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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三章 弥散人间光与雾(七)

——如此一想,心里踏实多了。

反正自己对放长线钓大鱼也不擅长,也就不必太早朝上头汇报。等到他们这边人力尽出,筹谋妥当将要动手,自己再将事情汇报上去,顺手把这女人和几个关键人物全做了。让参谋部那帮人也钓不了大鱼,就只能抓人了事,到此为止。

过得一阵,曲龙珺回去绣楼,房间里五人又聊了好一阵,方才分开,送人出门时,似乎有人在暗示闻寿宾,该将一位女儿送去“山公”居所,闻寿宾点头应诺,叫了一位下人去办。

宁忌对她也生出好感来。当下便做了决定,这女人要是真勾搭上兄长或者军队中的谁谁谁,将来分开,难免伤心。而且兄长有了初一姐,若是为了钓大鱼辜负初一姐,还要虚与委蛇这么几年,那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如此将山公等人先后送走,那闻寿宾回到房里,神色兴奋,又到绣楼去问候了一下曲龙珺,说了些鼓励的话语,着她早些休息,方才回去喝酒庆祝。他高兴时不像失意时絮絮叨叨,喝着酒只是时而拍手,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一点意思都没有。宁忌便不监视他了,又去看看曲龙珺,只见少女坐在床边发呆,也不知道在忧郁些什么。

一曲弹罢,众人终于鼓掌,心悦诚服,山公赞道:“不愧是武家之女,这曲十面埋伏,技法超然,令人恍然回到霸王生前……”之后又询问了一番曲龙珺对诗词歌赋、儒家典籍的看法,曲龙珺也一一回答,声音柔美。

宁忌想起她在外人前的变脸、弹琵琶时的善变,心想这女人真是信不得的狐狸精,想接近自家大哥,委实该杀。

幽怨的弹了一阵,山公问她是否还能弹点其它的。曲龙珺手下技法一变,开始弹《十面埋伏》,琵琶的声音变得激烈而杀伐,她的一张俏脸也随之变化,气质变得英武,犹如一位女将军一般。

反正你活不长了,就发你的呆去吧……

那“山公”先是温柔和善地询问了对方的名字、身世,随后又颇为正派地赞美和鼓励了她一番。他既然没有乱来,其余众人也都是一张温和而正派的脸。如此交谈一阵,闻寿宾让少女坐在一旁开始为众人表演琵琶,那琵琶声音幽怨,宁忌觉得倒还弹得不错。

他如此想着,离开了这边院落,找到黑暗的河边藏好的水靠,包了头发又下水朝感兴趣的地方游去。他倒也不急着思考山公等人的身份,反正闻寿宾吹嘘他“执成都诸公牛耳”,明日跟情报部的人随便打听一番也就能找出来。

宁忌在上头看着,觉得这女人确实很漂亮,说不定下方这些臭老头接下来就要兽性大发,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他跟着军队这么久,又学了医术,对这些事情除了没做过,道理倒是明白的——不过下方的老头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很规矩。

远远近近,灯火迷离、夜色温柔,宁忌划着无聊的狗刨哗哗哗的从一艘游船的旁边过去,这夜晚对他,委实比白天有趣多了。过得一阵,小狗化作游鱼,在黑暗的水波里,消失不见……

下人领命而去,过得一阵,那曲龙珺一系长裙,抱着琵琶踱着轻柔的步子逶迤而来。她知道有贵客,面上倒是没有了深深的郁结之气,头低得恰到好处,嘴角带着一丝青涩的、小鸟般羞怯的微笑,看来拘谨又有分寸地与众人见礼。

楔子 繁华过眼开一季

有杀父之仇,又对父亲听从刘豫感到羞耻,有赎罪之心,且闻寿宾已对其洗脑八年,如此一来,事情便相对可信了。众人赞叹一番,闻寿宾召来下人:“去叫小姐过来,见见诸位客人。你告诉她,都是贵客,让她带上琵琶,不可失礼。”

咔嚓……砰——

“如此一来,此女心有大义,相必也是闻先生教得好。”

火焰燃烧着,电路啪啦啦的响,从倾倒的汽车里爬出来的时候,他的视野有些模糊。

“……我这女儿龙珺,日日受我讲解大义熏陶……且她原本乃是我武朝曲汉庭曲将军的女儿,这曲将军本是中原武兴军偏将,后来为刘豫征调,建朔四年,强攻小苍河,惨死于黑旗军之手。龙珺家破人亡,方才被我买下……她自幼熟读诗书,父亲去世时已有八岁,因此能记住这番仇恨,同时不耻父亲当年听从刘豫调遣……”

夜色下的、河边的公园,城市密集的灯光在对面如火光般的摇曳着,仿佛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城池。那片繁荣的景象与这边公园的偏僻和孤寂形成了对照,记得公园的开发案是他在十多年前主持的。

题目有点超纲,对于才十四岁又相对直来直往的他来说,一时半刻难以计算出一个结果来。下方闻寿宾已经在解释:

“是个失败的开发啊……”

这位山公问的也是理所当然的问题,倒是房梁上的宁忌微微愣了愣,眼前一亮。没错啊,还有这样的做法……旋即又苦恼起来,他一开始想着若这闻寿宾一直碰壁便多看看笑话,若是钓出几条大鱼,之后便手起刀落,将这些傻瓜一网打尽,可到得现在……那我现在还杀不杀她们,还要不要揭穿这件事?

风吹过来,他叹了口气,踉踉跄跄地朝那片迷离的水光走过去,后方的汽车陡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焰升腾,热浪从背后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下去一般,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随后是一道明亮的光柱晃亮了视野,有人在高空中喊话,公园两侧追赶的车辆也已经到了,大部分是警车,各种各样的灯光,混乱不堪。

他一番慷慨,随后又说了几句,众人面上皆为之肃然起敬。“山公”开口询问:“闻兄高义,我等已然知晓,只要是为了大义,手段岂有高下之分呢。当今天下危殆,面对此等魔头,正是我等联手起来,共襄义举之时……只是闻公人品,我等自然信得过,你这女儿,是何背景,真有如此可靠么?若我等苦心筹谋,将她送入黑旗,黑旗却将她策反,以她为饵……这等可能,不得不防啊。”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血液从额头上流下来,他伸手擦了一下,紧了紧风衣,河道两侧,气垫船与快艇蜂拥而来,为了防止他跳水逃走。

“……闻某也知此计策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当此时局,闻某愚钝,只能想些这样的法子了。诸位,那宁毅口口声声想要灭儒,我等学生得儒门圣贤两千年恩泽,岂能咽下这口恶气。戴梦微戴公,虽然手段偏激,可说的乃是正理,你不用儒家,手段激烈,那无非是五十年战乱,再死千万人罢了……闻某培养几位女儿,眼下不求回报,但求报效儒家,令天下众人,都能明了黑旗之祸,能防备未来可能之滔天大劫,只为……”

“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杀手……”

“当不得当不得……”老者摆着手。

四周,海陆空密密麻麻的包围令他觉得有些烦闷,视线之中并不清晰了,心中明白这次或许没有多少侥幸的可能,冷风吹过来,脑子里想起的,反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城市,那时候城市还没有这么好,站在河岸这边,看不到整个城市辉煌如宫殿一般的繁华情景,但感觉温暖,河岸这边也全是土坡,一条黄土小路,由家里去学校的时候,常常骑着自行车从这里过去,跟几个朋友。

“……还好今日有山公与诸位前来,山公学识地位,执成都诸公牛耳,天下谁人不为之景仰……”

“我将来要把这边建个公园,变得更漂亮,让城市里到处都有高楼大厦,我们都住进去……”

我每天都在你身边呢……宁忌挑眉。

那时还小,去过繁荣的省会之后,立下的这个宏愿。多么意气风发的年纪啊,此后二三十年的时间里,他如同刚刚发明石刀石斧的原始人一般,以惊人的魄力开拓进取,越过了旁人难以想象的无数惊险难关,建立起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巨大金融帝国,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如梦幻。

“……而闻某安置在此的六女儿龙珺,非闻某自夸,一等一出色的人才,我见犹怜哪。若真能好好地安排一番,想想,若是进了宁家、秦家的大门,哪怕一开始为一小妾,日后也有大用啊诸位……闻某虽有这几位女儿,可苦于没有消息、渠道,对那宁毅长子,早几日只是远远地见了一眼,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可靠办法、连安排也无从安排啊……”

在别人眼中,他已经是完全不会被打倒的金融巨人,他自己也这样认为了,然而当此时此刻重回故地,他才渐渐地明白过来,这个公园,终究是失败了啊。

“……闻某安排在外头的五位女儿,本领姿色各异,却算不得最出色的,这些时日只让她们扮成远来平民,在外闲逛,也是并无可靠讯息、目标,只期望她们能利用各自本领,找上一个算是一个,可如果真有可靠讯息,好好规划,她们能起到的作用也是极大的……”

它的初衷本来是想让所有人都快乐的……

“……黑旗军的第二代人物,如今恰恰会是如今最大的弱点,他们眼下或许不曾进入黑旗核心,可迟早有一日是要进去的,咱们安插必要的钉子,几年后真兵戎相见,再做打算那可就迟了。正是要今日安插,数年后启用,则这些二代人物,恰恰进入黑旗核心,到时候不论任何事情,都能有所准备。”

失败的开发案,后来也不是不能补救,只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点资金也不算什么了——然而为什么一直没有做呢?还想要做的时候是因为并不宽裕,到了现在,也是因为没有效益而刻意绕过了。现在想起来,很多东西以为是记得的,其实忘记了,很多东西以为忘记了,其实却又记了起来……

这期间,下方说话在继续:“……闻某卑鄙,一生所学不精,又有些剑走偏锋,唯独自小所知圣贤教诲,无时或忘!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我手下培养出来的女儿,各个出色,且心怀大义!而今这黑旗方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最易滋生享乐之情,其第一代或许有所防备,可是山公与诸位细思,若是诸位拼尽了性命,苦难了十余年,杀退了女真人,诸位还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再走这条路吗……”

当初的那些朋友、伙伴、想要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期待、许过的愿望走过的路。他在河堤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灯光晃眼,心绪复杂,伸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几下,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一根烟,虽然也戒了很久了……

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句话好,记下来记下来……宁忌在房梁上又默念了一遍。

有人将烟递了过来。

那山公道:“新闻纸上,展开论辩,属于堂堂之势,王道之法,见效虽不会快,但徐徐推进,能被我等说服者,终究还是多数。”他如此定论,随后又道,“但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只要能多管齐下,办法是不嫌多的,闻兄请接着说。”

那人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站在旁边,其实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他将烟接过去,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便掏出了打火机,用手挡着风,替他点上。

“手段下作……”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从这边上学,你,我,清逸,阿康,若萍……清逸前两年死了吧,他的葬礼我没能去参加……”他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时,冷风便立即将它吹散了,“若萍怎么样了?”

“黑旗妖言惑众……”

“有两个孩子了,过得还不错。”戴眼镜的男人坐了下来。

“兴许就是黑旗的人办的。”

“啊……你跟我说过的,我差点忘记了……”他想了想,随后笑了起来,“她是女生中间最漂亮的,我记得我一直暗恋她,没敢表白。”

下方便是一片议论:“愚夫愚妇,愚不可及!”

旁边的男人沉默一会儿,也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我知道你喜欢她,赶在你之前跟她表白过,被拒绝了……她说她喜欢的是你。”

那又不是我们砸的,怪我咯……宁忌在上头扁了扁嘴,不以为然。

“这事情没听你说过啊……”

“……黑旗的法子有利有弊,但显见的弊端,对方皆有所防范了。我等于那新闻纸上发言讨论,虽然你来我往吵得热闹,但对黑旗军内里损伤不大,反倒是前几日之事件,淮公身执大义,见不得那黑旗匪类妖言惑众,遂上街与其论辩,结果反倒让街头无识之人扔出石块,脑袋砸出血来,这岂不是黑旗早有防范么……”

“还能怎么样,后来都在为未来打拼,你都忘记她了,她也不可能老是等你,你没有表白,她就嫁人了。”

没错没错……宁忌在上方默默点头,心道确实是这样的。

“是啊,错过很多东西……”

“……黑旗十年砥砺,卧薪尝胆,硬生生地从正面击溃了女真西路军,他们军中高层,或已无懈可击……此次以成都做局,广开大门,遍邀四方来客,冒着风险,但也确实是为了他们接下来正式成立朝廷、为能与我武朝分庭抗礼而造势……”

“你一向力求完美。”

抱怨之余,老人白日里也是屡败屡战,四处找关系联络这样那样的帮手。到得今天,看来总算找到了这位感兴趣又靠谱的“山公”,双方落座,下人已经上来了名贵的茶点、冰饮,一番寒暄与恭维后,闻寿宾才详细地开始兜售自己的计划。

“你知道吧?到了的时候……”他想了想,举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到了的时候,你会发现,除了一刻的成就感,其实什么都没有,你总是会觉得……遗憾……现在走的这条路,也许并不是当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

对于这等“笨贼”,现下就跑去揭穿也没有什么意思,宁忌便每日来听那闻寿宾的长吁短叹、絮絮叨叨,他每日抱怨都有新花样,抱怨得十分精彩,有时候长吁短叹里还会夹杂一些江南故事,令得宁忌赞叹不已,“哦哦,还有这种事情……”自觉开阔了眼界。

“是啊。”戴眼镜的男人说道。

在此之余,老人往往也与养在后方那“女儿”叹息有志不能伸、旁人不解他拳拳之心,那“女儿”便乖觉地安慰他一阵,他又叮嘱“女儿”必要心存忠义、谨记仇恨、报效武朝。“父女”俩相互鼓励的情景,弄得宁忌都有些同情他,觉得那帮武朝儒生不该这么欺负人。都是自己人,要团结。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手上的烟,已经很短了:“亏空那一百多个亿,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我几个月前就清楚了,已经做了一份预案,在我的电脑里……只是没想过你反应会这么激烈,公司改朝换代,的确可以把亏空转移到一些人的头上,轻松了很多,你把方案做些修改,尽量别波及太多的人了,毕竟大家也一起打拼了这么久。”

早先他是跟人打听宁毅长子的下落,后来又提及小一点的儿子也可以,再退而求其次也可以调查秦绍谦以及几名军中高层的儿女信息。这个过程中似乎别人对他又有些偏见,令得他白日里去拜会某些武朝同道时吃了白眼,晚上便有些长吁短叹,骂那些傻瓜迂腐,事情至此仍不知变通。

“……我。”旁边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终究只是说道,“抱歉。”

他连续数日来到这小院偷窥偷听,大概弄清楚这闻寿宾乃是一名熟读诗书,忧国忧民的老儒生,满心的计谋,培养了不少女儿,来到成都这边想要搞些事情,为武朝出一口气。

“没什么啊,一起走到现在,总是我在前面站着,兄弟一场,也该你来试试了……这个局设得很好,公司给你,倒不了,只不过……以后拿点钱,把公园这边真正开发好吧,我一直想做,一直以为自己记得,但是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不着急,总是耽搁了……”

他盯上这处宅邸数日,当然不是仗着武艺高强,染上了偷偷窥人隐私的爱好。这些时日他将夜间在河中游泳当做无聊的爱好,每天晚上都要在成都城里游来游去,一次意外的停留让他听到了闻寿宾与旁人的说话,随后才盯上这处小院。

“我跟那边说过,这件事情之后,你仍然可以过得很好……”

躲在梁上的宁忌一面听,一面将脸上的黑布拉下来,揉了揉莫名其妙有些发热的脸颊,又舒了几口气方才继续蒙上。他从暗处朝下望去,只见五人落座,又以一名半百头发的老儒生为主,待他先坐下,包括闻寿宾在内的四人才敢落座,当下知道这人有些身份。其余几人口中称他“山公”,也有称“浩然公”的,宁忌对城内文人并不清楚,当下只是记住这名字,打算之后找华夏军情报部的人再做打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放虎归山……”他转过了头,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严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几人进了客厅,一番絮絮叨叨的琐碎话语,没什么营养,无非是夸这宅子布置得雅致的客套话。闻寿宾则大致介绍了一下,这处宅邸原本属于某某商户所有,是用来养外室的别业,后来这商户离开西南,听说他要过来,便将房子卖给了他,地契完整价格不高,华夏军也认可,没什么手尾。

“我只要活着,就能威胁到你!”他顿了顿,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了,“高处不胜寒,这一辈子走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就算要重来,我也希望无牵无挂,清清白白地重来一次,那些乱七八糟的肮脏事情,勾心斗角……如果能再来一次……”

这五人当中,宁忌只认识前方带路的一位。那是位留着山羊胡子,样貌眼神看来皆仁善可靠的半老儒生,亦是这处宅邸目前的主人,名字叫闻寿宾。

他笑了笑,站了起来:“如果能再来一次,我想我会跟她表白的……”

笑语声逐渐靠近了前方的客厅大门,随后进来的一共是五个人,四人着长衫,衣服颜色款式稍有差异,但应该都是读书人,另一人着相对贵气的员外装,但气质上看起来像是四处奔走的商人。

直升机盘旋在天空中,水面上船只疾驰,公园四周是包围的车辆,在灯光聚焦的河堤上,站起来的男人陡然拔出了枪,对准了旁边戴眼镜的男子,而目睹他的动作,戴眼镜的男人也在同时站了起来,举起手来,朝着周围的人挥舞着:“不要开枪——”

待到那下人走了过去,宁忌才咻的探出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片刻之后,犹如老鼠般轻盈而迅速地窜进客厅,沿着柱子上了房梁,躲进一块遮板后方。

枪声密集地响了起来,血花在他的背后绽放,好半晌,他才转过了身,望着那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怔怔地取下了眼镜,擦拭几下,方才再度戴上,捡起握在尸体手上的枪。

这处宅院装潢不错,但整体的范围不过三进,宁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对当中的环境早已明了。他稍稍有些兴奋,步履甚快,转眼间穿过中间的庭院,倒差点与一名正从客厅出来,走上廊道的下人碰到,也是他反应迅速,刷的一下躲到一棵花树后方,由极动转眼间化为静止。

“说了不要开枪……没有子弹的啊……”

夜风轻抚,远处灯火洋溢,附近的接到上也能见到行驶而过的马车。此时入夜还算不得太久,眼见正主与数名同伴从前门进来,宁忌放弃了对女子的监视——反正进了木桶就看不到什么了——迅速从二楼上下来,沿着院落间的黑暗之处往前厅那边奔行过去。

夜风中,他喃喃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