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亮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正要跟你说呢，医生说这治疗费由龙湾公安分局出，还说龙湾公安分局为筹集你妈的治疗费正在进行系统内公开募捐。”
“喂？”黄靖以为信号没了。
“可钱……”
“哼，他们想打这种滥俗的感情牌来感化我……”蔡亮冷笑。
“医院已经给你妈做了基因检测，如果没有问题，他们就要进行靶向治疗。”
“蔡亮，谁家的钱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妈的情况怎么样？”
“这就把你给打动了？”
“烧总算是退下来了。”
泪水从黄靖的眼里滚落下来。
“现在好点了吗？”蔡亮问。
“喂？你别信他们的，他们把我骗回去，坐大牢的还是我，我可不想再回那儿去，我受够了。”
“天天有点发烧，我刚从医院给他挂完瓶回来。”
“蔡亮，我再也不想这么过下去了，我挺不住了。”黄靖抹眼泪。
黄靖看表，已经是凌晨1时21分。
“老婆，你听我说……”
“怎么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手机接通了，蔡亮不耐烦地问。
“我不要听，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了，我才是那个受够了的人。蔡亮，我知道你参与了谋杀周浩宇，但他们说了，你如果能投案自首，交待出幕后真凶，你还有机会亲自送儿子上小学……”
黄靖走进卫生间，关上卫生间的门。
“他们知道你和我有联系？”蔡亮赶紧问。
从医院回到家，她走进卧室，伸手摸了摸婴儿床里的孩子的额头，孩子已经熟睡。黄靖从婴儿床底下的褥子里掏出一部一次性的手机，悄悄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谁都不是傻子。他们完全可以让医院配合他们，说你妈病危，骗你入局。但他们之所以给你妈捐款，就是想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蔡亮，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你投案自首，要不，我就带着天天和欢欢远走高飞，你这辈子，再也休想见到他们。”
黄靖犹豫了一下，她接过了高风递过来的名片。
黄靖挂了手机，蹲在卫生间痛哭失声。手机响了起来，黄靖把手机关了机。她抱着头哭着，哭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地绝望。
高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黄靖。“这是我之前的名片，不过上面的手机号是我的。”
第二天早晨，市殡仪馆摆满了亲友送的白色花圈，花篮和挽联，正上方挂着写有“周浩宇一路走好”的黑底白底横幅。
黄靖还是没有说话。
周浩宇的灵柩在鲜花之中。
“因为我们想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周伟，沈超英，高风，陈洁站在亲属的位置上，默默地和来参加追悼会的人握手。
黄靖默默地听着。
冯凯，刘青叶，周游，方菲过来和他们握手。
“说实话，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让医院配合我们，说他母亲病危，骗他入网。但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风却盯着门口方向。
黄靖依旧没有说话。
刘青叶也朝着门口方向望去，只见许佳桐和许军穿着一身黑衣，将手里的一朵黄色菊花放在灵台上，跟着人群朝着高风他们这边而来。
“在他坐牢期间，你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着女儿，还要照顾他母亲，苦苦等了他五年，为什么？说明在你的心底里，蔡亮这个人还有值得你等，值得你期待的闪光之处。因为他的孝顺。”
刘青叶和冯凯他们随着人群朝外走去。
黄靖没有说话。
高风和人们握着手，但双眼却紧紧地盯着许佳桐。
“但如果他能投案自首，交待出幕后真凶，他就可以立功，甚至是重大立功表现，如果在狱中表现得好，他还有机会亲自送儿子上小学。”
许佳桐和许军走到他面前。
黄靖愣在那里。
周伟望着许军和许佳桐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们握了手。
“他涉嫌参与谋杀周浩宇，犯有故意杀人罪。虽然他是从犯，但最高刑期也可以判无期。”
许佳桐又走到高风的跟前，朝高风伸出手来。但高风并没有跟她握手，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黄靖没有说话。
“节哀顺变。”许佳桐缩回手，平静地说，随后便跟着人群朝着门外走去。
“蔡亮犯了什么罪你知道吗？”
高风跟了出去。
黄靖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小风——”陈洁想叫住儿子
“你先听我说完。”
但高风却没有停步。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他躲到哪儿了……”
周伟和沈超英也都看了过来。
“黄靖，我希望你带几句话给蔡亮……”
许军和许佳桐从灵堂里出来。不远处站着刘青叶和冯凯、周游、方菲，他们一起向许佳桐看过来。
黄靖冷冷地看着高风。
许佳桐却并不看向他们，她和许军自顾向台阶下走去。
说完，肖主任出去，关上了门。
“许佳桐。”高风追上来喊道。
肖主任看了看表，他站起身来。“正好，我也要去查房了。你们谈。”
许佳桐站住。“爸，你先到车里等我。”
“肖主任，我想跟黄靖说几句话。”
许军犹豫了一下，点头离去了。
这时，高风敲门进来。
不远处的刘青叶想上前，一旁的冯凯却伸手将她拉住。
黄靖彻底愣在那里。
“高风，有什么话可以单独找我谈，但不是现在。”许佳桐温和地说，“你是浩宇的亲人，你现在应该在灵堂里守着浩宇。”
“嗯，他们说了。”肖主任给她一份同意书，“如果你同意，就在这份协议书上签上你的名字，不急，等基因检测结果出来再把这协议交给我们就行。”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说，我真心地爱过你。”高风盯着许佳桐，一字一顿地说。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黄靖打断肖主任，“龙湾公安分局为我婆婆募捐？”
许佳桐变了脸色。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龙湾公安分局已经向全分局干警公开为你婆婆募捐了。当然，治疗的事首先得经过家属的同意。你如果没意见……”
“我这次来上海见你，是想送你一个礼物，我想把自己献给你，但你不领情，不过，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说，我真心地爱过你。”
“肖主任，我们家没钱……”黄靖很着急。
许佳桐没有说话，
“是这样，你婆婆的基因检测下午已经做了，平常检测结果要两周才出来的，但你婆婆的我们会优先处理，这个周末就会出结果，如果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就会对你婆婆实施靶向治疗……”
“我说过，我会想起你说的那句话。”高风看着她的脸色。
“肖主任，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我妈不做靶向治疗了吗？”
“我只是看到你的嘴唇在动，但我根本听不懂。”许佳桐冷静地回应。
“哦，进来说。”肖主任招呼她坐下。
“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所有的真相都会重新浮出水面。”
“对不起，我是16床周春妹的儿媳，护士说您找我。”黄靖犹豫要不要进屋。
“什么时候？”
肖主任正在和两个助手在研究第二天的手术计划。助手给黄靖开门。
“只会早，不会晚。你承认吧，在你面前的每条分岔路的尽头，都有一座悬崖在等着你。”
“好，我这就去。”黄靖走出病房。
“这话我该怎么接？你不会要求我结束自己的生命吧？”许佳桐冷笑起来。
“哟，正说要给你打电话呢，你赶紧去一趟肖主任的办公室，他这会正好在。”护士手上忙碌着。
“你的生命已经完了，现在只是要看你想怎么结束。”
“护士，我是16床周春妹的家属……”
许佳桐冷冷地看着高风，转过头望向不远处正看着他们俩的刘青叶，冯凯和周游。
这时，护士进来给一个病人换液。黄靖走过去。
许佳桐朝高风走近了两步，轻声但冷静地说道。
黄靖愣在那里。
“不错，当时我是这么说的，本来是想跟你作个道别。你要是那天就死了，或许我还会对你存有一丝的念想，而今天浩宇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供人瞻仰，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喜欢天真的他。还有，你以后要威胁别人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的废话，有什么招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基因检测，说是要给我做靶向治疗。”她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黄靖，我刚才问了，做靶向治疗得花不少钱呢，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说完，许佳桐后退了两步。
“什么检测？”黄靖愣了一下。
“你知道明天还意味着什么吗？人需要面对新的一天，有时候这就很了不起。”她平静地说完，转身离去。
“对了，下午医生给我做了什么基因检测。”
高风双拳紧紧地攥着。
黄靖把蔡亮母亲的病床摇起来，把饭盒交给她。
许佳桐镇定地朝着停车场方向走去吗，上了奔驰车的副驾驶座。
“那你赶紧走吧。”蔡亮的母亲说。
“这时候，高风找你说什么？”后座上的许军问道。
“妈，天天有点咳嗽发烧，刚刚吃了点睡着，我一会得马上赶回去。”她放下塑料饭盒。
“每个人都喜欢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这是动物本能。走吧。”
黄靖进来，走到婆婆的病床前。
许军不解地望着许佳桐。
黄昏时分，龙湾区人民医院一间六人病房里，蔡亮母亲在靠窗的一张病床上躺着。其他的病床前也都是家属围坐着，乱糟糟的。
许松林发动汽车，汽车朝着远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