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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脖子被他拧得很难受,他大吼时,口水喷了我一脸。

客人伸手掐着我脖子,把我往车窗那儿拖,又大吼着问了我一遍,“谁让你动我收音机了!”

“我想您要开车上路,现在时间比较早,听音乐可以提提神。”我努力解释。

我被问得一愣。

他把我用力一推,我撞在了车门上,他接着骂:“这他妈是你的车吗!这车你碰得起吗?!”他突然又拽着我胳膊,走向车尾,指着保险杠上一条小刮痕,“说!你取车的时候,是不是给我蹭了!”

“谁让你丫动我车了?!”

我立刻明白他是在找碴儿了。那条刮痕看起来年代久远,根本不可能是刚刚蹭的。他在牌桌上输多了钱,现在来讹我们了。

我和王牛郎这口气还没松完,突然,那辆宝马车又开回来了。开的速度很快,在我们酒店门前,一个急刹车。刚送走的客人怒气冲冲地下车,伸手指着我鼻子就冲过来了。

王牛郎拿着泊车牌走了过来,站到了我和客人之间,“先生,您入住时,我们帮您泊车,是有规定流程的。您看,这个牌子上印着一辆车的平面图,在泊车时,我们会把车体状况全部记录在这张图上,撞击或者划痕都会写上。您看,您这条划痕,在平面图上有记录,这证明车在交给我们之前,就已经有这条划痕了。”

看着这辆脏兮兮的宝马消失在视线里,我和王牛郎都松了口气。

王牛郎耐心地向客人解释,客人直勾勾地瞪着他,琢磨了一会儿,接着犯浑,“别他妈跟我吹牛逼!没准是你们丫后画上去的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车开了上来,停在客人身边。刚下车,这客人就推开我钻进车里了,留下一句“真他妈磨叽”。

王牛郎有点儿急了,说话也冲起来,“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都符合酒店流程。您的车不是我们蹭的,他为您开空调和打开收音机,也是我们酒店人性化服务的一项……”

我上了车,虽然不打算挣小费,但我还是按照王牛郎的教导,开窗换气,开冷风,打开收音机,调到了音乐台。我喜欢做这些事儿,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喜欢这些举手之劳的小动作,能给离开的客人留下点儿回忆。

王牛郎话还没说完,客人噌地钻进车里,把收音机关了,从杂物箱里抽出一张CD,“人性化你妈逼啊!我他妈是听那种歌的人吗!你认识我吗?你他妈碰我东西!老子是他妈听佛经的!怪不得一晚上走背字儿呢,就是你们丫这个傻逼酒店!傻逼看门的!他妈的动我东西,坏老子风水……”客人突然把那张CD向我甩过来,亮闪闪的CD盘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我眼睛下面一凉,伸手摸摸,破了个小口,流血了。

王牛郎担心地看了看我,我拿上钥匙,一路小跑,到地下停车场去取车。是一辆宝马,很长时间没洗过了。

我在原地愣住了,王牛郎急了。

这位亲爹结束了和前台的骂战,一路向大门走来,经过我时,扔给我一个泊车牌,“取车,赶紧的。”

王牛郎冲上去把客人压在了车上,然后冲我喊:“叫保安!”

这客人四十多岁,身材精瘦,穿件小老板常爱穿的大logo马球衫,颧骨很高,垮着脸,红着眼。在前台退房时,我们隔着大门玻璃,就看到他在那儿跳着脚骂。王牛郎进去打听了一下,出来跟我说,咱俩小心点儿,客房的人说这傻逼包个房间打牌,打一通宵,输钱输急眼了。

客人在车上腾出手打王牛郎,嘴里还在骂:“还叫保安?老子他妈的一个电话,号子里关你们丫一年!”

那天清晨,我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位客人。

王牛郎死死按着客人,但腿上挨了客人好几脚。前厅经理冲出来,万幸的是那天不是鲶鱼精值班。

对于这种客人,我们的宗旨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别说跟他要小费了,让我们倒贴钱都行,只要能赶紧把这位爹送走。

前厅经理开始跟客人道歉,保证会严肃处理我们,最后又免了他的房费。这位客人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

住进房间后,又开始找客房的碴儿,浴室太小,被子不软,窗外800米开外有棵树挡住了他视线。

酒店里的任何员工,和客人发生了冲突,都要直接和人事部汇报。那天下了班,人事部的经理找我去谈话。这经理是个美国人,五十多岁,在北京待了很多年,中文说得很好。

亲爹型客人从踏进酒店开始,就希望大堂所有员工能全体跪下,冲他磕头叫爹。在前台办入住时,他就开始找麻烦。交着普通标间的钱,非要升级成行政套房。理由可能仅仅是:“我看得起你们,才住你们酒店。”

我向他汇报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他沉默地听着,我说完后,他抬头看着我,手里摆弄着圆珠笔。

但是亲爹型客人不同。这种人简单说就是躁狂症晚期了,可能生活中无处发泄,所以他们会在住进酒店后,粉墨登场,把想发泄的都发泄个痛快。

“Philip,我们酒店内部的员工服务准则里,第一条是什么?”

这些客人的所有行为,都在我们的接受范围内。

我想了想,“客人是不会撒谎的。任何问题都要先从员工自身去反思和处理。”

曾经来过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可爱极了。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向我,大眼睛盯着我看,我笑眯眯地蹲下来,然后她把书包往我怀里一塞,口齿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帮我背。妈妈说你是我们的仆人。”

美国人看看我,耸耸肩,“为什么你刚刚没有按照这一条去做呢?”

客人们每天在我们身边来来去去。有的客人会亲切地叫我们名牌上的名字,大部分人直接无视我们。有的客人会走到我们身边,开口会微笑着先说“请问”,但也有的客人会觉得我们是他高级生活里的附属品。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最底层的客人,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大堂里,她们露着大白腿,画着黑眼线,打扮得都很有东方美。她们有的晚上能混进客房,有的在酒吧坐到半夜,原封不动地离开了。这些人是主打外国客人的个体鸡,英语几乎全都过了六级。

我心里觉得很委屈。但我也知道我的委屈他是不在乎的。

一家三口来北京旅游,挤在最便宜的双床标间,临走前,小孩吃了minibar的巧克力,但死活不肯掏这个钱,全家跟前台嚷嚷半天。

最后,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听他把酒店的原则重申了一遍,然后他像法外开恩一样,说这次可以算是特殊情况,不会在我的档案里记录下来。而王牛郎因为和客人动手了,所以要扣他半个月奖金,还要重新在酒店员工管理委员会的监督下,学习两周的员工守则,这不算加班,需要占用他自己的休息时间。

也有来出差的白领或公务员,差旅费能报销,结账的时候会问前台,账单上他点播的收费色情电影,发票能不能写成教材费用。

从经理办公室里离开,我呆滞地走在走廊上。员工区的这条走廊很长,一头连着更衣室,一头连着食堂,是我们每天的必经之路。酒店见缝插针地在走廊的墙上,贴了很多中英文双语的酒店目标和口号。

最有钱的,总统套房一租一个月,各种费用加起来,能买辆不错的德国车了。

我在其中一张海报前站住了。那张海报上用大字写着:

酒店这种地方,就像一个小国家一样。跨进门来的,都是客。但客人也分三教九流。

“INTEGRITY——代表正直。我们永远做正确的事情。We do the right thing, all the time.”

那天我还是夜班,门外站了一宿,一直没什么事儿。到了早上五点多,突然忙了起来。有个旅行团要退房赶飞机,我和王牛郎楼上楼下跑了无数趟帮着拿行李。刚把旅行团送走,我准备下班。可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酒店全体员工最害怕的“亲爹型客人”。

走廊上亮着刺眼的白炽灯,我盯着这张海报看了很久之后,伸手把它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攥在手里,然后扔在了地上。

被大妈们骚扰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有一天,我终于崩溃了。

这一天的清晨,我回到家,脱光了衣服,爬上床。我一动不动,浑身都是僵的。

直到隔壁的厕所里,有人用力砸门,“还他妈让不让人好好拉屎了!”我才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我想要赶快睡着,睡着以后,我就能做梦,就能去编另外一个故事了。而醒着的时候,失败不是我故事的开始,也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这个故事的全部。

我就这样被大妈们摧残着,整个人每天都浑浑噩噩的。音响里放着的时代金曲《潇洒走一回》,我已经耳熟能详了。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我跑去酒店员工厕所蹲坑,使着劲儿的工夫里,我不知不觉地就唱了起来,“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广场舞音乐,又响起来了。

音乐声一响,我就彻底睡不着了,因为这音浪太强。四十分钟后,大妈们终于心满意足地完成了养生大业,北京初夏的太阳已经晒得整个阳台金碧辉煌,我很难再睡着了,自己像躺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一样。

笛子拉响警报。

那段时间里,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清晨下班回来,抓紧一切时间上床,拼命想赶在大妈们集结前睡着。但常常就是刚要睡着,笛子声就像警报一样响起来了。嗑药女高音虽然嗓音吓人,但普通话却不怎么标准。开头的一句“老年养生健身操”,听起来像是“老娘养生健身操”一样。

女声高亢地大喊:“老娘养生健身操!现在开始!”

我有的时候偷偷看着窗外,这些老太太齐刷刷地高举双手,颤颤巍巍地画着圆,眼神坚定,充满渴求地瞪着天空,像是要组团召唤出什么,真像个邪教团体。

我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站在飘窗旁,俯视着楼下的大妈们。

楼下的小花园,就这样被大妈们攻占了。她们每天早上开练的时间,就是我下夜班回来以后。整套养生健身操,一共有二十节,耗时四十多分钟。嗑了药的女声全程负责讲解指导:“第八节,波浪运动组合。双手高举过头,由左至右画圆圈。摆动您的身体,舒展您的关节。这一节运动有助于您的颈椎、腰肌、背肌、臀肌得到锻炼……”

她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看起来睡眠质量都很好。她们眼神炯炯,身姿矫健,迎着天空,失心疯一样地蹦跶着。

那一刻的我,委屈极了。

怎么就这么想长命百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怎么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老而不死呢?

在她们头顶上,栖居在二层的我,裹着被子靠在窗边,随着她们的节拍,全身不停地抖。

不远处,太阳在楼宇间升起来了。阳光笔直地照向了穿着裤衩站在飘窗上的我。

她们人数众多,目测起码三十人,全体伴随着笛子声,在嗑药女性的号召下,整齐划一地舞动着,动作刚武有力,眼里闪烁着刺眼的妖光。

我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热量。

简单说就是,楼下出现了跳广场舞的大妈。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蒸腾起来了。

楼下的小花园,一夜之间,土壤变异了,散发出了不祥的气息,吸引了恶魔的注意。它们循味而来,集结成团,把这里占领了。

我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事实,努力去违背的身世,在这一刻,我都想起来了。

魔音笼罩,我躺在床上簌簌发抖。真希望这声音来自于我正在做的噩梦。我裹着被子颤抖着爬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然后全身一软,瘫在了床上。

我。

笛子声变得更大了,从劣质音响里,跑着调地钻出来。高亢的女声像是嗑了药一样,声音脆得直扎人脑仁,“双手叉腰,左脚向前,半蹲!提臀!伸展!……”

可是一个东北爷们儿啊。

然后,四周响起了刺耳的笛子声,配合着“咚刺嗒刺”的鼓机节拍。一个声音高亢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来:“热爱生活,保持健康,迎接美好晚年。老年养生健身操,现在开始!第一节,热身运动!”

小时候,我爹会突然冲回家拿菜刀,就因为和小区邻居玩抽王八,对方使了诈。

那声巨响,是户外音响的调音声。我惊恐地睁开眼睛,窗外是几秒钟令人心悸的沉默。

我妈在菜场买菜,拿甘蔗当凶器,都能以一敌百,横扫一大片。

从这一刻开始,我的生活被轰了个魂飞魄散。

我从小生活的那片土地,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土地。

这一天是2012年3月14日。清晨。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巨响。

每一条街道上,“你瞅啥?再瞅削你啊”是我们的问候语。

那天值完夜班,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家的。到了家,我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到了床上。窗外花园里,只有清早的鸟在叫,四周一片安静,我努力地用这种安静,把鲶鱼精的脸从我脑子里挤出去。

我们说急就急,宁可头破血流也不能受委屈。

鲶鱼精转身走进酒店,对面草丛里,小妹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陈精典。陈精典的脸由红变白,我想说点儿什么,但牙关咬得紧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好面子,事关尊严,就算是走路时不小心掉沟里,胳膊打了石膏,和别人解释起来,也得说是喝多以后,徒手拦了辆挖掘机。

鲶鱼精转身走向酒店,经过我们的时候,他开口幽幽说:“我真的好烦你们搞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怕冷?怕冷不要站在这里啊。去楼上开间房咯,那里好暖的。”

我来自这片土地。我天生就应该有这样的技能。

鲶鱼精拿着两个空瓶子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把瓶子扔了出去,扔得非常用力,像是要迫不及待地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可能是从丹东来北京时,在火车站,我那个脾气暴躁的爹,站在月台上,生平第一次对我说出一句软话:“北京大,别惹事儿,惹事儿爹罩不了你。”

水还没凉,一股热气在我们脚下升起来。

就是这句话,把我的技能封禁了。

鲶鱼精冷冷地看看我,又看看精典,然后把瓶子拧开,把水倒在了地上。

我开始看人脸色,懂得了怎么委曲求全,最后还像个窝囊废一样瘫在这张床上,学会了自得其乐。

“经理,他感冒了,正发烧呢。这个能帮他暖和暖和。”我上前帮陈精典解释。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我盯着楼下的这群大妈,愤怒已经点火就着了。

陈精典把两瓶热水拿出来,交给了鲶鱼精。

酒店的客人欺负我。

门童在上班的时候,按规定,口袋里是什么都不能装的。但之前的经理,除了提醒我们不能装手机,怕我们分散精力以外,爱抽烟的装包烟,容易饿的揣块糖,夏天装点手纸擦擦汗,这些都在情理之中,经理不会较真儿来管。但到了鲶鱼精这儿,我们就必须保持兜儿比脸还干净的状态了。

鲶鱼精欺负我。

“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吗?”

你们也来欺负我?

可是,还没等热水凉下来,鲶鱼精就出来查岗了,臭着张脸,提醒我们快到赶早班飞机的客人退房的时间了,让我们精神点。转身快进去的时候,他余光扫到了精典的衣兜。

我都退守到这个地步了,退无可退,就剩一张床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我看着双手揣兜的陈精典,那一刻,陈精典成了我活这么大最羡慕的一个人。

已经无欲无求了,已经与世无争了。就想躺着睡个觉,做个梦,醒来好精力充沛地去装孙子,这都不行?

因为怕被鲶鱼精抓到我们脱岗,我俩又站回了门口,但陈精典一直看着草丛。草丛里,小妹一动不动地蹲着,能看见两只亮闪闪的小眼睛。大概是热水管了用,陈精典不抖了,连鼻涕都不流了。

还攻到我窗户下面来了,还放着这么难听的歌,跳着这么气势汹汹的舞,就这么歌舞升平地欺负起了我?

陈精典把两个小手榴弹一样的瓶子装进兜里,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你在这儿我还得操心你。赶紧回去。”

不能忍了。

小妹蹲在草丛里,从包里拽出一个大暖壶。“凉了我给你续上。我就在这儿,我不走。你正发烧呢,不能再受凉了。”

我开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下床。

陈精典一脸感动,但山东汉子的糙老爷们儿属性,又让他不好意思表达。他大大咧咧地说:“哎,你大老远跑过来干吗?赶紧回去吧。再说这玩意儿能管啥用?一会儿凉个屁的了。”

我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向客厅。

“我想给你买那种能发热的暖宝宝,我看客人有用的,可我没买着。你就把这个揣兜里吧,能焐焐手。”小妹说。

王爷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拎着一个酒瓶子,困得迷迷糊糊的,看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半睁着眼问我:“还没睡?哪儿去啊?”

我帮陈精典接过来一个,瓶子里装的是热水,热得烫手。

我夺过他手里的啤酒瓶,目不斜视地走向大门。

小妹躲在草丛里,偷偷摸摸地叫陈精典过去。我俩过去后,小妹从包里拿出两个最小号的矿泉水瓶子,递给陈精典。

我庄重地告诉他:“我,要下楼。”

到了凌晨两点多,我们身后的草丛里,噌地站起来一个人,是陈精典的小妹。小妹经常上白班,晚上很少在酒店里。而且她们做客房保洁的,平时不允许出现在酒店大堂。

关门的时候,王爷在里面嘟囔:“傻逼,你丫梦游了吧?”

2012年3月14日,凌晨,那天我和陈精典值夜班,鲶鱼精也在大堂当班。北京的春天,到了晚上,还是很冷的,陈精典碰巧又感冒了。半夜里,刮起了大风,我们已经换上了春季制服,没有大衣能挡风寒。陈精典本来就是个书生,瘦瘦小小的,冻得哆哆嗦嗦,流着大鼻涕迎风而站,除了“惨”字,我也说不出别的了。

我不是梦游。

走廊上亮着刺眼的白炽灯,我盯着这张海报看了很久之后,伸手把它扯了下来,揉成一个团,攥在手里,然后扔在了地上。

作为东北人的我,从这一刻起,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