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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章

“不,我只是骑到霍尼顿[27],然后转乘驿车。”

“你不会是要骑马去伦敦吧?”约翰爵士又说。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走,我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但你最好能改变主意。”

仆人来报,布兰登上校的马已备好。

“我确实无能为力。”

“我不想去探究别人的隐私。我猜是他羞于启齿的什么事吧。”

然后他向大家道别。

“对,就这么干,约翰爵士。”詹宁斯太太大声说,“也许那时你就会发现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达什伍德小姐,今年冬天没有机会在伦敦见到你和你妹妹们吗?”

“噢!他必须回来,一定得回来。”约翰爵士嚷道,“如果他周末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

“恐怕是没有。”

“您真的非常体谅我。但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现在不敢做出任何承诺。”

“那我们分别的时间就比我想得更久了。”

“我希望,你一旦可以离开伦敦,就回巴顿庄园来。”米德尔顿夫人接着说,“我们只好等你回来之后再去惠特维尔庄园了。”

对玛丽安,他只是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哎呀,上校,”詹宁斯太太说,“你走之前,还是告诉我们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吧。”

布兰登上校再次表示,因为他的缘故而让大家无法出游,他十分遗憾。但他同时也说,这确实无法避免。

上校只对她说了声“再见”,便由约翰爵士陪同,离开了房间。

“布兰登,我早就了解你。”约翰爵士说,“一旦你做出决定,别人就无法说服你改变主意。不过,我还是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你想想,这里有从牛顿赶来的两位凯里小姐,有从乡舍走过来的三位达什伍德小姐。还有威洛比先生,他比平时早起两个小时,就是为了去惠特维尔庄园。”

大家出于礼貌一直憋着的埋怨和哀叹现在全都爆发出来。他们一再表示,碰上这样扫兴的事,真是让人窝火。

“我对此毫不怀疑。”玛丽安答道。

“不过,我倒是能猜到他要去干什么。”詹宁斯太太得意扬扬地说。

这时,埃莉诺听到威洛比小声对玛丽安说:“有些人啊,就是受不了同大家一起玩乐。布兰登就是这种人。我敢说他是因为怕感冒才耍这套把戏,好让自己脱身。我愿拿五十几尼[26]打赌,那封信就是他自己写的。”

“真的吗,太太?”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我一个小时也耽搁不起。”

“当然啦。我敢肯定是为了威廉斯小姐的事。”

“等我们回来之后你再动身,”威洛比说,“也顶多晚走六个小时而已。”

“谁是威廉斯小姐啊?”玛丽安问道。

“只要你告诉我们你要去办什么事,”詹宁斯太太说,“我们就可以看看这事可不可以延期。”

“什么!你不知道谁是威廉斯小姐?我还以为你以前一定听说过她呢。她是上校的一个亲人,亲爱的。一个关系非常近的亲人。我们不说有多近,免得吓坏诸位小姐。”接着,她便压低声音对埃莉诺说,“是他的私生女。”

“我也希望能这么容易就定下来。可我无权推迟行期,一天也不行!”

“真的?!”

“我们一定要去,”约翰爵士说,“我们都快出发了,绝不能推迟。你可以等明天再去伦敦,布兰登,就这么定啦。”

“噢,当然是真的。她盯着人看时,模样像极了上校。我敢说,上校会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她。”

他摇摇头。

约翰爵士回来后,便同大家一样,对这样的倒霉事深表遗憾。但他最后却说,既然大家聚到一起,总得寻点开心。经过一番商量,大家一致同意,虽然只有去惠特维尔庄园才能玩得痛快,但坐马车在乡下转转也能调剂心情。于是主人便吩咐备好马车。威洛比的马车打头,玛丽安上车时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威洛比驱车迅速穿过庄园,转眼便消失不见。此后两人也一直没有踪影,等大家都回来之后,才再次见到他们。两人看上去高兴极了,但只是笼统地说,大家都去了丘陵草原上面,他们则始终在下面的小道上兜风。

“可是布兰登先生,你可以给那里的管家写个字条呀,”玛丽安急切地说,“这还不够吗?”

大家决定晚上再举行一场舞会,让狂欢持续一整天。凯里家又来了几个人吃饭。约翰爵士心满意足地看到,有将近二十人围坐在餐桌旁。威洛比坐在达什伍德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之间的老位子。詹宁斯太太坐在埃莉诺右边。大家刚入座,她就在埃莉诺和威洛比背后俯下身子,同玛丽安说起话来。那声音正好能让他俩听见:“你们再滑头也瞒不过我的。我知道你们上午跑哪儿去了。”

众人如遭当头一棒!

玛丽安涨红了脸,慌忙答道:“哪儿啊,你说?”

“离开如此令人愉快的聚会,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损失。”上校接着说,“但让我更担心的是,恐怕必须有我在场,你们才能进惠特维尔庄园。”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乘我的小马车出去了?”威洛比说。

“去伦敦!”詹宁斯太太大叫起来,“在这个时节,你到底去伦敦做什么呀?”

“当然,当然,厚脸皮先生,这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我一定要弄明白:你们究竟去哪儿了。我希望你很喜欢自己的宅子,玛丽安小姐。我知道那房子很大。等我去看你的时候,希望你们已经把那里布置一新。六年前我去的时候,就觉得那儿该好好添置些东西了。”

“非常抱歉,夫人,”上校转而对米德尔顿夫人说道,“我偏偏在今天收到这封信,信上的事情要求我马上去伦敦。”

玛丽安连忙转过脸去,方寸大乱。詹宁斯太太不由得开心地大笑起来。埃莉诺发现,这位太太铁了心要弄清两人到底跑哪里去了,实际上已派自己的女仆询问过威洛比的马车夫。通过这种渠道,她知道他们去过艾伦汉姆庄园,在花园里转来转去,还把整座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在那里消磨了好长时间。

“噢!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埃莉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史密斯太太还住在庄园,而玛丽安与史密斯太太素未谋面,按理说,威洛比不可能会邀请玛丽安去庄园,而玛丽安也不可能会答应。

“夫人,您所说的是谁呢?”上校说,脸色微红。

一离开餐厅,埃莉诺就向玛丽安求证此事。令她大吃一惊的是,詹宁斯太太所说的一切居然全是真的。玛丽安反过来还因为姐姐不肯相信而非常生气。

“好吧,那我知道是谁的来信了,上校。希望她现在身体健康。”

“埃莉诺,为什么你就认为我们没有去过那里,没见过那座房子呢?难道这不是你自己也常想做的事情吗?”

“不是,真的不是。”

“你说得没错,玛丽安。但史密斯太太还住在那里,而且你只有威洛比先生一人陪伴——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是绝不会去的。”

“信上是不是说,你的表妹范妮结婚了?”詹宁斯太太说,压根儿没有理会女儿的指责。

“可威洛比先生是唯一有权带我去看那座房子的人啊。而且我们乘坐的是敞篷马车,不可能再坐下第三人[28]。我从没像今天上午过得这样愉快过。”

“亲爱的妈妈,”米德尔顿夫人说,“看你都在说什么呀。”

“恐怕,”埃莉诺答道,“一件事是令人愉快的,并不能证明它就是应该做的。”

“但如果只是封商务信的话,你为什么一看字迹就慌了神呢?算了,算了,你就别糊弄我们了,上校。告诉我们实情吧。”

“正相反,埃莉诺,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了。要是我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我当时就会觉察出来。我们做错事的时候,自己总是知道的。而只要我们知道自己错了,就不可能感到愉快。”

“没有,夫人。信是从伦敦寄来的,只是一封商务信。”

“但是,亲爱的玛丽安,这件事已经让你遭受嘲讽捉弄,难道你还不怀疑自己的行为不够谨慎吗?”

“是从阿维尼翁[25]寄来的吗?但愿不是你姐姐的病加重了吧?”

“如果哪件事被詹宁斯太太讥讽过,就证明那件事不对,那我们大家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犯错。她的称赞也好,责难也好,我全都不在乎。我不明白,去史密斯太太的花园散散步,看看她的房子,这到底有什么错。有朝一日,那里的一切都会是威洛比先生的,而……”

“没什么事,夫人,谢谢你。”

“就算有朝一日,那里的一切都归你所有,玛丽安,你的做法也是不妥当的。”

“上校,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吧?”上校一进屋,詹宁斯太太便问道。

姐姐话里有话,听得玛丽安羞红了脸,但明显也颇为得意。她仔细思考了十分钟,又找到姐姐,高高兴兴地说:“埃莉诺,也许我去艾伦汉姆庄园的确有些冒失,不过威洛比先生一定要带我去看呀。说真的,那房子真是让人着迷。楼上有一间特别漂亮的客厅,平常用的话刚刚合适。要是换上新式家具,就更讨人喜欢了。那是一个转角房间,两侧都有窗户。从一侧的窗户看出去,是屋后的一片用来玩滚木球游戏的草坪。再往外是一个陡坡,覆盖着美丽的树林。从另一侧的窗户看出去,则是教堂和村庄,再往外就是我们常常赞叹的美好而陡峭的小山岗。我倒没怎么看上那个房间,因为房间里的家具实在一副可怜相。不过,要是能重新好好布置一下—— 威洛比说,只要花上两三百英镑,这房间就会成为英格兰最舒适的避暑室之一。”

大约过了五分钟,上校回来了。

如果没有别人打岔,埃莉诺能一直听她讲下去,玛丽安准会把宅子里的每个房间都这样眉飞色舞地描述一番。

“但愿不是什么坏消息。”米德尔顿夫人说,“肯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不然布兰登上校不会这么突然地离开我的餐桌。”

[24]当时英国的富人普遍起得较晚,十点用早餐是常见现象。

谁也答不上来。

[25]法国东南部城市。

“布兰登怎么了?”约翰爵士问。

[26]英国旧金币,1几尼等于21先令。

早餐时,仆人送进来几封信,其中一封是给布兰登上校的。他接过信,看到信上的地址,脸色顿时大变,当即离开房间。

[27]德文郡东部城镇。

十点钟时,所有出游的人都聚集到巴顿庄园,准备吃早饭[24]。虽然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但早上的天气却很舒服。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开,太阳频频露出头来。大家都兴高采烈,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想去玩个痛快。不管有多么不便,多么艰苦,大家都决心坚持下去,决不中途折返。

[28]威洛比驾驶的是两马两轮敞篷轻便马车,只能容纳两人舒适地乘坐。

大家本来定好了要去惠特维尔庄园游览,结果却同埃莉诺的预想大相径庭。她本以为玩一趟下来,不仅要全身被淋透,还免不了担惊受累。谁承想事情比这还要糟糕—— 他们根本没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