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当即掰过秦小曼的双肩,郑重地说道:“小曼,你看着我,认真听我说。在你的警察生涯里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被害人,但如果你把他们的遇害都算在自己的头上,你会承受不了的。”罗非说着摘下手套,轻轻拭去小曼的泪痕,“小曼,你做到了尽忠职守,你做到了一个警察所能做到的一切职责,但还是会有被害人的。这不是你的错,是凶手犯的错,所以你才要抓住他们,不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可是我昨晚如果答应了凶手,昨晚她就不会死。”
秦小曼看着罗非温柔鼓励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小曼突然想起来昨晚罗非开车时,认真说我见过的情景。
罗非轻轻拍了拍小曼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凶手杀的人,不是你。”
罗非继续说道:“你看看巷子外面那么多围观的人,说不定凶手就在里面,他在看着你。我们不能变成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她的。”小曼带着哭腔说道。
秦小曼随即看向巷子口,人头攒动,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罗非随即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你很难过?”
“被害人身份确定了吗?”沙威这时问本杰明。
这时,罗非看到秦小曼跑到尸体身边,跪在一旁,双手紧紧抱着头,神情痛苦又懊恼。
本杰明摇摇头:“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身份信息,可能要从失踪人口的数据库里慢慢比对。”
本杰明神色严峻地点点头:“对,还是笑刑,导致的窒息身亡。”
“需要多长时间比对?” 沙威焦急地问道。
“还是他?”罗非紧张地问道。
本杰明面露难色:“看运气,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三天左右吧。”
罗非、秦小曼和沙威快步走进弄堂里,没走多远,本杰明就迎了上来。
沙威重重叹了口气:“运气好还要三天?”
第二天清晨,警笛声在一条弄堂口此起彼伏地响着。
这时,本杰明突然说道:“对,如果这个死者在租界有亲人,而且亲人及时报案的话,差不多要三天时间。因为死者不是小孩子,是成年人,即使短时间内没有被家人联系上,家人可能也不会立刻去报案,而是四处寻找,这样就会耽误一天两天的时间。”
汪苏苏也一脸疑惑:“是呀,照理说今天白天就应该到了,可能和同学去玩了吧?”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沙威沉着脸问道。
“谢谢苏苏姐。”小曼起身连连道谢,还是紧紧捧着酒杯,只是示意汪苏苏把碗放在桌上,“对了,你不是说你侄女要和我住一起吗?怎么还没来?”
本杰明无可奈何地看着沙威:“万一死者只是游客或者独居,家人都在外地,没人及时报案的话,可能要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
汪苏苏随即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水:“小曼,给你熬了碗桂圆水,安神补气。”
沙威一听,就瞪圆了眼睛:“三个月?我们现在连三天都等不了!凶手现在绑架杀人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谁知道他在三天里又会害多少人?!”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可我们现在确实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本杰明看着眼前的女尸,微微叹了口气。
“可是......”小曼捧着酒杯,有些不安地说道,“会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让一个无辜女孩正在遭罪呢?”
“不,想知道这个死者是谁,线索还是够的。” 罗非这时一边观察尸体一边推理道。
罗非看着小曼,突然正色道:“你做的没错,我们不能跟凶手交易。”
“罗非,你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了?!”本杰明一脸不可思议。
“哼,那还差得远。”小曼撅起嘴。
罗非摸了摸死者的脸庞,还有脖子,又让本杰明帮忙扶起死者,看了看死者的手背。
“不比你的鸡汤差吧。”罗非抱着肩膀说道。
“死者是个留学生,刚从国外回来,乘坐的是大型邮轮,但死者经济情况一般,邮轮的费用应该是有亲戚朋友的赞助。死者生前爱喝烈酒,性观念也比较开放,交过不止一个男朋友。我建议查询一下最近两天抵达上海但航程在半个月以上的大型邮轮,排查旅客名单,很快能确定她的身份。”
小曼轻啜了一口,眼神一亮,看向罗非:“嗯,好喝。”
当罗非快速说出上述一大段的推理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足有十秒钟。
“这是有助于安眠的酒,我自创的,里面有三分之二都是牛奶,保你一觉睡得安安稳稳。”罗非说着努努嘴,“尝尝吧,我可从来没给第二个人调过,今天破例,是因为嘉奖你对凶手斗争到底的决心。”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沙威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晚上的喝什么酒?”小曼嘴上说着,但还是伸手接过来,闻了闻。
罗非指着死者的脸说道:“死者的脸庞有些小红疹,是长时间吹海风造成的,一般在一个星期左右才能恢复。说明死者是走水路刚从国外回来。再看死者的额头有脱皮的痕迹,这是经过赤道附近的时候,被强烈的阳光灼伤的痕迹,说明死者的行程应该经过赤道附近,那么航程至少在半个月以上。”
沙利文公寓内,秦小曼坐在窗前,皱眉看着外面。罗非则端着一杯酒走过来,递给她。
“死者爱喝烈酒,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沙威又问道。
小曼看着罗非,冰冷的胸膛瞬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一样,渐渐温暖平静了下来。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她的牙齿,还有她的鼻子,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罗非说着指了指死者泛红的鼻尖。
这时,罗非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小曼有些发青的脸色,忙问道:“怎么了?”
“那……”
小曼慢慢放下电话,不安地看着照片墙,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噔噔跳着。
“我知道你要问我怎么知道死者交往过不止一个男朋友。”还没等沙威再发问,罗非直接说道,然后又指着死者的后背解释起来,“这更简单了,我是从她的纹身看出来,她曾经纹过几个字母,是个男人的英文名字,但后来可能是分手了,她改掉了这几个字母,重新纹了一个新名字,但也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不过这些信息是帮我们排查嫌犯的,想知道死者的姓名,先查邮轮吧。”
“你会非常后悔的。”男人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如果是刚刚下的长途邮轮,名单还是好查的。”沙威看罢,点点头,随即转向在不远处抽烟的叶常青,“常青!过来!”
“我的职责是亲手抓住你!”小曼高声说道。
当捕房从现场收队后,小曼被罗非中途送回了沙利文公寓,说是让她好好休息。
“你应该听我的。” 男人冷笑变成了威胁。
秦小曼走到公寓门口,正在翻找钥匙的时,汪苏苏从里面打开了门,急匆匆走了出来。
“我不会像欧阳探长那样和你妥协!”小曼语气坚决地说道。
“小曼,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拜托你考虑清楚,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关系到一个女孩,甚至更多人的生死。”男人有恃无恐地冷笑道。
小曼神色黯然地说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提前回来休息一下,再回巡捕房。”
秦小曼紧握着听筒,面色凝重,此刻她想起了欧阳寻临死前的话,果然这个正在与自己通电话的人,就是当年行凶的罪犯!小曼脑海里回想着欧阳寻悔恨的表情,看着此刻照片上两个遇害女孩儿的照片,愤然说道:“不,我绝不会跟你谈条件!”
汪苏苏关切地摸了摸小曼的胳膊:“正好,我给你熬的桂圆红枣汤还在锅里,你随便喝一点。”
“只要你答应帮我,比如让关键证据莫名消失,让调查混乱找不到方向。我就放了那个女孩。”
小曼点点头:“谢谢苏苏姐,您这是去哪儿?”
“什么意思?”小曼紧皱着眉追问。
“西外滩码头,我不是有个侄女从英国回来嘛,就是说要跟你挤一个房间的那个。”
“哈哈......”电话那边的男人怪笑了一阵,随后用狠戾的语气说道,“你一定可以让我不被抓到。”
“她还没到吗?”小曼眼神一凛。
“对不起,我不是探长,我没有权力这么做。”小曼郑重地说道。
汪苏苏叹气摇了摇头:“就是啊,昨天就应该到埠了,怎么现在还没消息?我准备去轮船公司问问。”
“我手上还有个女孩。跟五年前一样,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放了那个女孩,而且不再杀人。”那个声音得意地说道。
小曼连忙问道:“哪个轮船公司?”
与此同时,小曼还在与那个神秘的来电周旋着。
汪苏苏想了想,然后说道:“叫英吉利远东邮轮公司,这孩子家境也一般,这邮轮的钱还是我替她付的。”
微弱的求救声是那样苍白无力,此时,在她周围除了那盏微弱的油灯,能证明自己尚在人间以外,余下的便是无尽而死寂的黑暗......
小曼惊得脸色煞白:“难道……”
“有人吗?!有没有人?!......”
汪苏苏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曼:“小曼,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女孩昏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脸色苍白,双手被绑在身后。过了一会儿,女孩儿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急促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苏苏姐,你有你侄女的相片吗?”小曼急切地抓住了汪苏苏的手臂。
一间黑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微微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