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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由的你为何不在我身边

“方方……”

“我们?‘我们’是谁?是你和你前妻吗?”

“你替我想过吗?你放心我吗?”

“这怎么行呢?她还小,这么早出国我们也不放心,而且出国上大学是以前就决定了的,不能说改就改。”

“方方,你不是小孩子了,她多大你多大?你得懂事儿才行。”

“高中毕业?她现在才上初中,难不成你要我再等四年吗?就不能初中毕业把她送出国吗?”

“我还不懂事儿吗?她骂我骂得那么难听你质问过她吗?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你爱我吗?”

“你再忍忍好吗,亲爱的?等晓雨高中毕了业我就送她出国留学。”陆青平商量道。

“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带你回家见女儿?”

陆青平和方沁一时间被闹得身心俱疲,方沁更是委屈,本来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现在却要像当小三儿一样藏着掖着。

“见了又怎么样?难道她不同意我就得这么干等着吗?那三四年以后她不同意出国呢?她要是永远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那我们怎么办?你还娶我吗?你是当爹的,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了吗?”

于是寄宿在学校的她每天都会查岗一样给父亲打十几个电话。

“方方!过分了!”

但一切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无论陆青平如何努力,陆晓雨都铁了心不肯接受方沁,在她心里,父亲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交过女朋友,那就和母亲有复婚的希望,如今方沁一出现,他们原本的一家四口就再也不能破镜重圆了。

“我过分什么?为什么我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要得到别人的许可?”

晚上方沁被陆青平接回了家,自然是连哄带劝好话说尽,方沁虽然满腹委屈却也无可奈何。只想着毕竟两人风里雨里爱得情真意切,晓雨再拧也不过是耍耍小孩子脾气,哄一哄、吓一吓、聊一聊也就没事了。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女儿!”

对于陆青平而言,一边是以处女之身许了自己近两年的至爱,一边是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事情弄到这一步也是始料未及,现在方沁这边完全处于下风,我只好不住地安慰她,希望陆青平说到做到,那就皆大欢喜了。

“那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呢?难不成我们就要分手吗?”“分手”两字一冲出口,方沁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她转头去看陆青平,见他面色沉重,低头不语。

我也不好再劝,估计他本身也知道晓雨是道难关,所以才直接领方沁回家的,没想到自己女儿那么不懂事直接翻了脸。

好久好久,他黯然地说:“方方,要不,咱们就先缓一缓吧。”

我说你也是,想把方沁介绍给孩子怎么也应该先打声招呼,陆青平说这事儿的确赖我,本来觉得跟她妈离婚这么久了,生日这天带女朋友回去孩子也不能说什么,方方那么好的人,她俩相处一下就都接受了,没想到晓雨这么抵触。

方沁一愣,照陆青平胳膊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陆青平一听是我,说她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然后一再恳求我好好劝劝方沁,说自打离了婚就总觉得亏欠了小女儿,平常真是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确实是给宠坏了,又加上晓雨正处于叛逆期,希望方沁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会好好做女儿思想工作,一定能解决的。

“你别动手呀!”一丝愠怒浮上陆青平的脸,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胳膊,“我是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晓雨一天十几二十个电话你也知道,我公司最近压了一大堆事儿,这么闹下去怎么行,你先好好上学,我回去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等你毕业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刚哭着倾诉了没几句陆青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方沁死活不理,我说你们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呀,看她还在气头上,我就接了起来。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先分开一段时间?”

被塞进车里的方沁哭了一路,她没有回家,当她出现在我面前时,眼睛都肿了。

“我是说缓一缓。”

还没跑出小区,陆青平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拉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儿,小孩子不懂事,让我给惯坏了,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这样好不好,你先打车回家,我去跟她好好谈谈,晚一点再去家里找你。”也不等方沁回答,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缓不了!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一千一万个承诺说爱我呵护我一辈子,现在我一心一意跟了你你跟我来这套?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为什么别人的想法要我来承担?”

方沁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她咬紧牙关逃一样飞奔下了楼,连电梯都没按。

“你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说缓一缓,并没有说分手……”

“我不要你管我!你让这个女人走!我不要她进我们家门儿!”感受到父亲本能疼爱的陆晓雨更加有恃无恐,蛮横地继续大叫着。

“你的‘缓一缓’根本就是不见面!那不是分开是什么?”

陆青平条件反射般松开手,下意识地去擦拭女儿脸上的泪水。

“我没有!”

“你弄疼我啦!”陆晓雨扳着门框大叫起来,眼泪顷刻漫上眼圈儿,“爸,我是你女儿!你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

“那你明明白白地说,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陆青平抓住女儿的胳膊往外拉:“你太没礼貌了,阿姨才第一次到咱们家,你是不是应该……”

“方方,你怎么……你能不能别逼我!”

房门“呼”地打开,陆晓雨倔强地梗着脖子,眼底里充满了叛逆和仇恨。

“我就逼你了陆青平,你早就离婚了,你是自由的,我没错!”

“你把门给我开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没说你有错!你听我说,方方,晓雨现在还不能接受你,她脾气倔,我怕这么闹下去会出什么事儿,她最近老说要离家出走,除非我不再见你……我心里真的害怕……不然咱们再低调点儿,来日方长,她是我女儿,总会有接受你的那一天。”

“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陆晓雨尖厉的声音破门而出,“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让她走!不许她进我们家的大门!”

“我还不够低调吗?天哪……她来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你告诉我还想让我低调成什么样儿?”

方沁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继而变成震惊和懊恼,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陆青平捏了捏她的手,低低在她耳边说:“小孩子,不懂事儿,咱别计较。”说罢走过去拍了拍女儿的房门:“晓雨,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怎么可以这么没教养?!把门打开!你必须马上向方阿姨道歉!”

正说着陆青平电话响了,方沁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摁下接听键用尽全力嘶吼道:“对,你爸在我这儿呢,我们天天在一块儿!我让你查!让你查!”

陆晓雨恶狠狠地瞪着方沁,半天才喘着粗气一转身闪进自己的房间,在用力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忽然大声骂了句:“婊子!”

陆青平见状夺过手机,情急之中狠狠推了方沁一把:“你有病吧?你他妈给我闭嘴!”他对着手机轻声呼唤着:“晓雨晓雨,你听爸爸解释……”

“别这么没礼貌!”

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紧接着是一片忙音。

“我不认识她,你让她走!”

陆青平慌了,他顾不上方沁,拿起外套就走,方沁恼怒地拽住他:“你干吗?”

“晓雨!”

“快出人命了知道吗?你给我起开!我去看女儿,有错吗?!”他一反往日的温柔,恶狠狠地嚷道。

陆晓雨怒目而视:“阿姨?凭什么叫她阿姨?她才多大?她是干吗的?我还以为你会带张叔叔回家吃饭呢!”

“我不许你走!”方沁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你给我说清楚,陆青平!你吼我!你居然动手?!”

陆青平拽了拽女儿的胳膊:“晓雨,爸爸不是说要带个朋友回家吗?这是你方阿姨,叫阿姨。”

“方沁!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现在就像个泼妇一样!刚才不是你先动的手?晓雨只是个孩子,你干吗要去激怒她?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你自己冷静一下吧!”说罢他用力掰开方沁的手,急急忙忙离去。

十四岁的陆晓雨用僵直的身体挡在门口,目光咄咄逼人。

房间恢复了安静,除了方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不得不承认,在陆青平的心里,女儿比她重要多了。

临近毕业,陆青平在四十岁生日这天把方沁带回了家。

多年后方沁跟我聊起这事,说那时年少急躁,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没那么激进的话,也许命运会大有不同。

只要相爱,一切都好。

那天陆青平没来电话,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他像是把方沁遗忘了,一开始方沁还强硬地说不会原谅他,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愈见消瘦的她每天守着电话,告诉自己只要他回来,她还是他的。

她接受了他的所有,无论年龄、无论相貌,也不管他离了婚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焦灼的盼望煎熬着内心,渴求变成了失望,由爱及恨,方沁钻进了牛角尖,她咬着牙跟我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永远呵护我……都是扯淡,他女儿一闹,所谓的爱情就消失了……我恨他,连这么小的事情他都不能保护我,哪来的一辈子?”

那一刻,方沁是幸福的。

我劝她服个软,又说毕竟血浓于水,何必让陆青平这么为难呢?

“这是给你买的房子,等你毕业了咱们就结婚。”陆青平松开手,拥吻着她。

“那我怎么办?他从来没有那样过,简直像个疯子一样,还骂我是泼妇……”

从这一天开始,方沁全心全意地爱着陆青平,同时也享受着他带给自己的一切。他把她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换成了名牌,帮她报了驾校,把雷克萨斯的车钥匙塞进她手里,最后用双手轻轻蒙上她的眼,把她带进了装修奢华的新房。

“可你也不想分手对吗?他不来电话你就打一个给他呀。”

落款是“爱你的平”。

“梅兰,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他女儿不同意,我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

第二天凌晨六点,陆青平做好了早饭,轻吻了一下还在睡梦中的爱人,他在枕边留了字条,告诉她要趁陆晓雨醒来之前回家,下午送女儿回学校后晚上接她一起吃饭。

“那也不能亲手放弃啊。”

那晚陆青平没有走,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是方沁的第一个男人。

“爱情有时候就是一场战争,如果这一仗我输了,那就永远都输了。”

陆青平冰凉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方沁裸露的肌肤上:“我爱你方方,我爱你。”

的确,他们的爱情已经演变为一场对峙,直到陆青平再次打来电话,方沁却盯着手机迟迟不接。

方沁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额头紧紧贴着他寒气未散的脸,说傻瓜,这么大的雪你打个电话来不就完了吗?

我说你不是盼着他吗?干吗不接?方沁说如果他真有心早就来了,这房子他又不是没钥匙,这么久以来只见发过一条短信,我就是要看看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晚上十一点,当陆青平出现在门口时肩膀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说外面雪下得太大,家里暖气又足,我怕你不开加湿器上火,一上火嗓子又该肿起来了,所以晓雨一睡着我就来看看,见你一面我好放心。

我无言以对,一向被宠惯了的方沁不肯低头,但如此僵持下去只会朝不利的方向发展。从方沁家出门之后我拨通了陆青平的电话,问他劝女儿劝得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来找方沁,陆青平说最近公司正在竞标,特别忙,那天闹完以后晓雨就躲到同学家去了,连着找了两天才找着,现在又天天哭着连学都不肯上,他只能工作之余在家天天守着,前妻知道以后也来北京了,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他现在也顾不上别的,希望我这段时间能照顾好方沁。

方沁倚在窗边,知道今天是周六,大概陆青平在家陪女儿不会来了,心下不免怅然。她给我打电话聊了会儿天,然后看着电视里无聊的节目,频繁地用手中的遥控器来回换着频道。

“不管怎样,我一定会给她个交代的。”他说。

一场大雪覆盖了京城,万物苍茫。

“我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不会辜负她的。”我重复着陆青平的意思,希望这句话能在他心上烙上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