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甚至连我也觉得这会儿眼睛里在燃烧。
“这才是以前的保罗……我爱的人。这才是现在的保罗，我爱的保罗。超过世上所有事物、所有人。”
“你，当然还有米歇尔，”我的妻子说，“你和米歇尔我爱得一样深。你们俩是我最大的幸福。”
还有那次，你把米歇尔的校长打得进医院，我想克莱尔接下来会说这个。可是她没有说，她说了别的。
“是的。”我说。我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尖。我清了清嗓子。
“开始我还想过，他怎么了？可突然，我认出了我原来的保罗。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想要回我原来的保罗，包括踹书桌抽屉的保罗，还有那次，那辆轻骑快速超越你向前疾驶而去，你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这样，我们沉默着，面对面坐了一会儿，我的手还是一直被我妻子握在手里。
“而你什么也没说。”我回应道。
“你跟芭比谈了点什么？”我问。
克莱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一小会儿，然后又恢复了严肃。
“什么？”
“你可能以为，别人也许注意不到，”克莱尔说，“咳，别人……你的妻子。你的妻子马上就发现了。有些事……不同了。你看我的样子，你对我笑的样子，还有你找不到你的证件时的状态。你还记得吗？你踹了你的书桌抽屉一脚。从那天起，我就发现了。你出门的时候会带上你的药，然后就把它扔在某个地方，对吧？有一次，我从洗衣机里拎出一条你的裤子，口袋处完全被染成了蓝色！是你忘记扔掉的药。”
“在花园里，你们散步的时候。当她看见我的时候，她似乎异常高兴，还叫我‘亲爱的保罗……’！你跟她说了点什么？”
“这我知道。”克莱尔说。我看着她。
克莱尔深吸了一口气。“我跟她说，你会做点事。你会做点让新闻发布会无法召开的事。”
是的，在XY档案节目播出后不久，我就停药了。我觉得，如果我的情绪一天天减弱的话，我的儿子能够从我这里得到的帮助就更少了——我的情绪和我的反应。如果我想尽我的全力帮助米歇尔的话，那我就必须想办法重新赢回原来的自己。
“而芭比觉得没问题？”
“我是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吃药了。”
“她只想赛吉能赢得选举。让她特别伤心的是，他在来这儿的路上，才在车里告诉她此事，连劝他打消这个疯念头的时间都不留给她。”
“嗯。”克莱尔似乎并不惊讶，用一根手指的指尖轻轻抚着我的手背。
“可是刚刚在这里的时候她还说过——”
“我没吃药。”我说。
“芭比很狡猾，保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赛吉事后起疑心。也许当她当上了首相夫人，她会给流浪者收容所分汤，但是单独一个流浪者，对她来说和对我们而言，一样无所谓。”
我看着我妻子的眼睛。她刚刚请求我整断我哥哥的手，或者让他破相。这一切都是出于爱，对我们儿子的爱，对米歇尔的爱。我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德国的法庭上，一位母亲射死了杀害她孩子的凶手。克莱尔也是这样的母亲。
我动了动我的手。我动了动手，让它们从我妻子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包裹住她的手。
“你只要弄伤他，”她说，“破了相他就不会召开新闻发布会了。或者整断他的胳膊，让他缠上绷带。这样要解释的事情就太多了，即使是对赛吉来说。”
“这不是什么好主意。”我说。
克莱尔先握了握我的右手，然后是左手。
“保罗……”
“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当餐厅主管离开后我说，“他先是抢了我们的酒馆、我们的儿子，现在又是这件事。还有，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他付得起账单，什么也说明不了。”
“别急，听着。我是我，我就是我这个人。我没在吃药了，目前只有你和我知道。这种事会炸开来。他们会到处窥探，然后就会查出真相。那个学校的心理专家，我的免职，还有米歇尔学校的校长……这一切都是公开的。更不用说我的哥哥了。我的哥哥会是第一个宣告说这一切他一点都不觉得特别奇怪的人。也许他不会大声宣扬，但是他以前就被他的弟弟威胁过。他那有问题的弟弟，所以他弟弟才必须吃药。而他弟弟却把药扔进了厕所。”
克莱尔翻着她的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把它放回了包里。
克莱尔没有说话。
也许是我的幻觉，但是我总觉得，他特别享受可以通知我这件事的感觉。他的眼里好像有嘲笑我的意思。
“我无法阻止他做任何事，克莱尔。这会是个错误的信号。”
“罗曼先生已经付过了。”餐厅主管说。
我等了一会儿，我不希望眼皮抽搐。
“我们还在等账单。”我说。
“如果我那样做，那会是个错误的信号。”我说。
我向餐厅主管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