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实验的教练席爆发出一阵欢呼,替补球员们兴高采烈。
“卧槽!”
场上球员们互相拥抱庆祝,场边观赛席的领导们也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进啦!”
一时间,原本只有沉默传接球声的绿茵场上,突然吵闹起来。
“牛逼!”
那些声音在她周围响起,被热风带来,刮在脸庞。
就是这么简单,甚至简单过头。
很喧嚣,但又无关紧要。
球进了。
林晚星一直看着她的学生们。
裁判尖锐的哨声冲天而起。
学生们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进球来得太快太突然,没有人能提前做好准备。
守门员高高跃起却重重摔下,足球一头撞入球网轻轻落下。
他们脸上有沮丧。
时间在那一瞬间变慢。
但很快,秦敖撇了撇嘴,祁亮瞬间恢复无所谓的表情。陈江河默默走入球网,抱出足球。
砰地一声,足球飞向球门右上角。
林鹿冲她耸耸肩,像在说“看吧,真的打不过”。
安宁实验的前锋前插,自然流畅停球、右脚高高起,如长鞭般抽向足球。
所有人朝中圈走去,显得有些平静。
就在这时,安宁实验突然提速,足球如闪电般划过草皮,撕开宏景八中后防线。
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进球,他们不该有太大反应。
陈江河看了付新书一眼。
一队进球后,由另一队重新开球。
付新书戴着队长袖标,拼命挥手,像在遥遥指挥,让大家龟缩防守。
球员再次站到中圈附近,付新书拍了拍每个人的肩。
五分钟过去,连林晚星都能察觉球场上的学生们好像减慢了奔跑速度。
实在隔得太远,林晚星也不清楚他究竟在说着什么,但看样子是在给队员们加油鼓劲。
屡次断球失败带来了一些挫败感,或者说,更像是一拳打进棉花使不出劲的感觉。
但林晚星想,这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
她的学生们开始来回奔跑,尝试阻止进攻,却总是险险同球擦过。
接下来的比赛就显得有些冗长。
如疾风骤雨,不讲道理
在付新书的指挥下,学生们似乎是想通过防守来减缓安宁实验的进攻节奏。
林晚星只是坐在场边,就能感到那种快速奔跑和进攻带来的压力。
足球在他们自己的半场来回倒脚,黑白相间的足球滚过绿色草坪,场上队员们的跑动节奏变得更慢了。
他们大部分球员直接压过半场,通过不断前插拉扯开相当大的空档,足球被不断传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在球场上空响起。
场边观赛的领导们开始陆续退场,好像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
林晚星很难说出太多专业术语,只觉得安宁实验的球员们开球后,跑动就异常积极。
林晚星坐在场边,感到一丝焦急,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清脆哨音撕开球场,安宁实验率先开球,比赛正式开始。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
裁判手中的硬币抛向天空,付新书作为队长选边,球员们各自在中圈两旁站定。
安宁实验几次突然提速、尝试逼抢,林晚星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球权却始终被牢牢护在她的学生们脚下。
仪式后,球场立刻清空。
这是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好像明明认为自己不在意比赛胜负,却还想再试试、再坚持一下。
可真站在绿茵场上,每个人都面孔绷紧,显得紧张严肃。
付新书疲于奔命般的飞奔,不断调度足球。
学生们站得笔直,赛前,他们明明还在开玩笑,说这明年好的“表演赛”。
男生们脸上因长时间奔跑而变得通红,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领导致辞、校足办致辞,运动员代表致辞、裁判员代表致辞,隆隆声音响彻在球场上空。
摔倒了就爬起来,被抢断了就再抢回来。
简单的开幕仪式正式开始,两校学生们左右分立,
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时间,场上比分牢牢锁定在1:0。
——
安宁实验并没有再找到任何突破他们禁区的机会。
“加油!”林晚星喊道。
林晚星回过头,在她侧后方的铁丝往外,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场。
最终,所有人都围到一起。
他腿上放着一本簿册,指尖夹着支铅笔,帽檐抬起,神情严肃,正认真观看场上的比赛。
渐渐的,压在她手背上的手越来越多,分量也逐渐越来越重。
林晚星微诧异。
她的手背盖上了第一只手,是付新书。
就在这个当口,青年也注意到她的目光。
“演出要演全套,快点快点!”林晚星坚持。
他笔尖朝前,遥遥指了指球场。
学生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林晚星回过头。
学生们转头,她压低手背,招呼他们说:“来加油一下!”
球场上,安宁实验球员们开始提速狂奔。
“等等。”林晚星突然想起刚才要干什么。
似乎是一次成功的截球,足球竟然来他们脚下。
工作人员开始招呼列队入场,学生们转身往场上走。
他们宏景八中原本保持的防守阵型被撕裂开来,林鹿和祁亮开始上前逼抢。
“放心吧,我们就是去跑两圈,然后输球,简单的演出。”秦敖竟拍了下她的肩,如此宽慰。
停球、转身、传球。
学生们嘻嘻哈哈,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安宁实验10号球员却依靠和队友的一次小配合,使足球顺滑地地穿过两人防线,继续向前推进。
林晚星:“我怎么会紧张!”
林晚星坐直身体,更加紧张。
秦敖笑了:“老师你是不是紧张了。”
此时除守门员外,所有安宁实验球员都压上半场。
林晚星觉得自己该说点活跃气氛的话,可场边的喇叭突然播放起震耳欲聋的运动员进行曲,她突然什么说不出。
原本在慢节奏传球的宏景八中球员们被完全调动开来,跟随足球飞奔起来。
男生们站得七歪八扭,可他们都很高,又站得近,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脸。
“砰”地一声重响。
她没有再回头看身后草坪上的青年,因为她的学生们开始列队。
所有人仰头看向半空。
林晚星渐渐感到一丝紧张。
足球从球场右侧横穿球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比赛时间临近,也可能是暴晒让人口干舌燥。
刚才进球的安宁实验17号球员起跳、仰头,用一记稳稳的胸部停球,将球权牢牢控制住。
领导落座,赛旗展开。
而原本想要断球的俞明滑铲扑空,自己狼狈地滚了两圈。
——
观赛席零星笑声,但大部分人还是屏息凝神,此时,所有人都开始注意到安宁实验10号球员的动作。
林晚星惊呆了,现在确定了。
球场上,10号开始提速。
帽檐微抬,青年露出清隽的脸,目似点漆,唇边还是玩味的笑容,像在说“还要看多久”。
陈江河与付新书开始向10号包夹,10号却不慌不忙,甚至并未减速。
她盯着青年看了会儿,见青年沿球场外绕了半圈,在她右后方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下。然后像找到合适的位置似的,他直接在球场外草坪盘腿坐下。
安宁实验的球员们开始斜向跑动,不断前插,拉扯出更大空间。
林晚星觉得眼熟,但又不能确定。
陈江河开始逼抢。
青年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没有任何印花的纯黑T恤和运动长裤,只露出轮廓英俊的侧脸。
正当所有人误以为10号要传球时,他用外脚背将球推向右侧,迅速转身绕过防守球员,用简单干脆的人球分过,突入罚球区。
让她讶异的并非真有领导顶着炎炎烈日来观赛,而是在门口不远处,有个青年人,正慢悠悠地沿球场外的铁丝网漫步。
罚球区是指距球门柱内侧16.5米的一片区域,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区域。
林晚星朝那边望去,忽然怔住。
在此本方此区域内,守门用可以用手触球。而所有在此区域内可判为直接任意球的犯规,将被判罚点球。
电瓶车在球场边停下,原本在场内的工作人员出门迎接。
安宁实验10号几乎凭一己之力撕开对方防线,站在这一危险区域内。
远处开来两辆电瓶观光车,除司机外,其余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应该是今天要来观赛的领导。
紧张的瞬间足以调动每个人的肾上腺素。
她只知道,赛场周围陆续布置起观赛椅,还有话筒和旗帜,比他们来时空空如也的情况要热闹一些。hτTΡδ://WωW.hοИGㄚυē㈧.CοΜ/
宏景八中的后防线乱作一团,所有人开始往禁区前封堵,试图挡在安宁实验前锋身前,封堵10号的传球路线。
由付新书带领,男生们开始继续在场地上做适应性训练,林晚星不懂这些。
在林晚星的视野中,10号轻轻将球挑起。
“嗯!”
突然提起右腿,脚背甩向足球后下部,砰地一记凌空抽射,足球炮弹似地射向安宁实验球门。
“不会!我妈给我找了这条沙滩裤,家里最宽松的了。”
时间仿若再次被无限放缓。
“会不会运动不方便?”
她的学生们各自奔跑、跃起,试图封堵足球前进的方向,然而足球从人缝中穿过。
“是吧老师!我也觉得!”林鹿高兴地跳起来抖了抖他的沙滩裤。
守门员冯锁站位靠前,足球正直冲向球门远角。
林晚星左看看又看看,还是笑了起来:“还挺帅!”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身影从斜后方切入,高高跃起。
不过,男孩子们身高腿长,阳光下显得朝气蓬勃。
足球和身体发生撞击,优美弧线被生生截断。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男生们你扯扯衣服我拉拉裤子,避开了她的视线。
黑白相间的足球滚落草地,向反方向转了两圈,随后停止,落在了球门之外。
11个学生站在她面前,和安宁实验比起来,他们显得像支杂牌军。
“哎!”
认真穿着宏景八中统一球员服的,只有寥寥几人。
叹息声自安宁实验替补席响起。
有人红配绿,也有人一身黑,尤其是林鹿同学,穿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沙滩裤。
林晚星紧紧攒住的手微微放开,松了口气。
男生们并没有穿学校统一的球衣。
然而却在几乎同一时间,安宁实验的10号猛地弹起,他高举自己手,疯狂向裁判喊着什么。
林晚星坐在球场边搭起的帐篷下,她的学生们刚才去厕所换上了运动球衣和球鞋。
所有禁区内外的安宁实验球员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冲主裁判施压。
除此之外,她上次完整看过的比赛,确实还要追溯到小学时期。
安宁实验替补席哗然,教练也冲向场边。
学校宣传栏会张贴一起看比赛的海报,她偶尔路过小酒吧,也能听到里面因进球而突然响起的一阵欢呼。这些生活中的琐碎细节,构建起她对足球的全部印象。
林晚星左右四顾,有些茫然,但又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对于足球比赛,林晚星的所知,大概还停留在世界杯或者欧洲杯期间,街头巷尾张贴的主题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