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可咸这下心中舒服多了，爽快地松开了手，“也是，褚家那位老夫人可是不好惹的。”说着，他又起了坏心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褚逸之道：“说起来，你要认阿柯当妹妹这件事，你母亲和妻子同意么？”
褚逸之心中便是一凉，他哀哀地看向施伐柯，“阿柯……”
褚逸之强压下心头的疼痛和不适，辩解道：“不是真的认作妹妹。”
却听施伐柯面色平静地道：“你若毁了他的手，他母亲定会同你拼命的。”
“啧啧，一时说要认作妹妹，一时又说不是真的要认作妹妹，褚逸之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半点担当都没有呢。”贺可咸不屑道。
褚逸之也看到了施伐柯手上的淤青，面露愧疚之色。
贺可咸向来看不上褚逸之，施伐柯认识褚逸之比认识贺家兄妹更早，在认识贺家兄妹之前，施伐柯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那些掉书袋的臭毛病都是跟他学的。
贺可咸的面色则是难看了下来，“他可是伤了你的手，你倒是大度得很。”
褚逸之幼时身体有些孱弱，又是个书呆子，因此总被附近的孩子欺负和排斥，施伐柯虽然年纪比他小，但她上头有三个兄长呢，而且她还有一个恶名远扬的爹，因此镇上没有哪个孩子想不开会来招惹她，所以其实一直都是她在护着褚逸之。
褚逸之见施伐柯还关心他，眼神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她总是这般护着他，就和小时候一样。
每次褚逸之被欺负，都会看到一个手短脚短肉嘟嘟胖乎乎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冲出来护着他，基本上那些欺负人的坏孩子都会慑于施小姑娘的“赫赫威名”而逃走。只是有一次褚逸之被几个大孩子围着欺负，那几个孩子刚搬来铜锣镇，还不识得施小姑娘的“威名”，见这么一个小肉团子冲出来娇声娇气地喝斥，“谁敢欺负他，我就要他好看！”……全都哄堂大笑，然后一把将小姑娘拎了起来，揪她小脸，眼见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都掐红了。
“贺大哥，不要伤他的手。”施伐柯急忙道，“他的手是要拿笔的。”
当时明明年岁要大上许多的褚逸之却只会哭，若非贺家兄妹当时正好路过，还不知会怎么样。
褚逸之当下倒抽一口凉气，疼得脸都白了。
哼，从小便是这样懦弱的性格，长大了也仍然没有改变呢。
贺可咸自然也看到了，他面色一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将阿柯当作妹妹，但她并不是我的妹妹啊……”褚逸之急红了脸，平日读书辩论也算口舌伶俐的他此时却是拙于口舌。
施伐柯一得自由，忙后退两步离褚逸之远了些，这才动了动手腕，低头一看，手上竟是被捏青了。
因为，不真的认作妹妹……他还能抱有奢望啊。
褚逸之吃痛，一下子松开了施伐柯。
他急急地说着，却在贺可咸嘲讽的目光中渐渐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贺可咸看出了他内心深处那个卑劣又龌龊的想法。
他这一捏看似轻巧，力道却着实不小，毕竟贺可咸是正经和家中武师练过的，而褚逸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我记得刚刚听你在抱怨阿柯没有去看你？”贺可咸双手环胸，面色冷嘲，“你以为阿柯去了便能进得了你褚家的大门？”
一直冷眼旁观的贺可咸听到这里，轻轻嗤笑一声走上前，捏住了褚逸之的手腕，“她有三个哥哥呢，不需要你这个居心叵测的便宜哥哥。”
“你什么意思？”褚逸之蹙眉。
“你就像我妹妹一样的……”褚逸之忍着心痛道，随即眼睛一亮，“对，我们可以兄妹相称。”
“想来你大概不知道你母亲和妻子当街为难阿柯的事情吧。”贺可咸扬了扬眉。
“那又如何？”施伐柯眼神清明，清冽洌如一汪泉水，又清又冷，“我一个姑娘家，以什么立场去寻你？”
一旁，施伐柯倒是一愣，贺可咸怎么知道这件事？
“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褚逸之讷讷地道。
“不可能！”褚逸之断然否认，“我母亲向来极喜欢阿柯，怎么会……”
“禇逸之。”施伐柯看着他，认真道：“往日我来寻你玩，是因为我们年纪尚小没有男女之别，可如今你家中已经娶妻，便该学会避嫌了。”
更何况，孙氏也是个温柔贤惠的……但不知为何，这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褚逸之被她看得心下一沉，动了动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母亲带着你妻子当街拦住阿柯，将她痛斥了一番，说你们家之前是瞎了眼才同施家交好，现在要一刀两断，还让阿柯自重不要再去缠着你……”贺可咸拖长了声音，颇有些坏心眼地道：“这字字句句可是十分精彩，当时街上人不少，你去打听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
“我为何要来看你？”施伐柯看着他，眼神有些发冷。
褚逸之摇头，捏住拳头，“我不信，你胡说，我娘才不会……”
“那你为何不来看我？”褚逸之追问。
“阿柯，你告诉他。”贺可咸侧头看向施伐柯。
他因为激动手上力气很大，施伐柯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她不由得沉下脸来，“我没有生气，我早已经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
褚逸之亦看向施伐柯，眼中已满是哀求之色。
“你原谅我好不好？阿柯你就原谅我这一回……”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许是因为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已经失去什么的错觉，他神态张惶，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施伐柯沉默了一下，“你母亲怀疑是我爹打伤了你，因此十分愤怒，我已经同她解释了，这件事便算过去了，我也答应了你母亲，以后都不会再见你。”说完，她看向已经满面死灰的褚逸之，“希望你不会让我食言。”
褚逸之却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十分执着地不肯放。
褚逸之仿佛不堪重负般，单薄的身子略微晃了晃。
“等一下，打住。”施伐柯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有些不适地动了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先放开我。”
“真的，不能再见了吗？”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他动了动唇，声音轻得仿佛要随风散在了风中。
“往日你经常来寻我的，可是这一次你却怎么也不来，我日日等着你……”褚逸之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道。
“是该避嫌的。”施伐柯却是毫无触动，眼中一丝波澜都无。
她以为他们已经掰扯干净了，再不相干了啊……
褚逸之惨然一笑，贪婪地看了施伐柯许久，在贺可咸面露不耐之时，才轻声道：“阿柯，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无情的女子。”
“……”施伐柯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是哪跟哪啊？怎么就笃定她还在生气了？
说完，他收回几乎胶着在施伐柯脸上的视线，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褚逸之怔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慌了，“你果然还在生气，是不是？”
贺可咸眸光一闪，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