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长话短说吧,我想一定有人真的很想知道。感谢你的宝贵时间,我会在回奥斯汀的路上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就这事儿?”克劳德问,“你大老远开车来就为了问一个问题?”
“那是很长一段路啊,警官,”洛维说,“你干吗不先进来,喝杯甜茶再走呢?虽然只是混合的,不过还不错。”
“好的,谢谢你,谢谢您二位。”赛普把手机装进口袋,转身就要离开。
“额,我不能进来坐,因为我想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家,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在这儿尝一杯您的茶。”
克劳德认真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然后把它递还给赛普。“不能肯定——那是一段时间以前的事了——但我确定它看起来像这个。”
“我们一点儿都不介意。克劳德,进去给这个好人倒杯茶来。”
这并不是赛普被派来的真正原因,但是赛普从贺拉斯·金尼那里收到的由拉夫·安德森传达的消息是,要确保一切都保持友好,不要引起怀疑。
赛普用大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小玻璃的大小说:“一小杯就好,我喝两口就得上路了。”
“这是你看见梅特兰那天晚上他戴的皮带扣吗?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只是派我来问这个问题。”
克劳德走进屋里。赛普将一只肩膀靠在门廊上,抬头看着洛维,她那张和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赛普拿出手机,摆弄了两下,然后给克劳德看了一张照片。
“我猜,您儿子对您很好吧?”
“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有人认为他做了什么坏事。”赛普温和地说。这话让克劳德放松下来,至少放松了一点儿,当一名州巡警突然来了个不期而至的造访时,你绝对不会想太放松。“我们接到一个从弗林特市打来的电话,我猜最有可能是要结案了,他们需要你核实一些有关一个叫特里·梅特兰的人的情况。”
“如果没有他,我就完了。”洛维认真地说,“他每隔一周就寄给我一份生活费,而且他一有空就过来陪我。他想在奥斯汀给我找一家养老院,如果他能付得起钱的话,我也许有一天会去的,但是他现在负担不起。赛普警官,他是最好的儿子:以前是个喝酒吸毒的捣蛋鬼,后来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现在他既不喝酒也不吸毒,”洛维坐在摇椅上说,“他甚至都不碰这玩意儿。”她把手里的烟蒂扔进土里,“他是个好孩子。”
“我听说了,”赛普说,“据说,他曾经带您去过路那边的盛餐7号?他们家的早餐相当丰盛。”
“嗯,”赛普说,“有点儿像寓言,不是吗?”
“我不相信路边的咖啡厅,”她从家居袍的口袋里拿出烟,往嘴里塞了一支,用上下假牙的牙托叼住。“一九七四年的时候,在阿比林市的一家店吃东西中了尸碱毒,很想死。我儿子来的时候负责做饭,他虽然不是名厨埃默里尔,但他做的也不赖。他知道该怎么用煎锅,不会把培根煎糊掉。”博尔顿太太点燃香烟时冲赛普眨了眨眼,赛普回敬给她一个微笑,心里忐忑地希望她的氧气罐密封良好,她抽的烟不会把他们俩都炸飞。
“啊,这两个文身背后有一个故事,”克劳德说,“我能讲的时候就会讲给人听,它是关于我是如何弃恶从善的故事。我现在不吸毒了,但那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我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去参加了很多戒毒互助会和戒酒互助会,一开始只是因为他们那里有卡卡圈坊的甜甜圈可吃,但是最后他们讲的东西留住了我的心。我从那里学到,每一个瘾君子都知道两件事:他‘不能’吸而他‘必须’吸。那是你的心结,明白吗?你不能戒掉它,你不能摆脱它,所以你必须学会凌驾于它之上。这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你必须要记住基本原则——你‘必须’吸但你‘不能’吸。”
“我猜他今天早上肯定给你做早餐了。”赛普说。
赛普骑警没有理睬克劳德的问题,只是念着他两只手上的文身:“不能和必须。我以前见过很多文在手指上的文身,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猜对了。有咖啡、葡萄干吐司,还有加了很多黄油的炒鸡蛋,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你得一起看两只手上的,才能看到全部内容。”克劳德说完伸出另一只手,“这是我自己文的,在监狱里的时候。不过如果你来这儿是找我的,那你可能知道这一点。”
“您平时起得早吗,夫人?我这么问只是因为,您有氧气和所有——”
赛普转向克劳德,克劳德立刻松开手里的大奖章,然后向面前这位警官伸出手。赛普握住克劳德的手说:“很高兴见到您,博尔顿先生。”他握了一会儿那只手研究了一下,接着说,“哦,你的手指上有个文身啊。”
“他和我都起得早,”老太太说,“跟着太阳走,天一亮就起床。”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先生。这位是我儿子,克劳德,他是从弗林特市过来的,可是我的好帮手。”
克劳德用一个托盘端着三杯冰咖啡回来了,两个大杯,一个小杯。欧文·赛普两大口喝掉了他那小杯,咂咂嘴,然后说他得走了。博尔顿母子俩目送他离开,洛维坐在她的摇椅里,克劳德坐在台阶上,皱着眉头看着那位骑警把车倒回主路后卷起的公鸡尾巴状灰尘。
“赛普,夫人,下士欧文·赛普。很高兴见到您。”他握了握老太太没有拿烟的那只手,心里很嫌弃她肿胀的手指关节。
“看,你不做坏事的时候警察多好啊?”洛维对儿子说。
老太太用沙哑的嗓音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坐了回去。“难道你不是什么大人物吗?你叫什么名字,警官?”
“是啊。”克劳德说。
“别,夫人,别起来,”他说,“我不值得劳您大驾。”
“大老远开车过来就为了问一个皮带扣的事,看看哪!”
克劳德的母亲挣扎着想从摇椅上站起来,这时那名骑警将他的太阳镜塞进胸前的口袋。
“那不是他来的原因,妈。”
克劳德绕到房前,看见一名个子高高的警察从一辆黑白相间的SUV里走出来,他一看到驾驶室侧门上的金色得克萨斯州标志就感到肚子发紧。他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以致遭到逮捕了,但是肚子发紧只是他自身习惯性的条件反射。克劳德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握着他那枚有六年之久的戒毒互助会大奖章,他一紧张的时候就习惯做这个动作,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下意识动作。
“不是?那是什么?”
老博尔顿太太家住的是一个狭窄的盒式房屋,克劳德此时正在杂草丛生的后院,他把洗干净的衣服从晾衣绳上取下来,然后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一个柳条筐里。妈妈的洗衣机没什么问题,但是在他来之前不久,烘干机就把妈妈的床上用品都搅坏了,而这几天她气短得厉害,自己都没办法晾衣服。克劳德本来打算在走之前给她买一台新烘干机,但一直拖着,现在该抓紧把这件事办了,除非妈妈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不过她几乎不会的。妈妈的身体有很多毛病,但是她的眼睛特别好。
“不确定,但不是那个。”克劳德把他的杯子放到台阶上,看着他的手指,看着上面纹的不能和必须,那是他最终战胜的心结。他站起来,对妈妈说,“我最好把剩下那些衣服都从晾衣绳上取下来,然后我想去乔治家,问问他明天需不需要我帮忙。他在盖屋顶。”
“克劳德!”她扯着粗嗓门大声喊道:“来客人了!是州巡逻队的!你最好过来,看看他有什么事!”
“你真是个好孩子,克劳德。”他看到她眼中噙着泪水,自己也被感动了,“过来,给你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洛维·博尔顿正手里夹着香烟坐在自家的门廊上,她的氧气罐装在一个带胶轮的小托架里,就摆在她的摇椅旁边。
“遵命,夫人。”克劳德说完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天下午五点钟,一辆得克萨斯州高速公路巡逻队的警车驶入乡村之星2路,然后拐进397号住宅的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