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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金仙

我能听到墨青的声音,他有点失了往日的沉着。

“你在哪儿?”

“我知道你听得到,你回来,有任何事,且与我商量,你有任何打算,交给我。”

听见身后的墨青站起来时,他的衣摆扫过地上枯草杂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乱草扫过心尖,细碎地痒,也有些许扎人。

我没理他,别的事都有的商量,唯独此事不行。

我转身离去。

洛明轩没醒,那就万事好说。我可以借着芷嫣的身体,与墨青撒娇,与他温声细语地演戏,让他帮我,让他助我,因为那时候,敌人是别人。

让那个该死却未死的人,重新回到他永不苏醒的轨道上去。让我亲自送他回去。

而若洛明轩醒了,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

我只想报仇。

那么多年前,是我亲手封印了他,哪怕耗了这条命,我也没借万戮门他人之力,因为和洛明轩的战斗,是只属于我的战斗。

现在在这般愤怒到顶点反而极致冷静的情况下,一想倒是都想得通透了。可现在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墨青也不重要,他喜不喜欢我更不重要。

不许任何人帮,也不许任何人拦。

他藏得深,我也不去细究。

我便是死了,从地狱里爬出去,用一副残躯,一架枯骨,我也要让洛明轩心房里的血,永远干涸。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意识到我就是路招摇了吧。

若说做鬼有执念,那这便算是我唯一的最强的执念。

仔细想想,我用芷嫣的身体以来,他好像确实从没叫过芷嫣的名字,一开始对芷嫣的态度还极其恶劣,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呢?好像是从那次芷嫣去救被关在地牢里的柳沧岭时,傍晚之际,我倏尔上了芷嫣的身,挡住了北山主的一棍。

“你不许孤身一人!”

他蹲下身,看了眼芷嫣的身体,他张了张嘴,却仿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样。

我听见墨青在我身后这一声唤,心口莫名一紧。

刚才所见,果然是墨青。

我仿佛感觉到了他暗藏在身体深处伤口里的痛与怕,也感受到了来自我冰冷灵魂缝隙里的暖与痒……

没有犹豫,我从芷嫣的身体里离魂出来便往鬼市之后的酒楼飘去。可飘了两步,却见瘫软在地上的芷嫣身体旁边来了一人。

“路招摇!”

而瞬行之前,我隐约见到屋外有人推门进来,是一身黑袍的墨青。可下一瞬间,我便落到了鬼市的荒凉之地。

我脚步微顿,可顿了一瞬,我便不再停留,径直往树林中飘去。

扔下这句话,我便用芷嫣的身体瞬行去了鬼市。

再是暖,再是痒,我也不能与墨青商量,我要报我的仇,而他……还有伤。

“我去鬼市。”

我飘去了酒楼,找到了子游:“替我买还阳丹,日后我找人烧纸给你。”我开门见山。

我身形一闪,只觉自己变作鬼后,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我撞进芷嫣的身体,狠狠将芷嫣撞了出去,甚至让她的鬼魂都踉跄了两下似的,歪歪倒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了身子,她揉了揉胸口:“撞得好痛……大魔王,你……”

子游一愣:“怎么突然……”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买还是不买?”

我怎么了?

子游与方才的芷嫣一样,有些被我吓到了。他们这表情我很熟悉,我活着的时候,杀死洛明轩之前,很多人看我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带着畏惧,下意识地颤抖。

此时正是傍晚,芷嫣照顾完了柳沧岭,回了屋来,她有些高兴地扬着嘴角:“虽然沧岭哥哥还没醒,可今天南山主说他已经没有生命危……”她顿住了话头,有些害怕地盯着我,“大……大魔王……你……怎么了?”

好多年……我都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别人这般怕我的脸了。

我一睁眼,只觉多年未曾有过的愤怒、不甘与憎恶一同涌上心头,烧心灼肺的怨毒如同烈火,将我早已不复存在的五脏六腑烧得沸腾。

倒是有几分怀念。

三天三夜的静心咒霎时间破功。

“我……我只怕是无法……”我起身便要走,子游连忙伸手要拦我,可他的手又从我魂魄里穿了过去,“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忙!我在这里做小二,就是因为我记不得自己的姓名,只记得自己的小字,所以没法收到人间烧来的钱!我只有在这里存钱才能去鬼市买我想买的东西!”

“尚未可知。”

我往鬼市那方飘,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努力地追。

“何处醒的?”

我吃了神行丸,他追不上,眼见越落越远,他便拼命地喊:“那是其一。其二,鬼市是可以帮别人买东西,可得是有亲缘关系的!”

而等到第四日晚上,我听见了旁边屋子观雨楼的使者说:“金仙醒了,仙气震荡,扫过了半个仙门管辖之地。”

我飘得远了,他的话再听不见,而此时我回到方才离魂的地方,墨青已经带走了芷嫣的身体,我能猜到他要去哪儿,他要去找洛明轩,他或许不知道我变成鬼之后能做些什么,可他一定知道,我要去找洛明轩。

整整三天,我没用芷嫣的身体,就坐在房里默念静心咒。

我不再管他,继续往鬼市里面飘。

我忍住了情绪,回了房间,静心打坐。墨青方才说去查实消息,便是说,这消息还未落实,我不能心焦,得耐心地等。我控制住自己,就这般从未如此用功地念了三天的静心咒。

拦住那个常年在鬼市找媳妇的老太太,我开口便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随即道:“我乃处子鬼,愿与你儿结亲,现在便去把冥婚给我办了,我只要你家一件聘礼——给我买个还阳丹。”

凭什么?凭着今日柳苏若被打碎的残剑里剩余的那点血液?

老太太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一拊掌:“哎呀,好呀,模样也行,屁股也翘,八字合,终于为我儿讨到一门亲了!我有儿媳妇了!”

我觉得老天爷绝对是在跟我开玩笑。

是啊,你有儿媳妇了,我活着的时候以为自己打死也不会成亲,现在死了,也到底是成亲了。

可现在有人说,金仙或许醒了?

老太太周氏将她儿子带了过来,我上下瞥了那书生一眼,他对自己的母亲唯唯诺诺,估计活着的时候便一直这般窝囊,连现在死了也摆脱不了那身份。

我费了这么多功夫,花了这么多心思,毁了锦州城,分裂十大仙门,大闹仙台山大会,要的就是洛明轩永世沉睡。

周氏问他喜不喜欢我,若是喜欢,这事便定了,就会拿我的生辰八字去写红书,结阴亲,再给我聘礼。

不说当年,便说而今。

我站在周氏的背后,但见周氏问了那书生之后,书生怯懦又害羞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本是娇滴滴如大姑娘一般的羞涩眼神,待得触到我的目光时,他浑身一僵。

你是金仙之身,你能永生不死,那我就要你,再无清醒之日,再无为人之时,我要你活着,却比死更悄无声息。

我冷冰冰地盯着他,我在周氏身后张了嘴唇,木着一张脸说出了没有声音的三个字:“说喜欢。”

我就发过无数遍的誓。

那书生咽了口口水:“喜喜喜……喜欢……”

早在我被我姥爷从洛明轩的杀阵中救出之后,早在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山沟里,苟延残喘地熬过那几个月的时候,早在我爬出山沟,知晓姥爷死讯的时候……

周氏喜笑颜开,打算牵我的手,我却躲开了,转身道:“走,直接去写红书。”

只因我发过誓。

周氏很开心:“你看你媳妇,还着急。”

我熄了他的喜烛,废了九把宝剑,终于将其中一把插入了他的心房,倾我之力,封印了他浑身血液、气息,冻结了他每一寸经脉。我耗费了几乎半条命,终于使他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当中。

她一路带着儿子与我走着,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家的过往,说他们生前是乡里的富户,行善积德,做了不少好事。唯一不好的就是孩子爹死得早,周氏辛苦拉扯儿子长大,儿子终于考中了秀才,正要去考举的时候,山里村子被一窝土匪抢了,母子俩双双亡命。

望着面前这顾晗光的院子,看着院里点的灯,一眼望去,越望越深,却像望到了那日凤山之上,洛明轩大喜之日,喜堂之上明晃晃的烛火。

老太太生前没什么别的愿望,唯一不甘的就是自己儿子活着的时候没来得及娶个媳妇。于是一直在鬼市寻寻觅觅好些时日,挑八字,挑模样,挑是否处子,可怜又固执。

我脚步一顿。

现在遇上我,周氏还在挑:“你就是活得太久了,年纪大了些,不过也没关系,生前是修仙的吧,你们这些修仙的人,救人多,杀人也多,不如我儿子福德厚……”

“仙门某地有祥瑞之光降临,天现金边祥云,许是金仙醒了。”

我盯着旁边不敢抬头看我一眼的书生,心想窝囊成这个样子,还谈什么福德。

我瞬行回尘稷山的时候,正在与沈千锦私语的观雨楼使者,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测。我打院外过的时候,千里耳的诀甩在耳朵上,不用凑近,便足以听清使者报与沈千锦的消息:

我与他将红书签了,又与他们去了回魂铺,到回魂铺前,周氏将要抬脚进去的时候,倏尔问我:“我这儿只够给你买一个时辰的还阳丹,你得先告诉我,你要还阳去做什么。”

我猜,多半是与洛明轩有关。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与她扯:“我生前有个门派,我死得突然,没来得及与手下的人做交代。现在我打算在地府成亲,想回去做个了断,顺便告诉手底下的人,让他们给我多烧点纸来,以后我拿来照顾你和你儿子。你让我在人间待久点,我就能让更多人帮我烧钱,多烧些。”

方才那来报的人,报的必定不是与小十七有关的消息。我往无恶殿外走了几步,望着尘稷山千百年未变过的澄澈夜空,不觉也稍稍被风吹凉了心口与眼眸。

周氏听罢:“那我给你买两颗!”

我转身离开,在走出门口的时候,余光往屋里瞥了一眼,但见方才做了副要批复文件模样的墨青已经将笔搁下了,面色沉凝,唇角微抿,带了三分凌厉杀气。

她要进店,我跟随在她身后,门口青面獠牙的鬼放周氏进去了,却将我拦在门口。我没动,周氏连忙回来解释:“这是我儿媳妇。”

“嗯。”

我这才在这对恶人充满歧视的鬼市当中,第一次踏进了回魂铺。

“好,我就是来看看师父,夸夸你布局厉害,也没别的事,这便先回南山主那处了。”

周氏向掌柜的买来两颗还阳丹,掌柜的在那黑布后面说着:“还阳丹吃了只能还回自己的身体啊,是个什么模样、有无皮肉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咱们只保证还阳不保证质量。骷髅骨架爬不起来,咱们概不负责啊,埋在土里棺材盖得紧出不去,咱们也不管啊。时间一到,不管附身去了哪里,身体消失,自行返回原处,魂归鬼市继续当鬼啊。”

我留了个心眼。

我觉得这鬼市卖得最贵的东西,大概也是他们最不负责任的一件商品了……

赶我走?

不过没关系,我说了,哪怕是枯骨一副,我也要爬起来去杀了洛明轩。

墨青垂头批文,十分自然地道:“絮织与琴千弦回来的路上出了些岔子,倒是无妨,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没等出回魂铺,不管周氏还在与我说什么话,我一仰头,便将两颗还阳丹吞进了肚子里。

我瞥了木头人一眼,本是打算让司马容开口去问句怎么了。可司马容稳得住,木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我只好自己吭了声:“怎么了?”

霎时间,头脑眩晕,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周氏的声音在我耳边变成了声声嗡鸣,她似在吵着闹着嫌我吃得太过着急。

“是。”

胸口陡然升腾起一股撕裂我魂魄的疼痛感,撕心裂肺,比我生前所受的任何伤痛都要难以忍耐。

墨青脸色霎时间变得有几分清冷:“先去查实。”

我紧咬牙关,在倒地浑身颤抖抽搐的时候,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件事——希望那个小丑八怪没有把我的棺材钉得太紧。

只见他起身后便径直行到了墨青身边,与他附耳交代了几句话,声音又轻又小。我手上捏了个千里耳的诀打算偷听一下,还没施展出去,他便已经报告完了,退到了一边。

要是这次还阳了却没从棺材里爬出去,那才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这人之前我便已经见过了,是墨青登上门主之位后新立的暗罗卫卫长。

“轰”一声轰鸣,如整个世界都炸开了一样,我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墨青扫了我一眼,沉默着没说话,而便在这时,身后一条黑影一闪而至,跪在地上给墨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仿佛我的五感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我所有的意识都不复存在,身体犹如飘浮在虚空之中,沉沉浮浮……

因为……点破并没有什么好处,反正我也还是要用芷嫣的身体才能与他们这些活人继续交流下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慢慢地能感觉到天与地的存在,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了重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丝丝凉意,还慢慢嗅到了飘进我鼻腔里的味道。

我在心里对司马容恨得咬了一下牙,面上却不动声色:“嗯,大概她今天比较开心。”我心一横,想道,反正墨青现在知道我是路招摇了,我只要腰杆子挺直了死撑着,他不戳破,我就还能继续死撑着。

不是泥土的腥味,而是一种微妙的清甜的味道……

司马容你该拖出去腰斩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黑暗尽数退去,鬼市的阴沉尽数被我抛在脑后,触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风雪化作冰柱从顶上悬吊而下。

司马容解释了我的问题还不算完,又多嘴道:“正巧,这几天制的木头人也能将别处的画面传回来,但闻你今天可提了不少次先门主,以前只是听说先门主能入你梦,现在却是在白天也能与你交流了吗?”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后背一空,我蓦地从墙上掉了下来,四肢无力地摔在地上。

我心道,如此也好,他不用离开他那小院,这边也能帮墨青分担许多。毕竟当了那么多年西山主,司马容的能力可不容小觑。

我喘息了片刻,看着地上的手,我抬起一只手,转动过来,看了看掌心的纹路,审了审我的肤色。是……是我的身体。

“前几日在师兄的帮助下,着人连夜赶出来的。”他道,“而今,我身子残缺,行动不便,用这机关术弄几个木头人,也算能为万戮门尽点余力。”

是我路招摇用以威慑天下仙魔的那个身躯。

我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今日借着沈千锦的镜子,看见了西山主大发神威,西山主是何时弄了这么多木头人的?”

我没有化为枯骨!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这西山主这么会挤对人?

我一转头,但见我背后是一面透骨寒凉的冰墙,冰墙上有一个人形的凹陷,我方才,便是在那墙上?或者说……墙里?

而此时旁边的木头人也转头看我,司马容调笑的声音用一张麻木的木头脸传了出来:“啊,原来如此,这事确实比较重要。”

我愕然,且有些懵懂。

我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墨青的目光,望向旁边的木头人。

怎么回事?

我脚步一顿,心口一阵紧一阵暖,刚想开口问墨青的话,便这般轻而易举地尽数忘干净了。

我不是被墨青埋在尘稷山禁地里的那个青草坟头之下了吗?我不是在那个坟头之上飘了整整五年吗?可为什么现在我的身体会在这里?

“新山姜武我自会解决,十七有更重要的事。”墨青一边说着,一边搁下了笔,一抬头目光望向了我。灯火摇曳间,竟似有如水的温柔。“我要她竭力护住一人便足矣。”

没有化为枯骨,没有丝毫腐烂……

“哦?”司马容似觉颇为有趣地道,“那你便将十七留在万戮门里……等她杀你?”

我在哪儿,这是哪儿,又是谁将我的身体放在了这儿?为什么放在这儿?怎么放在这儿的?

“不。”

我到底……

司马容的木头人轻声笑了一会儿,道:“她这次将琴千弦带回来后,你打算安排她去做些什么事?如今魔道内部基本已经平定,不再似之前那般有诸多反抗,十大仙门也已四分五裂,成不了什么气候。唯独那新山姜武,有些棘手,听闻他最近又联系了许多魔修,不少是先前曾被招摇放逐的,对万戮门怨恨极深……这些人聚在一起,怕是不妥,让十七去处理他们?”

死没死?

这可不行。我进了屋去。

无数问题蜂拥而出,我往后一坐,冰凉透骨的寒冷霎时间从皮肉传至我的大脑,让我冷静下来。

呦嗬,听这意思,他是打算替我教育小十七啊?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

“嗯。”墨青应了一声。他批复文件的手顿了顿,却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本事长了,却口无遮拦,欠些教训。”

我只有两个时辰,不管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怎样的,我现在只有唯一的一件事情要做——让洛明轩继续沉睡。

我径直入了墨青的寝殿,但见那木头人正立在墨青面前,与他说着:“十七不知带着琴千弦去了哪儿,现在还找不到,不过今天看她这模样,应该是在海外仙岛历练了不少,比以前更厉害了些,理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等将洛明轩再次封印,这身体的这些问题,我再慢慢来探。

有些时日没来,可无恶殿的守卫见了我还是恭恭敬敬地低头迎我,半分不拦。

我站起了身,握了握拳头,这是我的身体,我熟悉我身体里的每一寸经脉,我的气息,我的血液,我的力量,我所有的骄傲与自豪。

芷嫣也没生气,回了屋,让我上了她的身,随即她自己的魂魄过去看。我去了院里,但见那送柳沧岭回来的木头人已经不在了,我一琢磨,直接瞬行去了无恶殿。

我还穿着当年万戮门的那一套衣裳,在剑冢之时穿的那身张扬的黑红相间的衣袍,我抖掉肩上的冰,转了转脖子,歪着唇角遏制不住地一笑。

柳沧岭被抬到了床上,顾晗光给他治伤的时候,转头嫌弃地说了芷嫣一句:“碍事。”

面前的冰凌照出了我的模样,黑发,黑瞳,周身魔气四溢,我咬破手指,让嘴唇染上触目惊心的红。

到了晚上,木头人已经将柳沧岭带回来了,直接抬到了顾晗光这里来。芷嫣第一个冲了出去,见了柳沧岭的模样,她眼泪止不住地啪啪往下掉:“柳苏若怎么可以这样。”她呢喃嘀咕,“你是她的亲人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利用你……”

我是魔啊。

“金仙醒了,仙气震荡,扫过了半个仙门管辖之地。”

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路招摇,我已有好久……都没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