犹太教的中伤。有一篇叫“撒旦住在乔治·索罗斯身体里”的文章将索罗斯比作夏洛克,声称“犹太人通过代理人来统治世界”。

索罗斯为2004年总统竞选运动捐助了27000000美元,这是总统竞选运动中个人捐赠最多的一次。对索罗斯的对手来说,这个数字似乎惊人的巨大,索罗斯被指责说他将财富倾注到总统竞选中。但这与事实相去甚远,与他的总收益相比,索罗斯捐赠的钱只是很小的数目。索罗斯为2004年竞选运动捐助的400000000美元仅仅占他在2004年所有捐赠的5%。

有些攻击来自政界要人。2004年8月,美国众议院院长丹尼斯?哈斯特(Dennis Hastert)在福克斯新闻频道上含沙射影地说道,索罗斯受到“毒品集团”的资助,但哈斯特没有提供证据。当被要求解释他的指控时,哈斯特火上浇油地说道:“事实是我们不知道他的钱从哪里来的。”索罗斯和非法毒品交易有关系的指控迅速在哈萨克斯坦传播开来,在那里,索罗斯的开放社会研究所一直致力于打击腐败。

“是的,”索罗斯回答道,“就是他的声明‘你要么支持我,要么反对我;否则你就是支持恐怖分子。’布什宣布打击恐怖主义的方式让我决定参与进来。”

索罗斯觉得很好笑。哈斯特对他的指控让他想起了前苏联对他的指控。他在前苏联投入了10亿美元,让无数的公民和文化机构受益,在成为前苏联人民的英雄之后,前苏联指控索罗斯是个特务。索罗斯真的认为,像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和福克斯新闻频道这样的组织诋毁他,目的是想避免讨论他的思想。更可能的是,这些组织攻击他是因为索罗斯现在是一个公众人物,正好撞到他们的枪口上。索罗斯的敌人认为他是极左的象征,但索罗斯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左翼分子。

我问索罗斯,是否有某个时候或者布什做的某件事情或说得某句话促使他开始反对布什。

尽管如此,保守的作家兼行动主义者克利夫·金凯德(Cliff Kinkaid)依然认为,如果索罗斯不是极左派的领导者,他也是极左派的成员。在他看来,索罗斯似乎想破坏美国社会,想破坏美国的传统价值观。索罗斯似乎倾向于开放边界、支持堕胎、支持同性恋的权利以及危险药物的合法化。“几乎在我们面对的每个重要问题上,索罗斯都采取极左的立场。”

索罗斯告诉我,反恐战争尤其触怒了他:“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恶意的欺骗政策,它利用了美国公众对死亡感到的强烈的本能恐惧。将人们的恐惧用作政治目的,是我真正反对的东西。”他曾在演讲中提到过这点。

“索罗斯之所以能够产生影响,是因为他拥有庞大的财政资源。很多人持有与索罗斯同样的立场,但拥有大量财富供其支配的人却不多,他们无法依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改造美国社会。今天,索罗斯控制了很多自由的左派组织。”

“我并没有像了解市场那样了解政治情景。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政治专家。”索罗斯觉得,他能够把钱交给比他更了解政治的专家,所以索罗斯将工作委托给他们。“我没有像很多捐赠人那样亲自完成一些工作。”毕竟,索罗斯已经74岁高龄了。

索罗斯冷淡地对待这些右翼攻击,他以前也遭受过这样的攻击。“他认为这不是个人的事情,”拜伦·韦恩说,“对索罗斯的攻击其实一直都伴随着他,过去,他已经受过很多批评了。当他狙击英镑时,有些英国人认为,他是在损害英格兰利益的前提下牟取暴利。东欧的右翼分子认为,他在煽动革命。”

要做正确的事情,索罗斯就必须了解美国政治的细节。他很享受这次经历吗?

索罗斯的发言人迈克尔·瓦尚对这些指控做出回应,特别是关于索罗斯计划接管民主党的指控。瓦尚说:“认为索罗斯在试图接管民主党的说法,完全是胡说八道。他的动机非常明显,他认为约翰·克里会是比乔治·布什更好的总统。他没有试图在民主党中建立权力基地或者试图接管它。”瓦尚坚持认为,为了公开、积极地参与美国的政治,索罗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索罗斯已不再年轻,他承认,他有着强烈的政治兴趣。

“我真的这样认为。不仅如此,我现在仍然相信,这和我在俄罗斯的努力是相似的。我在俄罗斯没有成功,但是我觉得物有所值,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情。”

谈到约翰·克里时,索罗斯总是小心谨慎,他总是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索罗斯的行动受到限制:他资助的独立政治团体不能合法地与候选人协调活动。然而,2001年12月初,当克里准备一个重要的外交政策声明时,索罗斯仍骄傲地说,他曾帮助这位总统候选人准备了这个声明。

我问索罗斯,既然他那么渴望推翻布什,为什么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支持参议员约翰·克里。索罗斯的回答是:“这归结到我的救世主的幻想。我想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我觉得,尽管我花了很多钱在慈善事业上,但是如果能够将布什赶出白宫,这会是我为世界,特别是为美国的福利能做出的最大贡献。”

但在竞选期间,索罗斯说,只有克里更适合当总统。他对霍华德·迪安(Howard Dean)和韦斯利·克拉克(Wesley Clark)也表示同样的支持。对于索罗斯来说,他们都要比乔治·布什好。

2008年5月,在与我的交谈中,索罗斯解释为什么如此敌视乔治·布什:“我看到布什政府背离了开放社会的准则。我在俄罗斯和前苏联支持这些准则,同样我要在自己的国家支持它们,而且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我有更多的权利和义务来这么做。”

不仅仅是索罗斯捐款的数目具有重大的意义,更重要的是索罗斯为他人创造了一种政治模式。在2004年之前,民主党的捐赠人一直遵循政党机构的模式,给政党及其候选人写支票,然后由他们决定钱要怎么花。

在索罗斯的政治斗争中,他有时会自己筹款。他会打电话跟朋友说:“我要捐1000万美元,你捐多少?”对此,他并不感到丢脸。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打这些电话。然而,索罗斯知道这些电话对达到自己的目的很有必要。

但是,索罗斯通过经济支持,建立独立的组织。而且,他宣布赶走乔治·布什是他个人的使命,这增加了他政治努力的戏剧性。索罗斯转告其他富有的自由主义者,他们不必顺从某个党派。索罗斯开辟了进步政治的全新冒险活动。

共和党人在伊拉克采取单边行动,所以索罗斯站到进步派的一边,而不是民主党。他喜欢“继续前进”网站的理念。

自由主义的民主党人对索罗斯在2004年总统竞选中扮演的角色很恼火。尽管在对待乔治·布什的问题上他们看法一致,但他们发现很难喜欢上索罗斯。他捐的钱太多了,多到让人害怕。当索罗斯投入2700万美元到选举中时,这似乎表明,非常富有的人拥有决定选举结果的特权。

索罗斯利用2003年这一年来弄清楚这样一个问题,如何才能以最佳的方式使用自己庞大的资源将布什推下台。很快就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索罗斯想找到一个负责人来启动这个项目。

如果约翰·克里当选美国总统,毫无疑问,索罗斯将会享有特别的地位。他并不想得到政府任命,但是如果能担任克里的非正式顾问,他会非常高兴。一直以来,索罗斯都试图在美国的政治上施加影响。索罗斯希望,如果克里成为总统,人们会更好地倾听他的想法。

不管索罗斯是否会成功地结束布什的总统任期,他都会从这些高调的政治活动中从容引退,或者至少是在11月大选过后变得更加低调。对索罗斯来说,他对布什的抗争似乎是一次十分独特的经历。

索罗斯被认为是唯一拥有外交政策的平民,索罗斯名副其实。他和外交事务委员会荣誉会长雷斯利·盖尔布(Leslie H.Gelb)一起制定出让美国从伊拉克撤兵的计划。该计划呼吁美国举办伊拉克问题峰会。索罗斯和盖尔布认为,伊拉克将按照种族划分出自治区,由一个统一的联邦政府负责分配石油收益。

在场的每个人都希望美国参议员约翰·克里能够赢得11月的总统大选,但他们关注的事情要远远超过2004年总统大选。罗伯特·斯坦恩发起的计划是让每座城市的投资者都参与进来,也许在2005年初召开一次会议,建立一种风险资本渠道,将钱注入新的政治运动中,从现存的民主党机构中独立出来。他们私下里提到这次投资的数目在1亿美元。

选举之夜终于到来了。

2004年3月,一群富有的民主党人聚集在硅谷的一家酒店,听取民主党策略师罗伯特·斯坦恩的一个报告。华盛顿和纽约也在进行类似的集会,索罗斯和俄亥俄州保险业巨头彼得·刘易斯参加了,索罗斯的一个儿子和刘易斯的儿子也加入其中。在东海岸,参与者将自己称为“凤凰团体”,寓意凤凰涅槃。

拜伦·韦恩赶到索罗斯位于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公寓。此时,这里有一种竞选总部的感觉,在场的大部分是年轻人,以及“继续前进”网站的人。

索罗斯基金会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参与索罗斯的政治努力。所以,索罗斯只依赖于迈克尔·瓦尚,有一段时间,索罗斯依靠两位外部政治顾问马克·施泰茨和汤姆·诺维克,仅此而已。基本上索罗斯是从零开始,进行了短暂的政治活动。

刚开始的结果看起来对克里非常有利,索罗斯开始也感觉良好。或许他能实现一个奇迹。房间里的人们兴奋地低声交谈。

索罗斯不会参加在波士顿召开的2004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也不会参加前一天晚上的大型筹款活动,尽管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参议员约翰·克里都计划出席。索罗斯自己也承认,他并不是华盛顿政界的圈内人。索罗斯对政治的无知使得他将保守的专栏作家大卫·布鲁克斯(David Brooks)误以为是当时反保守的行动主义分子大卫·布洛克。

但是,到了晚上10点钟,结果开始转向对布什有利。半小时后,布什胜券在握。

的确,索罗斯就像政界的新信徒,他没有智囊团为他提供政治建议。索罗斯总说,他大部分的政治信息来自报纸。民主党人会发给他政治调查,但他不看。

韦恩坐在索罗斯的旁边,他想了解索罗斯对布什的胜利有何反应。

在索罗斯试图推翻乔治·布什之前,他几乎不向政客或政治事业捐款。索罗斯捐助过某些候选人,但他没有效忠于政客或政党的意思。索罗斯没有设立一个政治部。迈克尔·瓦尚在公司中有很多头衔,担当了索罗斯副官的职能。瓦尚是索罗斯运作的政治主管,但是他的头衔是传播主管。说白了,瓦尚就是索罗斯的政治部。

韦恩后来回忆说:“索罗斯意识到,布什会赢,克里输了,他的努力将付诸东流。我们开始谈论其他事情。这就像一只股票业绩变差,你卖掉它,继续买入下一只。我记得非常清楚,索罗斯似乎未受影响,这让我很惊讶。对索罗斯而言,选举之夜的确让他极度失望。他为这项事业承受了无数沉重的打击,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索罗斯的确将他的钱散播给各种各样的进步团体,但是他不管理任何一个团体,也不控制任何一个团体。在这些进步团体中,索罗斯并没有扮演运作的角色。根据索罗斯最亲密的助手的说法,索罗斯没有给其中任何一个团体发号施令。

选举结束了。

索罗斯的敌人试图扭曲索罗斯的形象,其实是重新定义索罗斯的形象,以至于索罗斯和他的同事们都难以认出这个“形象”,坦白地说,索罗斯和他的同事们对这个“形象”很讨厌。索罗斯站到左翼政治的一边,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说他是一个热切的自由派,正如极右派所描述的那样,那么就遗漏了索罗斯的重要一面。

乔治·布什再度当选美国总统。表面上,索罗斯遭受了他最为严重的失败之一,但他自己并不这么看。他已经尽力了,正如他在前苏联的努力一样。即使结果不如他所愿,但至少他尽力了。

索罗斯的政治对手将他描述为一个“极左的疯子”,他们很喜欢用这个词。但如果把“极左”的意思往小了说,就是煽动事情的渴望;往大了说,就是革命的渴望,那么乔治·索罗斯并不是极端左翼分子。索罗斯想完成的政治事业,他都是想通过现存政治体制来实现。

唯一的问题是,索罗斯是否会继续他高调的政治活动,是否会使极右的灼人攻击愈演愈烈。

对于自己究竟站在那一边,索罗斯自己也模糊不清。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根本不是一个民主党人。根据他关系密切的人的说法,索罗斯是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式的共和党人,换句话说,索罗斯表面效忠共和党,但本质上具有保守的政治思想,索罗斯实际上是自由派,或者如他自己说的,一个进步者。

注释

这不是共和党与民主党之间的对抗,这不是党派性质的纷争。如果非得确定它的性质的话,那就是个人之间的事情。索罗斯同样可以作为一个共和党人来反对民主党人。

[1] 连载漫画《小孤女安妮》里的亿万富翁。漫画中人物沃巴克斯老爹因受不了罗斯福再连任总统的前景,跳楼自杀了。罗斯福死后,作者又让老爹复活,因为“气候变了”,一个有家产、有教养的人又可能自由呼吸了。——译者注

乔治·索罗斯知道他面临的敌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