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当时在她的读书俱乐部。”
“根本不是。这只是假设。”塞缪尔斯又举起手去梳那绺不存在的头发,“但有一点需要考虑,拉夫。你先去了局里,但你在家里做的指纹对比。你妻子当时在吗?”
“嗯哼,看。这本书装在一个购物袋里,而不是警方正式的袋子。没有进入证物程序。”
“你是说销毁证据。”拉夫说。
拉夫说:“还没有。”此时他没有在想比尔·塞缪尔斯性格上的另一面,而是不禁在想他自己的另一面。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到。”萨布罗说。
“我只是说,你自己脑子里可能也想过同样的假设。”
“什么卡?”塞缪尔斯问,“我没有看到任何卡片,你看到了吗,尤尼尔?”
有吗?拉夫无法诚实地说。如果他真的想过,为什么呢?既然现在这个东西不仅无法被忽视,而且有翻盘的危险,所以是为了挽救他职业生涯上的一个丑陋的污点?
“那这些指纹卡呢?”拉夫问,“它们怎么办?”
“不,”拉夫说,“它将被登入证据库,而且会成为发现的一部分。因为那个孩子死了,比尔,相比之下,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都微不足道。”
萨布罗看看塞缪尔斯,然后又看看拉夫,面无表情。
“我同意。”萨布罗说。
塞缪尔斯点点头。“那样的话——假如说——拉夫只是随手买了一本相当贵的书,他本以为那是本好书,但结果不好看,可是他不想把它丢掉,于是就把它摆到自己的书架上。当然,是在撕下塑封包装膜扔掉之后。”
“你当然同意,”塞缪尔斯说,他听起来很疲惫,“不管怎么样尤尼尔·萨布罗中尉都会从中幸存下来。”
“那样我们好不到哪里去,”萨布罗,“但也不至于更糟。”
“说到幸存,”拉夫说,“特里·梅特兰呢?如果我们真的抓错人了呢?”
他们考虑着这话。然后塞缪尔斯听起来好像只是在消磨时间一样愉快地说:“有一个假设,如果你把指纹粉撒到塑封包装膜上,然后什么都没发现呢?或者只是发现了几个无法辨认的指纹呢?”
“我们没有,”塞缪尔斯说,“证据表明我们没有。”
“扑克牌二十一点。”拉夫说,“他是说,如果我们没有发现它,只是原地踏步,情况就会更好。”
三个人的小型会议就此告终。拉夫回到警察局,把《弗林特县、多利县和坎宁镇历史图册》登入电脑,并把它存放到积累的文件中。拉夫很高兴摆脱了它。
“什么?”塞缪尔斯扭过头问。
拉夫绕着大楼去取他的私家车时,手机响了,来电屏幕上亮起他妻子的照片,当他接起电话时,被珍妮特的声音吓坏了。“亲爱的,你哭了吗?”
萨布罗用小得让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这手气,就好像你想摸副好牌却摸到个人头牌。”
“德里克打电话来了,从夏令营打来的。”
“这个想法不容小觑,”拉夫说,“但我看过很多指纹,它们都相当新。指纹的摩擦峭细节非常清晰,如果是几周或几个月前留下的不会这样。”
拉夫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没事吧?”
塞缪尔斯顿时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或许他是在之前去拿的那本书,准备他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部分。”显然他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推测——杀死弗兰克·彼得森的凶手当时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杀人是一时冲动的行为。
“他很好,身体好着呢。但是一些朋友给他发了关于特里的邮件,他很不高兴。他说一定是搞错了,T教练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
“然而现在看来确实是,”萨布罗说,“直到今天,一直都没有盖城的法医证据,现在有了。”
“哦,就这事吗?”拉夫继续向前走,用另一只手摸着找钥匙。
塞缪尔斯说:“这不可能。”他举起一只手想去梳那绺翘起的头发,但是今晚那绺头发不在,所以他今晚只是空做动作。“他不可能同时身现两地。”
“不,还没完。”珍妮特厉声说,“你在哪里呢?”
拉夫没有立即回答。他现在对比尔·塞缪尔斯很好奇,而且希望(发自内心地希望)他早先对这个人的判断是错的。今早他觉得塞缪尔斯是那种一面对英勇的反击就可能会夹着尾巴逃走的懦夫。显然,塞缪尔斯的前妻现在对他仍有感情,他的女儿们也深爱他,但这些证据只能说明一个男人性格的一方面。一个人在家时不一定和在工作中表现得一模一样,尤其是当这个在讨论中的家伙正充满雄心壮志时,突然遇到一个很可能将他那些正在萌芽中的大计划掐死的障碍。这些对拉夫而言都很重要,非常重要,因为他和塞缪尔斯在这件案子上是休戚相关的,无论输赢。
“局里,马上回家。”
塞缪尔斯说:“没有计算机对比我是不会信的。”这句话听起来很生硬,因为他的下巴突出来。换作其他情况下,他那样子可能让人觉得很滑稽,不过现在拉夫却感受不到一丝幽默。
“你能先去一趟县里吗?找他谈谈?”
塞缪尔斯和萨布罗把身子凑过去,从那两排卡片从左看到右。萨布罗率先坐回去,说:“我信。”
“找特里?如果他同意的话,我想我可以,可是为什么呢?”
拉夫从他的运动服内怀兜里掏出一小捆卡片,然后把它们放在咖啡桌上摆成两排。“这些是昨晚从特里的档案里复印的他的指纹。这些是塑封包装膜上面特里的指纹。现在你告诉我。”
“现在把所有的证据都抛到脑后,回答我一个问题,说真心话。你能做到吗?”
“比尔,这世上还没有那东西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干这个活儿了。”拉夫说完在心里嘀咕着“那时候你小子还在中学自习室想着法子偷看女生的裙底呢!”,之后他接着说,“就是梅特兰的指纹,计算机对比之后也会证实的。看看这些。”
“好吧……”拉夫听到远处州际公路上的牵引式挂车发出嗡嗡的轰鸣声,近处,在这栋他工作了好多年的红砖房周围的草丛中,蟋蟀正在宁静的仲夏夜唱着歌。他知道珍妮特要问什么。
刚刚吃饭时坐在前妻身边的“阳光灿烂先生”不见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密布先生”。“没有经过计算机对比你不能确定。”
“你认为是特里·梅特兰杀了那个小男孩吗?”
“不会的,”拉夫说,“它们匹配。这本书上的指纹是特里·梅特兰的。”
拉夫想起那个坐着薇洛·雷恩沃特的出租车去杜布罗火车站的男人,他怎么会叫她女士,而不是直呼她的名字?他本应该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拉夫想起那个把白色面包车停在脱衣酒吧后面的男人,他问离那儿最近的急救箱在哪里,可是特里·梅特兰在弗林特市住了一辈子了;拉夫想起那些发誓说特里始终和他们在一起,不论是掳走时还是谋杀时;然后拉夫又想起特里在哈兰·科本的演讲上不只是提个问题,而是站起来提问,好像是要确保他会被人看见、被摄像机拍下来似的。甚至连那本书上的指纹都……这一切多完美啊!
“别卖关子了。”萨布罗说。
“拉夫?你在听吗?”
“没有,是复印的。”
“我不知道,”拉夫说,“也许如果我像霍伊那样和他一起当教练就会……可是我只看过他训练德里克。所以我给你的答案——真的,说真心话——就是我不知道。”
塞缪尔斯扬起眉:“你从证物里拿走了他的指纹卡?”
“那就去那吧,”珍妮特说,“看着他的眼睛,亲口问他。”
“背面有四个更清晰的,”拉夫说,“这是拿起一本很重的书的方式——拇指在前,其余四指在后,微微张开以作支撑。我本来可以直接在盖城把指纹弄出来,但在那没有特里的指纹做对比,所以我到局里取了需要的材料和工具,然后回家弄的。”
“塞缪尔斯要是发现了会把我撕成碎片。”拉夫说。
客厅的咖啡桌上摆着那本《弗林特县、多利县和坎宁镇历史图册》,拉夫出门前从家中厨房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套在书上,现在封面上的送葬队伍看起来很模糊,因为书的塑封包装膜上撒了一层指纹显粉。书的封面上靠近书脊的位置只有一个指纹——是拇指——凸显出来,就像一枚新硬币上的日期一样清晰可见。
“我不在乎比尔·塞缪尔斯,但我在乎我们的儿子,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他去吧,拉夫,为了德里克。”
傍晚,拉夫·安德森和州警尤尼尔·萨布罗侦探在弗林特县地方检察官比尔·塞缪尔斯家的客厅会面。比尔家位于市区北部,这里几乎是最奢侈的豪宅社区,尽管还没有达到麦氏豪宅那种地位。屋外,黄昏正在迎接夜幕的降临,塞缪尔斯的两个女儿正在后院的洒水器间追逐嬉戏。塞缪尔斯的前妻今天留了下来为他们准备晚餐。整个用餐过程中,塞缪尔斯与前妻的关系维持得很好,他经常拍拍前妻的手,甚至还握了一会儿,而她似乎也并不反对。拉夫心想,对于离异分居的夫妻来说这算相当亲密了,这对他俩来说是好事。但是现在晚餐结束了,前妻正在收拾姑娘们的东西,拉夫心想地方检察官塞缪尔斯的好心情很快也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