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丹尼，”医生说，“我想这只是误会。”
“他们一定是先冻结了支票上的钱，或是等待兑现什么的，”丹尼说，声音听起来很惊恐，“我知道我的账户里有钱。明天一早我可以从存款里转账过去。”
他告诉助理：“给史威夫特先生写一张三百美元的收据，然后再写张字条给苏珊，请她明天早上再处理余款。”
丹尼在医生前面把钞票摊开。
助理伸出手拿了丹尼的现金。这个年轻人写收据时，丹尼看得很仔细。
“你瞧，我存支票时还从户头里面领了三百美元出来，我领了一些现金，拿去。”
“我可不可以先留个二十美元？”丹尼开口时问得很迟疑。我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他非常疲惫、惊慌又难堪。“我的车子得加油。”
医生从后面现身。“有问题吗？”他问。
助理看着医生，医生垂下眼睛，沉默地点头，转身离开，他背对着丹尼道了声晚安。助理给了丹尼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和一张收据，丹尼把我抱回车上。
“这不太对。”丹尼说。我听得出来他呼吸变快，心跳也加速。“我刚存了自己的薪水支票，也许还没有入账。”
我们回到家，丹尼把我放在我的床上。他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外头的街灯带来光亮。他把自己的头埋在双手中，动也不动。
他们继续等，结果一样。
“我没办法，”他说，“我撑不下去了。”
“这是我的提款卡，一定没问题。”
我抬头看，他是在对我说话，他看着我。
丹尼皱眉，又拿出另一张卡。
“他们赢了，”他说，“你懂吗？”
“你的卡刷爆了。”
我要怎么回应？我能说什么？
他们两人都盯着蓝色刷卡机，过一会儿，那位助理摇头。
“我连照顾你都负担不起了。”他对我说，“我连车子的加油钱都没有。我一无所有啊，恩佐，什么都没有了。”
“有。”
天啊，我真希望可以开口说话！我真希望我有大拇指！这样我就可以抓住他的衣领，可以把他拉到我这里，近到他的皮肤可以感受到我的气息，然后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危机。一下子就过了！这是对抗无情黑暗时光的一场战役而已！是你教我永远不要放弃的，你还教过我，有备而来的人永远不怕没机会。你一定要有信心啊！”
“你有没有其他卡？”
可是我无法说出口，我只能盯着他看。
“不可能。”
“我努力了。”他说。
丹尼愣住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听不到我说的，我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到——因为我是一只狗。
“你的卡刷不了。”
“你是我的见证人。”他说，“你看到我努力了。”
丹尼站起来回到柜台。
真希望我的后腿可以站起来。真希望我可以高举双手去拥抱丹尼。真希望我可以和他说话。
“史威夫特先生？”
“我还没有见证，”如果我能讲话，我会这么说，“我等着看啊！”
“你不会有事的，恩佐，”他说，“你的骨盆裂了，不过会好的。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你就会和健康的狗狗一样好了。”
如果他能听到，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就会明白。
丹尼递给助理一张信用卡。然后，他跪下来摸摸我的头。
可是丹尼听不到我说话——因为我是一只狗。
丹尼把我带到大厅，让我躺在棕色地毯上，在微暗的空间里，这儿还挺舒服的。医生助理在和他说话，因为麻醉的药效未退，所以很多话我都听不懂——像是“X光”、“镇静剂”、“检查与诊断”、“可的松注射”、“止痛药”、“夜间急诊费用”，当然了，还有“共计八百一十二美元”。
所以他继续把头埋进双手里，呆坐在那里。
我醒来时，还是头昏脑涨，可是已经不痛了。我听到零碎的对话片段，像是“发育异常”、“慢性关节炎”、“骨盆未移位性骨折”之类的术语，还有“置换手术”、“肢体保全手术”、“接合”、“疼痛临界点”、“钙化”、“融合术”等，还有我最爱的术语——“老化”。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记得医生很费力地处理了我的髋部，然后给我一针，我就沉沉睡去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
狗和猫的入口不同，那是我记得最清楚的关于兽医院的事。还有另一个入口是给得了传染病的动物，这就不需分类，显然猫狗被感染时就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