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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离婚

在一九五六年儿童节后,她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来。她一面说,总没有时间写信给我,但在这封长信里,几乎没有一句再谈到“我们的”未来,全篇写的都是她自己的无限怨苦的过去。

她的向往,她的希望,她的一切变化都在吸引着我。我把它也看成了我的幸福和希望。但是,我并未料到,她的变化并没有静止下来。被同德殿两年的噩梦所蒙污过的贫民的女儿的心不过刚在苏醒。短短几年的解放后的生活,还没有让她完全苏醒过来,传统的习惯的影响也还没有从她身上完全消失,因此,她看到的事物还是模糊的,婚姻、家庭等旧日的概念还没有从根底动摇。所以,她只是迂回地表示了对过去的批评,用新的向往来表示对旧的否认。我当时还不明白这些,更不明白那个不可遏制的一个人的变化是怎么在进行的。只是在她后来的来信和会见中,发现她不太谈到未来家庭的生活,而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怨恨。关于她的过去,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太知道,她似乎不管这些,有时写得很多,显然是感触激发之际,不吐不快,至于对谁谈倒像是次要问题了。

看你回来之后,我一直在忙。时间总是不够我用的;再加上筹备“六一”儿童节。我们行政上给了一笔钱,买了许多糖果点心,好为庆祝“六一”儿童节联欢会招待小朋友。“六一”的前夕更是忙。托儿所的全体同志,各有各的任务。有的在教孩子歌舞,准备在联欢会上演出节目;有的把买来的糖果分装在口袋里;有的布置会场……午休时间也没休息,还在准备一切,唯恐忘掉某一件事。虽然这样忙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同志们都很高兴。因为今天的儿童是幸福的,所以我们这样忙,给孩子们准备过节。

每次看见她出现在我身边,每次看见她的来信,我都怀着一种负疚的心情。这是一种奇怪的经历:越觉得负疚,感情却越是在滋长。我发现,随着见面和通信次数的增加,对她的感情和对未来的向往也逐渐强烈起来。“重新建立新社会的幸福生活”,这句话也越来越吸引着我。

回想起来,我的童年时代太苦了,是处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践踏之下的东北。而我的家又是最穷苦的。爸爸一天劳动十三四个小时,一家人才不至于饿死。在旧社会里的孩子是父母的累赘负担,哪里能够谈到什么幸福呢!勉强念几天书,还交不起学费。没有学费,学校就要开除。回家跟妈妈哭,妈妈说:“以后下学缝袜子吧,挣钱交学费和买学习用品,不然,你爸爸是没钱供你们念书的。”于是,下学后,除了复习功课之外,还要缝袜子。

这种不自觉中流露出的向往,也令我觉出了她对旧日生活的厌弃。我想起了我们过去的家庭生活。那时是什么家庭生活呢?对于她,我不过是当做一名奴仆,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听我说些无处可说的蠢话的收音机,一个用来解闷出气的物件。这可怜的姑娘被我训练成不能有一点儿主见,和对于“夫君”的怀疑。这段回忆对她无疑是不快的和耻辱的,她愿意重新建设和过去不同的生活,因此,她开始向我迂回地表示出她的意见了。

孩子都是喜欢玩的。记得有一次,我带着几个同学去到南岭(这是长春的一个地名)西边一个日本的儿童体育场去玩,快要到体育场的时候,碰上了日本鬼子大人,不叫我们去玩,并且放出洋狗吓唬我们,叫洋狗咬我们。把我们吓得哭了起来;跑吧?人没有狗跑得快。于是,小朋友们大哭直喊妈妈。日本鬼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都吓坏了,他们开心地笑起来了。以后回家,有两个小朋友吓出病来了,再也不敢去玩。可是日本孩子玩的体育场,是我们中国劳动人民建筑的,也是中国的东西做的,可是中国孩子不能去玩。当时在幼小的心灵上,引起了无比之愤恨。

她在一封信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重新建立新社会的幸福家庭,那时我们才是幸福呢!”

我再不能细说旧社会孩子们的痛苦了。说起来使我伤心,真是和连环画中“三毛流浪记”漫画家张乐平作品所说的“人不如狗”一样。旧社会里,大官僚和资本家们家中养的狗,都是喂牛羊肉,大米白面,还有专人饲养。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她来探望了我五次,探望的间隔里又不断写信。第一次见面时的谈话,她并不如信里说得多,但说得更富于感情。总之,从第一次会面起,我忽然似乎懂得了什么叫做夫妻,什么叫做恋爱。当一九五六年的春天降临时,我真感到了春天,政府的宽大,人民的宽大,妻子的爱情,这就是我的春天,我的希望。

有一次,我同几个小朋友到“宝山”(现在的长春百货公司)去玩,正赶上来一批消费品,价钱不太贵。先放票(放票是东北话,指发放注有号码的纸或木牌,购货先后以此为据),于是我和小朋友也排着队等着领票,好给妈妈送回去,叫妈妈来买(在伪满时,许多日常生活用品是被禁止的,偶尔百货公司来一点儿,大家抢着买,时常挤伤人)。可是这时有一个官太太牵着一条狗,穿得很阔气,站在队外,对队里一个男人讲:“这些穷孩子怎么也来了?今天这些东西是给什么官人家配给的,一般穷户不给!快把这几个穷孩子轰走。小心!穷孩子偷东西。”这个官太太讲一句,那一个男人答一个“是”字。原来那个男人是官太太家里的采买佣人。于是这个男人就像喊狗似的,直冲向我们来了:“快走!快走!这不是你们待的地方!”我小声对小朋友们说:“不走。买东西还分人家?”可是这时过来几个伪警察,官太太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几个警察过来,把我们几个人一把抓住,使劲往外一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他妈的!谁叫你们穷孩子上这地方来的?是想偷东西吗?穿得这样破,这样脏,还想买东西!这东西是给官家买的。你爸爸干什么的?”我说:“不做官,拿钱买还不行吗?再说,这东西我们家也用得啊!”伪警察走前一步,举起拳头说:“你再废话,我就打你!”我和小朋友们愤恨地走开了。

我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是个长成熟的、容光焕发的、美丽而温柔的少妇了。花布衣代替了从前的绫罗绸缎的旗袍,脸上没有了脂粉,梳着两个小辫,正像在报纸和画册上所看到的青年女工那样。脸上已经没有长春时代的稚气和娇态。我第一次看见了最亲切的微笑和想念的泪眼。她给我带来了手绢、袜子、糖果、纸本、相片,就像我从书上看到的探望远地丈夫的妻子所做的那样。

不但社会对儿童这样,在家里孩子们也是很苦的。有病了,爸爸没钱买药,说:“快死了吧!活着给我添累赘,死了免得受罪。”女孩子在旧社会里不被重视的,就更苦了。父母认为女孩子长大了,也是吃闲饭,不能劳动挣钱养家,所以也不喜欢女孩子念书。

家属会见室是这年新设备的房间,这是认罪检举时讯问员和我谈话的那间小屋改成的。我又在这里感到了一阵紧张,当然是和讯问员第一次时不同的紧张,但毕竟也是紧张。

我以上所举的例子是伪满时候的。我和我周围的孩子,百分之九十几都是那样穷苦;百分之几是汉奸的孩子,他们的生活条件是比我们好得多,可是他们受的教育却是极坏的。因为父母的影响,他们的思想品质都是卑鄙无耻的。所以,在帝国主义侵略下的国家,儿童都是不幸的。再看看今天,新中国的儿童是多么幸福啊……

一九五三年,她请假回到长春母亲那里,请求劳动局分配工作,她做了一段时间临时的保育员,写信时正等着区劳动科分配工作。在这封信的末尾,她表示了最大希望:要来看看我。在所长同意下,我的信写去了。不到十天,她突然出现在家属会见室里。

我写这一堆东西,什么都有。你从这里可以知道我这一个时期都做些什么和生活情况。再有,还在每天学习,经过两次考试,我都得五分……可是,就不能有时间多给你写信。我上次千里迢迢去看你,你说:“几千句几万句也说不完,说两句就行了!”所以信写不写是没关系的。同时,再去看你也是遥遥无期了。一来我没有时间……再说路费虽少,却也没处弄去;都行了,千里迢迢去了,待不一会儿又得往回走。所以,现在我特别着急,着急的是什么?你也许知道。同时,我在工作中,或遇见为难时,我想起你来,我知道你有什么变化?对工作有什么作用?你体会吧,不用我说了。

毫无疑问,今天她的愤懑和她的羡慕都是对的。我感到不安的已经不是这些,而是她对于那个封锁她、统治她,把她看做奴隶似的人,今天表示了这种温情是真实的吗?“亲爱的溥仪”这句开头的称呼,是真情的流露吗?还是被我的去信的开头无意识地引起的?还是由于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

我每礼拜日都回家看妈。妈妈总把我看成小孩子那样疼我。我若不回家去,妈要想我的。我回家妈高兴极了!问我生活情况,工作情况,等等,唯恐我在外边受委屈。明天过端午节不放假,可是大哥叫我回家过节去,不回家妈要难过的。可是别人不回家,妈倒不着急。明天下班后回家看看去。

这就是在长春同德殿里逐渐长胖起来,逐渐变得满足,娇懒,讲究吃穿,整天向老妈子找碴儿挑错的那个“福贵人”写的吗?我记忆中的形象和今天要求独立生活的呼声,过去的“福贵人”今天对青年男女干部充满欣羡之情,这是多么令人惊异的事!我又想起在我三令五申之下,不准她和外界有任何接触,甚至她的父亲来看她也不准留饭。她为了叫人拿几个苹果给孤儿,受到我的责问,由于和我的侄媳开过那样的玩笑,挨过我的骂。如今,她向我愤愤地批评不让她抛头露面的人,称之为封建顽固落后了!

你近来身体好吧?精神也好吧?近来学习情况如何?学习什么东西呢?你每天参加活动时,你参加什么?参加体育活动没有?下次我给你买点儿童连环图画寄去,非常好,对你是很有帮助的。希望你努力学习,争取早日改造好……

但我终因受到新社会的影响和政府同志的帮助,使我思想逐渐明白,体会到自己还年轻,应当劳动争取独立,不应当再过依赖生活,所以,我不顾他们的阻碍,终于在一九五二年参加了夜校担任速成识字教员。参加革命后……见到许多青年男女都愉快地工作着,为祖国建设奔忙着,他们是多么光荣啊!

如果我当时能把这信仔细地研究一下,就可以明白,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不能有时间多写信”了。显然,那个曾受过鬼子、官太太、洋狗和采买佣人欺负过的孩子,已经懂得了更多的事情。显然,她也想起了长春“帝宫”中那些孤儿的遭遇。显然,今天儿童的生活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长春同德殿内外的噩梦。这些回忆所激起的感情,是和信开头的称呼不和谐的。她说这封信是分做好多次才写成的,究竟是没有时间,还是由于那越来越不能和谐的感情?这也是明显的。但我当时对这些都没有懂得,特别是没有懂得:既然已经没有了值得回忆的过去,那又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共同的未来呢?

再看下去,我觉得除了语气还可以听出是她的以外,别的地方更加新奇。她叙述了分离后的经过。一九四五年在临江,她和一批伪满官员和眷属遇见了解放军,被收容去了。次年解放军进入长春,她被遣送回到娘家,住了两个月,又到天津投奔给我看管房产的我一位族兄,在这里住了五年半一直到一九五一年,她才走出这个大门。她在这里表示了很大的愤懑,批评了我这位族兄“非常落后,封建顽固得很,不同意我出去工作,可是生活方面除了吃饭外,连手纸都不给……”说她要找点活做做,还受到讽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说:

当然,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时,已经是事情到了最后结束的时候了。

我感到了一种好像是从小说里看到的情感。这是和记忆中的同德殿里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不同的。我对那时的“福贵人”的印象,只有恭顺、谨慎以及畏畏缩缩的形象。她服侍我,顺从我,也许还可以说是崇拜我。她称我为皇上,伺候我的颜色……我曾经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对她发怒,吓得她下跪求饶。今天,她却在信中流露出了一种令人奇异的感情。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中旬,是她第五次来看我。照例的,我走进了那间由讯问室改设的小单间,照例看见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我,而且她脸上还浮着照例的微笑。我一坐下来,她便说:“今天咱们研究一下,咱们生活上的事。”

她说这十年来为了打听我的音信,曾想尽了一切办法,她因不知我的音信而感到的痛苦,是难以述说的。她说:“可是在我内心中,是觉得不会永远看不见的……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了十年漫长的岁月,也有了今天了,首先感激政府的温暖、关怀、宽大,我们又能通信了。”她说:“谢谢您还记着玉琴,我满意了!”

我不明白有什么生活上的事要研究,但立刻也就明白了。

然而我自己还弄不清,从这封信我感到十分新鲜和十分惊奇的那个生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一个生疏的爱情?还是一个生疏的精神面貌?

“你对我现在虽然很不错,可是我们年岁差得这么多,兴趣就很难一致,我喜欢的你不一定喜欢,你喜欢的我也不一定喜欢……我想来想去,还是离了的好……”

这封写了六七页的信的开头,立刻在我心头引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妻子似的。从前,我有的不是妻子,只不过是“娘娘”“贵人”,就像戏台上的那样。她们从来也没对我用过您或者你的字样,我也从来没有像个丈夫似的看待她们。

这一番话真像一桶冷水似的,直浇到我头上,一年半的往来,忽然有了这样的结果,真是难以令人相信的事。说实话,我对她的感情也正是在这一年半中才有的,我相信她对我也是如此,为什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呢?我不得不表示了异议,我说出自己的感觉,我说:“我们感情不是很好吗?你说的那些,我并不那样想,为什么兴趣不能一致呢……”

十年渴望的人来信了。我真不知高兴得如何是好。我害怕这又是做梦,可是接到北京五妹他们也来信告诉我这个难得的好消息。这可真是朝思暮盼的人来信了……

我没想到,她的态度是那样坚定。我这时还不知道她先和所长谈过,当所长说出了调解的话来,她竟是越劝越坚决。我真没意料到的是从前那个百依百顺的人竟是这样。

我接受了所长的意见。果然五妹寄来了她的地址,这次再发信去,她的回信真来了。亲爱的溥仪:

她对我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我想来想去,只好这么着。”

“不会的,一定是地址弄错了,我们调查过,她确实没有结婚。”所长很自信地说,并且反对我这消极的态度,又出主意说:“我们可以再调查,你也可以写信给你的妹妹打听一下她的地址。”

“既然如此,”我最后说,“这是勉强不了你的,我也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你的痛苦上。我希望离开之后,我们还是朋友,像兄妹一样……”

这天在散步的时候见到所长,我向他表示了对政府的感激,我说她一定嫁了人,也就算了。

“那是一定的。”她竟然又掉了眼泪,表示了同意,“我们还是朋友,以后感情也不坏。”

我写去了一封信,但是,过了不多天,原信信皮上印着“查无此人”,退回来了。

送她走出了会见室,我心酸起来了。接着所长找了我,一看所长的表情,我已明白他全知道了。我还是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了他。他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就不可挽救呢?”

他把地址交给我,转身去了。我拿着纸条坐在那里,两眼热乎乎的……

“她很坚决。”我说,“我想我比她也是太老了,她不幸福……”

李科员微笑着。这个年轻的大高个子端正的脸上总带点微笑。这种笑容总好像在说:“一切都是很清楚的。”

“你的态度是很好的……且看看她是不是还有信来吧。”

“她还等着你哩。”

又出乎我意外的是,不多天,她真又来了信,而且说她回去如何痛苦,她的母亲如何责备她,反对她,她方寸已乱,不知怎么才好。

“李玉琴?我的妻子?”

所长又找了我去,出了个主意:“让她来,再谈谈,好不好?”

“你的妻子的地址给你查到了。”

我的信去不久,她又来了。这时已到了年节,所里放了假,工作人员除了值班的都过年假去了,但是在所长的命令下,专门布置了一个房间给她,如果她认为必要的话,可以尽量谈下去,明天再走也可以。

一九五五年六月,我们的学习组长老普从学委会开会回来传达:所方允许我们和家属通信。这个消息激荡了每个人的心。各号都开起了热烈的小组会,小组会上每个人表示了对政府的感激——特别感激的是政府连失掉通信处的,不明下落的家属都给做了调查。我立即想起了北京的妹妹弟弟。这是我仅有的亲人了。在我正握笔作书的时候,管我们学习的李科员(就是被我们称为学习主任的)走进监房里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们谈了很久。可是谈来谈去仍是那个结果。

在苏联时,从溥杰的妻子来信中知道了婉容在“八·一五”后不久死在长春的消息,以后又从这同一消息来源听到李玉琴结了婚的消息。这些消息引起过我一阵悲哀,又都轻轻逝去。我对个人命运的忧虑远超过了对亲人生死的关心。以后几年一直没有听到玉琴的任何消息,偶然想起她来,那个最后消息能又引起我的思绪的,悲哀也次于不快,随即又当做一件已经了却的太虚公案,又轻轻让它在心里消失了。

我也明白了,这是不可挽回的事。不但是我没有这个力量,热心肠的所长和慈爱的母亲也都没有办法。她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意志,她真变了。

那些早就发生着的、在一切方面表现着的变化,从前在我眼里不过是些不相关联的、一个个孤立着的现象。到了一九五六年,我这才看它们原来是彼此呼应着,奔向同一个大海的激流。我虽然还不能理解它,但已经感觉出了它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不可抗拒的冲击下,一切都要变。如果说从前我是在不自觉中随波逐浪,那么,现在就是明白了自己除了一起变,别无出路可走。任你是谁,任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不想碰壁,你必须如此。一九五六年末时的我对我妻子的态度,就是出于这种感受的结果之一。

这是我当时唯一所想到的结论。但是,事后所长微笑着对我说:“一切都在变,你在变,溥仪……不把自己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牺牲上,这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