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没想到的是,就是在他离开会所后不久,于洋洋就接到了周诗丽的电话。周诗丽说想跟她谈谈家族办公室的事,于洋洋有些吃惊,说这件事是由常胜负责的。但周诗丽坚持要跟她见一面,并且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常胜。
周小姐的举动令常胜有些忧心。短短的接触,周小姐给常胜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有着和年龄不匹配的成熟老到,有巨大的野心和抱负,假以时日必当是商界女强人。然而,她的心机却深沉得有些可怕,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个特质也许能让她更快地获得成功,但未来很可能会反噬她并对她造成伤害。如此看来,周先生计划让女儿十年后再接班实在是用心良苦。常胜不后悔拒绝了周小姐的五百万,他相信将来有一天,周小姐会感激周先生做出的决定,也会感激他今天的拒绝。
于洋洋满腹狐疑但还是去了。同样是在那个会所,周诗丽同样单刀直入,希望于洋洋帮忙阻止家族办公室计划。
常胜说我会的。起身告辞了。
于洋洋问:为什么?这里边清晰地保障了您的权益,而且实际上只有这样才能保障您的权益。周诗丽说:严格说是十年后的我的权益。我认为十年后的我不是今天的我。我也不一定是十年后的我。所以,我不希望有这么一个计划。
周诗丽有些失望,但依旧很有礼貌,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不过希望常先生对我们今天的谈话保密。
于洋洋明白了,周诗丽是想立即上位,不愿意等到十年后。
常胜说:周小姐,您的愿望是好的,我也同意您的判断,接下来的十年将是人类急剧变化光速发展的十年。但周先生自有他的考虑,设立家族办公室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身为信托人员,我必须尊重周先生的意愿和委托。所以,我不能也不会去说服周先生改变主意,我也不会接受您这个所谓的共识。
于洋洋说:我没有理由阻止这个计划。周诗丽说:我会给你一个理由。
周诗丽说:我父亲一直以为我不够成熟,需要磨炼。但我不想十年后才接管周氏集团。我相信时不我待。我父亲是做传统行业起家的,他不清楚我们已经进入了5G时代,互联网一日,人世间三年。接下来的十年,相当于过去的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不愿意躺在财富上过逍遥日子,我希望去搏击风浪。比如,我希望周氏集团现在就可以进入医疗行业,研发新药,改进治疗技术,使我父亲这样的病人免于痛苦。
于洋洋问:比如?周诗丽说:钱。我给常先生开了五百万,常先生拒绝了我。我没有再开价,是因为他没有还价,所以我知道多少钱他都会拒绝,因为他拒绝的是我。至于于小姐,我想,这次你来出价。我不还价。
常胜有些吃惊地看着周诗丽:周小姐,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洋洋说:很诱人。周小姐,我必须告诉你,我被打动了。但我必须拒绝,因为我做不到。这件事已经进入了程序,这是我们大家一块做的方案。大家都付出了心血。而且,这是我们盛邦信托历史上最大的一单。谁都不会放弃,也不敢放弃。
周诗丽说:我们开门见山吧。今天请您来,是希望和您达成某种共识。常胜问:什么共识?周诗丽问:你接了我们的家族办公室这单业务,能有多少收入?常胜一愣,说:周小姐,这个属于我们公司的内部数据,我不能提供给您。周诗丽问:有五百万吗?常胜说:当然没有。我们没有这么高的收入。周诗丽微微一笑说:如果你能说服我父亲放弃家族办公室计划,或者你放弃做这一单业务,我给你五百万。
周诗丽说:我相信你会有办法。于洋洋说:周小姐,您高看我了。我没有办法。而且,我也得遵守我的职业道德。我受到了诱惑,但我不能这么做。
寒暄几句过后,常胜单刀直入:周小姐,不知您找我什么事儿?
周诗丽只好说: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给我电话。
常胜注意到女子脖子上戴着的正是那条翡翠帝王绿项链,知道这一定是货真价实的周小姐了。
于洋洋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心动,听周小姐的意思,如果自己愿意帮忙阻止家族办公室计划,即便开价远高于五百万周小姐也会答应。但转念一想,自己升职在即,为了五百万或者一千万而放弃自己的大好职业前途,并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车子开到市中心某个高档酒店,乘电梯直上顶层的私家会所。一位妙龄女子起身迎接常胜:常先生好。
于洋洋倒是很想知道常胜为什么以及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周小姐的,但既然答应了周小姐保密,也只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装作没有发生过。
常胜有些惊讶,不知道周小姐找他有何贵干,略一沉吟,还是跟着墨镜男上了车。
田蜜的车子、首饰和各类名牌衣服、鞋子、包,加起来一共卖了一百零九万八千。温先生的购房款也如期到账了。常胜陪同田蜜又去了趟法院,在法官的见证下,把一千五百万转入了三强公司的账户。
常胜一愣:周先生的女儿?墨镜男说:是的。
出了法院,常胜带着田蜜径直去了阳光里小区。
墨镜男说:我是周诗丽小姐的助手。周小姐想见您一面。
蔡冬梅、张秋菊等债委会成员早早就等候在棋牌室里。康哥端茶倒水忙活着。
常胜警惕地打量着墨镜男:您是?
常胜把田蜜介绍给众人。田蜜有些局促不安。
墨镜男客气地说:常先生您好。
蔡冬梅说:同志们,今天是咱们债务委员会成立以来的一个重要日子——田蜜女士今天将偿还咱们第一笔欠款——多少来着?
下班了,常胜下到大厦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正要上车,一个戴墨镜的青年男子忽然走了过来。
常胜说道:九万八。
常胜心情很不错。一天下来他接到了好多个陌生电话和添加微信好友申请,都是一些媒体和自媒体的记者,想就他光速卖房一事进行采访,常胜一概回绝,最后索性电话也不接了。
众人都一愣。张秋菊说:怎么才这么点?不是说她那房子卖了吗?
田蜜在家就抓紧整理东西。算下来这些年花在买名牌上的钱也有一两百万了。田蜜忽然觉得很愧疚,自从跟刘得恩结婚以来她就成了寄生虫,整天除了花钱别的什么都不会。如今,不管愿不愿意,她都要彻底跟过去的生活说拜拜了。
田蜜低声说:房子卖了,车子卖了,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掉欠担保公司的一千五百万,就剩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