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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韩正齐:“先生。我会找到那个人的。”他显然是在宽慰阿初。在大上海,要找到一个隐蔽在黑暗中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阿初:“那个打电话辨音的男人,一天找不到,阿次就多一天的危险。”

警员(OS):“报告。”门外有警员喊。

韩正齐也陷入一种焦虑中。

韩正齐:“进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

阿初:“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一名青年警员走了进来:“有人来保释恒吉里凶杀案的凶嫌。”

韩正齐:“怎么样?”

韩正齐:“保人是谁?”

阿初沉浸在深度忧虑中,就在二十分钟前,他通过韩正齐的帮助,在审讯室的窗口下,窃听了韩正齐对恒吉里保姆遇害案中的凶嫌问话,阿初很失望的表情。

警员:“一个包打听介绍过来的小老板。”他压低声音:“他持有侦缉处的特别派司,要求我们一定要放人。”

审讯室里空空如也。

韩正齐:“手续齐全吗?”

叠印:一个一个犯人被询问,一个一个犯人被带走,阿初有些气馁。

警员:“齐全。”

灯光幽暗,警察局的审讯室里,韩正齐正在询问疑犯,阿初隔着窗子倾听,听几句,敲下窗,韩正齐就换下一位。

韩正齐:“那就照规矩办吧。”

警察局的大厅里,有许多警员进进出出,其中,也包括来警察局请求保释犯人的家属,苏长庆正在给被抓捕的两名行动组成员出具保释所需的保户证明。

阿初:“等一下。”

※警察局。

※警察局走廊。

雪狼低声耳语。

苏长庆:“谢谢,谢谢。”他已然拿到了保释文件,一边跟警员出来,一边殷勤道谢,他说:“麻烦兄弟们了。”

锅炉工:“怎么做?”

警员:“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能拿到一张侦缉处的派司。”另一名跟出来的警员说:“他们给你多少钱啊?这些人水深着呢。”

雪狼:“哦?好啊,他想立定脚跟,我们就利用他的计划,救自己的同志。”

苏长庆:“是,是。小弟也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他正说着话,一转身,就和阿初面对面了。

锅炉工:“在,最近,他介绍了一个亲戚给我,说此人做过包打听,有不少门路,只要我们出钱,就能把我们押在局子里的人给捞出来……他还说,他亲自去办,一定能成。”

阿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雪狼:“就是他了。他还在你的锅炉房吗?”

苏长庆有些疑惑:“你?”

锅炉工:“苏长庆,他小时候在杂耍艺人的戏班里呆过,练得一口好口技。”

警员们立正。

雪狼:“你知道原行动组有谁学过口技,练过听力的?”

韩正齐挥手让警员离去。

雪狼和锅炉工在秘密交谈。

阿初此刻心情大好,仿佛拨开云雾见了青天。阿初问:“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小餐馆。

苏长庆神色大变,拔腿就跑,刘阿四像脱了缰的野马,飞身窜廊,死死地卡住了苏长庆的去路,阿初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韩正齐看得出来,阿初要杀人了。

和雅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警察局杂物室。

杨慕次声音很干涩地说:“那就好。”

警察局的一间久弃不用的杂物室里,成了苏长庆最后的人间。

和雅淑:“不介意。”她知道他要问什么,她正面回答:“阿初对我很好——”

阿初:“我们就不用绕弯子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杨慕次:“你不介意——”

苏长庆:“杨副官……您高抬贵手。”

杨慕次淡淡一笑:“恭喜你。”这一路的纠缠,终因自己的退让,无疾而终。情场上谢幕的最后一刻,他居然心如止水,或许,他爱雅淑,爱得并不深沉。

阿初:“我不是什么杨副官。”

和雅淑:“缘分到了,自然就得到了。”

苏长庆:“杨副官,我没有陷害过你。你大人有大量。”他哀求地说:“我是共党的叛徒,可是,我对党国有功啊,我是抓捕方致同一案的功臣,李组长可以为我作证。”

杨慕次哑然,半晌,他回过神来:“你得到了吗?”

阿初:“我只问你一句话,事发当日,你是否去过恒吉里一一四一号?”

和雅淑:“摔疼了,才知道珍惜得到的。”

苏长庆:“去过。”

杨慕次:“哪怕摔疼了也不怕?”

阿初:“去做什么?”

和雅淑:“你也变了不少。人都是在摔打中成长的,情也不例外。”

苏长庆:“为侦缉处赢得行动的时间,我铲除了一名女……女共党……”

杨慕次:“雅淑,你变了。”

阿初:“就是那老保姆。”

和雅淑:“……这是一个减轻彼此伤害,最稳妥的方案。”

苏长庆:“保姆是她的掩护身份,她是共党。她向共党的开会人员发出了撤离警告,我铲除她以后,把警告撤换成安全信号。如果不是突发的那场车祸,地下党特科早就被李组长一网打尽了,而我,也可以正式成为侦缉队的外勤了。可惜,功亏一篑。”他拉住阿初的手,说:“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电话辨音一事,是李组长安排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内部甄别是你们的惯例啊,杨副官。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冤。”

杨慕次愣着,手里的苹果才咬了一口,又放下。

阿初双眼喷火地看着他:“我们今生今世,仇深似海。你知道你杀了我的什么人吗?你杀了我的亲人!”他吼起来:“阿四,拿枪来!”

和雅淑:“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如果,你认为我们更合适做兄妹,我不再反对,不过在你母亲那里,我希望我们缓一步再跟她说,你知道,她一直盼望着我能嫁给你。”

刘阿四把一把手枪递到阿初手上。

杨慕次:“你说。”

苏长庆:“不,你不能杀我。他们知道我进来过。”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没了,你们都免不了受怀疑。”

和雅淑:“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阿初冷笑:“只是怀疑而已。”他说:“你要是出去了,怀疑就变成了铁的事实。”

杨慕次:“雅淑,你没事吧?”

苏长庆开始颤抖。时间仿佛霎时凝固。寒气从苏长庆的脚底渐渐升腾,他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战栗,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杨慕次心底有些诧异,这些话、这些态度,都不像是他认识的和雅淑。雅淑变了?他在想。和雅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苏长庆“噗通”一声跪倒:“别杀我,别杀我,我还年轻……求求你……”

和雅淑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阿初的枪响了,带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一声很闷的声音,苏长庆栽倒在地。刘阿四拔出自己的手枪,很快补上三枪。

杨慕次:“那天,对不起,害得你伤心了。”

阿初:“得尽快处理尸体。”

和雅淑:“……好。”

韩正齐:“这个容易。我来想办法。”

杨慕次:“最近还好吗?”

阿初:“其实,我知道不该在这里动手。是我过于急切,连累你了。”他言语诚恳:“不过,他刚才说得对,有人知道他进来过。所以,他必须从这里走出去。”

杜旅宁已经离去,病房里只剩下和雅淑与杨慕次。雅淑安静地坐在病床前给他削苹果,杨慕次看着她,终于打破沉寂。

韩正齐:“放心吧,先生,他会从这里走出去的。”他微笑着保证。

※病房。

半个小时后。

锅炉工闻言脸色铁青。

一个穿着“苏长庆”衣服、戴着旧毡帽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地领着三名嫌疑人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雪狼:“苏长庆。”

守在门口的阿春,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惊愕地感觉杀人者的势力强大,自己决定开溜了。

锅炉工:“他们的内线?谁?”

锅炉工、雪狼也在门外接应,他们发现“苏长庆”换人后,面显惊疑之色。

雪狼:“因为他们需要你替他们的新内线做见证,所以,他们必须留住你。”

雪狼:“先撤吧,回去摸摸情况。”

锅炉工一惊:“那,我为什么还能自由走动?为什么不跟踪我,逮捕我?”

锅炉工、雪狼撤离。

雪狼:“你早就在侦缉处的名单上了。”

※大庙。

锅炉工:“我的处境?老方要真是叛徒,他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

阿春一脸仓皇地跑进大庙。

雪狼:“你的处境也很危险。”

一队黑衣人站立在左右,中间站着陈浩山。

锅炉工沉默。

阿春:“陈先生!”

雪狼:“……事发当晚,我们都没有看见方致同,如果不是我们的一位同志牺牲生命去制造了一场车祸,后果不堪设想。”

陈浩山:“春桑,你急着放飞鸽找我,有什么事吗?”

锅炉工脸色骤变,着急地说:“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们肯定什么地方搞错了。老方绝不可能。”

阿春:“我……我已经暴露了,警察局很可能会对我下毒手,我想找个地方先避一下风头。”

雪狼:“组织上得到可靠消息,方致同被捕叛变了。”

陈浩山:“春桑,我们事先曾有过约定,你找出‘雷霆’密钥,我们给你金银财宝,我没有说错吧?”

锅炉工:“这么急把我叫出来,是不是有老方的消息了?”

阿春:“没有,没有。”

雪狼:“是的。”

陈浩山:“可是,现在,‘雷霆’密钥在哪里?”

锅炉工:“早来了。”

阿春:“我原本设想,在中共特科召开‘雷霆计划’的会议时,让侦缉处的人去抓捕共党,我趁乱去偷‘雷霆’密钥,可是,可是谁料到会议没有开成,一无所获……”

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餐馆里,坐着一个戴着大礼帽的男人,围巾缠绕着脖子,遮足了半个脸。雪狼坐在这里等人,一会,锅炉工出现了。

陈浩山青筋暴起:“共产党召开‘雷霆计划’的会议,你为什么不报告?你,吃里爬外,两边讨好,破坏了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进攻计划,我……”他瞬间拔出钢刀。

※小餐馆。

阿春吓得扑地跪倒:“陈先生,陈先生息怒。我,我还有补救,补救计划。”

杨慕次一愣:“雅淑?”

陈浩山:“你说。”

有人敲门,和雅淑一身漂亮的洋装,站在门口。

阿春:“共党会议失败,势必另选会址,我一定设法打探出他们的准确地点,然后报告侦缉处……不……不。”他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报告陈先生,报告大日本皇军。陈先生,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杜旅宁笑骂:“臭小子,我要不信任你,你早被我枪毙八回了,还由着你在这里跟我横眉瞪眼?”

陈浩山:“好吧,春桑,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记住,这次你再欺骗皇军,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杨慕次:“您对我的甄别呢?”

阿春点头哈腰:“不敢,不敢……”

杜旅宁:“其实我非常器重李沁红,但是,这个人太急功近利,心狠手辣,做事暴躁,没有耐心,我希望这次她对你的甄别可以画一个休止符。”

※荣公馆。

杨慕次:“不是吗?她处处都想占上风。在处座面前也没有例外。”

三太太的卧室里十分温暖,三太太无缘无故地发起了高烧,丫鬟杏儿受了荣升的特别嘱托,精心经意地照顾着三太太的病。三太太终于见好了。

杜旅宁:“话里有话啊。你把李沁红的指控归结于我的上任和她的妒忌。”

三太太:“我前几日病怏怏地,怎么你大小姐,也不回来看看我?你没叫大少爷给她打电话吗?”

杨慕次:“李组长原先是很信赖我的,自从熊处长一走,她没有升上去,您又来了,她就开始针对我了。”

杏儿强装着笑容,替三太太熏香,她把翠笼搬到三太太的身侧,一股沁香蹿上来,直逼肺腑,杏儿:“大小姐忙着呢。她的书店要在南京开分店,她去了南京,忙得什么似的,你这点小病小灾,别打扰大小姐赚钱。怎么?你嫌我伺候得不好?想着法子挤对我啊?”

杜旅宁:“我们彼此太过了解。李沁红一口咬定你就是内奸,我必须给她一个态度。”

三太太鼻子一哼,掐了一下杏儿的脸蛋:“牙尖嘴利,看以后谁敢娶你。”

杨慕次:“老师教导过我们,当所有疑点都指向同一方时,也许他就不再是目标了。”

杏儿:“我还不肯嫁呢,我伺候您一辈子,好不好?”

杜旅宁笑起来:“你不觉得自己身上疑点太多吗?”

三太太坐起来:“傻话。我不是那黑了心的妇人,买了丫头来,呼来喝去地作践,都是爹妈生的。你放心,将来你的终身包在我身上,什么穷小子、村夫、赶马的,咋都不嫁。等将来,我们荣华嫁到豪门去做少奶奶了,我把你陪嫁过去,做二房。”

杨慕次:“是。”

杏儿:“得得,我呀,不稀罕。”她背转身,眼睛里有泪花。

杜旅宁:“离你出事将近一个星期,我才来看你,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觉得我依然在怀疑你,不肯放过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师生情谊?”

三太太:“怎么了?”

杜旅宁直视着阿次,阿次不得已把眼光放低。

杏儿:“熏到眼睛了。”

夏跃春、俞晓江离开病房。

三太太笑。

俞晓江:“好的。”她和杜旅宁对视了一下,杜旅宁明白,俞晓江借故要到夏跃春的办公室去询问阿次的治疗进度,给他们师徒俩留出一段空间。

杏儿:“大太太说,前几日,她到绸缎庄上去,给大小姐定做了几套衣服,今天送过来了。大太太叫您给挑挑,看合适不合适?”杏儿镇定自若地一边说话,一边把新做的“殓装”铺开,让三太太亲手挑选。

夏跃春理会了:“好的,请您跟我去院长室坐坐吧。”

三太太皱着眉,说:“颜色不鲜艳。平白无故的,干吗给她做衣服?”

俞晓江:“夏院长,我想全面了解一下阿次的病情。”

杏儿:“大小姐的生意做得好,给家里赚了钱。大太太给她做几件衣服,也算是褒奖褒奖。”

夏跃春:“哪里话,应该的。”

三太太:“哼。要说做生意,谁有我们荣华精明啊。”她来了兴致:“别说现在大太太管着家业,到将来,能指望上大少爷吗?不能!还得靠我们荣华。”她认真、仔细地挑衣服。三太太:“旗袍啊,总要铺翠、缀金才好看,华美、时髦……”

杜旅宁:“别动,小心腿。”他靠在床边坐下,对夏跃春说:“辛苦你了,夏院长。”

此刻,大太太和荣升就站在门口,大太太伤心掩面,荣升非常难过。

杨慕次挣扎了一下:“处座。”

杏儿低着头,一阵风偷袭而来,把殓装吹得冰凉。

俞晓江陪着杜旅宁进入阿次的病房,夏跃春正在替阿次打针,看见他们来了,夏跃春开始收拾医疗器件。

三天后,黄浦江上漂浮上一具尸体。死者正是苏长庆。

※病房。

※杜旅宁办公室。

陆阿贞的眼睛睁着,头上戴的一朵绢花落在风尘中。

苏长庆尸体的照片放在了侦缉处杜旅宁的办公桌上。

特务:“是,组座。”

李沁红推门进来:“处座,你找我?”

李沁红的军靴在殷红的血上踏着,李沁红:“找个地方,埋了。”

杜旅宁:“自己看。”他把照片推到李沁红的面前,李沁红无语。

陆阿贞疯疯癫癫地说:“致同,致同你在哪儿?他们说带我来找你,我和孩子……”枪声响了,陆阿贞倒在血泊中。

杜旅宁:“我跟你说过,你要为你的下属负责,不然,将来谁还会为你卖命?”

李沁红站在远处看着。

李沁红:“不是为我卖命,是为党国牺牲。”

陆阿贞衣衫不整地被人推到后院墙角。

杜旅宁:“李沁红!做人是有底线的。”

※侦缉处后院墙,夜。

李沁红:“我为铲除共党,手段没有底线。”

杜旅宁挥挥手:“去吧。”

杜旅宁气得无语。他一指门口:“出去。”

李沁红勉强地说:“记住了。”

李沁红:“是,处座。”她负气而出,恰好,俞晓江进来。二人擦肩而过。

杜旅宁:“我还希望你能够想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下属替自己卖命,首先要尊重、保护他们的生命。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敢说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支援,没有后援,等同自杀。记住了吗?”

杜旅宁头也不抬:“我叫你出去!”

李沁红:“是,处座。”

俞晓江:“处座。”

杜旅宁对李沁红的死硬、执著既反感,又肯定。他矛盾地看着李沁红,说了句:“我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基本都具备敏感的洞察力,但是,这种敏感一旦被带入某种误区,就会把你的视角引向错误的结论,无可避免。我希望你对阿次的甄别能够有一个休止符,还有,尽量减少内线在行动中的连带损失。”

杜旅宁抬头看了看,指了指门,俞晓江赶紧带上门。

李沁红:“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他的皮全剥开来看,看他是白的,还是红的。我决不能爱一个党国的敌人。”

杜旅宁:“我真是……前世没有积德,遇上李沁红……头痛。”他仰天长叹了一声。

杜旅宁:“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很爱他。”

俞晓江:“共党的特使会议召开在即,李组长却一味地把力量集中在医院,监视一个病人,一个自己人,这岂不是让真正的敌人安心舒意地躲过罗网。”她在暗示杜旅宁:“处座,我想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了。我建议,从今天开始撤销对阿次的监控,集中精力搜捕共党。”

李沁红:“对。我有一个直觉,共党特使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决定对杨副官实行24小时监控……”

杜旅宁:“上海这么大,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杜旅宁意味深长地朝后背椅上靠了靠:“你让我去探望阿次,给他吃一个定心丸,你还在怀疑他,对吧?”

俞晓江:“处座。上海这么大,要集中搜捕共党的确殊非易事。但是,开会就需要人员集中,开会就会选定一个会址。找到这个会址才是至关重要的。”

李沁红:“我需要您亲自到春和医院一趟。”

杜旅宁:“说下去。”

杜旅宁:“说说看。”

俞晓江:“如果,我是共产党特科负责保卫这次会议安全召开的人,我来选定会址,我会有三个必选的条件。第一,会址必须在租界;第二,会址必须在大上海最为繁华的地段,交通四通八达,易于隐藏,易于撤退;第三,会址必须能容纳三十人以上的食宿,能达到这个要求的,有酒店、舞厅、戏院、麻将馆、私人会所。”

李沁红:“我懂了。处座。我对处座还有一个请求。”

杜旅宁满意地点头。

杜旅宁:“还没到道歉的时候,抓住苏联特使,才是你唯一能得到我谅解的最好‘道歉’方式。”

俞晓江:“处座,事不宜迟,我想从今天起,开始对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地方,进行大搜捕。”

李沁红:“关于方致同案件,我处理不当,我向您道歉。”

杜旅宁:“我同意。”

杜旅宁:“你说。”

俞晓江:“要不要和李组长沟通一下?”

李沁红:“还有……”

杜旅宁:“不需要。”

杜旅宁:“……好。”

俞晓江:“处座?您不是说要给她一个告别舞台吗?”

李沁红:“共党势必还要继续完成有关‘雷霆计划’的‘特使会议’,我们还有机会下网捕鱼。”

杜旅宁:“我需要一个跳梁小丑在明处吸引住共党的目光,而你在暗处将施与对手致命一击。每一个角色、每一个位置都必不可缺。”

杜旅宁:“然后呢?”

俞晓江:“您的意思是让阿次在明处?”

李沁红:“警察局收押了当日在恒吉里一一四一号出入过的可疑人员,这里肯定藏有共党间谍,我们给苏长庆做一个背景,就说他的亲戚可以从警局里保释凶杀嫌疑犯,让苏长庆去立这份功。”

杜旅宁:“阿次?”他笑起来:“你认为,阿次会一直让李沁红监控吗?李沁红,不知天高地厚。”

杜旅宁:“什么打算?”

※生物园。

李沁红:“处座,我对此事另有打算。”

花间飞翔着几只蝴蝶,余教授用网球拍挥落了两三只,小心翼翼地包起来,丛锋坐在休闲椅上读报纸,忽然他眼前一亮,站了起来,喊:“余教授。”

杜旅宁:“此人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既然阿次不是共党,那么这个共党依然潜伏在我们侦缉处。你摆了这么大一个阵势来盘问阿次,等于告诉全上海的人,你有一个卧底在共党身边。苏长庆应该已经暴露了,你应该马上让他回司令部报到,免得将来到黄浦江捞尸体。”

余教授于花丛中直起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走过来,问:“有好消息了?”

李沁红迟疑了一下:“苏长庆。”

丛锋:“准备好你的标本液存放瓶。”

杜旅宁:“李组长,换句话说,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或者,你的内线根本就在撒谎。你的这位内线是阿春,还是苏长庆?”

余教授:“蝴蝶有了?”

李沁红:“侦缉处所有人员,都已经通过电话辨音,没有发现内鬼。”

丛锋:“蝴蝶飞回来了。只不过,这次蝴蝶的线路有点怪怪的,一定藏着什么玄机。”他在思索。

杜旅宁在听李沁红的辨音汇报。

余教授低声地说:“注意安全。”

※杜旅宁办公室。

丛锋:“明白。”

雅淑不失淑女风范地说:“是吗?那我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总有一天,要你为我哭个够本。”

余教授:“要不要我给你加派人手?”

阿初不失幽默本色地说:“傻瓜,这颗眼泪也是我精心策划的。”

丛锋:“不用。我自己能对付。”

雅淑:“……我等你这颗眼泪等得太久了,等得心碎了。”

※春和医院。

阿初的眼眶湿润了,眼泪就这样落下来:“傻瓜,我怎么舍得你。”

护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雅淑的一双眼睛清澈且纯净,她扑向阿初的怀抱:“……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哪种人,我只在乎你一个,在乎你的心。哪怕全天下人都骂我不配和你相爱,但却能让我给你全部的爱——哪怕你叫我去死,我也会照做的。”

杨慕次发现窗外隐隐约约站着几名侦缉处的小特务。

阿初:“我需要你,胜过你需要我。”

护士推来轮椅,帮忙扶他上去坐好。

雅淑:“你们?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

特务阿成站在走廊上看报纸,监视着阿次,一会,阿成看见护士推阿次出门。阿成把报纸放低,阿次的轮椅随着他的视线走远。

阿初:“当然。你不仅要去看她,我还希望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让徐玉真发现,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们需要你。”

戴着大口罩的雪狼正在粉刷墙壁,他用油漆将阿次病房的门牌号给覆盖了。

雅淑:“我得去看他。”

李沁红穿着一套护士服,坐在一条休息的长椅上。她在严密观察进出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一切如常。

阿初:“已经转危为安了,我不通知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李沁红看见阿次由护士推着轮椅出来晒太阳。她戴上口罩。

雅淑神态紧张起来:“严重吗?”

※戈登路恒吉里一一四一号。

阿初:“阿次遭遇到了车祸。”

丛锋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徘徊了几圈,心里想着那怪异的路线,丛锋眼前浮现密码,密码上叠放一段文字:“先到原会址,转三圈,再到春和医院,1400-2-17-19。”

和雅淑:“我前天晚上等了你一夜,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觉自己的处境是如此的被动,我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你的召唤,我需要你……”

丛锋看见两三辆黄包车停在巷口,他挥手叫了辆黄包车。

阿初扶着她的肩,问:“为什么没有自信?”

其中一名车夫立马过来:“先生去哪儿?”

和雅淑:“你带我走吧……或者让我一步不离地跟着你,我不想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里等你,等人的滋味实在是太苦了。你知道吗?我一旦看不见你,我就会莫名其妙地紧张。”

丛锋:“春和医院。”

阿初:“雅淑。”

车夫嗓门很大:“好嘞,春和医院。您坐好了。”

和雅淑:“你两天没有音讯,我一直替你担心……总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一场梦……”她眼里蓄满了泪。

车夫拉着丛锋刚走,装扮成车夫的另一名特务跑到电话亭,拨通了电话:“请转告李组长,鱼咬钩了,下一站,春和医院。”

阿初:“回家真好,有个人替你暖着心窝。”

特务阿成朝李沁红跑过来。

阿初一身疲惫,体力不支地直接坐在沙发上,雅淑关切地靠上去:“阿初,你没事吧?”她习惯性地用手去抚摸阿初的面颊。阿初有些恍恍然,雅淑看着他也不自觉地恍恍然。

阿成:“兄弟们传话过来,说是鱼咬钩了。”

和雅淑:“阿初……”

李沁红眼中放出光来:“告诉兄弟们,千万别松弦,都给我盯紧了。”

阿初走进雅淑家,和雅淑迎上。

阿成:“是。组座。”

※和雅淑家。

李沁红继续下达命令:“通知刘副官,立即到春和医院配合抓捕行动。”

杨羽桦拎着一大罐鸡汤来了,保镖替他打开门。

特务阿成:“抓谁?”

夏跃春:“他要你明白轻重。”

李沁红:“内鬼。”

杨慕次问:“他什么意思?”

阿成心惊肉跳:“是。”他下意识地抬头看杨慕次的病房。

阿初和刘阿四,进入诊疗室的另一个秘密通道。夏跃春关闭密道口,他一回头,看见杨慕次看着自己。

大街上,车夫拉着丛锋向前跑。

阿初微笑:“管教你!”他的话,严厉有力。阿初:“阿四,我们走。”

车夫一路喊着:“借光,借光……”

杨慕次:“……杀了我?”他的眼睛发出挑衅的光泽。

化了装的俞晓江戴着大口罩突然出现在医院走廊。

阿初:“等一下。”他走到阿次面前,关注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以长兄的身份跟你说话,你仔细听。无论你站在何方立场,用什么角度去观察事件,你要记住,我是你最亲的亲人!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在利用我对你的关爱,并以此要挟我,或是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将毫不犹豫地……”

※春和医院。

夏跃春:“从密道走。”

夏跃春在院长办公室给阿初打电话:“对,下午来一趟,晚上可能还要耽搁。对,还要再给阿次会一次诊。来了再说。”他挂了电话,挂钟指向1点55分。

杨慕次听到“杨羽桦”这个名字,从阿初口中说出来,仍然不适应,他微微皱起眉头。

护士走了进来,说:“一切就绪,他来了。”

阿初:“没事。杨羽桦来了。我得走了。”

夏跃春穿上白大褂,朝外走。

夏跃春:“怎么了?”他头脑里的弦绷得很紧。唯恐李沁红去而复返。

春和医院草坪上,护士看了看表,推阿次回病房。

阿初:“我没练过口技。……我尽全力。”有人敲门,阿初打开门,刘阿四走了进来。他向阿初耳语数句,阿初点头。

阿成寸步不离地跟上去。

夏跃春:“你听过他声音,能分辨吗?”

丛锋出现了。他看了看表,向住院部大楼走去。

阿初:“明白。”

丛锋镇定自若地走进医生休息室,过了一会儿,他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走出来。护士站内,两名护士正在低头配药水。

夏跃春:“你去趟警察局。”

丛锋走过去,看了看挂在护士站里病人的名字和床号,他清晰地看见慕次的床号是右侧二楼十九床。他顺手拿了桌沿上的听诊器,继续往前走。

阿初:“打电话,并不代表他人身自由。”

医院楼道里,有一名护士从房间里出来,她轻轻关上门,步履轻盈地跟上了丛锋。

夏跃春:“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他刚打电话过来……”

护士推着杨慕次来到病房前,另一名护士推着一辆活动车迎面走来,车上堆放着药瓶,特务阿成走来,护士一不留神撞到阿成,车子撞翻了,阿成跌倒,护士跌倒阿成身上。

阿初:“好,曾经是……戈登路恒吉里一案,当晚,英租界、警察局、侦缉处都抓捕了一些犯人,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被抓?”

护士:“哎呀,不好意思……对不起,先生。”

夏跃春:“曾经是。”

阿成刚要发火,就看见护士取下口罩,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妹妹,阿成的火气消了一半。

阿初:“他是你们的人?”

阿成:“没事,没事。”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杨慕次的行踪,看见阿次病房的门关上了,于是松了口气。阿成:“我帮你。”他帮着护士把车扶正,捡药瓶……

夏跃春:“不可能,他如果到了侦缉处,岂不前功尽弃?”

护士:“先生,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阿初:“这个打电话辨音的人,有没有可能就藏在侦缉处。”

阿成笑笑:“好说,好说。”

夏跃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护士:“你能帮我把这些碎瓶子抱到护士站吗?”

夏跃春和阿初在交谈,杨慕次躺在病床上休息。

阿成一愣,笑笑:“这可不行……我这不能离人。”

紧张演练,护士推活动病床,换位,阿初进密道,从停尸房翻进花园,诊疗室里,夏跃春等人守着杨慕次,阿初推开门,时间分秒不差。

护士:“原来您是护工啊。”

阿初从密道进入停尸房,从停尸房天窗而出,阿初从住院部大楼穿过走廊,夏跃春看表。

阿成点头:“是,护工,护工。”

半个小时前,护士们练习交换两张相同活动病床的场面。

护士一脸微笑,她的背影正好挡住另一边的走廊视线,不过,阿成的注意力主要在阿次的病房,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另一侧脱离了监视的角度。

夏跃春:“预祝演出成功。”

护士与阿成热络地谈起话来。

阿初:“真周到。”

丛锋上了二楼,李沁红装扮的护士也不紧不慢地跟上去。丛锋的位置恰恰是阿成背对的另一侧走廊方向。

夏跃春:“你不是孤军奋战,我们都在你身边。”

丛锋走到十七床至十九床的走廊上,突然停止了步伐,而是转过身来,向护士走来。李沁红礼貌地对他微笑。

阿初:“穿帮了,怎么办?”

李沁红:“您有什么需要吗?”她主动开口,一脸温情。

夏跃春:“你会有很好的表现。”

丛锋迅速打量了护士,她大约三十七八岁,没有化装,穿一件白色护士服,腰带平整,戴着蝴蝶结头花,仪表端庄。是自己多心了,丛锋想。

阿初:“是啊,我不得不佩服你,很会利用资源。”

丛锋大大方方地走到李沁红跟前,说:“你的内衣领边和袖口露在护士服外了。”

夏跃春:“但是可行。”

李沁红:“哦。”她下意识地开始整理衣襟。

阿初:“高风险。”

丛锋:“护士应该给病人留下整洁、干净的印象。下次注意。”

夏跃春:“你们的声音本就相近似,没有经过特殊听力训练的人,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这为我们这次行动提供了先决条件。”

李沁红:“是。”她低下头。

阿初:“人一旦瞻前顾后,他就失去了果决的判断力。”

丛锋低头看见她穿的鞋子,那是一双还没有来得及换的皮鞋,鞋皮铮亮,闪着光。

夏跃春:“同样的道理。那个企图通过电话辨音的人,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听觉’的圈套,你的声音强而有力地打掉了辨音人的自信。紧接着,他再听到阿次的声音以后,无论是前意识,还是潜意识,都同一时间跳出来,干扰了他的听觉。”

丛锋:“你应该换上护士鞋……”

阿初:“当他们开始意识到,要注意阿次的声音时,我们换做真的阿次登场。于是,他们失去了甄别的机会和能力。”

李沁红:“我的护士鞋昨天洗了,还没晾干……”她微笑:“您请……”她有礼貌地请丛锋先走。

(出现虚拟画面)杨慕次被推上前台,阿初从密道退出。

丛锋不再犹疑。他走到了病房门口挂着的十九床的门牌前。

夏跃春:“对。人的视觉记忆绝对性地压倒听觉记忆,我们先入为主地让假的阿次最先粉墨登场。李沁红他们不会一开始就置疑阿次的身份,因为,他们把辨别的希望寄托在一部电话上,从而会忽视对阿次声音的甄别。”

护士与阿成谈得投机,阿成不知不觉帮着护士把车推向另一个方向。

(出现虚拟画面)阿初冒充的杨慕次登场。

李沁红瞬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她要找的人。

阿初:“有了这条通途,我们就可以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她没有看错。丛锋的手已经握紧了十九床病房的门把手。

夏跃春(OS):“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老建筑通常都有迂回的密道。看似倒着行进的路线,目标却同样向前。”

李沁红的手伸进了护士服的口袋,等待他推门的动作。

(出现画面)迂回的密道,重叠的小路。

夏跃春:“等一等。”

阿初(OS):“李沁红他们来的时候,一定会仔细观察医院的地形。他们认为,只要把守住门诊大楼的所有通道,阿次就无法逃脱。我的脸与阿次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李沁红绝对相信自己的手下,是不会漏掉这张脸出现的任何一个时间。”

夏跃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说:“等一等。”由于奔走的速度过激,夏跃春整个人在过道上滑倒了。

(出现虚拟画面)李沁红带领手下观察医院地形,对医院各个要道秘密布控。

丛锋回头一望,他望见了护士小姐手里握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胸膛。

夏跃春(OS):“这条路的出口是停尸房的入口,不过,穿过停尸房的天窗,可以直接到达医院的花园,从花园的一条蜿蜒小路,又可以重新回到医院的门诊大楼。”

李沁红:“把门打开,中共特科的同志。”她朝前逼近一步。

(出现画面)停尸房的整个通道、天窗,医院的花园天井盖,小路,门诊大楼。

夏跃春:“您误会了……”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

夏跃春:“对。你来看,这是由看护室通往停尸房的道路……”

李沁红:“没用了。夏医生,他已经打开了一扇他不应该打开的门。”她说:“还有,夏医生,你并不擅长表演,你这样鲁莽地冲进是非之地,非常不明智。”

阿初:“后来被你扩建了。”

夏跃春:“您听我解释,他是我同学,英国同学。他……”他突然打住了话头,因为告诉李沁红,来人是英国同学,无疑是告诉她,来人刚从国外回来。错了,不该这样讲的。李沁红抓住了夏跃春脸上微妙的表情。

夏跃春:“医院的‘秘密’通道。建这所医院的时候就有的,我祖父做事历来谨慎,修条密道,预防万一。”

李沁红:“夏院长,谢谢您对我提供新的、有价值的线索。”她回过头去重新审视丛锋,她说:“那么,我应该称呼你一声,特使先生了?”

阿初指着图纸,问:“这几条红线代表什么?”

丛锋:“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夏跃春拿出一张医院内部建筑图纸来,阿初帮着把图纸展开。

李沁红:“把门打开。”她在下命令:“你会懂的。”

◆字幕◆:1个小时前

丛锋此刻别无选择,他机械地打开了门……

※夏跃春办公室。

李沁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她还是有不祥的预感,直到她看见杨慕次的脸,她脑海里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阿初:“我听过他的声音了,我一定把他找出来,我要亲手宰了他,给大小姐报仇。”

李沁红:“进去吧,特使先生,杨副官已经等不及了。”她一把将丛锋推了进来,然后,用枪口示意夏跃春也进来,随后,她关紧了门。

夏跃春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那个打电话听音的人,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叛徒,否则,前功尽弃。”

杨慕次冷静地坐在轮椅上,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冷静且沉默。

看着李沁红等人离去的背影,整个诊疗室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护士们默默无言地离开了诊疗室。

李沁红机警地环顾病房,她发现病房内木制屏障里有动静。李沁红紧握着枪:“谁?出来!”

刘云普碰了一鼻子灰。

木制屏障被推开,李沁红看见了俞晓江。

李沁红恨恨地说:“问个屁。”

俞晓江穿着整齐,洁白的护士服,脸上漾着一抹笑意,当然,笑意里渗着某种莫名的寒意。俞晓江的出现,令李沁红大感惊异。

刘云普走近李沁红,贴着她,低声问:“还问吗?”

俞晓江:“李组长,忙了半天,总算有了结果了。”

这个答案,在于两个相同面貌的人来说,再贴切不过了。

李沁红嗤之以鼻:“意外,真是意外。”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想分一杯羹啊?你早说啊,等到鱼上钩了,你才来填鱼饵,你不觉得臊得慌吗?”

阿初:“说到点子上了。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个疑团,他要死了,我会不会死?”

俞晓江很从容:“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来帮助你的。”

“谢谢荣老板,客气了。”李沁红具有矫情意味地对阿初微笑,她说,“不过,我心底有一个疑团,荣老板为什么会对阿次如此尽心竭力地维护呢?”

李沁红:“临危不惧,临难不苟。”她围着慕次的轮椅转了一圈。她说:“杨副官,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到底是勇敢,还是愚蠢?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解释一下,这位共党特使怎么会在你的病房里出现?”

阿初:“那么,改天,我请大家到‘白玫瑰舞厅’去跳舞。”他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李沁红。阿初:“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费用我全包了。”

夏跃春:“请等一下,请允许我讲话。”他不由分说地抢着说话:“这一位是英国华侨丛锋先生,他是医学博士,是我的同学,是我请他来给杨先生会诊的,是的,就是这样。你们都误会了。”

夏跃春从鼻子里“哼”出一口闷气。

李沁红:“误会?夏院长,你知道,你这位朋友在来医院的路上,还去过哪里吗?戈登路恒吉里一一四一号,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是共党的一个地下联络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拉他的黄包车夫就是我们侦缉处特情组成员。你的这位朋友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在两个敏感地点,他的可疑之处,已经不容置疑了。”

李沁红:“不了。杨先生。我们打扰了很久,夏医生早就想下逐客令了。”

丛锋:“我想你真的误会了。”他审时度势般扫视着众人,他心里渐渐有底了,他说:“我是去过戈登路恒吉里,不过,我去的地方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党的什么站,而是我朋友的住所。”

阿初:“李组长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到院长室去坐坐。”

李沁红:“是吗?那就太凑巧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她把目光锁定在俞晓江身上。她问:“你信吗?俞秘书?”

李沁红握住阿初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彻底打消了李沁红的敌意。阿初见她不松手,索性温柔含笑:“李组长握这么久,不是想让荣某亲一下吧。”他低头欲吻,李沁红赶紧抽手,有点不自然。她微微一笑:“荣先生,果真是历练出来了。”

俞晓江:“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个共党,不过,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数。”

阿初仿佛没有听懂,他主动向李沁红伸出手去:“我是生意人,栽花不栽刺,李组长将来多关照。”

李沁红轻蔑地摇头:“你想跟我抢功劳?你知道吗?我的人就在医院的走廊上,整栋医院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李沁红:“荣先生,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就像彼此约定了般。”她话里带着玄机。

俞晓江:“未必。”

阿初:“夏大院长吩咐的事情,敢不去办?”他把西药瓶递给夏跃春。

李沁红:“你说什么?”

夏跃春:“买到药了?”

俞晓江:“我没打算跟你抢功劳。”

阿初:“怎么了?”他手里拿着一瓶西药,微笑地走进来。

李沁红:“那你干吗拿枪对着他?”

阿初的出现,显然毋庸争议地告诉了所有在场的人。杨慕次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

俞晓江:“我拿枪对着的不是他,而是你!李沁红组长。”枪响了。

阿初身穿一套流线型的时尚西装,显得清逸典雅。傲人风采,温婉的笑容,令所有的人侧目。火药味消失于无形中。

“噗”的一声,很闷,很沉,显然枪口上是装了消音器的。李沁红睁着诧异双眼,张着惊怪的嘴巴,看见殷红的血一汩汩从胸膛喷发出来,她失去知觉,“噗”的一声倒在慕次的脚下,停止了呼吸。

此时此刻,诊疗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缕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来,一股清新淡雅的熏衣草香气弥散开来。阿初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光彩照人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