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在哪儿办?”
“会啊,到时候你也来吧。”
“希尔顿。”
“会叫同学吗?”
他当然知道希尔顿办一桌酒席的价格,有些诧异,也有些难受。
“下个月。”
“对了,领证了吗?”
“什么时候办婚礼?”王劲辉问。
“还没,不过也就这几天了。”
王劲辉开玩笑:“都说北京遍地黄金,我现在信了,这可不是遍地嘛。”她笑了,没有太多的言语和表情。
他稍稍振作了一些,感觉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两个人漫步在银杏树下,落叶铺出一条金黄色的路,踩在上面软软的。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我知道你会来。”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条路平时看起来很长,这时却发现它其实很短。王劲辉内心挣扎着。他时不时侧目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周蕙。这些年她学会了掩饰内心,再高明的人也难以窥见她深藏的悲喜。
周蕙的身影终于从远处出现了。他仿佛又看见了昔日那个戴着眼镜、一身土气的阿拉蕾。
他鼓足勇气说:“我知道那天是你给我放了一百块钱。第二天我就不在那儿唱了。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没脸见你,也不想见你……但那天,我看到你在别人怀里,我真的受不了。”
那天他等到凌晨三点都没等到她回复的短信,最后昏昏沉沉睡去。他梦到戴着眼镜的周蕙在学校走廊的一端,而他站在走廊另一端,大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却什么都没听到……醒来之后他用电脑搜了一下“周公解梦”,上面说,梦到喊别人而对方听不见,代表单身者有望这两天俘获心动对象的心,结束单身生活,开始奇妙的二人生活。因为这个不靠谱的解梦,他兴奋了很久。
周蕙冷笑:“受不了?只是你的占有欲受不了吧?”
他感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第一次约会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那个不知到底会不会来的女孩。
“如果你把爱当成是占有欲的话,那是的。”王劲辉没有解释。
王劲辉靠在一棵树旁焦虑地抽着烟,四处张望,不时看看手机。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他却已经在这里站了近半个小时。
“爱?”她抬头看着他,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满脸的不可思议,“王劲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马上要结婚了,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农展馆附近到处都是茂密的银杏树,一片金黄。
“我知道我现在不配说爱,但是我能努力,我能……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他一把抓过周蕙的手,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希望能捕捉到昔日的一些东西。
未婚夫的手搭过来,搂住她。她轻叹了一声——许是年纪大了,才会喜欢回忆年少时的事情吧。
“跟那些都没关系……王劲辉,你还是那么幼稚。”周蕙抽出手,淡淡地说。
她能想象到王劲辉鼓足了多大勇气才写出这么一行字,就像当初她想对他表白时那样。她不由得嘴角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一年,她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发呆,眼前放着一张精致的信纸,她思考再三才动笔。如果不是因为他吻在自己胸上,也许他们早已在一起了,像李九溪和大学时的男朋友那样结婚、生子,也许不富裕,但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我现在给不了你房和车,但我能给你比他多得多的爱。”他极力表达着自己的一腔深情。
看完,她就点了删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的挣扎和挽留换来的是她更多的嘲讽:“我想要爱的时候,你满脑子只想着性,想着我的大胸;现在我不要爱了,我要的是家,你却要给我爱——请问,你能给我一个家吗?”
明天下午六点,农展馆北门。王劲辉。
王劲辉避开了她的问题,再次抓住她的手臂,目光灼热:“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把大学时代那份本应属于我们的爱重新找回来吧。”
周蕙和未婚夫躺在床上,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摸过来点开查看。
她再次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依旧帅气的脸:“找不回来了……神龟还是神龟,阿拉蕾却早已不是阿拉蕾了……我们回不去了。”他呆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快步离开。
他有些烦闷地抓着头,叼在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他用脚踩灭,继续编辑短信,感到从未有过的焦躁。
银杏叶漫天飘落。他觉得,即便是一棵银杏也比他幸福,至少它曾灿烂过。而他的爱情尚未开花便已凋零。
……
神龟?他其实就是只傻龟!大学四年写情书、游泳健身、追周蕙,就是没学什么有用的。除了弹弹琴、唱唱歌,他发觉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长,现在混得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神不在,只剩龟。
“我真的很想你……”又删掉。
周蕙快步走出王劲辉的视线,快走到地铁口的时候,她蹲了下来,泪流满面。
“我无法忘记你……”删掉。
什么重新开始!什么找回原本属于他们的爱情!什么努力给她幸福!全是狗屁!
重新写了一句:“明天下午方便吗?我在……”删掉。
我等了你两年,你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信,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这太仓促,但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写出来之后,他觉得不太好,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小姐,你没事儿吧?”一个女孩走到她身边递过一片纸巾。周蕙接过纸巾擦了下眼泪,然后站起来表示感谢。她不需要哭,他不值得她哭。
北京的深秋昼夜温差很大,他裹紧了衣服,把刚才编辑好的字删掉又重新写。
原本想回家的周蕙,绕道去了一家重庆火锅店。这几年北京的火锅店到处可见,但真正地道的重庆味却不多见。她进门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她记得朱婷教过自己,涮毛肚要“七上八下”。
黑夜的街边,王劲辉叼着烟靠着公交车站的栏杆。他双手拿着手机,按键编辑短信的手有些哆嗦。