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按照游戏规则，只要提出了问题，就需要回答，”陈娟说，“请各位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这倒也是……算了，当我没问吧。”梁淑华说。
“我是O型血，邹斌是A型血，薇薇也是A型。”陈海莲说。
“你这一句话，就把自己择出去了。不过，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意义，因为不用管血型，看一下每个孩子的长相，都能看出他父母的影子。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苏静说。
“我是A型血，老余是AB型，思彤是B型血。”梁淑华说。
“因为刚才说到了亲子鉴定，我不由得想，在座的父母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能绑架自己孩子的人，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反正我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我宁肯自己死，都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思彤的事情。”
“我是O型，赵从光是B型，赵星是B型。”苏静说。
“可以，但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吗？”
“我和文辉都是B型血，亚晨也是B型。”韩雪妍说。
“是的，可以吗？这个问题如果单独问某个人，好像意义不大。”
“要进行下一轮了吗？”何卫东问陈娟。后者点了点头。
“你是问所有人？”何卫东说。
这一轮的“国王”又轮到了靳文辉，他思忖片刻，挠着头说：“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该问什么了，要不就放弃这次权利吧。”
于是何卫东再一次洗牌和发牌，国王牌转到了梁淑华这里。她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自己的血型和孩子的血型吗？”
“那么，其他人有什么想问某人的问题吗？”陈娟征询道，“游戏进行到这里，其实也不必在乎什么国王身份了，想要提问的，不妨都借这个机会提出来吧。”
“有必要的话，我们会这样做的。现在暂时别管这个问题，游戏继续。”陈娟说。
众人沉默了一阵，余庆亮说：“好像想不出来该问什么了。”
“不必，冷俊杰的家中，特别是他的床上和衣物上，应该能找到一些头发之类的东西吧，靠这些就能做亲子鉴定了。”余庆亮望向陈娟。
“就这样每个人都已经疑点重重了，再问下去，恐怕连家里的老人都成嫌疑人了。”苏静苦笑道，对陈娟说，“陈警官，现在都凌晨十二点了，我看这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吧。请问目前问出的这些线索和信息，可以让你们做出判断了吗？”
“那也要先找到冷俊杰人才行。”梁淑华说。
“是啊，陈警官，你刚才说，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救出几个孩子。那现在……还有这个可能吗？”余庆亮关切地问。
这个时候，余庆亮说：“冷俊杰和赵从光有没有亲子关系，做一个亲子鉴定不就知道了吗？”
陈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沉吟一刻，说：“这样，我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再好好想一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询问彼此的问题。如果有的话，就提出来；如果没有，半个小时后，我就宣布结果。”
“荒不荒唐，我不知道。借用刚才苏静说过的话——这种结论，还是留给警察来下吧！”接着，韩雪妍对何卫东说：“我问完了。”
“你说的‘结果’是指？”
“但问题是，苏静编的那个故事本来就不是事实！”赵从光说，“我跟那个冷春来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你们已经在我和她是情人的基础上分析此事了，简直荒唐！”
“当然指的是——谁是这起案件的真凶，以及孩子们现在被藏在何处，这不是你们最关心的问题吗？”
“编这个故事的人，不是你自己吗？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说出自己的猜测而已。”
“陈警官，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等半个小时后说呢？现在就说吧！”梁淑华急切地说。另外几个家长也纷纷点头。
“你们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苏静震怒道，“韩雪妍，我告诉你，你搞错了！不要再编这种想当然的故事来误导大家了！”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验证某些事情。实际上，一个多小时前，我就已经在这样做了。”陈娟说。
说这番话的时候，韩雪妍直视着苏静，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梁淑华震惊地望着苏静，说道：“的确……这么一说的话，就全都能解释得通了！”
“怎么验证的？你不是一直跟我们坐在一起吗？”苏静问。
“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绑架的，并不是这几个孩子，而是当天晚上去接他们的冷春来！你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把冷春来和几个孩子弄到某个地方，我不知道，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冷春来死了，而你的儿子赵星回家了。这不是对你最有利的结果吗？至于另外那几个孩子，你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放回家，这是因为这几个孩子都知道这件事——玩国王游戏的时候，冷俊杰告诉他们的！所以，如果你把他们放走，这几个孩子一定会把他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警方自然会怀疑到你头上。因此，你想把亚晨、薇薇他们全都灭口，对吧？”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坐在这里，只是单纯地旁观吧？你们来公安局之前，我就把刑警队的十几个同事全都叫了过来，他们一直在会议室隔壁的机房里，通过监控设备全程观看你们玩游戏的过程。而我表面上不露声色地看你们玩游戏，实际上一直在观察、思考和判断——哪些人提出的问题，是真正有价值、为了找到孩子的；哪些人提出的质疑，只是在混淆视听，将怀疑目标转移到别人身上。这一过程中，我暗中用微信跟同事沟通，让他们及时查证一些关键信息。现在，大多数信息都已经核实过了，只差最后一两个关键信息。我相信，最多再等半个小时，就能真相大白！”
“好吧，我也懒得跟你争辩了。那么从逻辑上来说，丈夫的情人找到我之后，让我产生恨意的，应该是这对奸夫淫妇吧？我为什么要把连同自己儿子在内的五个孩子绑架了？”
说到这里，陈娟扫视众人一眼：“在此之前，如果这个人愿意站出来自首，以后法院量刑的时候，是可以考虑进去的。”
“你现在当然会这样说，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陈娟说：“估计这个人以为，我是在诈他吧。那好，我们就等最后的结果好了。”
“韩雪妍，你真是不了解我，”苏静说，“假如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没错，我确实不会蠢到让冷春来如愿以偿，但也不会因此而怒火中烧。你搞错了一件事，就算我要暗中策划对付某个人，也只会是对付赵从光，而不是冷春来母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一分钟变得无限漫长。这个房间里的好些人，都感觉仿佛度过了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陈娟在房间里踱步，不时跟何卫东耳语几句，或者用手机跟外面的刘丹和张鑫联系——没人知道专案组的这几个警察在进行怎样的思考和行动。八个家长表情各异：疑惑、不安、紧张、期盼。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共同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是的，她甚至直接告诉你，冷俊杰就是赵从光的私生子。她这样做，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起你们夫妻不和。她知道你性格强势，猜想你得知此事后，一定会回去跟赵从光大吵一架，然后离婚。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可以跟赵从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但冷春来低估了你，你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冲动，而是识破了她的圈套，当然不会正中她下怀。你假装不知道此事，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你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所以你暗中策划，打算除掉对你有威胁的人。”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了。刘丹走进会议室，来到陈娟面前，在陈娟耳畔低语了几句，陈娟说：“我明白了。”
“你想说，冷春来找过我，把她是赵从光情人的事，告诉了我？”
她望向众人，表情严肃地说：“现在，我可以把结果告诉你们了。”
苏静盯着韩雪妍，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某些转变，并坐直了身体，似乎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八个家长一齐凝视着陈娟，屏住了呼吸。
“我在想，也许就像你之前猜测的那样，冷春来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们的，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接近你。而实际上，她已经这样做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陈娟的视线落到一个人的身上，说道：“陈海莲，你被捕了。”
苏静歪着头看她，说：“我尽量。”
陈海莲的表情凝固了，一张脸变得如同白纸一样惨无血色，她身体颤抖、嘴唇翕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许久才憋出两个字：“……什么？”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只是猜测啊，你别急着反驳，也别生气。”
“正常情况下，警察抓人需要检察院批准，公安机关签发逮捕证后，才执行逮捕，但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属于特殊情况，所以我们可以依法将你拘捕，之后再补办手续。”陈娟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韩雪妍？别打哑谜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苏静不耐烦地说。
“陈警官，你搞错了！我不是绑架犯，也没有杀人！”陈海莲从椅子上站起来，嘶吼道。
“是的，很重要。”
“冷静点，先坐下来，我现在还不打算把你抓走，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
“我忘了，这很重要吗？”
陈海莲哭泣着坐了下来，不停抽泣着。陈娟说：“我只是说你被捕了，没有说你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她单独找你的时候，跟你聊过些什么？”
“那为什么……”
“我跟她毕竟认识一年多了，应该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吧，我记不清楚了——不过，这又怎么样？”
“因为你在另一件事情上犯法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
陈海莲的脸再次僵硬了。
苏静眉头一拧：“什么意思？”
陈娟说：“之前，被余庆亮指出你一直在跟一个叫‘北方君’的人联系时，你说这是你的地下情人，对吧？但你撒谎了，我让刘丹立刻调查了这个人，发现他是一个酒水营销商，四十多岁，獐头鼠目，脸部有小面积烧伤，怎么看都不像是偷情的合适人选，反倒是一个有前科的人。之前在另一个城市，他就因为非法贩卖来源不明的高价白酒，坐过两年牢，出狱之后来到南玶市，又干起了以前的勾当。但这个人心理素质很差，刚才警察上门的时候，一提起你，他表情就暴露了，没过多久，就全都招了。”
“苏静，你跟冷春来有没有单独见过面？”
“陈海莲，你是本地一家知名酒厂的质检员，利用职务之便，你在最近三年内，多次将酒厂未经勾兑的原浆酒私自携带出厂，交给‘北方君’，由他非法销售，然后给你提成。据说这种原浆酒在正规商家那里是买不到的，一些好酒之人又特别喜欢喝这种原浆酒，将价格炒到了一万多元一瓶。你这三年偷偷带出来的酒，价值几十万，给酒厂造成了重大损失，已构成职务侵占罪，所以我们将依法逮捕你。”
“你竟然怀疑我？”苏静哼了一声，双手环抱胸前，跷起二郎腿，“好啊，那你说说看，你怀疑我的理由是什么。”
“刚才余庆亮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你为了掩盖此事，不惜将他说成你的情人——毕竟婚内出轨，比起违法犯罪来说，要好多了。但这种谎话很容易穿帮，你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查清了，对吧？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是的。”
陈海莲脑袋低垂，略略摇头，面如死灰。
苏静发现韩雪妍直视着自己，为之一愣：“你要问的人是我？”
“好了，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现在我要指出的，是这起绑架案的嫌疑人，以及杀死冷春来的凶手。”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问了。”
陈娟环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到两个人身上，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两个名字。
“今晚的揭底大戏都发展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吗？要质疑谁，就直接提出来好了。”苏静说。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起望向这两个人。他们俩则是一脸的惶恐、惊悸和不可思议，好一阵后，其中一个说道：“陈警官，你肯定搞错了。”
韩雪妍微微摇头，有些迟疑地说：“不是，我之前就想好问谁了，现在只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演下去吗？”陈娟目光犀利地望着两人，再次说道，“韩雪妍，靳文辉。”
这次的“国王”是韩雪妍，她把抽到的国王牌放在面前，却没有向任何人提问，而是陷入了深思。何卫东说：“怎么，你没有想到该问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