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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不记得了,这并不奇怪。那个停车场很大,有五层,始终有人进进出出。出口处有一个摄像头,但每四十八小时就会清理一次监控录像。不过,那辆面包车……”

“停车场的看管员不记得是谁把车开走的?”

“面包车怎么了?”

“嗯哼。斯巴鲁并不怎么令我困扰,它是直接从一个市政停车场偷来的,大概从二〇一二年起,我们见过很多类似的盗窃案。新型无钥匙的点火装置是偷车贼的最爱,因为当你停好车,思考着必须做的差事或晚餐赴宴穿什么时,你不会看到点火开关那里有钥匙晃来晃去。人们很容易忘记拿电子车钥匙,尤其是当你戴着耳机或打电话时,根本听不到汽车发出的报警提示音。那辆斯巴鲁的车主——芭芭拉·尼尔琳——早上八点去上班时把电子车钥匙落在了汽车上的杯座里,停车牌放在仪表盘上,等她下午五点回来时发现车不见了。”

“车主是一个叫卡尔·杰立森的兼职木匠杂工,他住在纽约州的斯拜廷基尔,一个位于波基普西和新帕尔茨之间的小镇。他下车时拿了钥匙,但车后保险杠下面的一个小磁箱里有一把备用钥匙。有人发现了那个磁箱,然后把车开走了。据比尔·塞缪尔斯推测,窃贼把车从纽约开到盖城……或杜布罗……或者直接开到弗林特市……然后停车的时候没有把备用钥匙从点火开关里拔出来。特里发现这辆车之后又把它偷走,然后藏在某个地方,也许是谷仓或镇外的小屋。天知道,自从二〇〇八年(经济危机)一切都出了问题之后,镇外有那么多废弃的农场。他把车丢在脱衣酒吧后面,车钥匙也留在车上,希望有人能再次把它偷走。可这不合理啊。”

“那辆伊克莱小面包和那辆斯巴鲁。”

“结果没人偷,”珍妮特说,“于是你把车扣押了,车钥匙也在你手上,那上面有一枚特里·梅特兰的指纹。”

拉夫对她笑了笑,握紧她的手,然后又松开。“我一直在想他用过的那些车,一辆是他用来绑架小彼得森的,另一辆是他离开小镇时开的。”

拉夫点点头。“其实我们有一大堆指纹。那玩意都有十年了,而且至少有五年没清理了。我们排除了一些指纹——杰立森、他儿子、他妻子,还有两个他的工人。感谢纽约州警方,我们星期四下午就收到了那些文件,上帝保佑他们。有些州,大多数吧,需要让你等很久。当然,我们还发现了特里·梅特兰和弗兰克·彼得森的指纹。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内侧发现四枚彼得森的指纹,那里油腻腻的,所以那些指纹像新铸造的硬币一样清晰。我想那些是在菲吉斯公园的停车场留下的,我推测当时特里试图把他从副驾驶座上拉下车,然后那孩子试图反抗。”

珍妮特把一只手搭在拉夫的手上,“答应我,时不时地停下来,承认这一天的到来,亲爱的。在明天之前,你只有这一天了。”

珍妮特皱了一下眉头。

“能。这是个好主意。”至少这是又一条出路,“我会查清楚是哪个房间,不管谁在入住,都尽量让酒店请他们搬出来。我想他们会配合的,因为媒体都会播报。我们要从头到脚把那个房间打扫一遍,不放过一丝一寸。但我真正想要的是看看大会那几天的监控录像,可是萨布罗侦探——他是负责本案的州警察局领导——他今天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得亲自跑一趟了。我会比戈尔德的调查员晚到几个小时,但这没关系。”

“面包车上还有其他指纹,我们仍在等结果。上星期三就把那些指纹传到网上了,也许会有所收获,也许不会。我们猜有些指纹是原来那个斯拜廷基尔的偷车贼的,其他的可能是杰立森的朋友的,或者偷车贼载的顺风车乘客的。但最新的指纹不是彼得森的就是梅特兰的。那个偷车贼并不重要,但我想知道他把车丢在哪里了。”拉夫顿了顿,然后点点头说,“不合情理呀。”

珍妮特思考着。“好吧,但我还是认为你应该采集那个房间里的指纹,尽可能多地确定身份。能做到吗?”

“没有擦掉指纹?”

拉夫喜欢看她脸上露出小侦探般的兴奋,同时也希望自己不会让她感到沮丧。“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亲爱的。到时霍伊·戈尔德会告诉陪审团,他们不能因为没有指纹就证明谁有罪,他说的是对的。”

“不止这一点,为何先偷面包车和斯巴鲁呢?既然打算做那肮脏事,把自己的真实面目曝光给所有关注的人,那为何还要偷车呢?”

“但还是存在可能的,不是吗?有些酒店服务员尽职尽责,但其中很多人只是整理一下床铺、擦掉咖啡桌上的杯印和污渍,就说打扫好了。要是你只发现了奎德先生的指纹,而没有特里·梅特兰的呢?”

珍妮特听到这时更沮丧了。作为拉夫的妻子,她不能对他提出的问题发问:如果你有疑问,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为什么还行动得这么快呢?是的,她鼓励过他,所以也许她对目前的麻烦负有一点儿责任,可她之前没有掌握所有信息啊。珍妮特心想,草率逮捕,也有我的责任……而后她又皱起眉头。

“我们可以清扫他和奎德住过的房间,但他们星期三上午就退房了,之后房间肯定已经打扫过,而且一直有人入住。几乎可以肯定不只被入住了一次。”

拉夫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结婚近二十五年了,他很可能做得到)。他说:“这并不全是你的错,你知道的——别这么想。我和比尔·塞缪尔斯谈过这件事,他说事情没必要讲得通。他说特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发疯了。据我所知,他做这件事的冲动就是他需要那样做,虽然我永远不可能在法庭上这样讲。这种冲动不断膨胀,持续增长。之前有过类似的案例。比尔说,‘哦,是的,他打算做点儿什么,然后把一些东西都准备好,但是直到上星期二他看到彼得森推着链条断了的自行车时,所有的计划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变身的时刻到了,杰基尔博士变成了海德先生。’”

珍妮特对这个想法表示怀疑,甚至觉得有点儿性别歧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把话题转回到他们昨晚的讨论,“特里当时在这儿,他确实杀了人。你需要的是从那儿找到的法医证据,我猜DNA是没戏了,但指纹呢?”

“一个疯狂的性虐待狂,”她喃喃道,“特里·梅特兰,T教练。”

“和另一位老师,黛博拉·格兰特谈谈。这是一条出路,我敢肯定她会证实特里当时在盖城,她有可能发现特里有些异样,而朗德希尔和奎德没有发现。女人更善于观察。”

“这样当时就讲得通了,现在也讲得通。”拉夫近乎挑衅地说。

珍妮特叹了口气。“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也许吧。”珍妮特本可以这样回答,“可是接下来呢,亲爱的?当时事情结束了、他满足了之后呢?你和比尔考虑过吗?他怎么依然没有擦掉指纹,却光明正大地暴露自己的真实面貌呢?”

“真让人高兴。”

“面包车的驾驶座下面还有东西。”拉夫说。

“今天是星期天,”她说,“休息日,你需要休息,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上周我在《纽约时报》的健康版上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您已进入心脏病多发国度’。”

“真的?是什么?”

“我们谁都不会放走这个家伙,”他说,“一秒都不会。”

“一张小纸片。也许是外面菜单上的一块,也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想仔细看看它。我相当确定这是经过查证的证据。”拉夫把剩下的咖啡倒在草坪上然后站起来,“我更想看看喜来登酒店上星期二和星期三的监控录像,还有他说的那些老师去吃饭的那家餐厅的录像。”

“不能放走他,你会吗?”她问。

“要是你在监控录像中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给我发一张截图。”拉夫扬起眉。“我认识特里的时间跟你一样长,如果盖城的那个人不是他,我肯定会知道。”珍妮特笑着说,“毕竟女人比男人更善于观察。这是你自己说的。”

六点四十五分时,珍妮特·安德森起床了,她发现丈夫睡的那侧床上是空的。厨房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味,但拉夫没在那里。珍妮特向窗外望去,看见拉夫正坐在后院的野餐桌边小口喝着咖啡,身上还穿着条纹睡衣。拉夫手里端着德里克今年父亲节送给他的搞笑杯子,杯子侧面印着蓝色大字:在我喝咖啡前,你有权保持沉默。珍妮特端起自己的杯子走到他跟前,亲吻了他的脸颊。今天将是个大热天,但现在清晨还是凉爽、宁静、令人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