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我看见他了,因为有一天他来上班。当时我问他‘你就是离不开这个地方,对吧?’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诡异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大楼的B区走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笑过,从来没有。我敢打赌,当时他的指甲里还有她们的血呢,甚至他的鸡巴和蛋蛋上可能也有。上帝呀!一想到这儿我就浑身发毛。”
“是的。”
这也让霍莉感觉心里发毛,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抿了一口啤酒,然后问威尔逊那是哪一天。
坎迪·威尔逊点点头。“是啊,有些事儿你不想去想象,但就是忍不住。至少我忍不住。他们还发现了他的DNA,这一点我敢肯定你知道,因为报纸上也写了。”
“我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但那是在那两个女孩失踪之后。你等等?我打赌我能准确地告诉你那个日期,因为我预约了那天下班之后去做头发,是去染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美容院,我猜你肯定看得出来。等一下。
“唷……”霍莉忍不住叫了出来。
威尔逊走到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小书桌前,拿出一本预约簿,往前翻了翻。“这儿呢,黛比美发厅,四月二十六日。”
“我不知道,不确定报纸上说了什么。可能是他的卡车吧,他有一辆雪佛兰塔荷(Tahoe),特别炫酷,是定制的镀铬轮胎,他还有一辆露营车。他可以把她们装在那里面,麻醉她们,也许直到他准备……你知道的……干她们。”
霍莉把它记下来,在后面加了一个感叹号。那天是特里最后一次去探望他父亲,第二天他们一家就飞回弗林特市了。
“给什么车加油?”霍莉问,“是一辆面包车吗?”这种问题是在诱引目击证人,比尔是不会同意的,但是霍莉实在忍不住。
“彼得·梅特兰认识霍尔姆斯先生吗?”
“应该是吧,我只记得当时是春天,因为当时我的过敏症犯了。”威尔逊说着又点了一支烟,“他说他要到瑞吉斯去。他爸一年前就去世了,他说他和他妈要给他爸办一项服务,他说叫‘记忆服务’。也许他真的去了,但是又回来杀了那两个特罗特伍德的小姑娘,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有人看见他了,加油站的监控录像也拍到他给车加油了。”
威尔逊笑了起来,“彼得·梅特兰其实谁都不认识,宝贝儿。去年,甚至今年年初有些日子他的脑子还清楚呢,他还记得自己去餐厅要巧克力——他们这种人真正喜欢的东西就是他们大多数人记忆最长久的东西。但现在他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盯着看。如果我活成那样了,我就趁自己还有足够的脑细胞记得那些药是干什么用的时候吃一把药死掉。但如果你问希斯是否认识梅特兰,答案是肯定的。有些护工是轮换照顾病人的,但希斯几乎一直负责B区奇数号的房间,他以前常说,即使那些病人的大部分记忆都消失了,他们还是会认识他。梅特兰就住在B-5套房。”
“所以四月二十三日那周他在度假。”
“你见到他的那天,他去梅特兰的房间了吗?”
“是啊,我知道他休假时突然被逮了,”威尔逊又坐回那边修补过的安乐椅上,椅子被压得吱扭吱扭响,“我们几个都知道。你知道的,人们喝点儿酒之后什么都说,口无遮拦。但是那些跟他四月份干的事完全不同,我至今都无法相信。在去年圣诞节的派对上,我在槲寄生树枝下亲吻了那个男人。”威尔逊在瑟瑟发抖,或者是在假装瑟瑟发抖。
“肯定去了。我知道一些报纸上没有报道的事情,但是如果他真的受到审判了,你可以肯定,这件事对他的审判会起到重要作用。”
威尔逊拿了两瓶百威清啤回来,给霍莉倒了一杯,那点儿酒没有她的一支烟贵。
“什么事,坎迪?是什么事,什么?”
“好的,谢谢。”其实霍莉并不太喜欢喝啤酒,而且服用依地普仑的时候最好不要喝酒,但霍莉希望谈话能够顺畅地进行下去。
“当警察发现他在凶杀案后进了记忆疗养院,他们就搜查了所有B区的套房,尤其仔细搜查了梅特兰的套房,因为卡姆·梅林斯基说他看到希斯从那里出来了。卡姆是清洁工,他是最注意到希斯的了,因为他——额,我指的是卡姆——他当时在擦大厅的地板,希斯滑了一跤,摔了个大屁蹲儿。”
“没错,就是那样。你想来瓶啤酒吗,霍莉?”
“你确定吗,坎迪?”
“潇洒地死去?”霍莉替她表达了。
“我确定。猛料在这儿呢!跟我关系最好的护理人员是一个叫佩妮·普鲁德霍姆的女人,那些警察搜查完B-5套房之后,她听到其中一个警察对着对讲机说他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根头发,是金色的。你怎么想?”
“是啊,我敢打赌你肯定知道,我们都知道那些老年痴呆病人的笑话,他们当中一些人很刻薄,但多数病人都很好,但我们告诉他们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想他们肯定拿它进行了DNA检测,看看它是否是其中一个霍华德家女孩的。”
“我想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霍莉说。
“我敢肯定他们就是这么干的,那是犯罪现场调查的套路。”
“我不是在为他辩护,别那样想。我只是跟他喝过酒,当然,不是约会之类的,完全不是那回事。过去我们有一伙人下班之后常去三叶草酒吧,那时候我还有点儿钱,轮到我买单的时候我还能付得起钱。可惜那些日子已经不在了,宝贝儿。不管怎么说,我们几个过去常常自称为‘健忘五人组’,因为——”
“那些结果从来没有公开过,是吗?”霍莉问道。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没有。但是你知道警察在霍尔姆斯太太家的地下室发现了什么,对吧?”
“哦,是的,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偷了一辆车去兜风。”威尔逊皱着眉头盯着她指间的香烟,“按理说报纸上不应该登那个,你知道,他当时还未成年,那些不良记录应该是保密的。如果那些记录没有保密的话,即便他接受过军事训练,还有五年在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工作的经历,他也不会得到海斯曼这份工作。”
霍莉点点头。案件的那些细节被公之于众,那些家长读起来肯定感觉像是被一支箭射进了心脏。人们口口相传、报纸刊登报道,或许电视上也播报了。
“报纸上还说他之前有犯罪记录。”
“很多性变态杀手都会带走战利品,”坎迪用权威的口吻说,“我在《法医档案》和《日界线》中看过,这是那些疯子的普遍行为。”
“是的,他去了代顿北边的瑞吉斯,离这儿大概有三十英里。他去了他母亲家,老太太告诉警察他一直都在那儿。”威尔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
“虽然在你眼中希斯·霍尔姆斯从来都不是一个疯子。”
“报纸上说那两个女孩遇害的时候,他正在度假。”
“他们会把它藏起来。”坎迪·威尔逊继续说着这些不吉利的话。
“干吗不叫我坎迪呢?当那些人为我支付下个月的水电费时,我就让他们这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跟希斯共事七年了,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迹象。”
“但是他并没有尽力去隐藏这桩罪行,对吧?人们看到他了,甚至还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
“你和他在一起工作了多久,威尔逊女士?”
“那又怎么样?他发疯了,疯子才不管那些呢。”
威尔逊问道:“那是谁干的?”然而这是个反问句,接着她就自答了,“是禽兽干的。”
霍莉心想,我敢肯定安德森侦探和弗林特县地方检察官对特里·梅特兰的行为也是这样说的。虽然有些连环杀手——用坎迪·威尔逊的词说就是性变态杀手——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泰德·邦迪[24]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约翰·维恩·加西[25]。
霍莉点点头。两个可爱的金发女孩,有着一模一样的漂亮笑脸,她们俩一个是十二岁,一个是十岁,和特里·梅特兰的两个女儿年龄一模一样,这又让人感觉两件案子好像有联系。也许不是那样,但是在霍莉的心底里,那个窃窃私语着“这两件案子实际上就是同一件案子”的声音越来越响。如果再多上几个这样的事实,它就真的变成真正的观点了。
霍莉起身对威尔逊说:“非常感谢您的宝贵时间。”
“是的。我们通常叫他帅哥希斯,这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他虽然没有克里斯·派恩和抖森那么帅,但长得也不难看。他也是个好人,大家都那么认为。这只能证明你永远不知道男人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发现我那混蛋丈夫也是这样,但至少他从来没有强奸或残害过任何小女孩。你看过报纸上的照片了吗?”
“谢谢你,确保凯利太太不会发现我跟你谈过话。”
如果比尔在,他肯定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但是霍莉不会,所以她干脆拿出笔记本,直奔主题。“希斯·霍尔姆斯在海斯曼当护工。”
“我会的。”霍莉说。
霍莉再次做了那个动作,用拇指抹了一把她薄薄的嘴唇,然后假装交出一把钥匙。坎迪·威尔逊笑了,似乎放松了下来,她环视了一下客厅,那是一间又小又黑的屋子,家具都是早期美国旧货市场上的东西。“这个鬼地方太丑了,是吧?我们之前在西区那边有一栋漂亮的好房子,不是豪宅,但比这个小窝要好。我那混蛋丈夫在驶船去看日落之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它卖掉了。你知道人们怎么说吗?他们说没有比我更瞎的人了。我真希望我们有孩子,那样我就让他们反对他了。”
当她走出门时,坎迪说:“你知道他母亲的事吧?希斯被捕入狱后她做的事?”
“我希望你说话算话,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霍莉。上帝知道,我真的需要这笔钱,我那混蛋丈夫离开的时候把我们的银行账户都清空了,但凯利太太说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就像那个电视剧《权利的游戏》里的一条龙。”
霍莉停了下来,手里拿着钥匙:“不。”
霍莉在她第二次去疗养院的路上没有忘记在ATM机前停一下。她从包里拿出钱夹,数出了那个数目递给威尔逊,威尔逊又数了一遍,然后连同烟一起放进口袋。
“是一个月后发生的事,我猜你没有调查到那么久。她上吊了,跟她儿子一样,只不过她是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上吊的,而不是牢房里。”
“先给钱。”坎迪·威尔逊说。
“该死!她留下遗言了吗?”
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烟味,这让霍莉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又吸烟了。威尔逊扑通一下坐到一张安乐椅上,那张安乐椅跟她的汽车尾灯一样,是用强力胶带修补过的。椅子旁边放着一个立式烟灰缸,自从霍莉的祖父去世(老爷子死于肺气肿)后,她就再没见过这种烟灰缸。威尔逊从她的尼龙裤子口袋里一把掏出一包香烟,弹出一支。她没有主动把那包烟递给霍莉,想想现在香烟的价格,这并不奇怪。不过霍莉还是要感激她,如果威尔逊递给她,她可能真的会抽一支。
“那我就不知道了,”坎迪说,“但警察就是在地下室发现那些血淋淋的内裤的,那上面印着维尼、跳跳虎、袋鼠小豆。如果你唯一的儿子做出了这种事,还用留什么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