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问题吗？可不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
“先生，请你从柜台后面出来好吗？”其中一人开口问。
大厅里约有六个人在等自己的发票，他们全从正在看的书报上抬起头来。
警察点头。
“请你从柜台后面出来。”警察说。
“我是丹尼·史威夫特。”
丹尼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乖乖听命。
我们三个像火车一样排成一列，悄悄回到档案室，来到柜台后头。
“我们有针对你的逮捕令。”其中一人说。
“谢谢你的关心，迈克尔。不过他们要是有逮捕令，很可能知道我住哪里。我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丹尼问，“我可以看一下吗？一定是弄错了。”
“我对他们说你今天可能不在。”迈克尔一边说，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那警察给了丹尼一叠纸。丹尼看得很仔细。
丹尼起身走向大厅。
“你在跟我开玩笑。”他说。
“我不知道细节。不过他们是穿制服的西雅图警察，看起来不像脱衣舞男，而且今天也不是你生日，我看不是在耍你。”
“没有，先生，”警察说，抽回了那叠纸，“请把你的手放在柜台上，把腿分开。”
丹尼停下手边的工作。“为什么？”他问。
丹尼的老板奎格从后面走出来。“警官大人？”他边说边靠近他们，“我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就算真要这样，你们也可以到外头去。”
“找你，要逮捕你。”
“先生，不要动！”警察严厉地出声，用食指指着奎格。
“要做什么？”丹尼问道，却没有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只是嗒嗒嗒地继续打发票。
不过奎格是对的。整件事情这么安排就是要对丹尼不利：那是做生意的大厅，客人都在那里，等他们的宝马、奔驰鸥翼等名车。警察大可不必在那些人面前这么办事。他们是顾客，都信任丹尼，而他现在却成了罪犯？！警察这样做是不对的，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才是。不过他们有警枪、警棍、胡椒喷雾剂与电击棒——西雅图警察是出了名的神经兮兮。
“丹尼，”迈克尔说，“前面有两个警察带着逮捕令。”
丹尼遵命照办，把手放在柜台上，分开双腿。警察轻拍着搜他全身。
我跟着他走进后面，丹尼正在计算机前打发票，给今天要取车的客户。
“请转过去，把手放在背后。”警察说。
“恩佐，不要挡路，乖。”他紧张地抬头看警察。“这是店里养的狗，”他说，“老是挡路。”
“你们不必用手铐，”奎格生气地说，“他又没有要逃到哪里去！”
迈克尔转身，结果被我绊了一下。
“先生！”警察大吼，“不要动！”
“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在后头。”
丹尼转过去，把手放到背后。警察把他铐上。
“我们有针对他的逮捕令。”其中一名警察说。
“你有权保持缄默，”警察说，“你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他今天可能出去了，”迈克尔说，“我看一下。能说说是谁找他吗？”
“你们要这样搞多久？”丹尼问道，“我得去接我的女儿。”
迈克尔迟疑了。我可以嗅出他突然变得紧张不安。
“我建议你想想其他办法。”另一个警察开口。
“他在吗？”
“我可以去接她，丹尼。”迈克尔说。
“不是。”迈克尔回答。
“你不是被核准的接送人。”
“你是不是丹尼·史威夫特？”其中一人开口问。
“那我应该找谁？”
“午安，警官，”我听到迈克尔说，“车子有问题吗？”
“会指派一名律师给你……”
我穿过修车厂的回转门，进了档案室。站柜台的是迈克尔，我就在柜台后头闲晃。
“去找马克·费恩，”丹尼急切地说，“计算机里找得到他的资料。”
“不用了，谢谢。”其中一人开口回答。他们走向通往大厅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刚才我念的权利，你都明白了吗？”
警察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史吉普，似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他们。
“要不要我把你保出来？”奎格问，“不管你需要什么……”
“雨水不脏，”史吉普开心地说，“尘土才脏。”
“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丹尼说，“打给马克，也许他可以去接卓伊。”
“外头在下雨。”其中一人说。
“刚才我念的权利，你都明白了吗？”
警察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对看了一眼。
“明白了！”丹尼怒气冲冲地说，“我都明白了！”
“要不要我帮两位洗个车？”史吉普对他们大喊。
“你为什么会被逮捕？”迈克尔问道。
那一天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一直到那辆西雅图警车出现，两名警察下了车。
丹尼望着警察，可是他们不发一语，他们在等丹尼自己回答。如何用奸巧的手段摧毁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警察可是训练有素——他们让丹尼宣读自己的罪名。
“雨水不脏，尘土才脏。”他一直自言自语，这是西雅图洗车业的箴言。他捏紧手上的海绵，肥皂水宛如河流一般，从一辆保养得完美无瑕的绿色2002宝马的挡风玻璃上急奔而下。我躺着，头搁在前腿中间，窝在修车厂门口，看他工作。
“三级性侵儿童罪。”丹尼说。
修车厂里的一个隔间打开了，湿热的风让空气变得雾蒙蒙的。史吉普这个留着大胡子的滑稽大块头，已经尽职地洗好了车主要取的车，尽管外头也在下雨。
“性侵的重罪。”其中一个警察补充说明。
那天我觉得格外焦虑，就像人一样。人们总是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难以保持镇静，无法专注于当前，而是担忧未来。人们通常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并不满足，他们反而对于自己“即将”拥有的东西感到忧心忡忡。一只狗则多半可以压抑自己的不安，减缓新陈代谢原本的速度，就像魔术师大卫·布莱恩在游泳池底创下闭气纪录一样——他周边世界的节奏也跟着改变了。就狗正常的一天来看，我可以动也不动地坐上好几个小时。但是那一天我很焦虑，我既紧张又担心，坐立不安又心神不宁。我来回踱步，就是无法静下来。我并不在乎那种感觉，不过知道那很可能是灵魂进化的一种自然过程，所以我应该尽量去习惯。
“可是我没有强暴任何人。”丹尼对警察说，“这背后是谁在搞鬼？哪一个小孩儿受害了？”
“你弄完了没有？”
一阵很长的沉寂。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丹尼站在所有人面前，双手被铐在背后，大家都看到他现在成了罪犯的模样。他现在无法使用自己的双手，也不能赛车。然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警察身上，大伙看着警察的蓝灰色制服，上面别着肩章、枪支、警棍，还有围在腰间的皮带。这是一出真实上演的剧目。人人都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哪一个小孩儿受害了？
修理厂的每个人我都认识。我不经常去那里走动，不过去的次数已经足以让大家认识我，甚至整我了。他们在店里把扳手扔来扔去，想叫我去替他们捡回来，我如果拒绝，他们就会大笑，说我有多聪明。特别是一个叫费恩的技师，人真的很好，每次走到我旁边，就会问：“你弄完了没有？”起初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我最后终于弄懂，原来身为店老板之一的奎格，喜欢一天到晚问技工车子修好没有，费恩只好把目标转移到唯一比他地位低的“人”——就是我身上。
“被你强暴的那个。”一个警察回答得简单扼要。
那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待在汽车修理厂里，和那些修车的人混在一起，因为老板不喜欢我待在店里的接待区，顾客会看到我。
我瞧不起这警察的所作所为，不过还真是欣赏他的演戏天分。警察没再多说，就把丹尼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