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突然变得更窄了,不是因为两边的墙离得更近了,而是因为两边的墙上探出了碎石。拉夫拿着手电筒往上方照了照,看见岩洞顶上有一个很深的洞,那让他想到刚拔完牙齿后留下的空牙槽。
拉夫继续往前走。
“霍莉,这就是洞顶塌陷的地方。第二支救援队很可能把最大的一块岩石运出去了,这东西……”拉夫拿着手电筒把光扫过成堆的碎石,又发现了几个发光点。
他们在通往地下的路上又经过了几个裂缝,每一条裂缝旁边都标记了同样的两个词。那是多久之前喷绘的?如果克劳德·博尔顿当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那至少有十五年了,也许二十年。自那以后有谁来过这里?除了局外人以外,有人吗?他们为什么会来?霍莉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很可怕,每向前走一步,拉夫都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即将被活埋的人。他强迫自己回忆起菲吉斯公园里的场景,还有弗兰克·彼得森,还有那根带有血迹斑斑的指纹、从弗兰克·彼得森的下体伸出来的树枝,树枝末端的树皮由于多次插入他的下体而被磨掉。还有特里·梅特兰,他曾问拉夫打算怎样无愧于他自己的良心,那是他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他们无需操心的东西,”霍莉说,“他们只是把它推了出去。”
霍莉唯一的回答只是在他的后背正中轻轻地推了一把。
“没错。”
“是的,你应该回去。”
拉夫和霍莉开始继续前进,起初只是贴着边缘走,拉夫身宽体胖,只能侧身走。他把手电筒递给霍莉,把握着枪的那只手举到脸的一侧。“把光从我的腋下往前照,一直照着前面,不要怕。”
霍莉低声说:“这个地方很可怕,不是吗?”
“好……好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慢慢地慢慢地走。拉夫不知道霍莉感觉怎样,但他感觉越来越恐惧,他越来越确信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了,抑或日光。一个人竟然会这么快便想念日光,这真令人惊讶。他觉得如果他们之前真的离开了这里,他就可以如日常饮水一样随意享受日光。
“你听起来感觉冷啊。”
拉夫没有回答,而是把手电照到他们左侧的岩石裂缝上,旁边喷印着几个字:已检和正常。
“我确实冷。你应该闭嘴,他能听见我们讲话。”
拉夫突然停住脚步,霍莉撞到了他身上,吓得他跳了起来。“怎么了?”霍莉低声问他。
“那又怎样?他知道我们来了,你认为用一颗子弹可以打死他,对吧?你——”
大概只有前六十英尺的路,他们两个人能够并肩走,之后通道就变窄了,霍莉把手电递给拉夫。拉夫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拿着手枪,墙壁上闪烁着奇异的矿物质纹理,有些是红色的,有些是淡紫色的,有些是黄绿色的。拉夫偶尔拿着手电往上方照一下,只是为了确认夜魔厄尔·库科没有在他们头顶趴在那些钟乳石柱间的洞顶。拉夫之前在什么地方读到过,岩洞内的温度与其所处位置的平均温度大致持平,洞内现在不冷,但是一直身处洞外,突然进入洞内还是让他们感觉冷,而且他们两个现在都被吓得一身冷汗。一股微弱的气流从洞内更深的地方迎面而来,拂在他们脸上,带来一股微弱的腐烂气息。
“停,拉夫,停!你要踩上它了!”
拉夫和霍莉走入黑暗之中。拉夫个子较高,但岩石上的裂缝更高,所以他不必低头。霍莉打开手电筒,首先直接照着前方一条通往地下的石壁走廊,然后照了照他们脚下,他们两个都看到了一些发光的液滴一直通向里面的黑暗之处。霍莉故意没去提醒拉夫,那和她在他家客厅用临时代替用的紫光灯发现的东西是一样的。
拉夫立刻停住脚步,心脏吓得怦怦直跳。霍莉把光照到拉夫前面一点儿的地方,在小路再次变宽之前的最后一堆碎石上,有一具狗或土狼的尸体,似乎更有可能是土狼的,但无法确定,因为那具动物尸体的头不见了,它的肚子被开膛了,内脏都被挖了出来。
拉夫能闻到,而且他知道他们正站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能够闻到发霉的潮气,以及别的气味——腐烂的肉散发出的浓郁而又甜腻的香味,气味很微弱,但的确有。拉夫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哈密瓜,以及那些在里面蠕动的蛆虫。
霍莉说,“那就是我们闻到的味道。”
“没有。”霍莉穿过入口,来到岩石的裂缝处,“你能闻到吗?”
拉夫小心翼翼地从上面跨过去,刚往前走了十英尺,便又停了下来。是土狼,没错,头在这里。那只土狼似乎在用极其夸张的惊讶目光盯着他看,起初拉夫无法理解那是为什么。
“但是没有人来过这里。”
霍莉领悟得要更快一些,“它的眼睛不见了,”她说,“吃掉内脏还不够,它直接从那个可怜的动物的头颅上吃掉了它的眼睛。哟,真恶心!”
“这是一把单向锁,你明白吗?只有你在外面的时候才能把门锁上。有人希望杰米逊家的双胞胎或者第一支救援队的人还活着,如果他们找到了来这里的路,他们希望确保自己不会被锁在里面。”
“是啊,局外人不仅仅吃人肉、喝人血,”拉夫停顿了一下,“还吃人类的悲伤。”
“什么,霍莉?”
霍莉小声说:“多亏了我们——主要是多亏了你和萨布罗中尉——它本该休眠的时候却一直非常活跃,而且还被迫改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它一定非常饥饿。”
霍莉扶着门,弯下腰去查看那把被完全损坏的门锁。在拉夫看来,那看起来不像是撬棍或卸胎棍的杰作,他认为是有人用石头砸了那把锁,直到终于把它砸开。
“而且虚弱,你说过,它一定非常虚弱。”
“拉夫,看这个,很有意思。”
“但愿如此吧,”霍莉说,“这极其可怕,我讨厌封闭的地方。”
拉夫走到门口,手里的格洛克手枪准备好随时开火。他示意霍莉站到路边有岩石的那一侧,然后推开门,弯着腰,举着枪对准前方。里面是一个很小的入口,空荡荡的,只有几块从一个六英尺深的裂缝里伸入黑暗中的木板,断裂的两端仍然被更多生锈的巨大螺栓固定在岩石上。
“你总是能——”
就在拉夫以为亚希加小路只会把他们带到礼品店后面时,它突然向左急转,几乎一百八十度掉头,最后来到一个看上去像是个郊区居民的工具棚的入口。只是小棚子上面的绿色油漆已经褪色剥落,棚子正中间没有玻璃的门半开着,门两侧有警示标志,包裹在门上的塑料外壳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左边写着严禁非法闯入,右边写着此处归马里斯维尔镇议会管理。
霍莉又轻轻拍了一下拉夫,“继续走,当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